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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背上好癢, 還有肚子上……”一個皮膚白嫩的小女孩不停地在身上抓, 抓出了紅痕她都不停。
小女孩的媽媽掀起她的小裙子,看見肚子上的紅痕, 吓了一跳, 趕緊把她帶到了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這是皮膚過敏, 吃藥的同時要尋找出過敏源,過敏源,否則以後還會反複發作。
過敏,皮膚過敏?這個年輕的媽媽想了好一會兒,這幾天很熱,女兒一直呆在家裏, 怎麽會過敏呢?思索了幾秒, 她的目光落到了小姑娘漂亮的粉色小裙子上。
孩子一直想要一條漂亮的裙子,可太貴, 她一直沒舍得買,直到昨天上街, 看到店裏面賣得很便宜, 以前要四五塊錢一條的裙子,這次竟然只要兩塊多錢一條,她當即就給孩子買了。今天換上之後,才過半天,女兒渾身就發癢,長過敏的紅點點, 莫非是衣服的原因?
年輕媽媽心裏産生了懷疑,回去後就讓小姑娘換下了裙子,吃了藥,到了晚上小姑娘的過敏就好多了,沒幾天就痊愈了,接下來也沒複發。
病好後,小姑娘又惦記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漂亮小裙子,嚷着要穿,年輕媽媽開始不答應,最後磨不過孩子,也舍不得将剛買的新裙子就這麽擱置了,松了口。她将小裙子打上肥皂洗了兩次,在太陽下曬幹,然後給小姑娘穿上,并密切關注着孩子的情況。
不到半天,小姑娘身上又開始癢了,剛出現這種狀況,年輕媽媽就趕緊把裙子給她換了,并給她吃了過敏的藥,然後拉着小姑娘去找那黑心店家了。
這樣的情況在不少地方開始上演。
現在物質貧乏,很多人都要到過年才能穿一身新衣服,平時經常是一件衣服哥哥穿了弟弟穿,弟弟穿了沒壞給表弟堂弟繼續穿。
非年非節的能穿上一件新衣服,對大人小孩來說都是一件非常讓人開心的事。可這新衣服買回來沒穿幾次有的地方就開始抽線了,下水洗幾次就開始縮水,幹活彎腰的弧度太大,用力過猛衣服就開裂,這算什麽事?
辛辛苦苦攢錢換身新衣服不容易,好多人不幹,紛紛拿着衣服找賣家扯皮去。賣家當然不承認是衣服的質量問題,雙方打一架嘴仗就完了,雖然沒有實質性的損失,可這樣的事每天都在大安縣極其附近的縣市鄉鎮中上演,無形中傷害了麗安這個牌子。
不要小瞧這時候一傳十,十傳百,口口相傳的能力。這段時間不少買過麗安衣服的人都告誡自己的親戚朋友,千萬別買麗安的衣服,自從這衣服降價之後,質量就非常不好了。
以前買一件能穿三五年,現在一件穿個兩三個月就壞了,名義上是降價了,實際上比不降價還坑。
市場反饋到終端需要一個過程,短期內自然反應不到工廠那邊。
但還是有老工人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們在工廠裏整天跟布料打交道,回去後手指發癢,有的地方還開始脫皮,一層又一,沒完沒了。這都是換了布料以後才發生的事。
于是老工人把這個事向何春麗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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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春麗聽了之後,不置可否,敷衍兩句打發走了老工人。她不覺得這是什麽問題,又想便宜,又想要好東西,哪有那麽好的事?
再說工人的意見,別人的議論重要嗎?不重要,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數據,自從産品降價之後,麗安流失的客戶又回來了,最近出貨量劇增,訂單像雪花一樣飄來,前一陣還沒什麽活幹的工人如今又忙了起來,每天加班加點,要忙到晚上十點多才下班。
賺了錢,何春麗哪管旁人說什麽?經過這個事,她是明白了國人就是喜歡貪便宜,尤其是他們這一輩,二三十年後手裏有錢了都改不了這個毛病,明知便宜沒好貨,但為了省幾塊錢仍舊要去買便宜的。
所以何春麗依舊我行我素,繼續用各種布廠淘汰掉的布料,只求占領市場,賺錢。
但她忽視了口碑和質量是一個大公司生存的根本,他們可不是打一槍換一炮的小作坊,随時都能改頭換面,重新出來圈錢。
短視,只圖眼前的利益,遲早會毀了一個工廠的根本。
十月以後,麗安服裝廠的訂單再次呈斷崖式下滑。工廠裏積累了大批的秋裝,都沒人來買。
何春麗舒心的日子才過了兩三個月,又開始焦慮起來。她拿起電話,給好幾個關系比較熟的分銷商打電話。
剛開始對方都打哈哈,但何春麗追着一直問,他們也沒耐心,直接告訴何春麗:“何總啊,咱們是生意人,有錢賺,誰會跟錢過不去,你說是不是?”
