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曙光初露,初依就爬了起來。

她輕手輕腳去洗手間洗漱。

出來的時候,看到喬宴已經坐了起來

他手壓在眼睛前面,含糊不清地問,“你怎麽起來的這麽早?”

初依說,“我習慣了。你多睡一會。”

“那你呢?”他的掌心依舊壓着眼睛的位置,左手在床邊的窗簾上拽了一下,窗簾露出縫,光透進來,正照在他臉上,他閉起眼,一張臉帥氣幹淨,眉毛濃黑。

初依看着他,看他的手在那臉上毫不憐惜地亂揉,手指細長,她以前沒發現,他的手長得這麽好看。

“怎麽了?”他看向她問,“你要去哪兒?”

初依低頭,看到自己手裏拿着毛巾,塑料袋。

她說,“哦,我……我想下樓去轉一轉。”初依說着話,把毛巾,牙刷都裝到塑料袋裏,開始收拾東西。

喬宴坐了一會,翻身下床,“我陪你去。”

他走到洗手間,初依和他一出一進,他看到自己的牙刷上,已經擠了牙膏。

他拿起來說,“你給我擠了牙膏?”

“你昨天也給我擠了。”初依在外間回話,“禮尚往來。”

喬宴說,“你過來。”

初依跑過來,站在門口,手裏拿着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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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宴說,“你其實是不是因為要見家裏人了,所以高興的睡不着?”

“當然不是。”初依擡手梳頭,刷刷刷幾下,把他塞進洗手間,揮着手催促,“那你還不快點。”

喬宴合上門,笑着對着鏡子刷牙。

倆人吃了早飯,搭早車,早早就出發。

初依晚上睡的也不好,車上晃呀晃,她就有點困,可還想和喬宴聊天。

喬宴說,“我其實半夜四點才睡。”壓着她的腦袋,“一起睡覺算了。”

初依靠在喬宴的肩膀上,車外頭,景色荒涼。

她的心裏卻仿佛流淌着什麽溫柔浪漫的樂章,讓她覺得這車,外面的景,是她經歷過,最美的一刻。

車在中午時分就到了。

她提着東西,一路跑回老家。

卻發現家裏沒人。

問了鄰居才知道,原來她媽和爺爺回來就住了兩天,然後就走了。

初依扔下包,感覺莫名其妙,立刻給她媽打電話。

喬宴打量着她們家的老房子。

這件事,他也沒有想到。

初依的電話通了,她有點氣惱,“媽,你們都去哪兒了?”

喬宴走遠兩步。

初依也覺自己聲音太大,自覺走到一邊去打電話。

過了會,回來和喬宴說,“先走吧。”

她提起自己的包,有點垂頭喪氣。

喬宴提了兩個人的行李,想了想,又換手,用一個手提兩個包,而後牽着她的手。

初依卻掙紮了一下,說,“我自己走。”

說完自己先向前走了。

喬宴跟上,心裏有點不确定,之前覺得倆人越來越近了,現在怎麽又遠了。

走了幾步,初依回頭看看。

對喬宴說,“這地方的人都是非,咱們這樣走,不知道多少人偷偷在看咱們。”

喬宴恍然大悟,“你姐姐的事情,這邊的人知道了?”

初依詫異地看他,“你總是這麽聰明嗎?”

“沒有。”喬宴連忙搖頭,樣子裝的很老實。

初依說,“你的模樣真多,裝什麽像什麽。”

喬宴擡手彈她的腦袋,“胡說。”

初依一動不動,好像他彈的自己的頭,只是塊石頭,她又回頭看了看,看到周圍沒人,才說,“我媽說在這裏我姐也不痛快,又怕我擔心,所以帶着我姐去洛陽了。”

喬宴說,“你家那邊有親戚?”

“沒。”初依說,“他們總得找地方住,那邊我爸和我媽結婚的時候去給,我媽喜歡,也便宜。”

在外要牽扯住宿。

“那一直住在外頭也不是個事情。”喬宴說,“他們準備住多久?”

初依說,“我媽說,等咱們回去的時候,給她打電話,她也回去。”說完她松了口氣,“其實這樣也好,我媽也許是覺得我家運氣今年不好,所以找大佛去壓壓驚。”

喬宴想了想,“要不我陪你去找他們,去不去?”

“不去了。”初依搖頭,“咱們還有正事,怎麽能讓你跟着我一起這樣周圍找人。”

喬宴說,“那就去我家吧。”

“嗯?”初依看他,沒聽懂。

喬宴看着前方說,“我說去我家,我辦事不用你跟着,你去我家等着就行。”

“你家,你家在哪兒?”初依意外極了,“咱們不是出來要賬的嗎?怎麽去了我家去你家?”

喬宴推着她走,“知道出來要賬的就行,怎麽還問那麽多。”

初依被推走了,她一直都知道,喬宴不想說的話,誰也別想知道。

由北至南,喬宴的家在南方一個小地方。

這和初依開始以為的不同。

她說,“我以為你和周策從京城過來的。”

喬宴說,“我媽媽住這邊。”

小石板路,初依一路跟着喬宴到他家。

和她想象中更加的不一樣,喬宴家是兩室一廳的樓房。

沒有小城裏她以為的煙雨蒙蒙,也沒有她以為的祠堂高門大戶,而是和普通小城市一樣的樓房。

初依覺得自己真是粗神經,一路上她都沒有覺得這件事最尴尬在什麽地方,見到喬宴的媽媽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一路上好奇感興趣的那些,都不是重點。

喬宴的媽媽長相溫柔,說話很慢,見到她,也露出很意外的樣子,而且沒有加以掩飾,看着喬宴笑着說,“這是怎麽回事?打電話的時候都沒說。”

喬宴推着初依說,“這是初依。”

初依:“……”她覺得喬宴也是見了自己媽媽太激動。不過她平時串門子也多,就自己打圓場說,“阿姨給你添麻煩了,我和喬宴一起來給公司收賬,他說回來看看你,就叫我一起來了。”

喬宴的媽媽笑着看她,“你叫初一?大年初一的初一?”

