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同桌關系〔5〕

顧知然有點錯愕地看着喬之深，他深邃眼眸就像有魔力般的吸引着她。

這一刻，顧知然多麽想說，我不想回英國，我不喜歡倫敦的天氣，不喜歡西餐，不喜歡周圍充斥着英語，我想留在中國，留在這個土生土長的a市，留在外婆父母親人身邊，留在……你的身邊……

只是腦海裏深藏的記憶撲面而來，她的腦袋瞬間清醒了。她差點就忘了……

顧知然別過頭不看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她正視前方，慢悠悠地說：“已經習慣了那邊的生活，大概一直都會在那邊。”

車廂內一片沉靜，顧知然不敢去看喬之深，他臉上任何可能的表現，她都覺得自己都受不了。

她慌忙打開安全帶，邊拉開門邊說謝謝，然後頭也不回地往車尾箱走去，只是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刻，似乎聽見喬之深無奈的嘆息聲。

喬之深也跟着下車，三兩步走到車尾箱，不等顧知然，就幫她把行李箱拿了出來，在遞給她的同時，掏出自己的手機，遞到她面前：“把你的手機號碼輸進去……”頓了一會兒，說：“再也不要讓我找不到你了！”

顧知然連忙把手機接過來，低頭就開始輸入自己的手機號碼，以此掩飾自己通紅的臉，還有砰砰砰的心跳。

輸完後就按了撥打鍵，同時掏出自己的手機，稍稍平複了下心情，擡起頭對喬之深說：“看，我也有你號碼了，保持聯系。”

喬之深輕笑了一下，說：“小沒良心，我的手機號碼一直沒變，只是你沒有記住而已。”

顧知然幹笑了一聲：“我先回去了，你開車小心點。”接着對喬之深擺了擺手，拉起自己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往家裏走。

轉過身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潸然而下，她不敢擡手去擦，只能挺直腰板，一路往前。

他說：“我的手機號碼一直沒變，只是你沒有記住而已。”

可你曾知道，我在異國他鄉，多少個孤獨的夜晚，我手裏拿着手機，按下你的手機號碼，一遍遍的輸入，又一遍遍地删除，始終沒有撥出去的勇氣。我不知道撥通之後，我應該跟你說什麽，是好久不見呢？還是一句簡單的hi呢？還是問一句，你是否還記得我是誰？知道我是誰嗎？

我更加害怕撥通之後，你身邊傳來林天藍的聲音……

顧知然回到家時，幸好家人都出去了，不然她這幅模樣，肯定吓壞他們。她回到卧室，簡單沖了個澡，就開始倒頭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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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她睡得不踏實，朦朦胧胧地做着夢，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高中，畫面裏到處都是喬之深的樣子，安靜的、沉默的、生氣的、微笑的……

“然然，然然，醒醒……”

顧知然悠悠睜開眼睛，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至看清楚面前的張思晴，她才記得自己回了a市。

“作惡夢了嗎？都哭了……”張思晴急切地問。

顧知然這會兒才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才發現一片濕濡。

“嗯……我夢見有怪獸追我……”顧知然記得小時候一夢到被怪獸追的夢就會哭。

“傻孩子……小時候是爸媽對不起你……”張思晴一臉愧疚地看着她。

“媽，那都已經過去了，我那時候不是小嘛，膽子小才會那樣。”顧知然安慰道。

張思晴輕嘆了口氣，握住顧知然的手，輕輕地拍着：“都怪爸媽當時想得不周到……要是當時……”

“媽，過去的都不要提了，我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顧知然打斷張思晴。

“好好好……媽不提就是了，只要你現在好好的就行了。”張思晴連忙說，“然然，媽有個事情跟你說一下。”

“什麽事？”張思晴突然有點嚴肅，顧知然直覺不是什麽好事。

“就你外婆，年紀大了，這幾年身體機能衰退老化得比較快，已經大不如從前了。”張思晴一臉惆悵地說。

“怎麽會這樣？我每周給外婆打電話，她都說身體好着呢，我也沒聽你們說過什麽不好的情況。”顧知然焦急地問。

“外婆知道你在英國讀書忙又辛苦，怕你老是要回來看她，奔波勞累，怎麽樣也不讓我們說，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外婆固執起來，我們都沒她辦法。”張思晴也是滿臉無奈。

“是我自己疏忽了，有時候聽她說話有點不對勁，外婆說信號不好之類的，我就信了，我怎麽就這麽粗心呢！”顧知然很是自責。

“這也不怪你，外婆也快九十歲了，身體機能衰退也是沒辦法的事。”張思晴是家中的老小，上面有幾個大哥跟大姐。“只是，然然，媽有個建議，你先聽着，覺得可行的話就接受，要是有其它想法，你也可以不必理會媽的意見。”