何春麗心焦,不想跟這人繞圈子:“李總,咱們也合作這麽幾年了,你給我一個準話吧,是對價格不滿意還是對合同有意見?咱們都可以坐下來商量。”
李總說:“何總,不是這些問題,而是……大家不買麗安的衣服啊,你讓我進回來做什麽?放在倉庫裏發黴嗎?”
何春麗如遭雷擊,簡直不敢相信,頓了幾十秒,她艱難地說:“這怎麽會呢?李總,咱們麗安服裝廠是大安縣乃至附近好幾個縣最大的服裝廠啊,這一代,生産衣服的廠子,就數咱們麗安最有名!”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圓滑的李總不想跟何春麗鬧得太僵,支支吾吾地說:“這個,何總要不你去縣裏面、鄉鎮的店鋪裏看看!”
何春麗心情沉重地挂斷了電話,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起身拿着錢出了門。
她先去了她跟胡安開的第一家店。
今天是周日,很多單位都休息,學校也放假,照理來說,客人應該很多才對。可店裏面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兩個賣衣服的姑娘坐在收錢的桌子後面聊天。
其中一個是何春麗的表妹,見她過來,表妹立即起身,歡喜地迎了上去,笑眯眯地說:“春麗姐,你來了。”
何春麗掃了一圈店裏面,衣服挂得整整齊齊的,衛生也搞得很幹淨,沒什麽問題,再看表妹和另一個店員的儀容也很整潔,臉上挂着喜氣親和的笑容。照理來說,生意不該這麽慘淡的才對,莫非是不湊巧,她剛趕上了沒人的時候?
跟兩個店員打了聲招呼,何春麗坐到了收錢的桌子後面,打開了抽屜,翻出了賬本,準備在店裏面等一會兒,看看是不是李總說的那樣,同時抽空對對賬本。
最近一段時間,因為太忙,加上發跡後也不怎麽看得上這家小小的店面了,用的又是自己人,何春麗已經有兩個月沒對過賬了。
她翻開賬本,從兩個月前開始對起。
八月的時候,生意還不錯,每天有一兩百塊的銷售額,到了月底就開始遞減了。等到九月,完全沒法看了,一天幾十塊,何春麗越看越火大,幹脆直接往後翻,查看這幾天的。
等她看到最近兩天的,氣得差點心肌梗塞,這兩天的銷售額,每天竟然只有十幾塊!
十幾塊錢夠幹什麽?扣除掉成本連店面租金、水電費、兩個銷售員的工資都不夠!
啪地一聲,何春麗把賬本拍在了桌子上,擡起手腕看了看表,她進店裏面已經半個小時了,一個客人都沒有。
“怎麽回事?”何春麗劈頭就問。
她表妹擡頭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腦袋低聲說:“就是最近有些人說咱們的衣服質量不好,來的客人少了一些。”
“那你怎麽不跟我說?”何春麗惱火地瞪着她。
表妹縮了縮脖子說:“我……我以為這只是暫時的,過一陣他們就會回來。”
“你以為,什麽都是你以為,都你以為了還要我這個老板做什麽……”何春麗火大地拿起包走人。
接下來她又以客人的身份走訪了另外兩家陌生的店。這些店裏幾乎都沒他們麗安的衣服了,何春麗問,售貨員就告訴她,麗安的衣服質量不好,很多客人買了就後悔,給她推薦另一個牌子的衣服,比麗安稍微貴一點,但穿個三五年都沒問題,不掉色,不縮水,不起球。
何春麗強忍着暴怒的沖動,又去了離縣城最近的一個鄉鎮調查,對方的說辭也是這樣,無外乎是客人嫌麗安的衣服質量不好,哪怕便宜,進回來也無人問津。
調查了一圈回來,何春麗心裏哇涼哇涼的。
她就不明白了,再過二三十年,這種質量非常差的衣服,幾塊十幾塊,在鄉下還是一堆人的買,為什麽現在就沒人買了呢?
