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上班的時候,鄭惟汐在走廊裏碰到了鐘總,她站到一邊準備從鐘總身旁快速離去。

“鄭經理”鐘總側過身看她“現在要有時間,去我辦公室一下?”

課堂裏,越不想發言的學生越容易被老師點名。

“我還有點事情要做。”

“幾句話,沒多長時間,耽誤不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胳膊擰不過大腿……

畢竟是老板。

各種心理活動後,鄭惟汐随他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

“鐘總有什麽事?”

“這個”鐘總倒為難起來“鄭經理,有些事情,你和省心的事情。我不久前才知道。”

鄭惟汐基本上猜到他要說什麽了。

“所以,關于介紹孫總這件事,希望你不要介懷。”

果然。

“沒有啊。我覺得他人很好。謝謝你。”

鐘總臉上的笑容像是被冰凍住了一樣,嘴角動了動,“哦,呵呵。”幹笑了兩聲後,他繼續說“鄭經理,産品發布會後,市場反響非常不錯。下一階段産品的升級完善還需要整個團隊的齊心協力,希望你能全身心投入,公司需要你。”頓了頓“你知道,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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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惟汐理解了一下鐘總這段話的主旨大意:第一,希望她繼續發光發熱心無雜念為公司效力。第二希望她不要因為自己和陳省心的事情被老板知道後就甩手不幹了。

“鐘總,謝謝提點”鄭惟汐告訴他“沒什麽可逃避的,我會繼續和開發部同事們做好下階段産品升級工作。”

“好。”鐘總臉上浮出大大的笑意。

有人推開鐘總的門,聲音洪亮“金鐘罩,給我安排的辦公室在哪兒?”尾音上揚,一聽就知道問話的人心情愉悅。

背對着門,鄭惟汐心裏砰的跳了一下,熟悉且曾讓她心安的聲線,不是陳省心是誰。

“這麽快就來了。”鐘總從辦公桌後面站了起來,迎上前,路過她時,匆匆看了她一眼,很不放心的眼神。

“鄭經理。”鐘總站在兩人中間“你們以前認識。我不多作介紹了。省心現在是公司的産品總監,你們會經常打交道。”

什麽什麽?

“你兼職的?”鄭惟汐問陳省心。

“全職。”陳省心鄭重其事看着她,旋即眉開眼笑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她開始明白鐘總那句有關“逃避”的話暗示什麽了。

誰能告訴她,怎麽才能收回剛才言之鑿鑿的回答?

“合作愉快。”鄭惟汐用平靜的表情掩蓋翻湧的情緒,這個握手,她握得很職業。

回到位置上不久,小七興沖沖的跑了過來“聽說公司二當家今天要來。”

“二當家?”

“是啊。咱們公司是鐘總和人合開的。二當家一直在幕後,公司下一步要做大,被鐘總請出山了。”

呵呵,這樣啊。

“二當家負責設計部和營銷部”小七搖她的手“你們真是命好啊,聽說二當家相貌清俊,言語謙和,不笑時威儀畢陳,展齒一笑滿室生輝。是高冷男神和陽光暖男的綜合體。”

拍老板馬屁也不要這樣沒節操好不好。

“聽誰說的?”

“前臺小妹。”

有文化的小妹,做前臺可惜了。

“我已經見過了,普通人。”鄭惟汐拍拍小七抓住她胳膊上的手“你也見過,就那相術教學版案

例。”

小七張圓了嘴,俄後長長感慨“幸甚至哉……”

沒出息。

像所有領導一樣,陳總監在整理完辦公室的內務後,幾個部門轉了轉,轉到隔壁營銷部時,真是盛況空前。營銷部的人本來就伶牙俐齒,陳省心和他們一應一和,說相聲一樣,笑語飛揚,一陣陣從隔壁傳到鄭惟汐辦公室裏。

鄭惟汐看了看自己部門裏的程序猿們,一個個不茍言笑,老實巴交,不為所動的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隔壁的談笑聲慢慢湮滅,有腳步聲傳來,陳總監推門而入了。

鄭惟汐站了起來,老板來了,作為下屬當然要狗腿的笑臉相迎“陳總監來了。大家歡迎。”稀稀拉拉的掌聲。

陳省心微微一笑後,正色說道“大家都很忙,我簡單說幾句,前期産品推出後,我們收獲了大量的用戶,表現出了巨大的潛力,為接下來的沖刺積蓄了力量。下階段,開發部營銷部需要有更緊密的配合,及時了解客戶的需求,迅速提出對應方案。明天上午,兩個部門開個碰頭會,具體協商。繼續忙吧。”

我去,鄭惟汐心想,暖男形象看來全在營銷部消費掉了,到他們這兒只剩高冷男神了。

陳總監走後,辦公室裏重新回蕩起此起彼伏的鍵盤聲。

一聲不和諧的“叮咚”聲冒了出來,鄭惟汐手機裏傳來短信提示音,孫則溟發來的,“我在機場,出差一周,回來後休年假。”

相親飯吃過後,孫則溟時不時給她來點短信,比如“剛剛散會,新招的年輕人思想很活躍”或者“今早5點起來,看到北京城不一樣的風景。”短信內容乍一看會以為是某位大咖在發微博,不過是一對一定向發送,鄭惟汐負責接收,配合回複點“哦”“真有意思”。

這次她回孫則溟“好的,一路平安,保重。”

叮咚。回複短信來了“你也一樣。祝天天都有好心情。”

下班前,辦公室裏鬧出了點小動靜,有位花店小弟端着一盒淡粉色的玫瑰,氣咻咻的沖了進來,“請問哪位是鄭惟汐小姐?”

