104 終章

寧淩有些慌。

封卿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我去後山看看， 你繼續聯系肖然她們， 事情不對勁。”

現在想來他們那麽順利地解放了那麽多世界本身就很詭異，但是莫名其妙的，無論是他或是元荏， 都沒覺得不妥。

他曾經提出過疑問， 但也不知道是元荏對自己的計算能力太過自信還是什麽， 他根本沒覺得這個事情有什麽好警惕的。

封卿走後， 寧淩試着撥了下肖然辦公室的電話。

這次倒是通了， 但卻無人接聽。

也是， 現在都已經晚上七點了。又是臘八，該下班的早就走了。

寧淩不死心，一遍遍地撥着那串號碼。

終于， 在她聽那甜美女聲：“對不起您撥的電話無人接聽。”快聽到麻木的時候。

聽筒裏突然傳來“咔嗒”一聲， 有人把電話接起來了！

寧淩一激動，差點連說什麽都忘了，連忙清清嗓子：“你好，請問肖然在嗎？”

接電話的人是省教育廳的門衛。

他在進行下班前最後一次巡檢的時候聽見肖然辦公室的電話一直不停響，原本不想理的，可是他從一樓轉到頂樓再下來，聽到裏面電話還在锲而不舍地響， 便想着莫不是誰有急事還是接下吧。

“你問肖科長？”

門衛是個嗓音粗犷的漢子，“她休假好幾天了，打她手機吧。”

休假了？

寧淩一愣，這麽巧？

“是這樣的， 她的手機一直關機，否則我也不會打到這裏來了。請問您這裏有別的方式能聯系到她嗎？比方說她的住址啥的……”

門衛搖頭：“姑娘，這地址可不能給你。不過她留了家裏的電話，你可以打一下。”

寧淩點頭，有些着急：“好的，麻煩你報下號碼。”

這次的電話接得很快，不過還是沒找到肖然。而且對方的語氣很奇怪，總給她一種對方是在審犯人的感覺。

終于，寧淩沒忍住隔着電話對對方施了個讀心術。

結果，讀來的內容讓她心底發寒——

肖然失蹤了。

草草結束了通話，寧淩急急地拿着肖然的名片往後山而去。

聯系封卿自身的異常，肖然這時候失蹤絕不是偶然，這中間“主系統”一定有參與！

為了今晚的行動，封卿特意在後山施了障眼法。

不過這對寧淩來說不算什麽，輕輕一揮手就把障眼的法術解開找到正确的入口。

不知道封卿在裏面布置了什麽，整個兒黑布隆咚的，即便開了天眼也看不清狀況。

寧淩嘴唇有些發幹，忍不住回頭看一眼來路——

昏黃的路燈下，孤兒院的生活部燈火通明，一樓餐廳的落地玻璃清楚裏映照出裏面的人影，一切都是那麽的和諧，有股溫暖的力量沁人心脾。

寧淩回頭，看着漆黑一片的前路，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雪不知什麽時候停了，空氣變得冰涼而幹燥。

小心翼翼地走在漆黑的山道上，陣眼在山頂，從這裏上去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越走，寧淩心裏越凝重，腳下的步伐越快。

——實在太安靜了！

安靜得有些異常，不管封卿他們的計劃是什麽，都不應該如此安靜，否則封卿也不會在費周章地布置障眼法以免影響到別人。

腦海裏的系統AI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怎麽呼喚也不應。要不是空間裏它的身體還在，寧淩都以為它離開了。

看着空間裏緊閉着雙眼的小小孩童，寧淩腳下越來越急，到後來索性升空一路疾飛了上去。

入目的情景讓她如墜冰窟。

封卿的胸前一片血紅，臉色白得透明，人事不知地躺在陣眼的入口處。

而元荏他們則一無所蹤。

“封卿！封卿！”

