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被送進了戒網瘾體校

上午九點多, 太陽越來越毒,照在人身上熱烘烘的, 很難受, 林老實出了一身的汗, 後背的T恤衫都被汗水給浸透了, 嗓子也啞了, 嘴皮子幹裂得滲出了血,但他還在激情昂揚地控訴戒網瘾體校的惡行。

底下的警察見了,搖搖頭,嘟囔道:“這小子的毅力不錯啊,這都四個多小時了吧,他也真能撐, 看他還能撐多久。”

“說啥話呢,忘了你的身份?”田隊拍了那警察的腦袋一下,示意他別亂說, 免得被人聽了去, 萬一這小夥子真跳樓沒救回來,到時候還怪他們警察救人沒盡心。

小警察嘿嘿笑了笑,縮了縮脖子,再不敢多嘴。

就在這時, 另一個警察跑了過來, 附在田隊耳邊低聲說:“田隊,林老實的母親來了。”

田隊一怔,下意識地問道:“這麽快?”

事發後, 警方從酒店登記的身份證信息搞清楚了林老實的身份,他們馬上聯系了林老實家那邊的公安局,讓通知其父母過來一趟。因為很多時候,親人的勸說對尋死者比他們警察管用得多。不過兩個地方隔了這麽遠,他們才打電話過去兩三個小時人就來了,這未免太快了一點。

但他父母來了,怎麽說都是好事,田隊從最初的驚訝過後,立即追問道:“人呢,在哪裏?”

“那邊,小桑陪着呢。”小警察指了指酒店入口處那個局促不安的中年婦女。

田隊馬上大步走了過去,審視地打量着林母:“你就是林老實的母親?”

“對,我是,這是我的身份證,還有戶口本、結婚證,都在這裏。”林母急切地将身份證件從包裏一股腦地掏了出來。

還随身攜帶着戶口本、結婚證?田隊覺得林母的反應有點怪異,但也沒多想,翻開證件一看,身份證和戶口本對得上號,戶口本第四頁是林老實的身份信息。這确實是林老實的母親。

見田隊還在翻資料,林母等得有些心慌,着急地說:“警察,警察,能不能讓我上去勸勸阿實,他……我跟他爸就他一個兒子啊,求求你了,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要活了。”

田隊看她說着說着就哭了,還哭得一副很慘的模樣,也是不理解了,将證件一合,還給了她,無奈地說:“我還以為你們有一堆兒子,不稀罕這個呢!”

林母的眼淚停止了,擡起頭,詫異地看着田隊,強調道:“咋說的呢,警察,這,我就這一個兒子,只有這一個。”

田隊語重心長地說:“時代不同了,現在的社會不是咱們年輕那時候,既然你也知道自己只有這麽一個兒子,那就對他好點。”

林母覺得很委屈:“我們對他哪裏不好了?從小到大,家裏有什麽好吃的,咱們都先緊着他,他吃了有剩的咱們再吃,從沒短過他的吃穿,還供他上學,可他不好好學習,沒考上大學,他爸揍了他一頓就算了,還打算省吃儉用攢錢給他買房子娶媳婦兒,咱們為了他可是掏心掏肺。可這孩子不聽話啊,二十幾歲的人了,好好的班不上,整天就只知道胡來,你說咱們做父母還能怎麽辦?我們花錢送他去學校,也都是為了他好。”

田隊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從物質上來說,他們兩口子确實沒短缺孩子,可這精神上就一塌糊塗了。聽林母這番話就知道她的思想還停留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你跟她講要尊重孩子的意願之類的,對她來說還不如給孩子吃飽穿暖的恩情大。

時間緊迫,再說一個人的思想觀念也不是旁人三言兩語就能說通的。田隊索性熄了對她說教的念頭,擺擺手說:“走吧,跟我上去。林老實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你好好勸他,千萬別刺激他。”

“哦,好的。”林母捏着衣擺,點了點頭。

田隊也沒說什麽,親自把林母帶了上去,推開了客房的門。不過未免刺激林老實,他站在門口沒進去,而是指着自己身後的林母說:“林老實,你媽來了,有話好好說。”

林母站在田隊後面,看到林老實就那麽跨坐在窗戶上,半截身子懸在外面,慌得不行,眼淚馬上湧了出來,推開田隊,驚慌失措地喊道:“阿實,阿實,你快下來啊,你快下來,別吓媽……”

田隊見她跑到林老實跟前,唯恐她激怒林老實,本來想過去把她拉回來的,但見林老實沒什麽反應後,他松了口氣,站在門口不動,定定地看着林老實。

林老實瞥了林母一眼,勾起唇,譏诮一笑,沒理她,而是拿起喇叭繼續對下面的人說:“現在幾點了?九點多吧,我媽來了,她一個人露面,不過我猜我父親應該也在現場。隔壁省的G市到這裏,有三百多公裏,就是全程走高速,也得差不多四個小時,也就是說,他們今早五六點就出發了,你們說他們是從哪兒知道的消息呢?”

