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喬宴和初依表白之前,初依已經覺得這樣忽然上門,見喬宴的媽媽很尴尬,結果喬宴沒頭沒腦又說了那番話,初依更無法自在。

晚上去吃飯的時候,她一個勁亂想。

正是飯點,餐館裏人很多。

是家私房菜館子,和喬宴家不遠。

喬宴說,“咱們自己人,不坐包間好不好?”

他媽媽沒說話。

初依小聲說,“就三個人,還坐什麽包間。外面熱鬧。”

說完她覺得自己說錯了,窮熱鬧,她們九街十六巷的人都喜歡窮熱鬧。

她捂着自己的嘴笑,覺得自己傻模傻樣,怎麽總說錯話。

服務生過來領位。

喬宴的媽媽走在前面,她跟上,喬宴扯住她,低聲問,“你自己笑什麽?”

初依說,“你不知道什麽叫窮熱鬧吧?”

喬宴擡手按住她的腦袋,推着她往裏走,“坐外頭你自在點,小傻妞。”

初依伸手握拳,惡狠狠地威脅他。

白色的桌布,垂的低低的,三個人坐了四人臺。

初依在對着喬宴媽媽,還是對着喬宴坐,兩個選項之間,退而求其次,選了對着喬宴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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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宴的媽媽和善,但并不健談,就只簡單問了幾句喬宴生活上的事情。

平時怎麽吃飯,怎麽洗衣服之類的。

沒有打聽初依家裏的情況。

晚上回去,喬宴自己抱了被子,放在沙發上。

下雨了,

初依躺在喬宴的床上,覺得這一天特別長,她經歷了好多事,睡不着。

隔着一扇門,喬宴躺在客廳。

喬宴房間的東西不多,進門右邊是床,靠牆放着,正對是窗,窗下擺書臺,書臺旁邊還有兩個大書櫃。

這是書房和卧室兩個功能混合的擺法,書櫃正對初依睡的地方,衣櫃卻在左邊靠牆的位置。

只有一個雙開門的。

初依有點奇怪,喬宴愛臭美,怎麽在家衣服這麽少?

書倒是多,書櫃裏還擺着幾樣她不認識的古玩。

時間半小時半小時的過去,初依對着黑暗睜着眼,看着那些她不知道是真假的古玩,腦子胡思亂想着,喬宴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她和自己嘟囔,學着她爺爺的語氣說,“你說說你自己,都躺在人家的床上了,還覺得不認識人家,你自己說,這是不是很荒謬?”

然後她自己又傻笑。

雨打在窗上,外面有風,刮的一陣急一陣疏,過了會,雨驟然大了起來,她站起來跑到窗前去看,噼裏啪啦的雨花砸在玻璃上。

外面有綠化的花園,雨水瓢潑似的落下,打在葉子上,她想着,以前的喬宴,學習的時候,下雨天,應該也是看到這樣的一方景致。

天大地大,自己擁有的,只有自己家門口的那一塊,就像她的小燕塔。

門上響起敲門聲,她回頭喊,“進。”

門推開,喬宴穿着他白色的運動款睡衣站在門口,“我幫你看看窗子關好了沒有。”他走進來,“看什麽呢?”

初依說,“我看看外頭,想着你以前,是不是也在這裏這樣看着外頭學習。”

喬宴很松了口氣的語氣說,“總算沒白把你領回來。”

說話間,他走到了初依身側,黑暗裏陪她看。

初依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她伸手在臺燈下摸,想開臺燈,卻找不到按鈕,她茫然地,“咦——沒開關。”

喬宴靠近她,她身子向後,被桌子擋住,喬宴輕輕地笑,“你怕什麽?”他腳下一踩,燈亮了。

空氣裏濕濕的,喬宴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初依想到自己之前蹭住在他那裏,倆人用一樣的沐浴露,身上的香氣也不同。

她壓着心慌往旁邊站了站,說,“你不是檢查桌子嗎?”