寧淩搶上前，一把扶住封卿往他的後心注入一絲靈力。

封卿悶哼一聲睜開眼，待看清是寧淩之後，他臉色突然大變：“快！淩淩快逃！”

“逃？！”

寧淩一驚，把人扶正坐好，“到底發生什麽了？元荏他們呢？”

封卿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咳咳！他們……他們被抓進陣眼了！肖然……肖然跟陳寶兒在我們來之前就在裏面了！她們原來早就被主系統控制了！上次過來，不過是為主系統提前探路順帶麻痹我們而已！兩人把原來的陣眼改造了，現在整個陣眼變成了新的萬鬼封印！”

“陣眼？萬鬼封印？怎麽回事？”

寧淩一愣，茫然地看着封卿手邊那一堆四分五裂的墨玉塊——墨玉牌怎麽碎了？

封卿也不廢話，掙紮着起身使勁推着寧淩就要往外走：“快！還有小六他們！”

說到這裏，他的眼底露出一絲痛苦：“他們必須死！”

寧淩聽得一頭霧水，身不由己地被他拖着往山下跑，“跟小六他們又有什麽關系？”

“小六是主系統送來的，他們……咳咳咳……”

話說到一半，封卿一不小心扯到傷處，頓時咳得撕心裂肺。

寧淩等得心焦不已卻又不得不耐下心來用靈力給他順氣，也不知道封卿之前遭遇了什麽，現在他的整個經絡脆得跟烤黃的紙張一樣，稍不注意就會碎裂成灰。

寧淩的心沉了下去。

“他們是主系統利用我們的界力再加上系統AI技術做出來的，他們身上有主系統預留的接口，只要成功激活，他們就會代替我們，成為新的界核！而且，我才知道，之前在玉羅界的萬鬼殿封印，其實是主系統的一次實驗！它吞噬了太多的世界，已經無法正常消化，所以……”

“所以它想在體外再造一個消化系統！之前玉羅界它就成功地讓萬鬼封印能自主消化世界之力。而現在，它想利用我們七個，以及小六他們再建一個更大的萬鬼封印！”

“這個封印囊括了所有它已經吞噬卻還沒消化完成的世界！一旦完成，不管是現在的世界，還是我們其他人的世界，都将無法反抗！只能一點點被它消化吞掉！”

“而我，因為之前曾經掙脫過萬鬼封印的關系，所以趁大陣還沒完成的時候逃了出來。但是其他人……”

說到這裏，封卿痛苦地抱住了頭，再一次感受到無數年前的那種無力感：“都怪我……我再一次被它騙了！”

寧淩心亂如麻，怎麽也無法想象小六他們竟然是“主系統”送來的爪牙，不過這也是有跡可循的事情——

小一他們憑空出現，沒有任何背景來歷。說是反派們的童年期，但除了長相性格類似，其它沒有半點跟反派們相似的地方。

可即便知道了那些小崽是“主系統”的爪牙，她怎麽也無法狠心親手殺掉他們。她心慌意亂地擡手，看着手心的紋路：“除了殺人……沒有別的辦法嗎？”

封卿喘着氣，一馬當先走在前面：“你下不了手我來！”

寧淩心裏凜，猛地頓住腳，想起一件事情：“系統AI！”

“它之前就失聯了！雖然身體還在空間裏，但是意識早就不知道去哪裏了！我……”

她的心裏湧上一股寒意——“我不會……主系統會不會已經控制住它，甚至是我了吧？”

封卿對系統AI也是有控制權限的，聞言趕緊閉目感受了下。

片刻之後他搖搖頭：“不，它的狀況很奇怪。如果它被主系統控制，這會兒應該早就造反了，你跟它靈魂綁定，應該會有直觀的感受。先別慌……”

寧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典型的當局者迷，倒不如封卿這個旁觀者看得清楚。

看着封卿一路往下疾沖的身影，寧淩心裏又是一陣絞痛：“小六他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封卿搖頭，“沒有……”

“不對！”

