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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與顧弘毅倒臺,如同山洪暴發一般突如其來, 卻又難以幸免, 緊随其來的便是天崩地裂的連帶,整個顧府,或被充沛邊疆, 或被變賣為奴, 子嗣連坐, 曾經輝煌一時的顧府大宅, 瞬間分崩離析,此前有着密切往來的官員,也都閉門不出,唯恐稍有不慎,便被牽連。
如此幹脆利落的手段,還要歸功于陳王的大刀闊斧,雷厲風行,絲毫沒有給顧家留下死灰複燃的機會。
事到如今, 太子唯一能做的, 便是把自己和顧家擇得幹幹淨淨,從前那刻意被挂在嘴邊的親戚關系也絕口不提, 反倒在皇上面前義正言辭,要求嚴懲顧青父子。
顧弘毅處斬當日,人山人海,處決官職如此高的官員,上回還是十幾年前的貪污案, 自然引起京城大動,太子監斬,那張臉冷的比寒冬的風霜還要凜冽。绾绾姑娘裹得嚴實,那張小臉縮在帽子裏面,周邊的狐毛被風吹的迷了眼。
顧弘毅原本毫無生氣的那張臉,忽然間就迸發出無窮惡意,事到如今,那幾封書信如何會落到葉雲手裏,已經十分明朗,本是恨到極致的無法控制,又在看見孩子的剎那,陡然間沒了氣力。
劊子手将他的腦袋按在鍘刀上,最後一眼,绾绾姑娘轉了身,張權之低頭,把孩子往外抱了抱,風起刀落,從此世上又多了一個無父的孩子。
清明祭典的事宜被提上日程,原本年複一年的禮數如今卻突然有了變動,興許是辰妃着急,又或許是覺得皇後多番打擊,一蹶不振,總而言之,不管何種原因,此次祭典的位次有了明顯變化,辰妃幾乎按照了皇後之儀,與之分庭抗禮。
少不了一番唇槍舌劍,兩派争得面紅耳赤,最後皇上小懲大誡,只是罰俸半年,戶部那幾位大臣,包括穆占清在內,除了輕微斥責,卻是什麽處罰都沒有了。這事過後,皇後和太子的處境愈發艱難起來。
葉雲回府沒多久,穆娉便跟着回去了,穆夫人只當她有了身孕,千叮咛萬囑咐,讓她務必處處小心。
沒曾想府裏去了客人,穆娉自是認得,妙手神君楚蕭楚公子,他一派清明,又很是風雅,兩人對視,穆娉總覺得他有些莫名的冷意,說不清為何,她裹了衣袍,先去了後堂換衣服。
經過小花園的時候,穆娉看見裏面栽了新的樹苗,底部的蘆草還沒拆解,護的嚴嚴實實,如今已經抽了芽,卻是看不清到底是什麽,她低頭,輕聲責問旁邊的丫鬟。
“府裏弄這些東西做什麽,花園的風景本就挺好,這幾棵樹,我瞧着并不名貴,只是有些眼熟,是什麽?誰讓花匠栽種的,為何沒與我禀報。”
她一邊走,一邊拂了拂自己的步搖,輕飄飄瞥了幾眼,旁邊的丫鬟掀開門簾,小聲翼翼答道。
“回夫人,是大人吩咐的,前幾日回府後,便命人種上了,奴婢也不知是什麽,只是,好像是什麽果子。”
穆娉聞言,兀的一怔,随即裝作無恙,只是腳步不自覺間放緩了許多。
“哦?什麽果子?”
丫鬟替她倒好茶水,趕忙退到旁邊,又往花園方向看了幾回,杜氏這幾日帶着葉顏去了寺裏燒香,只為葉顏能尋個好前程,又為了彰顯誠心實意,連着在廟裏吃素戒葷,已經去了多日。
府裏早晚都會由穆娉管家,幾個丫鬟不敢怠慢,自然是問什麽答什麽,相處時日不久,卻越發覺得傳言中的穆大小姐,似乎與那娉婷婉約的描述不太相符。
她雖柔,骨子卻很要強,雖然和顏悅色,卻總想着高人幾等,與下人說話時候尤其明顯,總是若有似無的踩踐,唯恐他們忘了穆娉才是主子,逾了身份。
這樣的小心經營,怎能不讓人加倍小心。
“大約是桃子,聽花匠說的,沒聽仔細,只是說過些年,猴子們就能過去了。”
穆娉停住,神情瞬間冷凝,一只手的指甲冷不防戳到自己肉裏,也不覺得疼,只是想一個人靜靜,這樣難看的臉面,讓別人看去了,只能笑話。
“你去把這幾日的記賬拿過來,我仔細對對,還有,府裏的人員添補,也一并整理好與我細對。”
支開那倆丫鬟,穆娉望着花園,站了許久,回到穆府放下的糾結與恨意,陡然間全都席卷回來了,就連對穆桃的些許歉意,也全都消散不見,她就是止不住的想要發洩,想要傾訴,為什麽自己的夫君,卻要為了別的女子,衷情忘我到此種地步。
花了些時間對賬本,因為對着穆府的情誼,杜氏對穆娉并未為難,相反,卻是格外看重,她初入府,便得了管家的權利,賬本早早交到手裏,看似弱不禁風,實際上處事果斷,是有主母風範。
入平陰侯府不過幾月,杜氏隔三差五的打聽消息,無非是想抱孫子,着急了些,又或許是因為之前葉雲險些枉死疆場,令她心有餘悸,總想着留個葉家的根脈,才能長久,故而,也對穆娉施加了無形的壓力。
多虧與母親提前商榷,否則以母親的心性,就算不公開孕事,也必然會講給杜氏聽,一同分享即将升為祖母的樂趣。
