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營救(一)
蘭芷與段淩一路沉默回了府。府門外,段淩先下馬,而後轉身,朝蘭芷伸出手。蘭芷卻對那只手視而不見,照舊一躍下了馬車。
段淩微微皺眉:“小心些。”
蘭芷一聲嗤笑:“大人昨夜所為難道更溫柔?”
段淩牽了她的手:“我不是沒想到麽。聖上求子多年,也不過得了兩子一女。”他朝身旁的侍衛道:“去找趙大夫,讓他到卧房來。”
蘭芷心存僥幸,聽言重燃希望:“你不信張太醫所言?你怕聖上故意欺騙你?”
段淩很有些無奈:“你都在想什麽呢。聖上騙我這個幹嗎。”他抓起蘭芷的手輕柔摩挲,委婉道:“這陣子事情太多,還是找趙大夫來好好看看,方能安心。”
蘭芷便冷了臉。
卧房之中,老大夫果然肯定了蘭芷有孕,事無巨細一番囑咐。段淩聽得很是認真,蘭芷卻是愈發心悶,霍然站起:“我出去走走。”
她都行到門口了,老大夫卻捋着山羊胡道:“哎,夫人,這都亥時中(22點)了,你該歇息了。”
蘭芷忍耐解釋:“我不累。”
老大夫連連搖頭:“非也非也!有時你不覺得累,可胎兒卻覺得累。孕婦便該多多休息。你這一整夜都在外奔波,現下既然有條件,便該躺下睡覺,以免動了胎氣……”
蘭芷惡狠狠一眼剮去!老大夫被她吓了一跳,話語便是一頓。段淩見了,起身行到她身旁,卻是忽然想起什麽,又轉頭問道:“她昨夜還大發了脾氣,沒動胎氣吧?”
蘭芷:“……”
老大夫總算還有眼力勁,一邊起身一邊道:“沒有,沒有,夫人身體很好,現下母子俱安康,老夫這就告辭,”他行到門外,卻還是回頭叮囑道:“只是以後要多多注意……”
蘭芷啪得重重關上門!段淩這才安撫道:“趙大夫自我13歲改名換姓後,便一直跟在我身邊,也算是看着我長大,現下見着我有後,自然歡喜。他年紀大了,多唠叨幾句,你也別往心裏去。”
蘭芷嘲諷一笑:“大人也太看得起我了吧?竟然允我這奸細為你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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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淩垂眸片刻,輕柔摟了她的腰,将她帶到床邊坐下:“阿芷,我派出去查探中原船家的人,前日已全部回來了。”
蘭芷身體便是一僵:她險些忘了這事!當初段淩要殺她,她為保命編造了個“納蘭王乘船出海”的謊言,段淩還派了許多人去中原查探真假……現下段淩肯定已經知道她在騙人。那他此時說起這件事,又是什麽意思?
她腦中急速飛轉,卻感覺男人的手緩緩撫上了她的背:“別緊張。”
那厚實的手掌從上而下,一遍一遍順過她的脊椎,仿佛是在寬慰小動物一般。段淩一手執起蘭芷的手,微微垂頭:“阿芷……便這樣吧。”他似乎是輕嘆了一聲:“我不找納蘭王了。”
蘭芷怔住,不料他會說出這話。她知道“納蘭王”在段淩心中的地位,代表了家族,代表了責任,也代表着他自少年時便一直堅守的夢想。這個代號是如此重要,以至于它已經成為了男人的執念。她怎麽也不相信段淩會放棄尋找納蘭王。
段淩仿佛清楚她的想法一般,開口道:“自家族覆滅後,我便一直追尋納蘭王,至今已有十五年。曾經我确定自己不會另娶他人,可現下……因緣際會,我已經娶了你。”他的聲音低沉:“我不是不失落,不是沒怨恨,可現下我們已經有了孩子……便是為他,過往種種,我也不想再計較。”
男人擡頭,看入蘭芷的眼:“我會忘記納蘭王,從今往後,一生一世,只有你。而你……”他雙手捧住蘭芷的臉:“你也必須和你的前塵往事斷絕。”
一瞬間,蘭芷清晰感覺到,心底有什麽東西湧了出來,熱熱地燙,幾乎要讓她失控輕顫。她曾經以為他不愛她,以為他只愛納蘭王。可她不是納蘭王了。他也不要納蘭王了。他只要她。
便是此刻,有什麽在腦中飛速串聯起來,蘭芷猛然偏頭,避開段淩的目光:“你是安排好的吧?”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出口,段淩卻并不意外,只是問道:“你指什麽?”
“我懷孕,你早有準備吧。”蘭芷喃喃道:“你讓嬷嬷給我喝藥,讓我誤以為那是避子湯。所以在殿上,你聽到我懷孕時甚至根本不吃驚……”
段淩不置可否:“你手腕受傷,那藥是補血生肌的。”
“所以你不許嬷嬷告訴我那是什麽藥?所以你來找我時我就得喝藥,不來找我時我便不用喝?”蘭芷找到漏洞,卻無法咄咄逼人:“我手腕十多天前就痊愈了,你卻還讓我喝藥補血生肌?”