寧淩眼睛突然一亮，想到一事，“瞳印！你忘了瞳印！”

按理說，系統AI才是“主系統”留的接口最多的人，可它都能抵抗住到現在還沒被對方控制，那是不是說明小六他們身上也可以用？只要能找到小六他們的“核”，是不是就可以依樣畫葫蘆，把他們一一封印起來？

封卿眼神一亮——

“對啊，可以試試！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我們要趕緊把小六他們找到，不讓他們搗亂！”

寧淩點點頭不再說話，上前扶住封卿就往下飛。

然而才走了沒兩步，她的靈覺一悸，突然感覺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緩緩自身後蘇醒——

已經晚了……

身後，原本是陣眼的位置突然爆出一股極強的黑霧。

黑霧所到之處，所有的事物極速地變灰靜止，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飛速地抹去它們的生氣。

寧淩震驚回頭，看着迅速染上灰色變得靜止的世界：“不！”

封卿雙眼陡然一暗，一雙重瞳飛速旋轉起來，在兩人身周升起一層膜，将那層黑霧擋在體外。

這一下，已然把封卿殘餘的力量一下消耗殆盡。

他眼眶滴血，臉上身上的皮膚一寸寸皲裂，瞬間變成了一個血人。

“快……走！”

封卿的嘶吼喚醒了寧淩的理智，她飛快地架起對方，極速往山下逃去：“剛剛那是什麽？”

“萬鬼封印已成！這裏将會是一個巨大的磨盤，吞噬消化吸收着各個世界之力！”

封卿咬着牙：“小六他們……肯定出事了！”

寧淩沉默着，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肯說話。

見她這樣，封卿心裏一嘆，想要安慰對方卻又無從開口。

兩人趕到孤兒院的時候，原本溫暖和樂的景象已經消失不見。

院裏所有的人都跟剛剛山上的事物一樣，陷入了了無生氣的，死寂的灰暗當中。

顧飛擁着餘秋，笑得陽光燦爛，然而那雙眼，卻是灰白一片，了無生氣。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狀況，每個人的狀态都定格在黑霧席卷而來之前的樣子，沒了自我意識。

寧淩飛快地穿過擁擠的人群，卻沒找到小一他們的蹤跡。

“人呢？去哪兒了？”

“去宿舍！”

封卿渾身噴着細小的血霧，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快要支撐不住了——

宿舍那裏他曾經單獨布置過一個小結界，以小六自身為陣眼的小結界。

寧淩飛快地上樓，照着封卿的意思找到小六的宿舍。

門被人從裏面鎖住，這會寧淩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直接用靈力一震，就把門震碎了——

七個小崽，一個不差，都在裏面。而且讓兩人松一口氣的是，七人的狀況看起來比外面的人好多了，至少面色紅潤，看起來活力十足的樣子。

他們七人席地而坐，小六坐在中間，其他人在他四周圍了一個圓。

每個人頭頂都有一絲細細的灰線連通飄出，看方向，應該是山頂陣眼的位置。

唯有小六頭頂的灰線似乎沒找到目标，無意識地飄蕩在空中。

在封卿進來的瞬間，那股灰線像是陡然發現目标一樣，疾沖過來，被寧淩眼疾手快地擋住。

她震驚地發現這根灰線盡管細小，但是裏面卻仿佛蘊含着無窮無盡的力量，讓她險些抵擋不住。

“現在怎麽辦？”

封卿目眦欲裂，看着被寧淩擋在外面瘋狂扭動着想要找到自己的灰線。

“你先離開！”

寧淩感覺手上傳來的力道越來越大，已經快要擋不住了。

哪知封卿卻突然身子一側上前一步，站到了寧淩面前：“我走不了了，你先……”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股灰線就陡然變粗變大，一下子從他的天靈蓋紮了進去！

封卿的話戛然而止，整個人迅速地染上一層灰，變得跟外面的人一樣，了無生氣。

“封卿！”

