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綠樹,紅花,蒲公英滿天飛。
“我媽和我爸爸分開了。”喬宴說,“具體原因和咱們倆這會的話題無關,以後再告訴你。”
他的目光執著而熱烈,又帶着期待。
初依被他拉着手,風太涼,從領子鑽進去,令她背後發涼。
她錯開目光,覺得喬宴一定不知道他自己多好看,不然他不會這樣拉着她說話,還這樣看她。
她手上用力,想掙開,“這事……這事我不知道。”初依說了句真話。
“我不是,沒有覺得你不好……我和你在一起很開心,每天都開心……可我們認識的時間還那麽短。”她伸手推喬宴,“我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想什麽……”她的語氣很亂,惶急,好像怕傷害了喬宴。
喬宴伸手拉住她推他的手,攥在手心裏,然後捂在他的心口位置,微微笑着說,“你急什麽?”
初依說,“我沒有急。”
喬宴看着她笑,“沒有被人表白過嗎?”
“當然有。”初依猛力甩開他,揮手的動作利落幹脆,頭發在身後甩出一道弧。
喬宴的視線粘在她身上一會,笑着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你誤會。”
“我有什麽好誤會的。”初依說“我都不知道你說什麽,咱們認識沒有多久,我也才分手沒有多久……你這樣說是什麽意思,喜歡我嗎?我有什麽好喜歡的。”
她轉身,讓自己冷靜下來說,“何況……我還欠着你的錢呢。”
喬宴從背後看着她,看到風把她身後沒有綁上去的碎頭發,吹的亂飄,那頭發很細,看上去都不是黑色,柔軟的黃色。
她還是個——黃毛丫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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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從旁邊拔了朵小野花,紅色的,伸到初依臉前面。
初依背對着他,忽然面前多了朵野花。
小小紅紅的幾片葉子,都開的正好,天然美,卻不貴氣,帶着小心翼翼讨好的意味。
她笑了,捏過去說,“雖然我收花不多,可給我送野花的,你也好意思。”
喬宴從後面看她,輕聲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有想逼你,就是覺得有些話,應該和你說清楚,我怕你不知道我在幹什麽?”
初依看着不遠處地上的草,被風吹的亂晃。
她說,“那确實是……不知道。”
喬宴依舊勾着頭看她,柔聲說,“其實我也覺得這樣和你說有點早,不過我也是沒辦法。你想想——咱們倆這樣,越來越近,如果我不說,有一天你誤會我占你便宜,那我可怎麽辦,對不對?”
初依轉着手裏的花,“那有什麽好誤會的,我們是正常的工作關系。”
“正常嗎?”喬宴勾頭看她,視線緊緊凝在初依臉上,觀察着她的表情,“那你說,為什麽我要拉你的手……讓你靠在我身上睡覺?”
初依抿着嘴,過了會說,“我師兄弟他們,也都是這樣對我的。”
喬宴把她轉過來,對着她問,“你真的這樣想。”
初依不說話。她是覺得,喬宴對她有點格外不同。
可她并不了解他,還以為他和別的女孩一起,也是這樣對人家的。
想到這裏,她就不說話了。
喬宴扶上她的肩膀,柔聲說,“我知道人和人認識需要時間,有些話,我現在說了你也未必信。”
他知道她情場遇挫,生活工作也遇挫,再難以簡單信任別人。但這些話,不能說。
他說,“自信心這個東西,真的和股市一樣,能漲能跌。也是完全可以慢慢建立的,信任也一樣。咱們久了,你慢慢就放心了。你別急,什麽時候想好了,什麽時候再告訴我。”
初依說,“那你說的是自信心還是信任?”
“都一樣。”喬宴說,“我對你這麽有信心,就代表我信任你。”
初依說,“可信任也不代表喜歡。”
喬宴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說,“誰說你不喜歡我,我覺得,你以後一定會很喜歡很喜歡。”
初依腳下躲過一叢小花,臉上露出笑,打了他一下,搶回自己的手說,“你不怕我嗎?”
