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同大學生被同學騙進了……(完)

C市醫院的普通病房是3人間。這會兒正值元宵佳節, 病情不是很嚴重的病人不願意住院, 所以病房相對比較空, 食物中毒的12個人,正好安排在了4間病房。

木槿拎着東西去了住院部,找到護士和守在這兒的民警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得到允許後,她拎着粥進了病房。第一個病房裏住着三個病人, 金陽和另外一個病人雖然搶救回來了,但因為中毒比較嚴重, 現在還沒醒, 飯自然吃不上, 木槿就将飯盒留給了坐在床上, 抱着膝蓋的夏靈。

“吃點吧,我買的雞肉粥, 不吃晚上會餓。”木槿勸夏靈。

夏靈擡起一雙迷茫的眸子, 看着面前鮮活動人, 似乎絲毫沒受影響的木槿, 張了張嘴:“木槿,你接下來準備去哪兒啊?”

木槿笑眯眯地說:“當然是回家了。”

“回家?”夏靈在嘴裏咀嚼這兩個字,“哪個家啊?”

木槿同情地看着她:“當然是我們的至親所在的家,從小撫育我們長大, 伴随着我們成長的那個家。你不會覺得那個破出租屋就是我們的家吧?”

夏靈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瑩潤的目光追随着木槿精神奕奕的臉, 緩緩說道:“我早就知道,你跟我們是不同的,真羨慕你。”

說着,她将下巴靠在了膝蓋上,雙眼迷蒙,顯然是對未來很沒有信心。

也是,她長期構築的希望和信仰已經坍塌了。她不但沒能發財,還将自己打工攢的積蓄投了進去,騙了人進來,浪費了自己一兩年的光陰在這裏,也難怪她一時半會兒有點接受不了。

喟嘆一聲,木槿輕輕拍了拍夏靈的肩膀:“你還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

夏靈木木地點了點頭。

木槿已經從民警那裏了解到,夏靈的父母知道女兒的消息後,買票連夜趕了過來,明天清晨就能到。以後自有她的父母來撫慰、開解她,如果親人都把她拉不回來,那旁人就更沒辦法了。

輕輕帶上門,木槿去了隔壁病房。

這間病房裏住着夏正清、武文志和另外一個成員。

知道被送進醫院,還被警察通知了父母之後,三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的,一點精神都沒有,沉默地躺在病床上,定定地望着頭頂的天花板。

木槿的到來打破了病房裏的沉悶氣氛。

瞧見他,夏正清馬上蹭地坐了起來,伸長脖子往她背後望去,沒看到警察和護士,頓時來了精神,壓低聲音急切地問道:“木槿,你怎麽來了?是毛主任他們派你來接我們的嗎?”

木槿詫異地望着他:“你沒看下午的新聞?”

這個事鬧得沸沸揚揚,全網皆知,夏正清怎麽還對傳銷這麽死心塌地啊?

夏正清不解地看着她:“什麽新聞啊?我們被搶救回來後就送到了病房,當時好累,睡了一覺,醒來就看到你了。”

“護士和警察沒告訴你們,你們被傳銷組織給騙了,已經通知你們家人來接你們了嗎?”木槿索性挑明了問道。警察要調查他們的身份,聯系他們的親人,那就不可能不告訴他們目前的情況。

果然,夏正清的臉上閃過一抹慌亂,他緊張不安地說:“當然說了,就跟以前毛主任告訴咱們的一模一樣。木槿,你不會信了吧?警察肯定是騙你的,他們只是做做樣子,真跟他們走了,回頭他們肯定會把咱們的東西都拿走。”

木槿無語,他還是執迷不悟呢,把毛主任以前洗腦的話都當成了聖旨。

“夏正清,你說你現在有什麽可以被警察騙的吧,財還是色?你說說,你有哪樣,口袋比臉幹淨,臉上豆豆成堆,你說說你有什麽好擔心的?”木槿直接戳破了他,“別指望什麽毛主任了,你們前腳去醫院,他後腳就收拾東西走了。至于王總和隋經理,他們倆已經被警察帶走了,以後鐵定會坐牢,估計沒個好幾年出不來。”

“不可能!”夏正清下意識地不相信,氣急敗壞地吼道,“王總那麽厲害,怎麽會被警察帶走,你騙我的!”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木槿懶得跟他浪費口舌,轉身就準備走。

一直沉默的武文志忽地叫住了她:“那木槿,你知道我們的手機、身份證、銀行卡在哪兒嗎?”