寧淩尖叫一聲，瘋了一般地上前拼命劈砍那些灰線！

然而她的行為根本沒用，那些灰線紋絲不動，而且七個小崽的臉色迅速地灰敗下去，變得跟外面的人一樣。

只是奇怪的是，此刻的寧淩已經沒了封卿保護，但是那些黑霧卻仿佛有意識一樣避開了她，是以她折騰這麽久，竟然還沒被侵蝕灰化。

然而這會兒的寧淩幾近瘋狂，一心只想砍斷眼前這些令人膈應的灰線，哪還有心思去想其它？

砍着砍着，寧淩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小一，小五還有小七身上的灰線突然蠕動變粗分化，投入了其他人的天靈。

而其他人原本的灰線看起來似乎想要抵擋，卻一時抵擋不下，兩者頓時僵持起來。

看到這一幕，寧淩心裏一動，突然收回攻擊灰線的靈力，轉而試着往離她最近的小七身上輸了一股靈力。

小七頭頂的灰線是指向小六天靈的。

被她的靈力一激，小七頭頂的灰線猛然暴漲！一下子就壓得小六頭頂的灰線節節敗退！

然而後者有封卿身上引出的灰線助力，退了兩步之後就穩住了，再次對峙起來。

見狀。

寧淩心裏一喜，咬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猛地加大了靈力輸出！

熒色的靈力，猶如一道閃着光的瀑布，猛地向着小七澆灌而去。

小七的臉色倏地由灰轉白，再轉紅潤。

“似乎有用！”

寧淩心裏越發激動，再次加大了靈力的傳送，這次不僅小七，小一小五兩人也受到了她的靈力瀑布的洗禮。

小七皺着眉，眼睫動了動，突然睜開眼來：“淩淩！”

小姑娘的聲音歡欣雀躍，一點也不像前段時間的她，稱呼也怪怪的。

還沒來得及細想，寧淩就見小七眼底突然閃過一道綠色的光芒：“淩淩！對不住了！”

說完，寧淩陡然感覺一股吸力從對面三人身上傳來。

她只感覺對面仿佛是一個無底漩渦，瘋狂地汲取着她身上的靈力！

寧淩暗叫不妙，想要撤掌斷開連接，卻沒想到身邊的封卿突然手一翻抓住了她的脈門！

她身上氣息一滞，頓時失了先機，只能任由三個小崽跟一個無底洞一樣吸取着她身上的靈力。

連帶着旁邊封卿一起，兩人周身的靈力化作兩道比之前粗壯許多倍的熒色瀑布，向着前方猛沖而去！

封卿擋在寧淩身前，身上的靈力率先被吸空。

寧淩站在他身後，眼看着對方頭頂突然飛出一個閃着熒光的小人——那是元嬰。

寧淩幾欲發狂，眼睜睜看着封卿身上的血肉寸寸幹裂，化為灰燼。

“啊！”

她雙眼一片赤紅，突然滴下血來！一陣刺眼的紅芒過後，寧淩眼前一黑，終于暈了過去……

寧淩在做夢，夢裏她又回到了玉羅界剛收封卿為徒的時候，系統再一次給她發布了要把小崽丢到萬妖谷裏任萬妖啃噬的任務。

看着那個一臉孺慕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崽子，她怎麽也下不去狠手去傷害對方。

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于是她順從自己的心意直接拒絕系統任務，決定好好待他。

沒了曾經的那些折磨，小崽子對她的依賴越發嚴重，連睡覺都要她陪着。

索性對方年齡還小，寧淩也就由着他，小封卿開心壞了，每天睡覺都是咯咯笑醒的。

偶爾寧淩也會奇怪——

為什麽這個夢這麽長？眼看着封卿都從一個只有她膝蓋高的豆芽菜長到她的腰間了，她還沒醒。

但轉眼，她就忘掉了剛剛的想法，繼續做夢。

“淩淩！淩淩！你看我給你采了花花！”

