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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莊後山有一大片空地,從前也是為了招待京城名門, 前一段時間放出消息修整, 也就再沒人來。

穆桃與方夏一前一後走着,一片綠意盎然,馬廄裏的幾匹汗血寶馬油光水滑, 鼻翼健壯, 肌肉線條流暢, 四肢彈地剛勁有力, 就連馬尾巴的毛,都是溜滑溜滑的。

“這可是馮老爺子特意從北疆采買的,就為了擊鞠,京城的公子哥是不是特別閑,聽說剛修好場地的時候,排期都要提前兩三個月,現下可好,公子在這窩着, 誰都不用玩了。”

方夏摸着馬頭, 轉過身子對着穆桃開起玩笑,“你的體格, 玩擊鞠沒問題吧,昨夜,可還下得了床?”

“沒臉沒皮的東西,啐,方夏, 你可是未出閣的姑娘,怎麽信口胡說,當心別人聽到。”

穆桃紅了臉,心裏卻不覺想起楚蕭游刃有餘的樣子,當即腦子跟灌了漿糊一般,哪還有平日裏的明鏡。

“敢做還怕人說,穆桃,等你以後回去,說你的人可多了,我只不過給你提前提提醒,要知道,你現在,可還是名正言順的陳王妃,那人,八成是要繼承大統的。”

經她一說,穆桃也覺得事情再不能拖了,可是屢次與陳王提及,他總是不溫不火,只說等等,上次說回去辦,到現在也沒信息,自己是閨閣女子,也不好整日與他催促,是以,便不得不等着。

“哎,馮三哥,你們幹嘛去。”

方夏擡頭看見來人,臉上接着挂了笑,那人身穿勁服,幹淨利落,手裏拎着擊鞠的棍子,另外那只手抛着藤條做的球,端午前夕玩的比較熱鬧,只可惜現在入了夏,跑一會兒便滿身大汗。

“方夏,你們怎麽過來了,姑娘醒了?怎麽公子沒陪着?”馮三哥似乎認得穆桃,可她并不認識被稱作馮三哥的這人。

“穆桃,這是馮三哥,你在梅莊,可是衆人皆知,公子那點小心思,馮老爺子和馮三哥他們從張權之那裏聽說過,據說你們有次在梅莊飲酒,還留下了一匹好馬,是你穆二小姐所為?”

想起那事穆桃就覺得好笑,本是騎馬上山,卻因為得知楚蕭要離開京城而渾渾噩噩,下山徒步走的,不說累,只說多傻多蠢。

“這等事怎好傳來傳去,那個瘸子,當真讨厭。”

她嬌嗔的扭過頭,卻見楚蕭和張權之一前一後走了過來,真是及時雨一般。

“照我說,公子這個人,大約是長了好幾只耳朵,大老遠就能聽見我們說話,剛提到他,偏偏這麽巧,人就來了。”

方夏拍了一下馬屁股,那馬揚了蹄子嘶鳴,穆桃往前走了兩步。

馮三哥沒等到回答,繼而迎了上去。

“公子,看起來身體大好,可還有何異樣?”

因為楚蕭雙腿将将好,衆人除了高興,更多的是擔憂,只怕這是昙花一現,并不長久。

楚蕭站定,緊挨着穆桃,手剛要伸出去撫摸她的腦袋,卻見穆桃飛快的跳到旁邊,似乎責怪他過于莽撞。

“你可真是別扭。”

方夏用力推了一把,總算如了楚蕭的心願,佳人在懷,他攬着穆桃,一邊回頭挑馬,一邊跟其他人說道,“都選選,去場上擊鞠,天雖熱,我看馮老爺子已經備好了酸梅湯,一會兒下場,咱們好好說道說道。”

真是越發沒數了,穆桃将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你不怕腿再瘸了,還有,頭一遭騎馬,會嗎,擊鞠做什麽,你坐輪椅還差不多,擊鞠你會嗎?”

“我給你也挑了一匹馬,左右不過是那些規矩,從前我也看過別人擊鞠,規則都懂,至于騎馬,你更不用擔心,父親從小就教我騎馬,那時候的馬小,後來可以換大馬了,我的腿就瘸了。

走吧,別掃興,今天正好四人一組,咱們兩組比賽,看看最後誰能拔得頭籌。”

楚蕭既已開了口,其他人也沒有推脫的意圖,紛紛選了馬匹,依次進了球場。

穆桃的馬比楚蕭的稍稍高了一點點,所以并排過去,基本上頭頂是齊平的,他坐在馬上,豐姿玉骨,氣度卓絕,穆桃心想,從前他是瘸子的時候,便迷得一群姑娘神魂颠倒,如今腿好了,若是被她們知道了,指不定怎麽争先恐後。

“一會兒你挨着我,我傳球給你,小心權之,他可是個中高手,至于馮三,最懂得憐花惜玉,要是搶不過他,就假裝受傷,他一定讓你,方夏有些瘋,打起來你稍微避諱着點,她容易兩眼發紅六親不認。”

楚蕭溫聲細語,唯恐穆桃吃了虧。

“我覺得,你還是小心自己吧,腿腳剛好,還沒怎麽利索,就搶着上場賣弄,要是出了差錯,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與你一起辦便是,我早已說了,你是我的藥,自然要一輩子護着我的。”