這個問題,林母還真回答不上來,她瞟了一眼身後的田隊長,想撒謊,又怕被戳穿,只能支支吾吾地轉移話題:“阿實,你看,你嗓子都啞了,下來喝口水,咱們娘倆好好說說話吧。”

林老實不理她,執意追問:“誰告訴你我在這裏的?你跟誰一塊兒來的?他們人呢?”

這些問題,林母完全沒法招架,讪讪地扯了扯嘴角:“阿實,上面危險,你先下來,咱們有話下來再說。”

林老實拿起喇叭,高聲說道:“讓我猜一猜,是戒網瘾體校的人帶你來的吧,他們包括我父親也都在下面吧,特意讓你一個人上來勸我,想打感情牌嗎?那你們把我騙進戒網瘾體校,眼睜睜地看着我被人拖走,我求你們的時候,你們怎麽就不心疼一下我呢?”

林母被他這犀利的問題搞得又尴尬又緊張,連連搖頭否認:“阿實,沒有的事,你爸沒來呢。你聽我說,我們已經意識到做得不對了,你趕緊下來,跟媽回家,以後你不想去戒網瘾體校,那就算了,我和你爸都不勉強你。你快下來,好不好?”

她伸出了手,眼睛含淚,裏面盛滿了懇求,巴巴地望着林老實。

林老實無動于衷,一個人的思想觀念哪是那麽容易就改變的。況且,他們要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有了悔改之心,就不可能林母一個人出現在他面前。林父就不記挂他唯一的兒子嗎?

“你讓我爸也站出來,就站在樓下,拿着喇叭,我想聽聽他怎麽說。咱們家一向是他在做主,你說了不算。如果他也當着所有的人給我道歉,承認錯誤,我就相信你們。”

這可難住了林母,別人不了解林父。作為枕邊人,她還不清楚嗎?就林父那暴脾氣,站出來不把林老實好好罵一頓就不錯了,還給他道歉!在林父的觀念裏,老子就是天,沒道理給兒子道歉的。

不敢提林父,林母只能從林老實這邊想辦法。她又往前走了一步,顫抖着的手快碰到林老實的膝蓋了:“阿實,先跟媽回家吧,你這樣太危險了,媽擔心!”

林老實低頭看着一尺外的手,冷漠地說:“你再上前,待會兒跟我一起掉下去了,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林母被他這語言一恐吓,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手也縮了回去,惹得林老實仰頭大笑起來:“知道害怕就好,你的力氣沒我大,你過來拉我,只會把你一起拽下去。”

林母聽了很尴尬,她當時真的是下意識的反應,但現在聽了兒子的話,她心裏總覺得很不是滋味。

“阿實,你是媽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媽不會害你,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就相信媽一次,先下來,好不好?”她哭泣着哀求道。

這幅肝腸寸斷的樣子,真的很容易讓人心軟。如果林老實真的是她兒子,保不齊就被她打動了。

但林老實不是。他扭過頭,不再看林母。

林母又哀哀怯怯地哭了半天,講了許多以往她跟林父對林老實所付出的具體事例。

林老實聽完之後還是無動于衷:“你說的這些都是你該做的。父母生了子女,将子女養育長大是為人父母的責任。等父母老了,子女回報父母,贍養父母,這是為人子女的責任。你們只是做了你們該做的,等你們老了,我贍養你們,也是我該做的!”

這話完全挑不出毛病。林母無言以對。

田隊長在一旁看完這一幕,知道林母也沒法勸服林老實,低聲道:“帶我去找你丈夫。”

林老實說這些的時候,一直拿着喇叭,并沒有避着下方的人群,所以下面的人也把母子倆的對話猜個差不多。

不少人聽完後,都譴責林父林母,兒子都要跳樓了,還以生養之恩為要挾,這是怎麽狠心的父母啊?還有,據說那個什麽戒網瘾體校的人也來了,他父母也不知道被那體校灌了什麽**湯,兒子都要跳樓了,還執迷不悟。

林父聽到這麽多陌生人罵自己,氣得一臉通紅,低聲咒罵道:“混賬東西,早知道當初他生下來,老子就把他掐死算了!”