小崽子雖然小，卻始終不肯叫她師父。

問他為什麽，他背着手一臉的理直氣壯：“我以後可是要娶你的人！怎麽可能叫你師父？！”

每當聽到這個話，寧淩都忍不住笑着刮他的鼻子：“那你可要記好，以後大了不許娶別人！”

小封卿：“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

寧淩：“那男子漢今天晚上自己睡吧。”

小男子漢封卿立馬變節：“人家還小！要淩淩陪着睡！”

寧淩：“……”

日子就在兩人平靜而快樂的生活中一天天過去。

寧淩有關自己是在做夢的想法越來越模糊，她已經很久沒有這個想法了，就連系統都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久得她都已經忘記了自己不是玉羅界的人，忘記了自己曾經費了多少勁才重新凝聚出一個新的身體。

小封卿漸漸長大，已經長成了一個陽光燦爛的年輕人，每天還是如小時候那樣愛沖她撒嬌，卻不會再說娶她的話了。

每當這時候，寧淩心裏就忍不住一陣悵然，生出一股眼前人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感覺來。

但是這種感覺也非常模糊，就像之前做夢的感覺一樣，都是一閃而過，讓她瞬間就忘了剛剛的想法。

“這樣也挺好。”

寧淩偶爾也會冒出個這樣的想法，但轉眼就會失笑：“怎麽搞得跟原本不是這樣的一樣……”

這天，封卿突然從外面領了一位美麗高雅的姑娘回來，沖她跪拜：“師父，我要娶妻了！”

看着眼前兩人言笑晏晏，執手而立的畫面。

明明是般配至極的樣子，寧淩心裏卻湧上一股巨大的不舍與不甘——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的心底某處突然塌陷，生出一個巨大的空洞，呼呼地刮着冷風，凍得她思維都僵了：“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對面的封卿仿佛聽不到她的吶喊，只顧着與眼前的姑娘卿卿我我。

寧淩被心底的嫉妒逼得快要發狂，卻又拿兩人無可奈何——

就在她心底塌陷出空洞的瞬間，她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突然變成了一個局外人。這裏發生的一切，她只能看，不能碰……

“封卿！不應該是這樣的！封卿！”

寧淩拼命拍打着空氣，眼前人毫無所覺。

“封卿！！！”

寧淩拼命大喊，嗓子都疼了。

就在她抓狂到極點，快要忍不住自殘的時候，封卿突然皺了下眉，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師……，淩淩？”

“淩淩！淩淩！”

虛空中又有幾道聲音傳來，跟眼前封卿的聲音重疊到一起。

寧淩一驚，猛地睜開眼！

“淩淩！你醒了！”

一道歡喜的聲音自耳畔傳來，寧淩眼底的瘋狂退去，漸漸恢複清明——

我剛剛……在做夢？

“淩淩？你再不醒我就要進去找你了！”

封卿的聲音帶了濃濃的疲憊，仿佛他剛剛經過一場非常激烈的戰鬥一般。

寧淩還有些沒緩過勁來，總感覺哪裏怪怪的，她眨眨眼：“封卿？”

封卿低低地應了一聲，手動了動。

寧淩這才發現對方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

剛剛從夢裏醒來，她看封卿還是看徒弟的眼光，頓時覺得非常不好意思，想要把手抽回去。

“別動，讓我握一會兒。”

感覺到她的意圖，封卿不滿地嘀咕了一聲，手上握得更緊了。

封卿低頭，像只小狗兒一般在寧淩頸窩處摩挲着，“你夢到了什麽？為什麽會睡那麽久？夢裏很美麽？”

明明是夢裏小封卿經常做慣了的動作，寧淩卻一下僵住了。

“你！你你你，你先起來說話！”

她一急，舌頭都捋不直了。

封卿磨蹭的動作一頓，突然低低地笑了出來：“呵呵，好，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夢見了什麽。”

