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複雜
第三十九章複雜
“是少爺!”
婉兒臉上的淚痕還沒有消散,可風雨之中的一聲騾叫卻讓她猛然站了起來。
外面雷聲隆隆,雨點砸在屋檐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但婉兒就這麽靠在窗邊側耳聆聽着,暗中祈禱着。
“叫啊,再叫一聲...”
劉婉婷看着作妖的婉兒,不知道是不是她出現了幻覺,還是...
“嗬!”
不知過了多久,騾叫再一次響起,而這一次清晰不少,連劉婉婷也聽到了。
“是少爺,一定是少爺!”
婉兒喜極而泣,也不管屋外正下着大雨,便想一頭紮進雨幕之中。
“什麽是少爺,難道你家少爺我叫得這麽難聽嗎?”
這熟悉的聲音,婉兒一頭紮進那個被雨水淋濕的懷抱中,哭嚎道:“少爺,你可算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婉兒,嗚嗚嗚...”
哭聲代替了一切,劉婉婷看着桌子上那封寫好的信,突然揉成了一團。她緩緩起身,可雙腿竟然已經麻木,用手撐住桌子,可堅強了一晚上的淚水洶湧而出,重重砸在桌子上。
秦風帶着一股涼風沖進來,看着那帶着一抹血色的短刀和依舊挂在房梁上的繩套,一瞬間,他什麽都明白了。
嗓子有些發幹,眼睛有些發紅,千言萬語湧到嘴巴,可等秦風開口的時候,只化為了一句。
“婉婷,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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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婉婷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緩緩轉過身來,看着渾身濕透,身上還布滿血跡的秦風,就準備學婉兒一樣撲過去。
“少爺,是少爺回來了嗎?”
秦風張開雙臂,準備将妻子迎入懷中,可屋外傳來的大吼卻讓他臉上升起了一絲苦笑。
“華叔他們也擔心了一夜,夫君應當先安撫人心才是。”
秦風點點頭,剛剛回身,就見秦華已經帶着幾個家丁沖進了院子裏,而他自己更是沒有絲毫顧忌的闖入了房中。
“少爺,你可算回來了!”
“華叔,我沒事,這不是安全回來了嗎?”
秦華仔細打量着秦風,雖說沒有什麽明顯的傷口,可身上那大片暗紅色的血跡卻讓人有些觸目驚心。
“少爺,這血...”
“敵人的。”秦風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轉移話題道:“家中可曾有事?”
秦華連忙道:“無事,自少爺走後,老奴便親自率人巡視,別說人,一只耗子都別想溜進莊裏。”
“那就好。”
回來的時候,秦風一直在擔心這個事,伏擊他的只有兩人,他不敢确定這是不是調虎離山之計,如果秦家莊真被人摸進來,拿劉婉婷、婉兒等人的性命來要挾他的話,這事還真有點麻煩。
所幸如今看來,敵人沒那麽聰明,或者說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秦朗那小子怎麽也不給少爺打把傘?”
看着秦風濕透的衣衫和他身後頗為怨念的劉婉婷、婉兒兩人,秦華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連忙想退出去。
可秦風卻開口道:“華叔,這兩瓶酒,一瓶給朗叔,剩下的那瓶給魏徵,朗叔那邊無需擔心,可魏徵...你一定要盯着他喝下去,不說喝完,但是得喝醉,明白嗎?”
拿着兩瓶撕掉标簽的茅臺遞給秦華,其實秦風并不擔心秦朗,那家夥就是一個殺神,亂軍之中随意進出的人物,怎麽可能殺兩個人就被吓到?
倒是魏徵那個小豆丁讓他頗為不安,古代人是早熟,可說到底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經歷這麽大的事,想來心中定然十分恐懼,醉上一場也好,起碼能睡個安穩覺。
秦華抱着兩瓶茅臺走了,婉兒也不嫌秦風渾身的血跡,重新沖到他的懷中,哭得一塌糊塗。
“好了,少爺我吉人自有天相,區區幾個小蟊賊而已,能把你家英明神武的少爺如何?”