闫主任聽到他的咒罵,吓了一跳,唯恐被旁人聽了去,牽扯出自己的身份,連忙把林父拉到沒人的一遍,低聲勸道:“消消氣,你管這些不相幹的人說什麽,你先控制住你的脾氣,穩住林老實,上去把他帶回來再說!”

林父聽了不幹,火大地說:“你想讓我去給那小子道歉?做夢,我可是他老子,老子打死他都是天經地義的。”

闫主任拍了拍他的肩:“這不是權宜之計嘛,先把孩子弄回來。他身上可是有十幾萬,林先生就不想早點把這筆錢拿回來嗎?”

是啊,還有錢呢,要是不能把這個小子弄回來,那錢也找不回來了。林父有所松動。

就在這時,林母帶着田隊過來了。

田隊看着林父:“你就是林老實的父親?我是xx派出所的田鶴鳴。”

林父瞪了林母一眼,她怎麽把警察帶過來了。

田隊把他的眉眼官司看在眼裏,再一瞧闫主任和他身後的陳教官幾人,約莫猜到了他們的身份。嘆了口氣,勸道:“咱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不想這件事鬧大,盡快把林老實弄下來。他已經在窗戶上坐了四個多小時,不吃不喝,神經緊繃,再這樣拖下去,他會吃不消的,稍一不注意就可能掉下來。”

“吃不消他不知道自己下來嗎?又沒人攔着他。再說下面還有墊子呢,摔不死。”林父沒好氣地說。

闫主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別跟警察對着幹,然後笑呵呵地說:“田隊長說得是,警方有什麽辦法,咱們一定配合。”

田隊伸手,一個警察拿了個擴音器過來。

田隊遞給林父:“你戴在頭上吧,好好勸林老實,你就這麽一個兒子,總不希望他真的出事吧。”

林父不大情願,闫主任把他拉到一邊勸道:“算了,給那小子一個臺階下吧。林先生,這件事已經驚動了警方和媒體,早點解決,對大家都好,這樣吧,你只要能将林老實勸下來,我給他減免50%的學費。”

闫主任也是沒辦法,這件事拖得越久,對他們學校的影響越壞。如果一萬塊能解決,那能省不少錢和事。

一半的學費,那就是一萬。形勢所迫,又有利誘,林父終還是心動了,咬了咬牙,點頭同意了。

他戴着耳機,在警察的護送下,走到林老實正下方的空地上,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林父感覺如芒在背,有些不習慣。他故意用背對着人群和媒體,仰起頭,大聲說:“阿實,爸錯了,爸答應你,以後不會再送你去戒網瘾學校了,你快下來,跟爸回家!”

他終于出現了,還擺出一副慈父的模樣,但林老實不會忘記這個人當初是怎麽把原主給送進戒網瘾體校的。

林父這個人獨斷專橫,在家裏就像只螃蟹,橫行霸道慣了,老婆要聽他的,兒子也要聽他的。在他心目中,他就是家裏的大家長,一切都他說了算。

除了性格霸道封建外,林父還有個毛病,脾氣暴躁,不禁激,稍微一激就怒。

林老實等的就是他。

他相信,林父的出現,能讓更多的人看到愚昧、不尊重子女的父母的可怕,也能讓更多的父母以林父為鏡,去反思自己。

他要給林父,給所有人一個深刻的血的教訓。

林老實眼底閃過一抹瘋狂,掃了一眼下方的林父,大聲問道:“你真的不怪我嗎?”

林父謹記闫主任的吩咐,點點頭:“不怪。”

林老實聽後,又問道:“爸,那戒網瘾體校的領導和教官也來了吧,你讓他們出來給我道個歉。我沒有網瘾,那是我的工作,我的事業,年輕人為了自己的事業奮鬥,加班加點,不是應該值得提倡的嗎?”

狗屁的事業,天天搗鼓電腦,飯都要做好了叫他,還扯什麽事業!林父滿肚子火,差點發作出來,但他沒忘記自己如今所處的環境,敷衍地說:“我知道了,以前都是爸錯了,阿實,爸聽你的,你快下來吧!”

“好,爸都聽我的對嗎?”林老實從包裏将昨天取的那四萬塊抓了出來,高高懸在林父頭頂上方,笑道,“那我把我自己賺的錢全扔了,爸你也不會怪我的,對嗎?”