木槿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毛主任走的時候,我看他包裏脹鼓鼓的,這些證件和手機應該都在他手裏。不過他的手機號已經打不通了。”也就是說,這些東西很可能找不回來了。

武文志聽了難以置信,懊惱地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他才過來一個來月,這前前後後,得損失五位數,還年都沒法回家過,當初還跟家裏人說到這邊掙大錢,結果把自己的老本都貼進去了,想想就難受。

相比較于武文志很輕易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夏正清還冥頑不靈,也不知毛主任他們給他灌了什麽**湯,他緊擰着眉,指責木槿:“你胡說,毛主任怎麽會貪咱們那破手機。他可是知道咱們每個人的銀行卡密碼,但他從來沒多取過咱們一分錢。就算他拿走了手機,那肯定也是替咱們保管,你不要在這裏胡說八道。”

木槿啧啧搖頭:“你可還真是忠心。要不試試給你那位毛主任打打電話,看他還理不理你。你現在沒身份證、沒錢,親朋好友也都知道你在搞傳銷,你拉不了什麽新人過來了,家裏也不會給你寄生活費了,你覺得毛主任還會收留你嗎?更何況,毛主任能不能逃掉這一回還能難說呢。”

樹倒猢狲散,他們這個團夥的主幹成員絕大部分都被捕了,餘下的也不過是喪家之犬,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就算逃脫,也不敢再輕易露面了。

夏正清遲早會認清這個現實,只希望他不要變成二大爺。

木槿放下三分粥,去了另外一個病房,這裏面三人恹恹的,很沒精神,不過瞧他們一臉後悔和氣憤的樣子,應該是醒悟過來了,垂頭喪氣一陣,回去後應該能好好過日子。

木槿把粥給他們後,去了最後一個病房,也就是林老實他們的病房。

林老實看到木槿拎着粥進來,又驚又喜。他還擔心這姑娘跟着王總他們會出事呢,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脫身了。大家都逃了出來,真好。

第二個發現木槿的是龐大海。瞧見木槿手裏拎的飯盒,龐大海馬上谄媚地說:“木槿,你給我們送飯來了啊,真是太感謝你了。你對我們真好。”

“不客氣,大家同吃同住一場,現在要分開了,我給你們送頓飯,不算什麽。”木槿淡淡地說道,然後将飯一一放在每個人病床旁邊的小幾上後,“趁熱吃吧,不然待會兒涼了。”

龐大海不用別人提,端着一次性盒飯,拆開筷子就狼吞虎咽起來,吸得粥滋滋作響:“真好吃,還是外面的飯菜有油水。”

一頓醫院清淡的病號餐愣是被他吃出了滿漢全席的感覺。

小範見了眼饞不已,也二話不說地端起飯盒就吃,活像餓死鬼投胎。沒辦法,他這輩子吃最久的素就是在傳銷裏面,大過年的都頓頓水煮白菜蘿蔔。

“謝謝。”林老實朝木槿道了謝,也端起了飯盒。

一時間,病房裏都是喝雞肉粥的聲音。在這片聲音中,牆角的安靜格外引人注目。

木槿剛進病房就發現了,康老板也呆在這個病房裏,他沒中毒,自然不用住院,沒他的床位,他就坐在地上,兩只手圈着雙膝,呆呆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發呆。

采訪視頻木槿已經看過了,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說起來康老板既是一個可憐人又是一個可恨人,可以預料,回家後迎接他的将是一場什麽樣的暴風雨。