還有,同樣是做生意,林老實的生意為什麽就那麽火爆順利,她這邊卻這麽艱難呢?
一籌莫展,她把胡安叫了回來,問他怎麽辦。
服裝廠平日裏都是何春麗在把持着,胡安很少管事,他有什麽辦法?
撓了撓頭,他說:“不是說咱們質量不行嗎?那咱們換回好的布呗!”
何春麗翻了個白眼:“說得簡單,咱們當初不就是因為用的布太好,價格高,買的人少才想辦法換上廉價的布嗎?再換回去,他們還是不會買。這些人,又不想花錢,又想買好東西,想得可真美!”
“那怎麽辦?要不咱們不幹了,把廠子轉出去。”胡安說出這個主意後,他自己也覺得不錯,反正他們已經賺了些錢,現在收手手上的存款也能美滋滋的過好幾年。不然天天開個廠,生意好的時候吧,沒他什麽事,生意一旦不好,何春麗就發火,嫌他無能。
何春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把廠子賣了,你瘋了,咱們還欠着銀行的貸款呢,把錢還了手裏還有多少錢,坐吃山空嗎?”
胡安撇了撇嘴:“那你說怎麽辦?”
何春麗知道胡安靠不住,心一橫說:“聽說南邊出現了更先進的機器,不用腳踩就能縫衣服,速度快了不少,咱們去看看,買一些回來,提高效率,降低成本。”
***
同一時間,林老實也去省城采購新機器。不過與何春麗的艱難掙紮不同,他之所以增加機器是因為現在飼料供不應求,需要增加設備,擴大生産量。
購進了新機器,增加了産量,等廠裏面的情況穩定下來後,林老實又去找王縣長了。
他對王縣長說:“我想把咱們大安縣魚飼料推廣到全市去。”
王縣長先是一怔,繼而笑了:“林同志真是有幹勁,是不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對于飼料廠的蓬勃發展,王縣長看在眼裏,喜在心裏,非常高興,覺得自己沒錯看林老實,對他的感官也更好了。
林老實來就是為了請王縣長幫忙的,既然王縣長都主動提了,他馬上點頭道:“是的,我想請王縣長幫我引薦一下市裏面的領導,在市廣播電臺宣傳一下,希望在明年能将魚飼料銷往全市其他地區。”
縣廣播電臺的主要輻射範圍是縣城,波及不到隔壁縣和市裏面,要想在全市推廣,自然是如法炮制,找更高一級政府幫忙最快捷。
這個辦法确實很好,不過……
王縣長考慮了一會兒說:“如果找市裏面的領導,現在的成績還不夠,這樣吧,咱們等今年今年的這批魚上市了再說。”
林老實明白了他的意思。從六七月開始,魚飼料廠的生意才開始火爆起來,全縣大部分的養魚戶也是在這之後才買了大安魚飼料回去養魚。所以效果也要到年底才會顯現出來,縣裏面的漁業養殖做出了成績,王縣長去市裏彙報工作,也方便順口提起這事。否則什麽成績都沒有,憑什麽讓上面的領導相信你,給你大開綠燈?
只有拿出今年的魚産量和去年做對比,将實實在在提高的數據放到領導面前,王縣長才能提這個事,這樣成功的幾率也最高。
“我明白了,謝謝王縣長提醒。”林老實感激地說。
回去後,他比以往更努力了,親自把關好原材料和生産的各個環節,三番五次向員工強調要保證産品質量。同時,他還加強了工廠的管理,不需要員工攜帶食物、藥品、飲用水之類的進生産區,員工要飲水,都由工廠裏統一配備,放在休息室,以保證飼料的安全。
幾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到了年底,對各種肉食的需求量劇增。魚是大年夜家家戶戶桌子上都必備的一道菜,象征着年年有餘。
所以這也是一年中魚最好賣的時候。養魚戶們可不會錯過這個收獲的好機會,大家紛紛捕魚,運到縣裏、市裏販賣。
今年市民們發現,菜市場上的魚明顯比往年大了許多。往年,通常都是兩三斤的魚,今年市面上出現了不少三四斤重的魚,甚至五斤以上的也不鮮見。
大魚刺少肉多,自然是更受歡迎,市民們買到了好魚高興,養魚戶們賣出去更多的錢,也開心,皆大歡喜。
到了快過年的前幾天,王縣長就收到了各鄉鎮的統計數據,跟去年相比,今年全縣的魚産量提高了40%,個別鄉鎮,因為從年初就開始用飼料喂魚,一年賣兩季,産量提高了80%。
同樣的水域面積,産量卻增長了這麽多,如果來年,從年初就開始用飼料,那到年底,魚的産量豈不是會較之前年翻一倍?