勸慰了半晌,就在秦風口幹舌燥的時候,卻聽到耳邊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好嘛,小丫頭竟然在他懷中睡着了。
“我先把她抱回去,回來之後再洗澡更衣。”
劉婉婷伸手揉着太陽穴,點點頭,連忙吩咐一旁的丫鬟去燒水。
婉兒的卧房就在旁邊,通房丫鬟雖然也帶着個丫鬟的名頭,但地位總是要高上一些,和況且秦風根本沒把婉兒當丫鬟看,待遇自然是不差。
給婉兒蓋好輩子,輕輕關上房門,秦風剛剛轉身就看見了去而複返的秦華。
“少爺,魏徵那小子一杯就醉了,此刻已經睡下了,倒是秦朗那家夥一個勁的連呼好酒,老奴便自作主張把魏徵剩下那大半瓶也給他送去了。”
秦風點點頭,52度的飛天茅臺,對于這個只有幾度、十幾度酒水的時代來說,自然是好酒。哪怕放在後世,秦風一輩子恐怕都不會舍得花錢買這麽貴的酒。
但秦風清楚,秦華是個穩重的人,他去而複返定然不是為了說這麽一件小事。
“華叔,有事直說便是。”
秦華猶豫半晌,還是道:“少爺,這事老奴本打算爛在心裏的,畢竟老爺走了,少爺基本也無緣仕途,說出來也沒用,可如今...”
大雨傾盆,朦胧的月光已經徹底隐去,兩人站在屋檐之下,隐隐感到了一絲寒意。
“老奴便直說了吧。”秦華咬牙低聲道:“少爺,老爺當初被罷官聽說就和太子有關,好像老爺不滿意太子,言太子奢靡...具體如何,老奴當年也就是一個管事,雖說能幫老爺磨磨墨,鋪鋪紙,但這種事終究知道的不多。”
卧槽!
坑爹的兒子見識的多了,可坑兒子的爹...
話說到這,連秦風都不得不佩服他那個便宜老子了,你一個區區五品的吏部員外郎,人家太子怎麽樣,關你屁事,用得着你來指手畫腳?再者說,如今的楊勇可不是那個後來失去楊堅和獨孤皇後喜歡的廢太子,你一個屁大點的官,而且還是北齊投降來的,上來就大大咧咧開口太子怎麽怎麽不好,你咋那麽能呢?
可秦風有些想不明白的是,秦毅确實不知死活,可他還沒那麽重要吧?
區區一個五品官,縱然說了什麽不該說的,也應該沒嚴重到要皇帝親自下旨罷黜的程度。而且話往回說一說,官員們口無遮攔的不是沒有,大嘴巴更是比比皆是,這種人往往還能得一個美名,叫诤臣,他那弟子魏徵就是其中的代表。說到底,這不算是個大事,朝堂之上,今天我噴噴你,明天你噴噴我,說不定扭頭還一起下館子呢。
可為何只有一個秦毅被罷官,難不成這其中還有隐情?
楊勇和楊廣之争在歷史上很出名,甚至不下于後來李建成、李世民兄弟的争鬥,可如今大隋不過剛剛建立,楊堅雖然年紀不小,可身體還行,遠遠沒到着急尋合适繼承人的地步,怎麽太子之争就已經這麽兇猛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到目前為止,根本沒有一個能和太子楊勇分庭抗禮的皇子,你上去噴楊勇,不是找死嗎?
後來成為昏君典範的楊廣如今還是晉王,年紀也就十五六歲,雖說古代人早熟,十五六已經可以算作成年,可就算楊廣如今心中已經有了盤算,現在最重要的也是立功,提升自己的威望,同時拉攏人手,而不是命人噴楊勇吧?
自己這個便宜老爹是楊廣的人?
秦風感覺自己的後槽牙疼,這他娘的都是些什麽破事,前期的楊廣确實算得上英明神武,哪怕拿秦皇漢武來比也絲毫不怵,秦毅就是因為這個覺得楊廣比楊勇要強,所以想讓楊堅廢太子的?
一系列的推測讓秦風的腦袋發懵,老實說,這亂七八糟的關系已經讓他的心中宛如亂麻一般。
當然,他想這些,并非是準備給秦毅報仇,畢竟如今的他可以說是自身難保,還想為都沒見過一面的秦毅報仇有點扯。他其實更想弄明白的是,自己這個便宜老爹究竟得罪了多少人,若是他們把這仇記到自己的腦袋上...
搖搖腦袋,秦風把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抛了出去,如今想那些不現實,柳詠德區區一個青皮便能讓自己如此狼狽,若是真換成官場上那些又厚又黑的家夥,會是一番怎樣的場景?
秦華走了,秦風一個坐在屋檐下,掏出一瓶茅臺悶了一口,任憑那辛辣的感覺在口中回蕩。
酒水很香,但秦風卻始終能聞到一股人血的腥味在他鼻尖環繞。
“幹他娘的!”半瓶酒進了肚子,秦風的眼睛似血一般通紅,低聲嘶吼道:“你不讓老子好過,老子讓你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