說罷,他将紙幣重重地抛了出去,抛出了警方的警戒線。捆綁紙幣的白色紙條本來就松了,被風一吹,斷了,紙幣紛紛揚揚地撒了下去,紅紅的一片。

看得底下林父眦睚欲裂,理智蕩然無存,想出去把錢撿回來,但外面圍滿了人,他根本擠不出去。林父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怒吼道:“混賬東西,老子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東西!你不是要跳樓嗎?那你跳啊,你跳啊,跳下來摔死你個禍害算了……”

林父的聲音通過喇叭,擴散開來,連馬路中央的路人都能聽到。

底下的警察忙于維持秩序,顧不了林父。

林父肆無忌憚,露出了他猙獰的獠牙。

原處的闫主任聽到這句話,暗道糟了。這個老林,明明讓他去安撫兒子的,他竟然還去刺激林老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闫主任急得趕緊給林父打電話。電話通了之後,林父沒接,還在慷慨激昂地指責林老實,罵他沒出息,沒考上大學,學習不好,又不踏踏實實工作,還說自己為了他多辛苦,付出了多少雲雲。

聽得闫主任皺眉,等電話挂斷,又忍不住撥了過去,同時,擠入人群,往裏面趕。

這次,林父終于接起了電話,但語氣相當不好:“闫主任,有事?”

闫主任心說,你把耳朵上那破玩意兒拿下來啊,這樣戴着他們說的話,不是所有人都聽到了。

他還沒來得及想好說辭,讓林父将耳機取下來。

窗戶上的林老實聽到了林父的稱呼,知道闫主任來了,這個人是個笑面虎,可不像林父那麽好激怒。如果讓他把林父勸得火氣盡消,那自己剛才的舉動就白費了。

林老實馬上舉起喇叭,扯着嗓子大聲問道:“你讓我跳是不是?那我跳下來,是不是就還了你這條命,以後再也不欠你了?”

林父正在氣頭上,篤定了林老實不敢從這麽高的地方上跳下來,高聲吼道:“跳啊,你跳啊,你要敢跳,老子以後再也不管你了!”

“好,你說的!”林老實将另一條腿也伸出了窗戶,兩條腿都懸挂在半空中,就只有屁股還坐在窗戶上。

看得底下的人害怕不已,林母更是恐慌不已,擠過人群,飛快地往這邊跑過來,邊跑邊大聲喊:“阿實,阿實,你別做傻事,你爸說的都是氣話,你別犯糊塗啊……”

林老實單手抓住窗戶,發出一聲慘笑:“他可不是說的氣話,他就是想讓我死,我死了,他就滿意了……”

林父還在記恨林老實竟然把錢全撒出去的敗家行為,一把拽住林母,将她推到一邊,大聲說:“跳啊,跳啊,你敢跳老子還說你有點骨氣,不敢跳,就給老子滾下來,回學校好好接受教育,改掉你的壞毛病……”

“不,我絕不回去,死都不回去……”林老實吼了一聲,手一松,人跟着往下墜。

掉下來的那一瞬間,他抓住了挂在下面的橫幅。床單沒那麽結實,撕地一聲,斷成兩截,飄在半空中,迎風招展,鮮紅的“戒網瘾體校”五個字格外鹹鹽。

樓下的林父林母親眼看到林老實毫不猶豫地跳下來,吓懵了,嗓子裏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警戒線外圍觀的市民也傻眼了,有姑娘驚得瞪大眼,捂住了嘴,一時間竟忘了言語。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直到,撲通一聲!林老實重重地摔在消防布置的橙色墊子上,才打破了這片寂靜。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跳樓了,有人跳樓了”,喚回了市民們的神智,聲音如像噴泉一樣,由低到高,只不過短短的幾秒,人群就喧嚣起來,此起彼伏,全是驚訝和難以置信。

“那個小夥子真的跳了!”

“他好倒黴,怎麽生在那樣的家庭。幸虧我爸不是這樣的。”

“好可憐的小夥子,有這麽個爹,難怪會想不開要跳樓呢!”

“太狠了吧,逼兒子跳樓。這小夥子真的是他親生的嗎?該不會是抱的吧?”

