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喬宴走過去,蒙蒙水汽罩上他,他拉起初依的帽子,給她蓋在頭上。

初依手撐着帽子兩邊,笑着說,“我壯着呢,才不會感冒。你小心自己。”

喬宴手搭在她頭上,“和男人比身體好的女孩,我還真沒見過。”

初依笑着跑開幾步,腳下站到幹的地方,“快走快走,吃飯去。”

喬宴跟過去,餘光看到酒店一樓的大玻璃裏,餐飲部燈火通明,其實酒店的東西也能吃,還方便。

初依跑回來,目光随他看去,“你想在這兒吃?”

喬宴說,“也可以,不過我早前想着,來一次,吃當地的東西比較有趣。”

“那當然。”初依又轉身往前走,一邊說,“出門了,當然應該多見識見識。走走看看。”

喬宴看着她的運動鞋,踩在帶花的路磚上,一跳一跳的。

但他敢保證,其實她沒有跳。

身上有勁,她走的像跳。

他淡聲說,“如果在酒店吃,也少了一起在陌生城市走一條街的經歷。”

初依從口袋裏掏出個東西,拆着說,“看你這麽會說話,請你吃個糖。”

喬宴看到,是他給她的軟糖。

“我以為你吃了。”

初依說,“這是上次給的那個。”她拿出來,很自然地塞給喬宴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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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洗手。

喬宴嚼着看初依,她咬下一點點,吃的很認真,神色嚴謹,像在品味。他笑着說,“你怎麽這麽有意思?”

初依拿出另一個,塞他嘴裏,“好了,好了,最多只能再給你一個!不用再誇了!”

喬宴伸手搶過她手裏的糖,“不許吃了,等會還要吃飯!”

初依驚訝了,“又比我手快。”伸手來搶。

喬宴卻一晃,舉得高高的,笑着問她,“你要表演個跳高嗎?”

初依頭低下,看他墊着腳,她說,“我可以踹一腳,等你捂着腿的時候,我就拿到了糖,順便讓你有個機會休病假。”

“那算了。”喬宴把糖塞進口袋,轉身走了,“我住院沒關系,沒人給你管飯怎麽辦。”

初依追上去,很不客氣地從他口袋裏掏出來,塞進了自己口袋,“我自己留着。”

“不許吃。”

“我就吃!”

他們倆推推搡搡走,一拐彎,看到一家館子門口人特別多,還排隊。

初依推推喬宴,“這是你說的其中一間嗎?”

“不是。”喬宴也盯着那邊看,轉頭問她,“想去看看?”

初依笑着點頭。

倆人過去,看到是家街坊館子,地方不大,前面兩個人進去,裏面接待的,周圍看了一下,對他們說,“等一會,有桌正買單。”

初依看到門口挂着黑色的木頭牌子,上面也沒什麽特別的。

問裏面的人,“你家什麽做的最好吃?”

“都好吃!”門裏面是個年輕服務生,“菜單每天變,什麽新鮮做什麽。”說完毛巾肩膀一搭,進去了。

初依推了推喬宴,“怎麽樣?”

喬宴說,“新鮮是挺有賣點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新鮮。”

初依說,“那吃不吃?”

“當然吃。”喬宴伸手搭上她肩膀,一秒鐘把她摟到懷裏說,“你想想,進去點了,不好吃大不了咱們走,可是不吃,回頭你總得惦記,對不對?”