搖搖頭,木槿輕輕把飯盒放到了他旁邊的椅子上。

察覺到身邊的響動,康老板擡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瞥了木槿一眼,又垂下了目光。

龐大海最先吃完,他粗魯地用手摸了一下嘴巴邊沾的白米粥,舔了舔唇,一臉的意猶未盡,目光掃到牆邊椅子上的那只飯盒,嘿嘿笑了笑:“康老板不吃啊,那就給我吧。我中午吃的全吐了,光這點東西填不飽肚子。”

木槿不想搭理厚顏無恥的龐大海,沒做聲。康老板現在沉浸在絕望中,更不會搭理他。

只有小範,他在傳銷裏沒少被龐大海打擊,現在見龐大海竟然不要臉地要搶別人的飯吃,鄙夷地撇了撇嘴:“你餓別人就不餓啊?人家康老板擱在那兒,待會兒吃呢!”

作為一個騙進去還沒被洗腦的人,小範其實挺同情康老板,得虧自己沒妥協,還這麽快就被救出來了。不然真怕他哪天會步上康老板的後塵。

龐大海不樂意了,兇巴巴地瞪了小範一眼:“關你屁事,長輩說話哪有你小子多嘴的份。”

說罷,他又對木槿說:“這小子被那些無良的記者給吓到了呢,還真擔心無顏回去家中老父老母。要我說啊,都是這些記者胡言亂語,把他給害了,不然誰知道他回去了。這些記者真是害人不淺,什麽都不懂,還胡亂報道,斷人財路。”

看樣子,他對于他們這個窩點的被端很憤怒啊。不敢怪警察,就把火氣撒到了記者頭上。

木槿還沒做聲,小範已經不服地嚷嚷起來:“這個報道報得好,宣傳出去,讓大家都知道了你們的手段,看以後你們還怎麽騙人!死老頭,不好好幹活,整天就想着坑蒙拐騙,丢人,難怪你女兒都不認你呢!”

“你小子說什麽,你小子再說一遍!”唯一的女兒不認他是龐大海的痛腳,被小範一戳,當即暴怒,手張牙舞爪地指着小範,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

現在又不是在傳銷裏,小範才不怕他呢,指着自己的臉說:“我就說了怎麽啦?再說一遍也一樣,為老不修,一個賭棍騙子……”

龐大海被揭了老底,惱羞成怒,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想往小範臉上砸去。

啪!重重地一聲,林老實将沒吃完的飯盒往桌上一拍:“閉嘴,誰再嚷嚷,我把這半碗粥潑他頭上。”

龐大海是個人精,從林老實今天在媒體前的一系列表現他就看出來了,林老實根本沒被洗腦,而是一直在找機會逃跑。再一想今天中午吃的飯是他一個人做的,龐大海總懷疑是林老實動的手腳。不然,以前他們也吃過好多次土豆,怎麽都沒事,偏偏今天輪到林老實做飯就出了這麽大的岔子。

一想到林老實不動聲色地做了有毒的土豆給大家吃,想起中午腹痛難忍時的慘狀,龐大海打了個寒顫,再不敢惹林老實。別小瞧學生娃子,這些讀過書的人陰壞陰壞的,回頭怎麽被他們弄死的都不知道。

他老實了下來,往床上一趟,拉過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頭。

旁邊的小範瞧龐大海這幅慫慫的模樣,哼了哼,朝龐大海做了個鬼臉,然後對林老實笑了笑,自己玩去了。估計這一屋子,就他心情最好,因為他幾乎沒什麽損失就逃出生天了。

林老實收回了目光,輕輕掀開被子,穿着病號服和拖鞋下了床,瞥了一眼窗外暗沉的天色,輕聲對木槿說:“已經不早了,我送你出去打個車,早點回去休息。”

