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次日清晨。
季铮站在電梯口,借着門的反光最後一遍檢查自己的衣着,正當他撈起那根不老實的頭發試圖把它固定到它該去的地方時,電梯發出“叮”地一聲,門在他面前徐徐打開。
門裏一群上了年紀的阿姨穿着時髦,手裏拿着把跳舞用的扇子,正你一言我一語地唠着家常,門一打開,一群人的目光齊齊聚焦在了季铮身上。
季铮:“……”
有位阿姨特意壓低了嗓子跟旁邊的老友嘀咕:“喲,現在的年輕小夥子,還挺愛俏的。”
這阿姨是個大嗓門,即使壓着嗓子說話,聲音還是清楚地傳到了季铮的耳朵裏。
季铮:一定是今天出門的方式不對。
“咚咚咚。”
三聲過後,門就被吱呀一聲打開,池以歌正手忙腳亂地把家裏的鑰匙塞進包裏,同時從門口的鞋櫃裏拖出雙鞋子換上,“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她說話聲音輕輕的,還朝季铮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聲一點,溪溪還在睡,別吵醒她。”
季铮立刻抓住了重點:“你怎麽知道她還在睡?”
“不是說讓聞溪睡客房嗎,難道你們兩個昨晚睡在一起?”
池以歌哭笑不得,這種捉奸的口氣到底算怎麽回事啊。
她大力把他推出屋外,同時輕手輕腳地将門帶上,“別看了,我們趕緊走吧。”
季铮猶在不滿,從鼻腔裏重重地哼了一聲。
就知道敷衍他,他要讓她知道,他也是有脾氣的!
“诶,我做了三明治,你要不要吃啊?”
女孩子的聲音從前邊傳來,季铮猶豫了不到三秒,就已經仗着腿長大步追了上去,接過她手裏的小袋子。
“吃!”
—
花鳥市場離小區有二十分鐘的車程,沿街的鋪子擺着各式各樣的花草,籠子裏關着的貓貓狗狗應有盡有,季铮的滴水觀音倒是好找,池以歌走進一家鋪子,問了問老板,老板立馬就從後邊搬了一盆給她。
“小姑娘放心吧,這東西好養活,都不用你怎麽澆水,最适合放在家裏了,拿回去能活好久呢!”老板拍着胸脯跟她保證。
池以歌想起放在季铮辦公室裏那盆一戳就倒的滴水觀音,對老板這番話在心底默默打了個大問號。
季铮倒是美滋滋地捧着這盆盆栽,轉頭認真地跟老板聊起了養這些花花草草的注意事項,還煞有介事地拿手機裏的備忘錄記了下來。
池以歌在店裏轉了一圈,看了看其他的花卉,讓老板再包一些起來,回去能擺在店裏。
老板拿計算機啪啪一按,給他們抹了個零頭,又拿來袋子方便他們把花提回去。
老板的桌上擺了個鳥籠,裏邊停了只黑色的鹩哥,這只鳥被老板養得胖乎乎的,脖子那圈橘黃色的毛活像是給這鳥圍了條圍脖,老板将鳥籠打開,這鳥也不跑,乖乖地停在老板手上,小嘴巴一張,字正腔圓地念道:“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老板給鹩哥添了點鳥食,“有意思吧,這鳥兒可聰明。”
他說着輕輕在鳥屁股上彈了一下,鹩哥順勢飛向季铮,穩穩地停在他的小臂上,那雙小黑豆眼卻是直盯着他旁邊的池以歌瞧,池以歌看它可愛,就伸手摸了摸鹩哥頭頂柔軟的毛。
鹩哥眼咕嚕一轉,突然張嘴道:“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池以歌:“……”
老板撫着将軍肚大笑道:“我怎麽說來着,我這鳥兒有眼光吧。”
池以歌:“老板你誤會了,我跟他不是……”
“是有眼光!”季铮誠懇地看着老板,“這鳥,您看能割愛給我嗎?”
鹩哥:“在一起,在一起!”
季铮看這只鳥的目光越發柔和,大有要将它揣進兜裏抱回家的意思。
池以歌:不是,你還想聽幾遍?
一想到這人把鹩哥牌複讀機帶回家後的場景,池以歌頓覺眼前一黑。
好在這鳥是老板辛辛苦苦一手教大的,對它很有感情,任季铮把價提得再高,說不肯賣就是不肯賣。
沒有買到心儀的鹩哥,季铮仍有些失望,時不時回頭往店門的方向看兩眼,看上去很期待老板能突然改變主意追出來。
池以歌:感謝老板立場堅定。
“那個,時間也差不多了,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吃點東西?”池以歌扯了扯他的袖子,很闊氣地道:“想吃什麽就說,我請客!”
季铮打開後備箱,将那盆滴水觀音寶貝似的放好,他剛想開口,口袋裏的手機猝不及防地響了起來。
季铮的動作一頓,不情不願地接起電話問道:“喂,什麽事。”
“喂,老季,你昨天是跟我說,你在花鳥市場那邊,對吧?”宋鋒急切地道,“太好了,就你離那兒最近,你趕緊去臨江路金門大廈看看,我們接到報警電話,說那兒有個人要跳樓!”