“窗子!”喬宴低低笑,毫不留情面地更正她。

初依嗯了一聲,很低,也沒有和他争,她往旁邊又站了站,“那你看吧。”

喬宴站着不動說,“這樣一目了然,不是關的挺好的!”

初依,“……”

過了會,見他還不動,初依吶吶地說,“那你還不走?”

喬宴頓了頓,擡手搭在她肩膀上,“明天一早我就去了,你在家等我,我得去兩天。”

“你開玩笑嗎?”初依一下瞪大眼睛,“我和你媽媽都不認識,你讓我自己住你家?”

喬宴笑着說,“這可奇怪,不是一直說好的嗎?”

初依說,“我那時候根本沒聽進去。再說……聽說和經歷能一樣嗎?”她有點急,何況之前喬宴也沒有表白,她扯着喬宴的手臂,“不行,我去住酒店吧。要不你帶我去。”

喬宴說,“你住酒店我不放心。”

“那帶我去,我跟你去。”初依晃他,聲音壓的很低,做賊一樣的語氣,“你不是去要賬嗎?我可以保護你。”

喬宴只是搖頭,“我覺得,你這樣多搖我一會,我一定該軟化了,所以不行,不用搖了。”

初依愣了一下,更大力晃他,“這是什麽邏輯,你說!你說!”

喬宴笑的不行。

猛然擡手,一把摟住她,攬着她肩膀壓在自己懷裏,“我也舍不得你!”

初依,“……”

被摟着,她覺得自己又變了那只鳥,如果輕輕靠過去,她可以正正好,靠在他頸窩的位置,輕柔小心地,不壓壞他。

但也只是想一下,還是硬邦邦地站着,腦袋倒是沒卡殼,回了句,“……我又沒不舍得你。”

“可我不舍得你。”喬宴低低地說。

語調低沉,夾着窗外的風雨,砸在窗上,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響。

初依擡手剛想推他,喬宴已經放開手,往外走着說,“好了,早點睡吧。真拿你沒辦法,不抱一下,不讓我睡覺。”語氣吊兒郎當,好像他平時騙人的輕狂樣。

初依一腔柔情頓時清倉,愣了愣,被這颠倒黑白的不要臉語氣驚呆了,說,“我真的想用脫拖鞋扔過去。”

喬宴站在門口笑,眼神卻認真,“等着我回來。”

初依追出去抓住他,把他揪進屋,壓着門低聲問,“那你……你給你媽怎麽說的,我就是你同事吧?”

喬宴靠近她,也神秘相問,“……那不然呢?”

初依定了一會,和他大眼對小眼,然後,她什麽也不說,開門,把他扔了出去。

上床,她蓋上喬宴的被子,舒舒服服,這次睡着了。

*******

早起,在做客的時候可以成為好習慣,初依起的一向早,所以在別人起床的時候,她就已經起來,穿好衣服,收拾了房間,還偷偷打了會拳。

就是沒洗臉刷牙。

等喬宴和他媽媽都起床,她才裝着一起起來。

吃了早飯,喬宴在他媽媽房間說話。

喬宴說,“我兩天就回來。”

他媽媽坐在梳妝臺前面,在翻自己的首飾,不緊不慢地問,“這女孩,怎麽總穿運動衣?”

喬宴說,“她穿裙子才好看,就是不愛穿。”

他媽媽從鏡子裏看他,用目光譴責這個答非所問,過會,看喬宴沒反應,才又說,“她以前做那樣的工作,以暴制暴,其實是有點自卑吧?還有她穿衣服,不愛打扮,那只是保護殼。”

喬宴坐在床邊,手在上面掃了掃,淡聲說,“她家以前開武術學校的,她父親去世的很突然,她當時生活發生了很大的變故,性格上是有些不成熟的地方,她自己也已經意識到,很想‘改’,但是不知道該怎麽‘改’。”

“你沒幫她?”

“我覺得好。”喬宴說,“她縱然想的不夠現實,可也是自己覺得的正義,這東西,我早就沒有了,或者好多人,不是沒有,而是不敢有。有什麽好改的,又不是錯!”