她哪還需要一個病人送啊。木槿猜,林老實是找借口想跟她單獨說會兒話。

也好,病房裏人多眼雜,很多話不方便說,她也正好有話想跟他說。

“那就麻煩你了。”木槿含笑說道。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來到住院部樓下那個小院子裏。這個院子白天是停車場,不過晚上車子大多開走了,這個地方就空曠了下來,正好适合說話。

木槿問林老實:“康老板那邊怎麽回事?”回來的路上時間不長,在車上她也只是粗略掃了一眼視頻,沒有詳細看,因而不清楚。

林老實把前因後果說了。

木槿沉默了一會兒說:“傳銷裏很多這樣騎虎難下的人,一旦犯了錯,拉了親朋好友進來,在清醒過來,知道這是一場騙局後,沒法面對親朋,只能一條路走到黑。這樣的情況,不拘底層業務員,包括經理、老總也一樣。”

林老實颔首:“康老板也是個可憐人,陷進去的普通業務員哪個不是可憐人呢?”

無論是被騙,還是自己也變成加害者,最終一切都會反噬回來。

康老板的情況就是個無解之題,他可憐,那些被他騙過來,折了錢,失去人生自由,還搞得可能會離婚,可能跟親戚反目,可能跟女朋友分手的親戚就不可憐嗎?

林老實不是受害者,沒法站着說話不腰疼,替受害者原諒康老板,說沒關系。每個智力正常的成年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他不想提這個,轉而問木槿:“你什麽時候離開C市?”

這個木槿也還不确定,因為現在C市這一波打擊傳銷肯定會蔓延好幾天,高。潮層出,抓住不少老總。她很可能得留在這兒,跟師兄一起跑新聞。

“還沒确定,我們主任來了。”木槿笑了笑,問林老實,“你呢?什麽時候走?”

林老實說:“應該明天吧。我跟警察說,我可以自己回去,警察不答應,說通知了我的父母,他們明天就會來接我。”

“恭喜,逃出牢籠,獲得新生。”木槿伸出右手,一臉真誠,“謝謝你的幫助和隐瞞。”

林老實也伸出手輕輕跟她握了一下手,笑着說:“客氣,幫你就是幫我自己,我也是為了我自己。對了,把你的賬號留給我吧,我還借了你3900塊,等回家就還你。”

木槿擺了擺手:“不用了,這是一筆活動資金,我們單位出,你給我幹嘛……”

話說到一半,她意識到了什麽,閉上了嘴,瞪大眼看着林老實。這個家夥,看起來一副憨厚好相與的樣子,不料是個心機深沉的,竟然拿話套她。她一時不防,竟然中了他的計,被他發現了。

木槿不知該笑還是該氣,頓了下,無奈地問:“你怎麽知道的?我覺得我瞞得挺好的。重新認識一下,我是xx的記者沈容。”

林老實說:“我遇到你師兄好幾回,他從來沒提過你的名字。而且今天你師兄走後,我跟龐大海聊天時,他跟我提了一個有趣的事。他告訴我,當初騙木槿過來的那個男人并沒有見過木槿,兩人是在一款游戲認識的,玩了小半年,直到那男人被騙進了傳銷,要拉人頭了,他才想起木槿。”

“後來,他又跟木槿聯系上了,不過因為出租屋太破了,而且那家夥長得也不大好看,所以一直沒跟木槿視頻過。聽他說了這段往事,我忽然響起他們曾提過,你來就生氣地把那個男人給趕跑了。當時他們的解釋是說,你因為被騙,太生氣,說有你沒他,有他沒你,強硬地讓主任給他調了寝。可我知道你的情況,你是自願進來的,哪來受騙一說,所以你強逼着毛主任給他調寝只有一個目的,除非你不是原來的木槿,怕朝夕相處被他發現了破綻,故而把他趕走。”