……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嗡嗡嗡地在耳邊響起,林母張了張嘴,人緩過來,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滾,想也不想就撲了過來,傷心地大喊道:“阿實,阿實,阿實,你別吓媽啊,你別吓媽啊,你要什麽我都依你,我都依你……”

她的驚呼喚醒了林父。

林父一臉蒼白,木然的眼珠子轉了轉,似乎是不敢相信林老實真的跳樓了。他渾身顫抖,艱難地往墊子的方向挪動,似乎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格外的沉重和艱難。

等他走近時,訓練有素的警察已經将林老實擡上了擔架,匆匆外旁邊的一輛救護車擡過去。

從林老實要跳樓開始,救護車就在旁邊待命了。

林父反應過來,趕緊追了過去。

但沒追上,林老實被擡上救護車後,車門就被拉上了,然後救護車的警燈響起,迅速地開往醫院。

“阿實,阿實……”林父着急地追了上去,但兩條腿怎麽追得上車子,尤其是外面還圍了不少人,擋住了去路。

“還喊兒子,你有臉喊兒子嗎?你兒子有個三長兩短,都是你逼的……”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站在林父面前,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她走後,又有個眼神單純的小孩子砸了一塊糖在他身上:“你是壞人,你逼死了那個哥哥,你是壞人……”

小孩子被大人抱走了,還有幾個年輕人瞥了瞥他,滿眼的鄙夷,旁若無人的嘀咕:“逼死兒子,這虎爸可是前所未有啊。”

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指責他,林父覺得很委屈,弱弱地辯解:“我……我都是為了他好啊……”

這話引得很多人笑了起來,一對小年輕說:“什麽為了他好,還不是為了滿足你的控制欲。那戒網瘾體校那麽好,你咋不去呆個十天半月的?”

樓都跳了,當事人被送進了醫院,圍觀的人群也逐漸散了。

陳教官站在闫主任身後,看了一眼他黑沉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闫主任,現在咱們應該怎麽辦?”

“走吧,先回去。”樓都跳了,還有他們什麽事。事已至此,也沒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當務之急是回去跟學校的領導一起想辦法怎樣将這件事對學校的影響降到最低。

陳教官點頭,一行人轉身,準備朝汽車的方向走去。忽然,一只黑色的皮包從後方砸到了闫主任的頭上。

“姓闫的,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拼了,都是你害死了我兒子……”林母拿起包不停地砸到闫主任身上。

還沒走的人看到這一幕,反應過來:“卧了個槽,那個小夥子說的是真的,戒網瘾體校的人真的來了。這家夥肥頭大耳,眼睛冒邪光,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本來準備找機會采訪警方和林家老兩口的媒體沒料到會逮住傳說中“戒網瘾體校”的人,興奮了,跟聞到了腥味的鯊魚一樣,拿起攝像機對準闫主任不停地拍。

還有記者遞上話筒,尖銳地問道:“請問,你們戒網瘾體校的人是怎麽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查到林老實的行蹤的?現在賓館聯網公安局,你們是不是公安系統裏有熟人?”

“請問,你們學校是不是經常體罰、電擊學生,讓學生生不如死,以至于林老實一聽要被送回你們學校,就毫不猶豫地跳了樓?”

……

一個個犀利的問題搞得闫主任招架不住,他趕緊擡起手臂擋在面前,擋住不停閃爍的攝像機。但他擋得太晚了,記者早在第一時間就拍到了他的照片。

“開路,趕緊回車上。”闫主任明白,這時候說什麽都是錯的,不如不說。

陳教官等人立即上前,推開記者,低着頭,匆匆往停車的地方而去。

但他們才走出幾步,一個警察就追了上來,攔住了他們:“你們是戒網瘾體校的吧,田隊說了,請你們跟我們回派出所配合做個調查。”

陳教官幹了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種架勢,咽了咽口水,焦急地說:“這……這不關我們的事,是他自己要跳樓的。”

警察擡頭看了陳教官一眼:“陳陽,我們調過酒店的監控,五樓走道上的監控顯示,今早四點多的時候,你們去過林老實的房間門口。請你們三人也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陳教官傻眼了,驚慌失措地望向闫主任,焦慮地低聲喊道:“闫主任……”

他們以往也是這麽做的,但從未踢到鐵板。因為酒店雖然有監控,但只要沒出事,誰會沒事幹去調查監控啊,所以給了他們空子鑽,不曾想,今天竟然栽了。

闫主任已經從最初的驚慌中冷靜下來,鎮定地看着警察,一臉無所謂地點頭:“好,身正不怕影子斜,走吧,我們回去配合警方調查。”