寧淩無法，只得把自己夢裏的一切告訴了他。

前面封卿聽得非常滿意，不停點頭：“對嘛！這才是你我之間應該有的樣子！”

等聽到後面，說夢裏的封卿居然帶了個姑娘回來要娶妻的時候。

封卿突然起身，渾身殺氣：“狗系統！這是怎麽安排的劇情？！看我不殺了它！”

寧淩聽得一愣一愣的，實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個……封卿，我記得最後主系統不是把陣眼變成它的消化系統了嗎？而且後來你被灰線控制，然後我又被小七吸空了功力……”

說到這裏，她突然意識到自醒來就怪怪的感覺在哪裏了——

“對了！我的功力呢！？我的元嬰都被吸走，我應該已經灰飛煙灰了呀！”

封卿一僵，張牙舞爪的動作一頓，“啊，你剛醒一定餓了吧，我給你煮了粥……”

封卿心虛的時候就忍不住摸鼻子——

剛剛他說“粥”的時候就一直在摸鼻子。

寧淩的眼睛緩緩眯起：“……你在掩飾什麽？”

難道外面又有一個姑娘要做他的妻子？

聽到後面一句疑問，封卿忙不疊搖手：“沒有沒有！算了，狗系統惹的禍我為什麽要替它擔！”

封卿一咬牙，把狗系統千叮咛萬囑咐不要說出來的事情倒了個幹幹淨淨——

原來，小艾還活着，它之前就沉睡在七個小崽的身上。

它并沒有固定在哪個孩子身上，而是随機隔段時間就會換一個人或者好幾個人寄居。

“主系統”開始自己的計劃的時候，它正好寄居在小一小五小七三人身上，于是它便趁對方想喚醒崽子們的記憶的時候，趁機喚醒了自己的部分功能。

封卿過來的第一時間，小艾就找到他，跟他訂了個計劃。

表面上，封卿會被“主系統”牽着鼻子一步步走。但背地裏，小艾卻在利用對方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對付封卿以及把反派們變成萬鬼封印的時候，偷偷找它的核，并試着攻克。

但是讓小艾跟封卿都沒想到的是，“主系統”的核隐藏得太深。

直到臘八節那天晚上，元荏他們都被封印進陣眼裏了，它還沒找到對方的核的所在。

眼看着它再不出手，就連七個小崽都要被吸進去陣眼當作新的“界核”的時候，小艾只得趕了回來。

這也是為什麽寧淩會看到小一他們三個灰線突然反水，攻向別人的原因。

而後來寧淩誤打誤撞的靈力，卻正好讓小艾發現了“主系統”的核竟然就藏在小六的身上。

但那時候小艾因為對抗陣眼，力量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

逼不得已，小艾索性一股腦兒地把寧淩以及封卿的力量同時吸了個幹淨，三者的力量相加，也不過是堪堪跟對方的力量齊平。

原本封卿擋在寧淩前面，眼看着就要灰飛煙滅。

後者身上佩戴着的血玉突然爆發出一陣紅芒，将幾人淹沒，卻是寧淩的原生世界終于發現不對，投入了一股力量幫忙。

而寧淩所佩戴的血玉，竟然就是這個世界久尋不着的界核。

四者的力量疊加，終于暫時把“主系統”的力量封印在了小六體內。

之後血玉不知為什麽，竟然跟封卿産生了共鳴，破碎的瞬間修複好了他所受的傷，寧淩卻是昏迷不醒，魂體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界裏。