木槿聽他說完後,坦坦蕩蕩地承認了:“沒錯,我不是木槿。上半年,我跟師兄采訪了好幾起被騙進傳銷的新聞。傳銷受害的不止是被騙進去的那個人,還有他背後的親人。有個老太太,老伴死了,就只有一個兒子在外面打工,後被工友騙進了傳銷,六親不認,每個月還要打電話給老太太讓她寄生活費。七十歲的阿婆,就這麽一個兒子,忍不下心不管他,那麽大年紀還每天到處去撿空瓶子、廢紙賣了給兒子寄生活費。這樣的情況并不是一例兩例……”

“所以我跟師兄就想做一個揭穿傳銷的新聞。但光報道沒有用的,哪年不報道幾次,但傳銷還不是照樣存在,所以我跟師兄商量,潛入傳銷,了解傳銷的洗腦模式,運作模式以及財務情況,還有傳銷的巨大危害,找到切實的數據,寫了一份內參遞上去。”

“兩個多月前,木槿要來C市見網友的事被她媽媽知道了。她媽懷疑那個男人是個騙子,擔心木槿上當受騙,木槿不聽她的,母子倆産生了争執,為了攔住女兒,她媽找上了電視臺的一檔父母與子女調解欄目,想讓大家幫幫勸勸木槿。這事被我和師兄知道後,我們經過調查,懷疑木槿的網戀男友是在搞傳銷,一個冒名頂替的念頭就這麽産生了。我用木槿的名字和身份證號做了一張□□,在約定的時間坐火車來了C市,後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至于為什麽不用我本來的身份,那是因為我是記者寫過不少報道,還出過幾次鏡,網上還能搜到我寫的新聞稿和照片。未免暴露,所以才假借了木槿的身份。”

原來如此,林老實點頭,忽地問道:“那接我電話那人是誰啊?”

木槿掩嘴偷笑:“我師兄,我媽的電話也是他,他用了變聲器。我們約定好,隔一天打一次電話,報平安,并想辦法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傳遞信息。”

“你們倆真會玩。”林老實無言以對,敢情他們聽了一個多月的母女情深都是假的。

木槿笑:“這不是特殊時期得用特殊辦法嗎?”

行吧,林老實把話題轉了回來:“你把你的銀行卡或者支付寶賬號給我,等我父母過來,我把錢還你。”

他們住在不同的城市,今日一別,應該不會再見了。所以林老實才急于要到卡號。

他的話音剛落,一輛黑色的小汽車開進了醫院,停在他們旁邊幾米外,緊接着一個四五十歲,穿着筆挺西裝,皮膚比較白,看起來就是個成功人士的男人匆匆從車上下來,一臉急色地跑過去抓住木槿的手,上下打量。

見木槿完好無損,沒受傷,他舒了口氣,然後不高興地教訓道:“阿容,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膽大妄為,一個女孩子竟然潛進了傳銷裏。我和你媽就你這一個女兒,你要有個什麽,你讓我怎麽給你媽交代!”

“不要提我媽,沈旌,這世上誰都有資格提我媽,就你沒有。還有我已經成年了,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管不着,你怕絕後了,找你的新歡生去啊,你愛生多少都跟我沒關系!”沈容驀地變了臉,甩開了沈旌的手,轉身就走。

跟着沈旌下車的男人見了,嘆了口氣,上前攔住沈容:“阿容,沈總真的很擔心你。今天下午一看到新聞就丢下開到一半的會,馬上坐飛機過來找你,你就別跟他置氣了。”

沈容沒有回頭,在寒夜中站了幾十秒,終于開了口:“沈老板,我媽臨死前就跟你離了婚,我跟了她,戶口也跟她遷走了。我們早不是一家人了,如果不是因為改了名字,相關的證件也要改,我早把這個沈字去掉了,你既然當初為了那個女人抛妻棄女,那就請你堅持到底。人生沒有後悔藥,也沒有回頭路,你要能堅持不悔我還會高看你一眼。”

沈旌似乎是沒想到這麽多年了,她還會如此恨他。心下澀然,也不管還有陌生人在場,焦急地說:“阿容,以前是我錯了,你要怎麽才能原諒我?”