他媽媽透鏡看着他,看喬宴低垂着目光,說話的語氣聽着很淡,卻全是護着的意思。手裏拿着的玉镯,左右翻了翻,說,“……都說婆婆見媳婦,第一次要給見面禮,我給她個玉的,她戴着,以後大概還得怕打了。不合适是吧?”

“給個金的就行。”喬宴坐在床邊,很無所謂的語調,“不要我爸給你的那些,奶奶留下的那些就不錯,老樣子,她一定喜歡。”

那語氣,好像過年給個紅包般輕巧。

他奶奶留下的東西,他媽媽平時都不舍得戴。

他媽媽站起來說,“嗯,你會算計,都算計好了才回來是吧?”

喬宴笑着看她,說,“她真的以前開的是打小三的公司,你在我爸那裏受的窩囊氣,有一天,初依都能替你讨回來。”

他媽媽看着他,“你找女朋友,是為了我?”

“當然不是。”喬宴說,“你沒見過初依動手,那真是一下一個。我爸家裏,那麽多不長進的,外面有小三的,以後聽說我找個這樣的女朋友,一定聞風喪膽!”

他低聲說,“我認識她的時候,都不知道她那麽厲害。後來發現還有這個附加快樂,你以後就知道。”

他很愁苦,不能和初依說,有點用身世讨可憐的嫌疑。又沒別人可以說,只有他媽媽。

他媽媽都聽呆了,好像此時才發現,喬宴的不同。

他那麽輕快,高興,好像全天下的快樂,都讓他承包了。

她也沒有不喜歡初依,這女孩,看着就簡單透亮,誰會不喜歡。

他媽媽一下逗笑了,把手上的镯子扔在床上,一對光身的足金镯子。

“是不是這對?”

喬宴拿起來,低頭看着說,“……媽,我覺得今年我的運氣最好,是一輩子……最好的時候。”

他媽媽站在床邊說,“不用拐着彎再說好話,我知道了,幫你說好話是吧。”她媽媽伸手搶過那镯子,轉身放進抽屜裏說,“沒出息,自己追女朋友,還要媽媽幫忙。”

喬宴詫異地說,“咦,媽媽,你是個沒有心計的人,怎麽可能發現我的聰明睿智?”

他媽媽很淡漠地說,“沒辦法,誰讓我生了個臉皮厚心眼多的兒子,慢慢,也就鍛煉出來了。”

喬宴:“……”

*****

卧室裏

初依翻着相冊,手機在旁邊叫喚,她看到上面的名字,按了靜音,當沒有看到。

喬宴走進來。

看到電話一閃一閃。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說,但還是說道,“不想接可以關機。”

初依翻着他的相冊說,“我剛剛想了,這兩天你沒在,我正好想一件重要的事情。”

喬宴感興趣地走過去,手扶在椅子後面,陪她看相冊,“想什麽?”

初依說,“我想,我要找到自己的理想。”她擡頭看喬宴,“你以前給我說的那些。”

喬宴說,“那要先想自己喜歡什麽?你如果不在意要養活自己,最想幹什麽?”

初依說,“我要好好想想。那個飯店的小老板,給了我很多啓示,我不能像以前一樣,總覺得自己腳踏七彩祥雲,走到什麽地方都可以拯救別人!”

她說完以後,又想了想,“……怎麽讓我自己一說,這麽中二。”

牆上的時間已經到了,喬宴該走,可卻還是站着沒動。

他站在初依身後,看她翻着自己的過去,有一搭,沒一搭和自己說着閑話,重要,但是不打緊的家常話。

他擡手,把初依身後的帽子整了整,說,“這世上,有幾個人,二十歲就可以選定一生的目标。你別太急了。”

喬宴的媽媽正巧出來,聽到這句。

站在門口。

很感慨自己兒子,竟然沒有結婚,已經開始體會當父母的心情了。真是又想子女什麽都知道,以免到社會上吃虧。又怕他們什麽都知道,沒了童年快樂。

她嘆了口氣,往廚房去了。

她現在終于知道,為什麽兒子要把人領回來了。

太喜歡了,竟然還怕自己搞不定,追不上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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