說一千道一萬,又不是他逼林老實跳的樓,警察也不能把他怎麽樣。只是這一耽擱,他就沒法回去處理這件事了,希望學校裏其他工作人員能夠想辦法将這件事給壓下來。

但闫主任心裏也很沒底,因為這不是他們本地。這都跨省了,自己的關系和人脈,在這裏完全用不上。

闫主任和陳教官三人連同司機,總共五個人都被請去了派出所。同時被帶過去配合調查的還有林父。

開始,林父還不願意:“我,我要先去醫院看看我兒子怎麽樣了,我不能去派出所。”

來帶他走的小警察撇了撇嘴,目露譏诮,這時候知道當個好父親了,早幹嘛去了?要不是他身穿警服,真要好好奚落這人一頓。

“不行,你必須跟我們去派出所做調查。”警察抓住林父不放,“醫院那邊,我們有同事跟過去了,待會兒有消息會通知你的。”

林母吸了吸鼻子,問小警察:“那……那我可以去醫院看看我們家阿實嗎?”

小警察對女人的眼淚不知所措。而且跟林父一對比,林母要好很多,那小夥子跳樓了,生死未知,被送進了醫院,身邊也不能沒一個親人啊。

小警察扭頭看田隊長。

田隊長安排好了工作,走過來說:“小光,你送林老實的母親去醫院,這邊我來。”

小警察連忙點頭,把燙手山芋給了田隊,自己送林母去醫院。

他們趕去醫院時,林老實已經被送進了普通病房。

在路上,醫務人員就發現了,因為樓層不是特別高,地上又被消防人員鋪了氣墊的緣故,有這個緩沖,林老實摔下來,正好摔在墊子上,沒有什麽大礙,只有一些輕傷。

只是從那麽高摔下來,很可能有腦震蕩,需要在醫院觀察兩天。

把林老實安排好後,年長的護士長将點滴給他打上,勸他:“小夥子,你的人生還長,不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不值得。”

林老實聲音沙啞:“謝謝。”

嘆了口氣,護士長拿着東西匆匆出去了。

她前腳一走,林母後腳就來了。

“阿實,阿實,你吓死媽了,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呢!”林母蹲在床邊,看着林老實憔悴的臉和幹得裂開了唇,哭成了一個淚人。

林老實不想聽她哭,轉開了話題:“從早上到現在,我一直沒吃飯,你能去讓那警察哥哥去給我打一份飯來嗎?”

因為愧疚,林母正是母愛爆棚的時候,當然答應了。她起身走出去掏出一百塊給守在門口的小警察:“同志,我們家阿實一天沒吃東西了,能不能麻煩你去醫院食堂幫忙打份飯過來?”

“我要在這裏看着林老實。”警察不答應。

林母抹了一把眼淚苦苦哀求:“小同志,你幫個忙吧。病房這裏有我守着呢,再說我們家阿實現在又累又餓,又受了傷,還在打點滴,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這倒是,小光才進派出所一年,年輕好說話,遂答應了,接過錢,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他走後,林老實坐了起來說:“媽,我想上廁所,你扶我過去好嗎?”

林母趕緊舉起輸液瓶子,然後一手扶着林老實,慢慢往廁所走去。到了廁所門口,她先進去,墊着腳把瓶子挂在了廁所裏那個專門輸液的三腳架上。

剛弄好,林母忽然聽到背後傳來啪地一聲。

她猛地回頭,看到門被關上了,心裏閃過不好的預感,連忙驚呼道:“阿實,阿實,阿實……”

林母去推門,卻發現門怎麽都推不來,她急了,趕緊扯着嗓子大聲呼喚。

這聲音驚動了醫務人員。

過了兩分鐘,聽到動靜的醫務人員跑過來,推開了病房門,解開了纏在廁所門上的輸液管子,把林母解放了出來,問她:“怎麽回事?”

林母趕緊把事情說了一遍:“我兒子說要上廁所,我就送他過來,哪曉得他趁着我進廁所幫他挂瓶子的時候,把我給反鎖在了廁所裏面。護士,幫幫忙,趕緊幫我把兒子找回來,我兒子才從五樓跳下來,有腦震蕩,身上還有很多傷呢。”

找回來?怎麽找,對方是個成年人了,不想呆在醫院裏,想跑,人又沒犯罪,他們能怎麽着?

護士揉了揉額頭,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趕緊給保衛科打電話:“剛才305的病人自己拔了針頭跑了,你們找找,把他帶回來,他有腦震蕩呢!”

醫院保衛科馬上通知了門衛,又派出保安去找林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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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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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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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