得到這個可喜的成績,王縣長覺得腰杆也直了,有底氣去找市裏面了。
他連夜把數據整理出來,在除夕放假的前一天匆匆趕到市裏面,找到領導,将這份統計數據遞了上去。
大安縣是個貧困落後的農業縣,它上面的D市也好不到哪兒去,工業基礎薄弱,全市也沒什麽支柱産業,窮得叮當響,外資看不上,國家也沒什麽財政傾斜,只能靠自己發展,走得很艱難。
所以本市的農民們自發創業,還搞得像模像樣,帶動農民致富,他們當然樂見其成,大開綠燈。
看到這個驚人的數據,市領導也動容了。定下了年後考察的計劃。
等剛過完春節,市領導就到大安魚飼料廠考察了。他們參觀了魚飼料先進的生産線和嚴格的管理制度,又随機走訪了幾個養魚戶了解去年的魚産量,還吃了用大安魚飼料養殖出來的魚,确定王縣長的那份數據沒有誇大其詞後,很痛快地答應了林老實的請求。
又是一年元宵節,大安縣的人民發現,廣播裏再次響起了魚飼料的宣傳,而且這還不僅僅限于他們縣,隔壁縣的村民,市裏面的居民天天都在廣播裏聽到這個信息,一天好幾次輪番轟炸。
而且在當天的市廣播新聞中,主播還花了三分鐘的時間簡略地播報了大安縣今年養魚的成績。
聽到“全縣魚産量提高了50%”這句話,外地的養魚戶也心動了。這可是市廣播電臺的新聞,肯定做不了假。
等過了元宵,他們就紛紛跑到大安縣來走訪養魚戶确認這個事,得知是真的後,馬上籌錢訂魚飼料。
大安魚飼料廠這下是真的火了,每天都有大老遠跑來排隊等着求購魚飼料的養魚戶。工廠裏的工人連夜連晚加班,都忙不過來,各種人員都缺。
林老實連忙一邊招工,一邊計劃再進一批機器,加大産量,以滿足日益增長的市場需求。
經過第三次招工,大安魚飼料廠的員工也突破了兩百人,成為大安縣名副其實的第一大廠。
而林老實也成了大安縣響當當的人物。
與此同時,何春麗和胡安卻陷入了困境。
任何時候,破壞都比重建更容易。一個企業的名聲臭了,想洗白,重新贏得消費者的信賴與認可,比登天還難。
何春麗顯然沒意識到這一點,她以為購進新機器,用好一點的布料,就能重新贏得市場,卻不知,現在提起“麗安”兩個字,在別人的印象中,就是質量很差的代名詞。誰也不願意冒險嘗試第二次,尤其是這個爛牌子的衣服竟然還漲價了。
所以哪怕她更換了布料,仍然沒人買,大批的成衣囤積在倉庫裏蒙塵,銷售不出去。
沒多少進賬,每天的開支卻沒有減少。購買新機器、原料幾乎将她這兩年的積蓄掏空了。而每個月的水電費、人工工資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剛開始,何春麗還不是很着急,她想等衣服賣出去以後就能回籠大筆資金,就什麽都不愁了,所以跟廠裏面的員工說,廠裏有困難,暫時不發工資,等衣服賣出去了再發。
這年月,能進城當工人是個無上光榮又很實惠的事,比呆在村裏種地強太多了。工人們不想失去這份工作,只能忍氣吞聲,繼續幹。
可一個月不發工資,兩個月不發工資,三個月……直到過年也沒發工資。
工人們坐不住了,廠裏有困難,他們家裏也有困難啊,都等着他們發了工資買年貨回家過年,來年給孩子交學費呢。廠裏一直不發工資,他們空着手回去啊,一家人過年吃什麽?