沈容笑了,那是帶着嘲諷的笑聲:“你能讓死人複活嗎?如果可以讓我媽活過來,那我就原諒你。”

年輕男人似是落忍,輕聲說:“阿容,人死不能複生,你這不是為難沈總嗎?”

沈容譏诮一笑:“那也是你們沈總先為難我。沈老板,咱們兩看兩相厭,以後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也不要去找主任幹涉我的工作,否則為了擺脫你,那我只能去做一名戰地記者了。”

丢下最後一句話,她迎着冬夜的冷風,大步離開了醫院。

林老實沒追上去,他想沈容這會兒應該更想一個人呆着。

罷了,今天是問不到銀行卡號了,只能回頭把這筆錢彙到她的工作單位。

林老實瞥了一眼木木地站在院子裏,看起來很落寞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轉身上了樓。種什麽樣的因,結什麽樣的果,今日的苦果都是他昔日釀下的。

次日,關于傳銷的話題并沒有冷下去。因為昨晚半夜C市的警察全體出動,端了78個傳銷窩點,抓住組織三十人以上傳銷的頭目好幾百人。

這次行動被稱為史上最嚴傳銷打擊案。

同時全國其他傳銷嚴重的地方也相繼傳來好消息,端了多個窩點,抓住了不少頭目。全國風聲鶴唳,還沒被端的傳銷團夥人心惶惶,不斷有老總攜款逃跑,引發了一輪新的跑路高。潮。

不過這些都跟林老實沒什麽關系了。

因為原主的父母來了。

原主的父母都是很本分的普通工薪族,乍然間看到瘦了好幾斤的兒子,林母激動地落淚,趕緊抱住了他:“阿實,阿實,你這孩子真是吓死我和你爸爸了……”

一家三口哭成一團。因為林老實中毒很淺,身體已無什麽大礙,次日就被獲準出院了。

當天下午,林父林母就買了車票,親自送兒子回學校。

在出院前,金陽醒了,他想見林老實。聽完護士的轉達後,林老實沒有任何的猶豫,堅定地拒絕了:“我跟他沒什麽好說的,不必見了。”

金陽明知原主考了研,明年要麽繼續學業要麽領了畢業證出社會工作,無論怎樣,都還有一個尚算光明的未來。但金陽為了一己之私,為了拉人頭,為了所謂的升級發財拿提成,不顧同學情誼,将原主騙了過去,毀了原主的一生。

哪怕金陽也是被騙進去的受害者,林老實也沒法說原諒他。

但沒料到,他不去見金陽,金陽竟然讓護士攙着他過來了。當時林老實已經收拾好東西,辦好了出院手續就要走了。

金陽站在門口,一臉愧色地看着林老實,喏喏地喊道:“阿實……對不起……”

林老實挽着心有不忍的林母說:“媽,走吧,爸爸還在樓下等我們呢!”

金陽看着他們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無邊的失落和愧疚湧了上來,高中時同住一個寝室,他跟林老實關系最好,有什麽不會的都問林老實,林老實總會不厭其煩地跟他講。可惜他沒有學習這個細胞,高考沒考上,高中畢業後就出去打工了。沒有學歷,沒有技術,又吃不了苦,只能拿微博的薪水,他越來越不甘,後來就被人騙進了傳銷,他最初也是想過要跑的,可他跑不了,最後稀裏糊塗地就留了下來,開始幹起了騙人的勾當,現在想來就像是做夢一樣。

不同的是,這場噩夢醒來後,并不意味着就結束了。

***

回到學校的第一天,剛到寝室樓下,原主的同學湯圓馬上興奮地跑過來抓住林老實說:“阿實,你回來得可真是時候,考研的筆試成績出來了,你考了第一名,382分,比跟你報考同一學校同一專業的隔壁班張桦多了足足30分,他排在第四名。你只要面試成績不得鴨蛋,就肯定沒問題啦!”

林父林母聽到這個好消息,臉上的疲乏和多日來的擔憂一散而空,激動得笑開了話:“阿實,這是你同學吧,叫上他,還有你們寝室其他人,咱們一起出去吃頓飯,慶祝慶祝。”

林老實不答先問:“老二呢,他考得怎麽樣?”