原本封卿想直接破界進去把人救回來。

然而核被封印的“主系統”發了狂，殘軀守在世界壁壘外面瘋狂想要擊破壁壘搶回自己的核。

封卿跟小艾疲于奔命，整天忙着擊退進攻的“主系統”殘軀以及修補世界壁壘，竟然一點空閑也沒有。

好在經過小艾一番查探之後，發現寧淩雖然被困在那個界裏，靈魂波動卻是平和。甚至連她之前所受的魂傷，也都在緩慢地修複着。

封卿這才稍感安心。

直到今天，原本正在跟“主系統”在壁壘外戰鬥的他突然感覺到寧淩魂體一陣劇烈波動，他直接把戰場丢給小艾，自己急匆匆趕了回來。

小艾因為之前瞞着寧淩做的種種事情，又加上最後差點把人害死，而對她心懷愧疚，所以才會要封卿幫忙隐瞞它還活着的事情。

寧淩木着臉聽完，捏着自己的手腕再三确認：“所以我現在就是一個普通人對吧？”

封卿點頭。

寧淩再次開口：“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對吧？”

封卿莫名感覺有些心虛，但還是強撐着點點頭：“對，但是那個系統應該還在，你的修為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

“系統還在？”

寧淩連忙确認了一下，發現自己跟“主系統”的契約還在。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封印了的關系，對方的所有權限現在都向自己完全開放。而且除了她，沒有別人可以操控這個系統。

寧淩：“……”

我現在是不是徹底擺脫了那個“宿”字，翻身做“主”了？

而且她經過再三的确認，發現即便“主系統”的核掙脫封印，也無法再對系統做出什麽幹預。

“哈哈哈！”

寧淩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小樣的！系統你也有今天？！”

随着這聲大笑，遠在世界壁壘之外，正在跟“主系統”的殘軀激戰的小艾突然打了個寒戰，心底生出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

多年以後。

封卿跟寧淩都已經垂垂老矣，小艾還是那副孩童模樣。

當初的春華孤兒院早就變了個模樣——

以後山為中心的春華國際度假區每年都會迎來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熱鬧非凡。

在度假區旁邊，以原本的孤兒院場地為中心，輻射到整個青華區，寧淩先後成立了許多福利學校：

春華一小，春華二小……

春華一中，春華二中……

這些學校裏，每年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減免學費的名額，變相做到了九年甚至十二年義務教育。

以及，另外好幾個技術培訓學校，囊括了IT，管理，金融，演藝，廚藝，設計，美妝……等等很多個領域的技能培訓，每年從中畢業的學員數以十萬計，真正做到了桃李滿天下。

至于當初的小崽子們——

小一早就褪去了當初的青澀，成為了春華國際度假區的亞洲地區執行總裁；小五的成長更遠，直接去了海外，致力于把春華國際度假區推向國際，成為世界一流的娛樂休閑中心。

而小二則成了多科院士，被國家列為重點科研保護對象，被人戲稱為國家的“科研之腦”。不知是不是因為童年時期孤兒生活的影響，他很多的科學發明，都專注于各種綠色惠民便利上面，比方說不用電，直接靠太陽就能煮飯的鍋竈；比方說只需要一年，就能長成參天大樹的土豆樹……

尤其土豆樹，幾乎現在每個國家都會種上一些在無人的空地上，以供那些流浪兒食用。

小三則達成了童年的夙願，成為了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頂流。

小四低調一點，或者說不是低調。他更像一道影子，一道守在小六身邊的影子。他成長為了自己當初想要的樣子，堅韌，沉默，可靠……

哦，對了，小六的陰瞳被廢了。當初“主系統”在他身上寄生太久，為了徹底消滅對方，小家夥主動獻祭了自己的陰瞳，失明了一陣子。後來裝上小二為他研制的人工眼，這才重見光明。

什麽？

你問小七？

哈哈，小七成為了國家最頂尖的特工，整天神出鬼沒的。除非她主動，沒人能知道她的下落。

而裴小虎趙小鳳等第一批從孤兒院成年的孩子們，有些留在了孤兒院裏繼續為後來的孩子們服務，有些則離開了。

但是有一點可以确認，大家都過得很好，比當初他們擠在那間小小的廚房裏許下的願望還要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