所以不少工人開始找何春麗。
何春麗也很煩,冬裝需要的面料比夏裝、春秋裝要多要厚,一件衣服的成本自然也翻了不少,現在全積壓在廠子裏,她比誰都着急。
無路可走的時候她又想起了林老實。
林老實的魚飼料廠之所以能發展得這麽迅速,離不開政府的大力支持。政策上給他大開綠燈就算了,縣廣播電臺還連續播一個月播放他那宣傳廣告,除此之外,王縣長還在跟各鄉鎮的基層官員開會時提到大安魚飼料廠,不遺餘力地替林老實推廣魚飼料。
若不是清楚林老實的底細,她都要懷疑林老實是王縣長的親兒子、
何春麗是又羨又妒。他們麗安服裝廠也是縣裏面不小的一個廠子,提供了好幾十個工作崗位,每年還要給縣裏面交一筆稅,現在他們處于危難時期,縣裏面也應該對他們施以援手才對。
如果王縣長也能幫忙,讓縣廣播電臺給他們服裝廠打個廣告,那他們廠子肯定能起死回生。
何春麗叫上胡安,拎了一堆高價禮物去了王縣長家。
王縣長一看這堆昂貴的禮品就皺眉,板着臉把他們請進了屋,坐在沙發上看了一眼表:“我待會兒有事情,只有二十分鐘,有什麽直說。”
何春麗本來還想先套套近乎的,現在也不敢了,直奔主題道:“王縣長,是這樣的,我們服裝廠今年遇到了困難,冬裝沒有賣出去,全積壓在工廠裏,眼看要過年了,連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去,我們着急啊。王縣長你看能不能讓廣播電臺那裏幫我們宣傳一下。”
說着,她默默地遞了一個厚厚的紅包過去。
王縣長的臉拉得老長,一言不發地起身,回了卧室,不到兩分鐘他就出來了,手裏還捏着一件藍色的襯衣。
走到沙發前,他把襯衣丢到何春麗面前:“這是你們廠裏面生産的衣服吧!”
何春麗拿起襯衣就知道不好了,因為這件襯衣竟然掉色了,而且掉得不均勻,有的地方掉得少,有的地方掉得多,于是衣服上有的地方顏色深,有的地方顏色淺,完全沒法看。更糟糕的是,這衣服上還有他們麗安的标簽,想抵賴都不行。
瞧見何春麗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王縣長生氣地說:“你們就是這樣糊弄市民的?就這樣的衣服還想讓我去廣播電臺給你們宣傳,幫着你們一起欺騙全縣的父老鄉親?”
何春麗完全沒料到縣長也會知道這種小事,頓時懵了,漲紅了臉,張了張嘴,艱難地說:“不是的,王縣長,我們也是受了騙,買到殘次布,我們已經将那批布料退回去了,現在的布料絕對沒問題!”
王縣長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上當受騙?那去年怎麽沒受騙,獨獨今年出了問題,縮水、褪色、起毛球,一扯就裂,為了賺錢,你們就是這樣來欺騙全縣老百姓的?”
何春麗被王縣長給訓懵了。公務繁忙的大人物怎麽會知道這麽多?她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麽搭腔。
倒是王縣長發了一通脾氣之後,拍着桌子,痛心疾首地說:“咱們縣能辦出個工廠不容易,好不容易建立起了口碑,你們卻将它給砸了,連我看了都心疼,你們就不心疼嗎?把你們帶來的東西通通拿走,這個忙,我絕不會幫,你們以後也不要來找我了!”
何春麗不甘心,還想說什麽。
一直沒出聲的王縣長夫人說話了:“走吧,你們就別為難老王了。他一直很支持咱們縣的企業,自打你們的服裝廠建起來後,咱們全家人的衣服都被你們的服裝廠包圓了。不止如此,老王還跟親戚朋友說,縣裏面建個廠子不容易,大家能支持的就多支持本地的企業。可結果呢,你們砸了自己的招牌不說,還讓老王的臉都丢盡了,讓老王都沒法見親戚朋友。你們讓老王怎麽幫你們?”
何春麗沒想到王縣長還在背後默默支持過她的工廠,頓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胡安比較好面子,又羞又愧,知道再說什麽都沒用了,拉着何春麗,低聲說:“走吧!”