這一回,段淩徹底忽視了她的質問。他摟蘭芷入懷,将話題引回:“阿芷,我不管今夜你見了誰,謀劃了什麽事,往後都不許再想。”他的手撫上蘭芷的小腹,唇吻上了蘭芷的唇,呢喃道:“乖乖的……好好和我過日子吧……”
這一夜,蘭芷輾轉反側,幾乎整夜未眠。清晨時分,當第一縷陽光透入窗棂射入房中,蘭芷終于做出了決定。她情緒低落在府中悶了幾日,然後在營救太子前兩日,兩人于夜色中散步時,她忽然對段淩道:“明日是元白的生辰。”
段淩不料她會說起這個話題,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卻聽蘭芷一聲輕嘆:“我要去無相寺給他上香。”
段淩猶豫片刻。他不敢再将她關在府中,就怕她悶悶不樂對胎兒不利,卻又不放心放她外出,遂道:“我陪你去吧。”
蘭芷看他一眼,微微張口,複又閉上,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段淩知她的顧慮:她覺得他身為殺人兇手,根本不配出現在死者靈位前。念及蘭芷自得知有孕後,雖然沒有明确表态,行事卻很安分,段淩終是應允:“那我派些人與你同行。”
次日清晨,蘭芷便在三十餘名侍衛的守護下,驅車前往無相寺。段淩目送她離開,心中忐忑。他照舊去虎威衛當值,只是途徑寧逸院時,特意進去走了走。中原太子已經離開天牢入住寧逸院,段淩雖不知那些中原人有什麽謀劃,卻清楚他們的最終目标是太子。便是因此,他安排了三倍于從前的兵力看守。見到寧逸院守備森嚴,并無異狀,段淩這才心中稍安。
一上午虎威衛無事,段淩眼見日上正午,估摸着蘭芷也該回城了,便打算去城門口接她。哪知他才剛離開虎威衛,便見到一名段府侍衛急急策馬奔來。
侍衛于段淩幾步遠處下馬:“大人!不好了!夫人……夫人她……”
不好的預感成真,段淩竟是意外冷靜。他深深吸氣,就打算聽聽蘭芷還能幹出什麽事,卻見那侍衛驚慌道:“夫人她……出家了!”
段淩跟着侍衛朝城郊而去。原來,蘭芷并沒有去無相寺,反而去了與無相寺齊名的尼姑庵。侍衛們覺得不過是換個地方上香,并無大礙,又不敢太過違背蘭芷,只得遂了她的意。哪知蘭芷進廟後,與住持師太長談許久,轉頭便宣布她要出家。侍衛們苦勸不住,只得遣人回報段淩。
段淩來到兩儀庵,便見三十餘名侍衛将前殿團團圍住。一位老尼手持剃刀立于殿中,下方跪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旁的地磚上……已然落滿了長發。女子着素色布袍,閉着眼,神色寧靜安詳,那張臉依舊年輕貌美,可在青燈古佛的對襯下,卻無端讓人感到空寂。
若說來的路上,段淩還覺得蘭芷有所圖謀,此時此刻,他卻再無法這麽想。段淩只覺心被那發絲纏住,腳步不自覺停下。老尼卻放下剃刀,朝段淩雙手合十一禮,轉身進了後殿。蘭芷也站起跟上。段淩驚醒,連忙喚道:“阿芷!”
蘭芷腳步微滞,卻并沒有搭理他,便繼續朝裏行去。段淩幾步追上,攔在她身前!蘭芷安靜看他,那眉眼依舊熟悉,可那光光的額頭……卻萬分刺眼。
段淩覺得自己應該溫言相詢,可從未有過的巨大不安自心底生出,段淩無法自控。他狠狠抓住蘭芷的手,逼視她咬牙道:“阿芷,你休想抛開我……”
蘭芷垂眸,朝那老尼道:“師太,可否借間廂房一用,容我與這位施主說幾句話?”
老尼在段淩身後應了句佛號:“阿彌陀佛,去吧。了卻塵緣,于你修行也有利。”
段淩聽言心中大罵,卻沒法計較,只能随蘭芷一并去了廂房。他方關上房門,便見蘭芷轉身背對他,竟是解開衣帶,将布袍褪了下來。那赤.裸的背上……竟赫然盤着一朵朱紅色的尹羅花。
準備了一路的說辭此時全堵在了心中,段淩呆住,恍惚行到蘭芷身後。他的指尖再次細細撫過那花朵脈絡,卻沒有察覺到半點不妥。仿佛為了印證他心中的話,蘭芷将衣袍穿上,淡淡開口道:“哥,我就是納蘭王。”
段淩覺得腦子不夠用了。他轉到蘭芷身前,半響方道出一句:“你為何要遮住胎記騙我?”他想起過往,心中大痛:“憑白受了那許多折磨。”
蘭芷仰頭看他:“不要緊的……我寧願被你折磨。”
段淩臉色變得難看:“阿芷,你在說氣話。”
蘭芷并不反駁,只是偏開頭,自顧自道:“我本來都決定了,配合中原人救出太子後,便離開你,離開浩天城。可你對納蘭王執念至深,我擔心你會因此糾纏,這才遮住了胎記騙你,就是希望能徹底抛開過往,重新生活。”
這話實在誅心,段淩半響方能克制悲苦,勉強一笑道:“你……你就這般恨我嗎?”
蘭芷卻搖了搖頭:“不,我不恨你。我只是忘不了任元白的死,我只是再無法一心一意愛你,我只是不知該如何與你相處。每每我貪戀你的溫柔寵溺,元白一身血污的樣子便會出現在我眼前,他死不瞑目看着我,仿佛在指責我忘了他的血海深仇……”
“和你在一起,我不敢快樂,甚至稍稍放松我便覺得愧疚負罪,心中難安無法自處……”說到此,蘭芷神情掙紮而痛苦。她終是看向段淩,聲音克制不住顫抖:“哥……你設法讓我懷孕,有考慮過我的心情嗎?我真的無法面對這一切……你當我是逃避也好,當我是厭倦也罷,我只是不想在你身邊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完結了,作者菌這幾天偷偷撸了發新文,艾瑪那個熱情啊……寫這文時真沒法比啊!
#我承認我就是個喜新厭舊的負心漢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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