“媽，你說……”顧知然一臉疑惑。

“你現在也畢業了，當初爸媽想送你出國讀書也是舍不得，你也知道小時候那會……哎呀，剛說了不提，反正就之前聽你想法，是想繼續留在英國，但爸媽還是希望你回國，我們家不是特別的大富大貴，但在a市也是說得上的家庭，你一個女孩子，我們也不希望你太辛苦了。你回來之後，無論做什麽，爸媽都支持你。當然，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你留在a市多陪陪你外婆，這麽多孫子孫女中，她最疼的就是你。”張思晴語重心長的說。

“媽，那我回來吧！”什麽辛苦不辛苦的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她要陪伴外婆，想起這點，她就覺得自己格外地不孝。

“好好好……”張思晴喜形于色，“那你這次什麽時候回英國，媽跟你一起過去，到時候幫你收拾行李。”

“等貝贻婚禮結束之後就回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到時候要跟同學朋友告別，可能比較忙，媽你就別跟着我過去了，免得到時候無聊。”顧知然說。

“行，那我讓你哥的秘書給你訂機票。”張思晴掏出手機就給兒子打電話。

“媽，不急，等會我給我哥發條微信就可以了，我們現在就去看外婆好不好？”顧知然這會兒特別想外婆。

“可是媽等會要跟你爸去參加一個飯局，過兩天好不好？”張思晴有點為難。

“那我等會自己去就行，現在過去，正好可以陪外婆吃晚飯。”顧知然連忙起來換衣服。

“那我讓司機送你過去。”張思晴說。

“不用了，我打車過去就行。”顧知然邊說邊把張思晴往外推：“媽，我要換衣服。”

“媽生你養你這麽大，還不讓媽看一下。”張思晴邊說邊往顧知然胸前投去探索的目光。

“媽，你為老不尊，肥皂劇真得不能看太多了。”顧知然惱羞成怒，把張思晴推出門外，把張思晴的笑聲關在門外。

張老太太住的地方沒變，還是在老市區。顧知然打車到了附近就下車，因為車子進不去。

黃昏的太陽斜斜地照在斑駁的小路上，顧知然恍然覺得自己回到了童年，每天放學後，外婆牽着她的手，慢慢地踱步回家。外婆很疼她，每天都做了小點心帶去學校接她放學，她就一邊吃着點心一邊回家。

轉了幾個彎，外婆家的房子終于在眼前，還是舊時的兩層小樓，老舊的小花園種着各種各樣的植物。外婆很喜歡弄這些花花草草，鮮活的植物給這個小花園增色不少，甚至在這條老街上，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知然？”

顧知然轉過身去，就看見簡唯瑾站在他眼前，臉色平靜，但不掩驚喜之色。

“啊……這麽巧……”在這裏遇到他，顧知然也覺得很意外。

“你住這？”簡唯瑾指了指面前的房子。

“不，我外婆住這。你呢？”顧知然覺得簡唯瑾應該不會住在這老舊的小區。

“我奶奶住這附近。”簡唯瑾指了指前面。

“哦哦……那你快點過去吧！我先進去。”顧知然擺了擺手。

“好，我先走了！”簡唯瑾擡腳就往前走，只是今天回來見奶奶的心情，從稍稍郁悶變得廓然開朗起來。

顧知然敲了敲門，不一會兒，有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出來開門。

“姑娘，找誰呢？”婦人問。

“瓊姨是嗎？我是然然。”顧知然估計這個素未謀面的婦人是照顧外婆的保姆瓊姨，因為每次打電話給外婆，都是她接的。

“然然，來來來……快點進來！”瓊姨馬上開門，把顧知然迎進來，“我都沒聽老太太說你要回來呢，她要是知道，別提多高興了。”

“我就是想給外婆一個驚喜！”顧知然笑道。說完，就自顧自地往裏走，邊走邊喊：“外婆，我回家啦！”一如從前。

張老太太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怎麽會聽到顧知然這丫頭的聲音呢？轉頭一看，就看見門外那個久違的人兒。

“然然，真的是你嗎？”老太太好不容易地撐起身來，步履蹒跚地往門口走。

顧知然看見年老卻依然慈祥的外婆，眼淚“唰”地一下就掉下來了！

“外婆，是我，然然回來了！”顧知然張開雙手，緊緊地擁住了眼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