兩個人低垂着頭,沉默地走出了王縣長家,剛到樓下,背後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他們倆扭頭就看到王夫人拎着他們送上門的大包小包追了出來,直接塞進了他們手裏:“這個忘了,拿着,老王不收任何人的禮!”
兩人接過禮品,茫然無措地回到了家裏,心裏生出懊惱的情緒。但不等這情緒發酵,緊接着而來的追債就讓他們疲于應付。
年底是要債的高峰期,幹了一年活,大家都想拿到錢,回家過個好年。
眼看小年都過了,還發不出工資,工人們再也坐不住了,也不管什麽人情不人情的了,紛紛找上了門。
親眼見證了服裝廠由盛轉衰,幾個月都賣不出什麽衣服後,工人們已經漸漸意識到,廠子可能不行了,拿到工資就是最好的了,也別指望明年、後年、大後年繼續在廠裏幹了。所以這次他們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強硬,一定要讓何春麗給他們發工資。
何春麗看着這一張張臉,心裏又憤又悲,這些有不少還是她從村子裏帶出來的親戚、關系好的鄰居,結果就這樣翻臉不認人了。
“好,很好,是我錯看了你們!”何春麗咬牙切齒的說。
她這幅“你們都是忘恩負義之徒”的表情太明顯,讓人想忽視都難。
工人們不服氣了:“沒錯,何總,當初是我們找上門,求你給咱們一個工作的,對這一點,我們一直很感謝你,進廠以來也踏踏實實地幹活,沒有哪一點對不起你吧?就因為我們來要工資,你就覺得咱們是白眼狼,對不起你?不要工資怎麽辦?我們都五個月沒往家裏拿回去一分錢了,家裏的老人看病要錢,孩子上學也要花錢,你不發工資,讓我們怎麽辦?”
“對啊,要不是相信你,我們能等這麽久嗎?都要過年了,我們體諒你,你也體諒體諒我們啊!”
“沒錯,我老娘,娃都四個多月沒吃過一頓肉了,今天必須得發工資!”
……
發工資,發工資,何春麗滿腦子都是這三個字。
不發工資,這個年都過不安生。
何春麗只能把廠裏的卡車賣了,發了一部分工資給工人,并承諾過完年,二月一定把工資全發了,這才把他們給打發走了。
終于清靜下來,但這一年,素來招搖高調的何春麗連娘家都沒敢回。因為她知道,她拖欠工資的事肯定傳遍全村了,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話。
她跟胡安過了一個沒滋沒味的年,連大年三十都在想着怎樣才能讓廠子起死回生。
她的廠裏有先進的縫紉機,手藝熟練的工人,還有經驗豐富的銷售人員,現在唯一欠缺的就是資金和時間。
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和資金,她一定能讓廠子起死回生。
可上哪兒去找資金呢?工廠重新開工需要的資金可不是小數目。貸款?欠着銀行的錢還沒還呢,現在他們工廠的資金鏈斷了,名聲也臭了,銀行不來催債都是好的了,還指望貸幾萬塊給她?
找人借?她跟胡安又沒什麽闊綽的親戚,幾百塊還能湊湊,幾萬上哪兒弄去?
過年那幾天,何春麗在家裏哪兒都沒去,把自己認識的人一一羅列出來,看看哪個有錢能借給她度過難關,最好能拉個強有力的幫手入股,這樣以後也不用擔心遇到了困難,沒人幫襯了。
她一個又一個的數,翻了半天,都找不到誰能一口氣拿出幾萬塊。
就在她快絕望的時候,廣播裏女主播标準好聽的聲音響起“大安縣去年漁業大豐收,全年全縣魚産量提高了50%,養魚戶的收入也跟着增長了50%。大安縣的魚産量之所以一年就提高50%是因為該縣的養魚戶購買了适合魚類生長的大安牌魚飼料。這種魚飼料是大安縣長豐縣一名退伍軍人經過兩年時間,反複試驗,配置出來的……目前經過多次擴充設備,該魚飼料廠的産能已經達到2000噸的年産量,這對一個……”
2000噸,那就是年産值200萬公斤!何春麗驚呆了,若是今年林老實的魚飼料廠在全市打開市場,那他一年的銷售額都得上六位數啊!刨除掉原材料和人工成本,一年毛利潤上六位數一點都不難。
何春麗的心髒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她終于找到了一個有能力救她工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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