穆娉将賬本煩躁的放在桌上,起身在屋子裏來回踱了幾步,卻不知道将去哪裏,見到葉雲又該說些什麽,總而言之,讓她現下狀若無恙的對着葉雲去笑,她是決計做不到的。
屋子裏由着她的喜好,布置了滿滿的茉莉花,香氣怡人,甜絲絲的,又帶了些小女兒家的儒糯,因着瑣碎煩惱,她上前,手指掐着含苞待放的花枝,慢慢用力,直到那枝頭傾斜,花苞殘敗,這才停了手,心下也覺得舒坦不少。
葉雲捏了捏眉頭,這幾日連番警惕,與楚蕭部署嚴謹,終于事成,卻總有種玄心未掉的不踏實感,說不清楚為了什麽。
“你有沒有覺得,陳王很可能對你下手,只是現在礙着你我情分,不便動手,我于他來講,多少還有些用。”
他低頭,手裏的杯子迎着外面的光線,琉璃一點,那人的笑靥忽然湧上心頭,院子裏栽種的桃樹,也不過是自己心血來風,只覺得種下便會好受一些,故而沒想太多。
“自然,陳王心有大志,圖謀皇位,每一個能被用作墊腳石的都不會放過,他既要顧全你的顏面,又要想着如何把我的作用發揮到最大,苦心孤詣,豈是你我之輩能去猜想的,那般的玲珑心,怕是這秦國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在楚蕭眼裏,秦國遲早都是陳王的,只不過他急功近利了些,反而顯得吃相不好。
太子昏庸,也是衆目睽睽之下不争的事實,他若耐得住,就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待,等太子自己犯錯,可他連那麽點時間都等不了,又或者說,他根本不相信他的父皇,那個日漸被掏空的廢殼子。
“你說的太對了,陳王,無所不用其極,當初我找他幫忙,現在,反而不承認了,楚蕭,我心裏難受,可是跟誰都沒法說。”
他從懷裏掏出那穗子,楚蕭看了一眼,便認出是穆桃從前送他的那個,葉雲留在身邊,又娶了穆娉,這樣口不和心,遲早會釀大禍。
葉雲的手指摸着穗子,好似在摸穆桃的臉,那日小橋送別,兩人燈下訴衷情,如何美好而不真切,與穆娉成親多日,尚未洞房,若非穆娉知書達理,不去刁難,單單母親那一關,自己就過不了。
省了多少碎碎念,葉雲心裏是感激穆娉的。
“你對穆二小姐,到底還有什麽心思。”楚蕭覺得,這句話若是不問出來,對不起他們朋友的身份,若是問出來了,又顯得多此一舉。
“還能有什麽,楚蕭,我不肯還她穗子,是想着,她總有件東西是屬于我的,真真切切屬于我的,哪怕她不能與我在一起,可我總覺得有希望,楚蕭,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混賬。”
葉雲将穗子收起來,苦笑連連,門外那人怔在原地,轉眼間卻摸了摸自己的臉,将嘴角往上勾了勾,嫣然一笑,閃進房間。
“聽聞楚公子到訪,我特意去酒窖取了那壇子上好的桂花釀,楚公子的桂花釀與平陰侯府的大約是不一樣的,葉雲曾說過,世上最好的酒,還要到楚公子那處去尋,今日就獻醜了,婆婆說的,這酒原本是留着我與葉雲同喝的,奈何我不宜飲酒,所以,今日你們兩人,不如暢快淋漓的喝個痛快,朝廷上的事情,暫且擱到一邊。”
穆娉給兩人換了杯盞,輕輕倒滿,又緩緩坐在葉雲身旁,莞爾對着他微笑。
“說笑了,原是葉雲圖省事,才會常去楚府,日後賢妻在側,想必只會覺得佳人之酒,勝過人間美味。”
楚蕭不喜歡穆娉,這樣周到的女子,總有些看不清楚摸不透徹的地方,不如穆桃來得簡單純碎,同樣是姐妹,性情截然不同,于楚蕭而言,自然更喜歡穆桃那種直白爽朗的姑娘。
“那好,你們聊着,我先下去了,葉雲,少喝些,婆婆擔心你的身子,還有,婆婆說了,葉家子嗣為先,還總是揶揄我,讓楚公子來的時候,順便幫我瞧瞧,為何總也懷不上,倒真的是我的錯了。”
她低頭,恰到好處的羞澀遮住那一閃而過的慌張,楚蕭只當沒聽見,葉雲則頗有感觸,對着穆娉左右為難,末了,只好重重的嘆了口氣,真誠的回道。
“穆娉,委屈你了。”
果然,情緒拿捏得剛剛好。
穆娉厲害,如果她不下狠手,是個好妻子,如果她不把恨意轉嫁到自己的妹妹身上,一切尚還可以。
“葉雲,其實,有句話我想跟你說。”
楚蕭沉吟片刻,剛要開口,卻見葉雲紅了眼眶,黑眸中隐隐滲出淚光。
“我真他媽無能。”
他的拳頭有力沉重,砸在桌上震得杯酒皆碎,男人的嗚咽在這樣的時刻,總有種攝人心魂的力量,楚蕭的話梗在喉間,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修完,奉上給各位小可愛,第一天上班,是不是還在假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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