“不是……”初依說,“初曉将至,依依不舍。”

喬宴正放包,回頭看她,“這是誰給你總結的。”

初依被揭了底,笑着說,“還能有誰,我爸。”

喬宴的媽媽去廚房給他們倒水。

喬宴放下東西帶初依去洗手。

他家房子并不大,兩室一廳,一百多平。

初依來的時候,以為喬宴和她家一樣,是院子呢,現在立刻覺得有點緊張,偷偷問喬宴,“我應該和你媽媽聊點什麽?”

喬宴拿毛巾給她,小聲說,“你想聊什麽都可以,或者跟着我。”

初依說,“那我跟着你吧。”

然後出去了,她就聽喬宴走到廚房,去和他媽媽說,“初依是才到我們公司的,你知道她以前是幹什麽工作的?”

“什麽呀……你回來也不說一聲,媽媽好準備一下。”他媽媽慢聲慢氣地說。

“咱們晚上出去吃。”喬宴說,“你還沒猜,知道初依之前做什麽工作的。”

他媽媽沒有說話。

喬宴就自動自覺地說,“她開了家打小三的公司,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正在小飯館裏幫別人離婚。”

他媽媽無語地看向他。

喬宴說,“真的。我當時就在想,這職業,真的也敢有人幹。”

初依站在客廳,佯裝看牆上的字畫,那水墨的大字,都那麽大,她卻一個也看不進去,很想把喬宴抓出來打一頓,哪裏有第一次見面,給人家說這個的。

又不是什麽豐功偉績。

喬宴端着個杯子從廚房出來,他媽媽走在後面。

臉上還有笑容。

喬宴把杯子遞給初依。

初依拘謹地雙手接了,“謝謝。”

喬宴笑,“還說謝謝。”

喬宴的媽媽說,“你們回來也沒提前給我打電話,我約了人有點事,這個可不能推,現在四點多,那我先出去一趟,回頭回來咱們出去吃飯。”

喬宴送她出門,門一關上,就被初依拽住。

“你怎麽給你媽媽胡說。”

喬宴推她,“快看看,你今晚要睡什麽地方。”

初依說,“我去住酒店。”她都觀察過了,他們家兩間房,怎麽住。

喬宴說,“你住我的房間。”

“那怎麽行。”初依堵在門口,“你住哪兒?”

喬宴說,“支張床不就行了。”他咯吱初依,初依就松了手,被推了進去。

喬宴的房間很整齊幹淨,但是一看就是很少住人。

他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外面起風了,把窗簾吹了起來。

他壓下窗簾說,“這邊和你們那邊一樣,這兩年也是修的大變樣。”他轉身拉起初依,“走,我帶你在外面看看去。”

“現在。”初依還在計算晚上睡覺的平方數,就被拉下了樓。

喬宴帶着她,一路拐呀拐,走過好幾天小巷子,繞出一片商品樓,來到一處荒涼的地界。

“遠處那邊有河。”喬宴說。

“這是什麽地方?”初依周圍看,遠處一片蘆葦望不到頭,全都半米多高。

近處他們這一塊,周圍是綠樹,紅色小朵的野花,還有很多白球球的蒲公英,初依周圍看,圓蓬蓬的蒲公英,占了好多地方,空靈又輕盈。

有鳥撲騰着起來,點點飛遠。

心也仿佛跟着飛遠,她說,“這地方真好,原來你也想家了,所以要我跟你回來。”

“不是。”喬宴說。

初依回頭看他,“你不是想家?”

喬宴凝視着她,笑着搖頭,“你再猜。”

風來了,樹搖晃開,露出藍色的一叢叢的不知什麽花,粉色的樹,淡黃的太陽花。顏色一下多了起來。

初依喊,“我剛沒發現,這裏這麽多花。”

風更猛烈,忽然卷起滿天蒲公英向上飛去,直直沖上天。

一時間,四海八荒的蒲公英都被召喚了般,齊齊飛向天。

天湛藍的純粹透明,周圍綠草綠樹,點綴着紅花朵朵,光透下來,照的周圍和畫一般。

初依擡手,那蒲公英在她周圍飛,她激動地叫喬宴,“你快來!快來!”

喬宴走到她身邊,擡手拉住她,忽然說,“初依,我帶你來我家,是想你看看我長大的地方……”

“我知道呀。”初依笑。

喬宴扯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手上很輕地揉了揉,很慢地說,“還想……問問你,以後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蒲公英還在飛,初依卻傻了般看着他,心和周圍的蒲公英一起,直直沖向天際。

她覺得呼吸困難,腦子裏一片茫然,喬宴擡着她的手,拉到自己懷裏,很近地說,“和我在一起,我可以說服我媽媽,到時候我們都住在一起,你不用離開你喜歡的地方。以後咱們在一起好不好?”

初依完全失語了,不知道可以說什麽,更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千鈞一發的時候,她幹澀着嗓子說,“你和你媽,跟着我去住了,那你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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