他說的暧昧,言下之意穆桃明白,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轉身一拉缰繩,往前頭跑去了。

從來沒見識過這樣的楚蕭,很難将他與平日裏望聞問切的大夫聯系到一起,就像是青天白日下最閃耀的那道光,一刻不停的奔跑,擊球,他的那匹馬,就像是不覺疲憊一般,馳騁球場,肆意撒歡,所有人都在跟随,阻撓,可他偏偏能絕處逢生,化險為夷。

楚蕭是聰明的,多少年沒有騎過馬,他上去便能立刻調整得當,看過別人擊鞠,自己便摸索了方法,最後也是因為方夏輸得沒了盡頭,自己騎着馬跑到場邊,這場比賽才算結束。

兩人都是女子,衣裳太過通透,所以一下馬便趕緊去了更衣處,先換好了衣服,才敢與他們見面。

穆桃出來的時候,楚蕭身上還穿着那件擊鞠時候的衣裳,濕的透透的,渾身都是汗味,穆桃知道楚蕭愛幹淨,所以更不理解為何他到現在也不去換衣裳。

“穆二小姐,你可知道我多想體會這種感覺,每每看到別人縱情之後,揮汗如雨,縱使一身的汗臭味,那又何妨,人不就該這樣嗎,我腿腳不便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讓自己處處完美,唯恐哪裏做的不好了,更落人後。

衣裳幹淨整潔,醫術無可挑剔,可現在,好像才是我多年來最暢快淋漓的時候,穆二小姐,謝謝你,讓我能夠重新站起來。”

穆桃對這份感謝有些受之有愧,卻也是聽了高興地,楚蕭現在的樣子,比從前多了許多活着的氣味,臉上的汗珠子密密麻麻的掉落,如同從水裏爬出來一般,可他什麽都不管不顧的樣子,着實讓穆桃着迷。

“我只想你好好的,瘸子,我再問你一遍,你當真不是為了沉香木的葉子才靠近我的嗎?”

說完那人一愣,很快笑了起來,“若說半點不是,那也不可能,穆二小姐,我想着,就算自己一輩子腿殘,我也是歡喜着你的,我這樣說,你可還明白?”

再不明白,那便是故意犯傻了,穆桃低着頭笑笑,裙角邊上是一層薄薄的藕花圖樣,“那你只管等着我,陳王說,這些日子便去穆府退婚的,只是我不好再催促,只能等着,若他退完婚,我就與父親母親坦白,然後,與你在一起,可好?”

自然是好的,只是楚蕭心裏的擔憂,與穆桃不一樣,陳王必然不會去退親的。

要是能退,他早就那樣做了。

連葉雲的情面都不給,他看中的人,無論如何都要收入囊中,這不是歷代天子最喜歡做的事情嗎。

可他不能這樣與穆桃講,葉雲大肆搜捕,一面是因為陳王,另一面則是滿足自己的私心,他就是不想楚蕭與穆桃在一塊,哪怕他與穆桃沒有半分可能了,他就是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好,我等你,穆二小姐,我等你與我下聘,等你帶我回穆府,見過二老,等你給我生個小瘸子,如何?”

“我呸呸呸,你也趕緊呸一個,這麽不吉利的話,怎麽能說,要是将來的孩子是瘸子,我得恨死你的。”

穆桃伸手捏住他的嘴巴,讓他趕緊呸了幾口,這才放心。

“腿瘸這事不會傳給孩子,你這樣擔心,倒有些孩子氣了。”

穆桃本就比楚蕭小幾歲,在他手裏,視若珍寶,這樣的人疼起人來,還真有些膩歪,他的眼神火熱而又直接,并不在乎身邊有沒有外人,經常看見穆桃便自覺地去摟抱,甚至喜歡将她繞個圈,這是他喜歡做的事情,而從前一直做不到的事情。

饒是方夏,都覺得自家公子過分了些,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毫不避諱,讓他們這些空口白牙的,可如何是好。

尤其是張權之,這麽多年,連提親都不敢,總不能讓她一個女子,專程去張家主動求嫁吧,每每想到這裏,便覺得,同樣身為男子,為何自己喜歡的這個,非要與自己別扭,半分也比不上公子呢。

夜裏張權之從馮老爺子的地窖裏搜刮出幾個西瓜,浸了井水,再提上來,冰涼爽口,幾個人圍着院子裏的一口水井,一個棋盤,對着滿天繁星,一直熬到了微蒙旭日。

從未有過的放縱與肆意,馮老爺子也不阻攔,只是在楚蕭回房間的時候,特意去了一趟,楚國的吳相死去之後,楚國內鬥頻頻,所有人都盯着這個位子,就連皇上,都急出了病來,新皇年紀與楚蕭一般大,論起輩分,楚蕭還得管他叫一聲兄長。

梁王是先皇的兄弟,雖然死了,可這身份不會變。

新皇年少便體弱多病,雖然在位期間沒有什麽較大的阻礙,可畢竟幼主難以立威,尤其是當時的吳仁海,明着聽從,背地裏使了不少絆子。

現下可好,朝堂大亂,新皇一時情急,竟将太後請了出來,垂簾聽政,此舉若非國難,不得已才會為之,如今母壯子弱,這不成氣候的新帝,弄得人神共憤。一時間周遭小國紛紛入侵,只想着趁亂分食,楚國如今的境地,實在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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