湯圓笑嘻嘻地說:“他沒你考得好,但過線肯定沒問題。走,咱們今晚去狂歡,明天你們就要為複試做準備了。”

當天晚上,林父林母請了林老實的室友們吃飯,次日就坐車回去上班了,臨走時,只叮咛林老實不要驕傲,一定要好好複習,争取複試考個好成績。

四月中,林老實參加了複試,表現不錯,以綜合第一的好成績被錄用了。

系統:恭喜宿主,任務完成,獲得願力1,總願力4,還要繼續下一個任務嗎?

4點願力了!林老實深吸了一口氣,說:繼續!

……

林老實醒來後,發現自己被關在一間漆黑的小屋子裏,這個屋子非常簡陋,裏面連個椅子都沒有,空蕩蕩的地面也是以前那種水泥地,他用力拉了拉門,門外被上了挂鎖,打不開。

既然出不去,那先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吧。林老實找個幹燥的地上坐下,開始接收原主的記憶。

看完之後,林老實不由得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原主是個很有想法的年輕人,淘寶剛興起的那幾年,他就抓住了商機,進軍淘寶,生意做得很不錯,才幹了半年,就做到了一個月幾十萬流水,月賺好幾萬。

不過那時候智能手機還沒出現,為了做生意,原主只能整日守在電腦前,唯恐錯過了客戶的信息。他這樣除了一日三餐和發貨收貨,幾乎全守在電腦前,晚上還經常忙活到很晚,被保守、控制欲極強的父母認為他沉迷網絡,不務正業。

他這樣沒日沒夜地上網,大家都覺得他有網瘾。父母見過網瘾的小孩,整天就只知道上網,逃課也要去網吧,沒錢也要偷錢去網吧,看自家兒子整天呆在裏面上網,覺得自己兒子也染上了這種惡習,擔憂不已,又勸不動兒子,怒得砸了電腦。可沒用,改天原主又買了一臺電腦回來。

後來聽人說有個什麽封閉式的戒網瘾體校,一年交兩萬塊,能保證戒掉網瘾,非常有效。原主的父母聽了宣傳,挺心動的,于是就把原主騙進了戒網瘾體校,讓他在裏面呆了整整三年。

原主在裏面受盡折磨,出來後被父母安排到了親戚的單位做保安,渾渾噩噩度日。

原主不甘心一輩子就這麽過了,偷偷攢了一筆錢,租了個小房子,弄了臺電腦,又搞起了淘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就适合吃這碗飯,幹了三個月,就能月賺上萬元了。

這時候原主的父母發現了,無論原主怎麽解釋,他父母都不相信在網上做生意能賺錢。覺得他在說謊騙家裏人,把他的電腦砸了。

原主氣得沒辦法,将銀行流水和存款給他們看了。他們才信了,但提出了一個要求,将銀行卡給父母保管,每個月賺的錢只能留一千塊當零花,其餘的全上交。

為了幹自己喜歡的工作,原主妥協了。哪知這只是個開始,警報并沒有解除。原主的父母唯恐他把錢亂花了,天天翻他的支付寶賬戶,查他的各種轉賬記錄,甚至連貨款快遞費也要過問,而且只要錢少了,就懷疑他是在上網玩,根本不是在工作。

他們這樣天天幹涉,生意根本沒法做。一氣之下,原主關了淘寶店,天天家裏蹲,無論如何都不肯出去工作,性格也越來越孤僻。

原主父母又不滿了,罵他是個廢物,白養他了。親戚朋友也看不起他,說他一個二三十歲的人了還一事無成。

原主天天遭遇這樣的語言暴力,覺得人生無望,生不如死,恨不得死了算了,但又沒這個勇氣。

直到一個暴雨夜,他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冒雨跑了出去,不幸踩到了被風刮斷掉在地上的電線,觸電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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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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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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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