喬宴說,“我又不會偷偷和別的女孩去日本,我怕什麽。”
初依:“……”
她停下腳步,看着喬宴,“你……”
喬宴回頭看她,說,“怎麽?那女孩不是我安排的,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在那小飯館裏,你和祁白之間的問題,我沒動手腳。”
初依有點喪氣地往前走,“心眼怎麽那麽多,就知道別人想什麽。”
喬宴跟着她走,“生氣沒有?”
初依說,“有一點。”她頓了一下,氣鼓鼓地說,“你不應該說我以前的事情。”說完又覺得,事無不可對人言,犯錯的又不是喬宴。
就又說,“算了,算了!”
喬宴上前兩步跟上她,說,“有時候人做一件事,也許方法不對。但不能否認出發點并不壞,所以我們不應該完全否認。”
初依手裏的花晃着,她說,“你在幫祁白說話?”
喬宴說,“我和他不熟,就是不想你不高興。”
初依抿了抿嘴,而後忍不住露出笑,忽然,又露出很頑皮地笑容,說,“你猜當年,祁白是怎麽和我表白的?”
喬宴看她,眼神意外。
初依佯裝沒看見,晃着手裏長長的花枝說,“當年……祁白和我表白的時候,是帶我到小燕塔。他和我說,他和那塔,那燕子一樣,一輩子都陪着我。”
她臉上的笑容沒了。
換成一種懷念而傷感的茫然,“當時我沒有答應。後來我們去西關飯店吃飯。我記得那天蛋泥他們都在,他一個勁給我要各種吃的。然後蛋泥問,‘你們倆是不是好了?’祁白說,‘是呀。’蛋泥當時就點了點頭,說‘猜也是。’大家都覺得我們倆天生一對,好像一直都該在一起一樣。”
她捂着自己胸口那裏,覺得空蕩蕩的,她平時都不敢想這些。
她說,“後來他家有錢,搬家,我們也一直好好的。我不喜歡出去,他就總來陪我。我不喜歡和他的朋友出去玩,他們都是有錢人,我在一起的時候,覺得壓力特別大。說話也說不好。你說……”
她看着喬宴,“你這麽聰明,什麽都知道,你能和我說句真話嗎?祁白和我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不是我自己也有錯。我不進步,不夠腳踏實地。不夠會打扮,他一起去日本的那女孩,比我漂亮,比我時髦。他家的壓力,根本原因也是我不夠好,沒有錢,但更多的,是他媽媽在我這裏看不到希望。”
縱然不說,但幾年的感情,她無時無刻,其實都在總結為什麽?為什麽明明那麽好,走到了這一步。
喬宴擡手,輕輕挨在她的肩膀……
周圍的樹不停搖晃,風中的空氣有濕漉漉的味道,風雨欲來,他手上用力,輕輕把初依攬進懷裏。
輕聲說,“都不是,你沒錯。你的委屈,我知道。”
初依抓着他的衣服,委屈地說,“……我不喜歡你,我才和男朋友分手幾天,我不想做自己讨厭的那種人。”
“不喜歡。”喬宴拍着她的背說,“想喜歡就喜歡,不喜歡也沒關系。反正我都在,不會和別的女的去旅行。”
初依正要哭,一聽這話,直接給逗笑了。
她砸着喬宴,“你這人怎麽這樣?”
哭都不給人好好哭。
喬宴擡手,摸着她的眼睛,拉着她的手走,一邊走一邊說,“我心裏也難受呀,你不知道,人人都當自己才是主角,可我今天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竟然還有人和你表白過。”
初依說,“你這話莫名其妙,我有男朋友,當然被表白過。你不會以為是我和祁白表白的吧。”
喬宴換了只手,把她的手緊緊攥着說,“當然不是,我以為你和山大王一樣,說,‘嗯,那個,你不錯,以後我男朋友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初依陰着語氣說,“我一招你就躺地上!”
喬宴忽然抓着她跑,“快點回家,要下雨了。”
初依感覺到雨滴落下,很輕,她手試着,風從指間跑走,她跑着說,“那你以前和女孩表白,都是這樣把人帶到你家來的嗎?”
喬宴猛然收腳。
她跑過去。
被揪着拽回來,一下砸在他懷裏。
他順勢抱着她,說,“你想知道?那你以什麽身份問我?”