初依猛然被摟上,出其不意,也完全沒有準備。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硬,變呆了。

就連喬宴說話,都聽不全。

而他摟着她,那麽自然。還在張望着裏面,她也就不知道要不要推開。

裏面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走出來,後面跟的服務生在門口喊,“可以了。”

喬宴推着初依進去。

他放下了手,不再是剛剛那樣攬着她。

初依木木呆呆的。

店裏是炒菜的香氣,旁邊桌上,擺着一煲不知什麽肉,紅辣椒,綠芹菜,一段段的青椒,紅是紅,綠是綠,香氣噴噴。

她在看着那美食的瞬間,心裏還想着全都是,剛剛被喬宴摟在懷裏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好小,被摟着的時候,成了一只小鳥。

喬宴給她拉開椅子,她木然地坐下。

木頭桌子,凳子。

心裏還全是剛剛那感覺,她覺得自己一秒鐘變成了小鳥。

她從來沒有當過小鳥。

如果一定要找個相似的形容。

那她是——老鷹。

她覺得有這種想法很莫名其妙,摟過她的人,多的數不清,祁白,鐵蛋,蛋泥,那麽多偶爾見面的師兄弟,大家勾肩搭背……更多比喬宴身強力壯的。

但當時,她都想,怎麽一下打趴他們。

“初依——”喬宴在對面叫她,手裏拿着菜單,“你想吃什麽?”

初依說,“哦,我……我想吃青椒肉絲,還有門口那個,”她指着說,“是紅焖羊肉吧?”

“對!”服務生寫下,“那個今天賣的好,要是廚房沒了,給你換成牛肉的,吃不吃牛肉?”

初依說,“吃!”她的語氣又乖又幹脆,“只要好吃就行!”

服務生笑起來,說,“那行,我盡量。”

轉眼端了兩小碟泡菜過來,“嘗嘗,今天廚師剛做的。”

初依伸手,捏了根綠色的不知什麽東西,嘗了嘗,“這裏面酸酸的是什麽?”

那服務生很得意地逗她,“你猜不到。”

初依茫然地擦着自己手指。

喬宴拿起筷子,夾了一根,放下筷子說,“加了酸奶。”

那服務生轉頭看他,手搭在身前,笑道,“在女朋友面前刷好感是吧?”

喬宴說,“你這偷換概念,用了西廚的做法。但推行不開,你看看你這地段,這酸奶還用的進口的,你成本上怎麽控制?”

那服務生詫異了,“咦?你怎麽知道我是老板?你們絕對是第一次來。”

初依已經完全被甩開劇情,放心大吃。

她說,“不過挺好吃的。”

“當然好吃。”那服務生看她吃的牛嚼牡丹,轉頭又問喬宴,“你怎麽知道我是老板?”

喬宴板着臉給初依夾菜,“猜的。”

後面有人叫,服務生老板又跑去端菜了。

初依問,“你怎麽知道他是老板?”

喬宴小聲說,“進門櫃臺後面,挂營業執照的角,塞着一張他和明星的合影,故意挂着扮低調,讓他高興一下吧。”

初依伸脖子看。

喬宴給她嘴裏喂了幾根特別脆嫩的豆角,說,“別那麽老實,下次有人說讓你猜,你反問他,‘自己賣的什麽都不知道,還要問客人。’不用給人交底。”

“好。”初依答應着,又周圍看,這才發現,這地方看着樸實,其實裝飾的很有想法。她說,“他也許也是那種留學回來自己創業的吧,這些年,我見過好多這樣的人。祁白有好幾個朋友,都是家裏送他們出去讀書,回來就自己創業了。”

“都幹什麽?”

“開酒吧,餐館的都有。”她擡手,動了動頭發,“其實我不是很清楚,但好像生意都不好,很多都是家裏人直接買了地方,所以不用出租金,他們周圍的朋友,多一個地方玩。”

她又夾了顆豆子吃,“但從工作之後我才發現,其實以前的想法都是錯的。人和人不一樣,祁白的那些朋友,只要不惹事,人生就注定是一帆風順的。可像我這種普通人,如果也以為自己和人家一樣,想人人平等,那就是自欺欺人。”

喬宴笑,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成功。你很好了。”

初依搖頭,“你看這個人,他自己要接單,要跑堂,什麽都自己做。我不如人家腳踏實地。”

這桌子特別小,兩個人面對面坐,擡手就可以摸到對方的頭。

“頭發沒有濕還好。”喬宴收回手說,“這地方近,吃了飯回去就先洗澡。”

初依一秒鐘被轉移了注意力,擡手摸摸自己的頭,又伸手去摸他的,“你的呢?”