“老季,老季你聽見沒,你趕緊的啊,我這就帶人過去了。”
季铮:“……”
他黑着一張臉挂斷了電話。
今天果然不宜出門。
*********
臨江路,金門大廈。
早前趕到的消防員已經布好了氣墊,臨近地區的警員有幾個穿行在大廈間,隔了樓頂的小年輕一段距離,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企圖找準時機把人撲下來。
警戒線外圍了一堆看熱鬧的人,他們高舉着手機對準了樓頂搖搖欲墜的男人,有人還在人群中高聲喊着“跳不跳啊,不跳就下來,跳就趕緊,別浪費咱們時間麽不是”。
季铮從人群中擠進去,把随身攜帶的證件給樓下的警察看過,快步沖進了大廈。
樓頂,男人站在呼嘯的冷風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他一只腳已經垮了出去,一邊聲嘶力竭地沖後面喊:“別過來,都她媽的別過來,再過來老子現在就跳下去!”
小民警苦口婆心地在那兒勸着,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觸到了對方的雷區:“我說大哥,你這沒必要啊,為了一個女人,真不值得你這樣,你先下來,下來我們再好好說話。”
“你曉得個屁啊!”男人嚎得凄慘,“那是一個女人的事嗎,啊!”
“我辛辛苦苦工作那麽多年,一畢業起就在那兒工作了,結果呢,說裁就給裁了,我剛付了買房的首付啊,還房貸的錢還沒着落呢,虧我他媽還覺得對不起我老婆,她有了孩子,我還想着挑個好日子就跟她領證結婚的。”
男人吸了吸鼻子,“結果呢,那娘們拍拍屁股跑了,還告訴我,她肚裏的孩子壓根不是我的,我還跟個傻子似的高高興興把要結婚了的消息親戚朋友傳了個遍,現在是個人都知道老子綠得發光了!”
小民警吶吶道:“好像是挺慘的哈……”
他話音剛落,人就被扯着領子提溜到了後面,“還想刺激刺激他,嫌他跳樓的心不夠堅決?”
小民警瞪大了眼睛:“季先生?”
季铮回頭看了他一眼。
小民警激動地道:“季先生,我知道你,你特別厲害,我之前在警校考刑偵的時候,考試前每次都要擺上你的照片出來,貢上零食拜拜,第二天考試準過!”
要不是時機不對,他保不齊還要掏出小本本找季铮要個簽名。
季铮:“……謝謝,但我還沒死呢,拜就不必了。”
“這位先生,在你要跳下去之前,我得先告訴你一聲,以這個高度,再加上底下墊的氣墊,你跳下去,不一定會死,反倒很有可能落得個終身殘疾,沒準下半輩子都得在床上度過,連動都不能動,無論想做什麽,哪怕是吃飯喝水這種事都得人幫你,尋死都尋不了。”
季铮很有禮貌地詢問他:“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男人在風中抖得像個篩糠:“你別想吓我,老子不怕!”
“這怎麽能是吓你呢,這叫闡明厲害才對。”季铮話風一轉,“哎,就說你身上這檔子事,誰還沒遇上過呢,要誰都跟你這麽要死要活的,我現在就該把你拉下來,自己擱那兒站上去!”
旁聽的小民警:“什麽?!季先生您別呀,我我我拉不住你們兩個啊!”
季铮苦大仇深地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向男人靠近:“你當我容易啊,我心上人從前跟我談得好好的,說翻臉就翻臉,跑出國六年,我跟個望妻石似的等她回來,好容易把人等到了,她還不愛搭理我,就昨天,當着我的面跟別人摟摟抱抱親親我我,還把那人留在房間裏過了一夜!”
男人大為觸動:“老弟啊,做男人不容易吶。”
季铮:“可不是,難啊。”
小民警喃喃自語:“萬萬沒想到,像季先生這樣的人,也會被綠啊。”
匆匆跑上樓的宋大隊長:“……”
被順帶着帶上來的池以歌:“……”
宋鋒拍了拍池以歌的肩膀,複雜地看着她:“小池啊,咱老季是個癡心人,你看,你也不好太,太……”
“欸,我這笨嘴拙舌的也說不明白,你心裏懂就成,咱不能那麽欺負老實人吶。”
莫名多了個負心人渣頭銜的池以歌:“……我知道了。”
季铮把手背到身後,朝周圍的消防員比了個手勢,他們快速沖上去,趁男人不備,一把将他從邊沿處拽了下來。
宋鋒走上前,什麽也沒說,老大哥般拍了拍季铮的肩膀,“兄弟,下次哥帶你喝酒。”
季铮:“不是,你誤會……”
“季铮。”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季铮後背一僵,“以歌,你什麽時候上來的?”
“來的不久。”池以歌微笑補充,“剛夠把望妻石那段給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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