初依被抱着,他的手臂圈着她的腰,他還沒這樣抱過她,如什麽被引爆,初依渾身拘謹生硬。
喬宴繼續笑着看她,“初依——你以什麽身份問我。如果是我女朋友,你問什麽我都會老老實實回答。”
他身上還是那白色的夾克,裏面是白色的圓領t恤,她見過他脫掉外套的樣子,這樣的男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
以前一定女朋友很多。
初依擡手推他,“你先放開我。”
喬宴說,“你摔我一下吧?我先試試被你摔什麽感覺?”
初依推他,“神經病。”
“真的。”喬宴手上使勁,心裏覺得自己實在夠喪心病狂的,不想松手,只想多抱一會,寧可被摔一跤。
初依手壓在他肩頭,“松手。”
喬宴靠近,“那你……”後面的字眼沒機會出口。
一時間他就覺得腰側猛然劇痛,随即藍天就那麽通透地轉了一下,他就被砸在了一堆野花叢中。
他簡直都要懵了!
看着天,有水落在臉上,旁邊的餘光可以看到小花和蟲子。
他緩了兩口氣,說,“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電光石火之間吧。”
初依拍了拍手,在他身邊蹲下,說,“我手沒輕重,我爺爺說,因為練的少。以後你陪我多練練吧。”
喬宴躺在花叢裏,說,“我感覺旁邊有個蜘蛛爬過去,你快點,把我扶起來,不然一會爬我耳朵裏了。”
初依說,“你別裝,我扔過那麽多人,從來都沒有不能動的。”
她站起來,準備走。
“那都是你師兄弟。”喬宴喊,“他們練過怎麽躲你,我沒有呀!”他的整個身子都不動,看着初依,只有眼珠會動。
初依居高臨下,俯視着他。
“快起來。”
“真的不會動了,你摔了我的脊椎。”喬宴說。
“怎麽可能。”初依說,“我悠着呢。”不過她對自己沒多少信心,語氣就不大确定。
“先別管那個。”喬宴說,“你先看看旁邊,是不是真的是蜘蛛?那麽大?”他的語氣真的帶點害怕。
初依站了一會,覺得他不像裝的,蹲下說,“哪裏有?”
手搭上喬宴,“摔哪兒了。”
手心一軟,被人猛然拽住,她蹲不穩,就被拉倒了,砸在喬宴身上,他順勢,摟上她大笑起來,“上當了!小傻妞!”
他的笑聲清亮,小孩子一樣,開心的不行。
初依的頭被壓在他心口,聽到這樣的笑,生出言語難述的感動和歡喜來。好像,她是他心愛的……他抱着她,才會有這樣開心的笑。
喬宴一個翻身,把她壓在旁邊,身子沒有壓她,只用手壓着,擡手,胡亂撥去她臉上碎發,看着她,依舊在笑。
初依說,“你就這麽開心?”
喬宴嗯了一聲,看着她卻不動。
初依被看的不好意思,撐着要起來。
喬宴沒有掙紮,松了手。
她以為喬宴不會輕易放手呢,還有些意外,剛坐起來,臉頰和喬宴臉頰側過的瞬間,忽然臉上一軟。
喬宴趁機親了她一下。
毫不猶豫!
初依定住。
随即瞪向喬宴,“你……你怎麽一個機會都不放過?!”
喬宴一跳而起,利落潇灑,伸手拉她,“讓你親回來,要不要?”不等初依說話,他又說,“或者報仇,把我拉倒在你身上?”
初依坐在草地上,聽完後,覺得自己怎麽都是吃虧,把手遞給喬宴,喬宴自然伸手來拉她,而她順勢一腳踹過去。
喬宴向她倒過來,她早有準備,轉身就閃。
可誰知道喬宴也算好了,抱着她,準确地趴在了她身上。
初依愣了兩秒,竟然發現自己接連吃虧。
一翻身,就把喬宴按在了地上,下一秒就騎在了他身上,威脅說,“你要造反呀!”
喬宴順從地被壓在草地上,看着她,感慨地說,“……願望成真的這一刻,我竟然沒有高興,反而想的是,你這麽熟門熟路,到底這樣壓過多少人?”
初依愣了一下,一巴掌蓋在他腦袋上,“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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