年輕老板端着大盤過來,“你真沒口福,還有羊肉,牛肉你可吃不上了。”

初依看到那熱騰騰的紅焖羊肉煲,紅紅的辣椒段,芹菜段點綴,紅棗也紅彤彤的,她拿着筷子,笑的見眉不見眼。

年輕老板看了她一會,對喬宴說,“好養活吧?”

轉頭又把小菜送來了一碟。

這頓飯,他們倆人都吃的很好。

初依走在路上回去的時候,都是飄的,她說,“這家好,菜少,咱倆吃剛剛好,味道也好。”

喬宴落後幾步,看着她,好像她走在旋樂上。

初依手插在口袋,兩腳擡高,又輕盈落下。

喬宴說,“你喜歡吃什麽?”

“其實什麽都喜歡。”初依走在前面說,“我不挑食。”

走了幾步,她又轉頭看着喬宴,“怎麽好吃的東西那麽多,你說是不是?”

喬宴笑。

和她一起,他已經找不到別的表情了。

初依說,“我不給我媽打電話,明天去,吓她一跳。”

“你最久和家裏人分開,有多久?”

“一個多星期。”初依說,“我們那兒的人都不愛出門,像我姐,結婚了也是在家門口買房子,大家都住一塊。”

初依掏出自己的糖,“要吃嗎?”

“你吃吧。”喬宴說。

初依轉頭,自己給嘴裏塞了一顆。

喬宴跟着她,目光一直不離,看她一個人表演,說想說的話,吃想吃的東西。

*******

酒店的水很好,初依洗的白白的,她拍着臉出來。

身上穿着她媽媽給她做的那套短袖短褲。

紅衣服,白褲子。

喬宴正在挂自己的襯衫,看着她從身後走過,他就又想到了上次見她穿這個衣服,加上蛋泥說的那句話,“這是我們九街十六巷,最漂亮的姑娘。”

他說,“我以前不信命。但現在才知道,人也許一輩子,真的什麽都是注定的。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初依從抹臉油瓶子裏,挖出來一塊,揉在臉上,對着鏡子說,“你原來也會感慨。”

喬宴說,“我說咱們倆認識的事情。那時候,蛋泥說你是你們哪兒最漂亮的姑娘。”

初依揉着臉說,“讓你們見笑了吧。——他那審美,不說我還謝謝他。”

喬宴合上櫃門,看到旁邊她的包開着,他伸手指翻了翻,“你帶的有裙子嗎?需要熨的?”

“我不穿裙子。”初依拍着臉對他說,“上次去酒吧,我是被逼的沒辦法,我平時不穿裙子的。”

喬宴看着她短褲下,雙腿筆直,覺得不穿裙子太可惜了。

“有什麽特殊原因嗎?”他拿出自己的浴巾,“沒有特殊原因,怎麽會不穿裙子?”

“那當然有,不過不能說。”

初依走到左邊的床,一掀被單,上了床。

喬宴沒說話,拿了浴巾進去洗澡。

水嘩嘩的落下來。

他站在洗手臺前面,不動。

心裏想,不知道她不穿裙子,會不會和祁白有關系,是祁白不讓她穿嗎?

知道不該想。

可也沒什麽用。

洗了澡出來,他擦着頭發,心裏還想着這事。

初依頭發已經吹幹,她一掀床單說,“快來快來,等你好久了。”

她轉身從枕頭下摸出付牌,洗着牌說,“快給我教一教,你平時怎麽騙人的。”

她一臉喜氣洋洋,坐在白床白床單上。

荷葉袖子的紅衣服,長頭發披散了一肩。

喬宴笑起來,擦着頭發說,“你邀請我上你的床?”

初依手拍了拍床中間說,“這不是我的床,我的是硬板床!快來快來,別那麽多廢話。”

喬宴扔下毛巾,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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