門口路過幾個好奇的同事,探頭探腦朝屋裏張望。

“我是。”鄭惟汐站了起來。

“請您簽收一下。”小弟笑眯眯,低頭哈腰遞出一支筆。

“粉玫瑰哎”小七從門口幾個看熱鬧的人裏擠了進來“哇塞,大衛奧斯汀的米蘭達,誰送的?”

鄭惟汐低頭簽字,接過花。

精致的外包裝上,立着小小的粉色卡片,沒有落款沒有署名,簡單一句話“Happy everday!”

每天都有好心情。

鄭惟汐忍不住笑了,這個孫則溟。

***

去金鐘罩公司上班頭天晚上,陳省心特意繞道去了一家花店,提前在網上查過,這家店專營進口玫瑰,網友評價是“花瓣飽滿,姿态嬌豔,價格偏貴。”

要得就是價格偏貴。

“你這兒都有什麽地方産的花?”

“我們這兒有厄瓜多爾玫瑰、保加利亞玫瑰、肯尼亞玫瑰、荷蘭玫瑰、英國玫瑰……先生喜歡哪種?”穿制服的店員亦步亦趨跟在旁邊介紹。

“哪種最貴?”

“價格要數原産英國的大衛奧斯汀最貴,一周到貨兩次,需要提前預訂,不過今天正好進了一批,先生要不要看看?”

看過後,陳省心直接掏出了信用卡結帳,花挺好,風頭絕對蓋過孫則溟送的大紅玫瑰,至少顏色不俗。

寫卡片的時候,他問店員“粉玫瑰是什麽意思?”

“幸福快樂的意思”,回答得畢恭畢敬。

很适合,他滿意了。

鄭惟汐,慶祝我們重新共事,Happy everyday!

***

按陳總監的旨意,開發部和營銷部的同事接連開了幾次碰頭會,鄭惟汐再一次感受到重回陳省心魔爪下的殘酷壓迫。

根據會議議定內容:兩個部門每周五下班前需制訂出下一周工作的調度、安排,報送陳總審閱;每半個月開發部和營銷部進行充分溝通,分析市場動态,提出産品改進建議 ;每年第一季度開發部與營銷部協商後後制定出第二年的産品風格及結構,提交陳總審核……

悲慘的職業生涯正緩慢拉開序幕。

陳總這把火燒得旺,連財務部小七她們也被深深殃及。

“我們主管也跟着瞎起哄,效仿陳總”小七恨的咬牙切齒“我們也要搞什麽周工作安排,月度重點工作督辦,老娘現在每天下班都不能按點回家。”

“你又沒拖家帶口,回去也是一個人,加班還有加班費,不虧。”

“老娘稀罕這點加班費,耽誤我正事。”

話裏有話,鄭惟汐瞄了小七一眼“什麽正事啊?”

小七臉上騰起一片紅雲,扭捏的抓起小坤包,閃人跑了。

有情況。

星期六是孫則溟出差回來的日子,鄭惟汐和他約好了第二天去游樂場見面,自從過完十歲生日,她好像再也沒踏進過游樂場的大門,孫則溟這個安排,鄭惟汐覺得一定程度上修補了她殘缺慘淡的青少年時光,挺好。

到了游樂場發現,嗯,真是好的不能再好,孫總把他前妻的孩子一起帶來了。

小男孩剃着西瓜頭,穿着白色套頭T恤,T恤上繡着毛茸茸的駱駝,和大大的字母“Du Bai” 他緊緊攥着孫則溟的食指,很安分的站着。

“衣服真漂亮”鄭惟汐彎腰指着駱駝上的字母對他說“在迪拜買的?”

“我爸爸給我買的。”

“哦”鄭惟汐有點尴尬看了看孫總,用眼神詢問,他說的爸爸是你嗎?

“對,上次去歐洲出差,在迪拜機場中轉的時候買的。”孫則溟笑呵呵摸着小家夥的腦袋“端端喜歡駱駝對吧?”

“嗯”點點頭。

真是乖巧的孩子。

乖巧的孩子想完旋轉木馬,鄭惟汐和孫則溟帶他去排長隊,排隊的人繞了一圈又一圈,太陽很大,小朋友前額上的頭發被汗打濕了緊緊貼在額頭。隊伍裏已經有孩子在不安分的大吵大鬧了,她身邊的小朋友依舊有耐心的握着大人的手指,一步一步往前挪。

“熱嗎?”鄭惟汐用紙巾幫他擦掉前額的汗珠,拿手裏的宣傳冊幫他扇風。

“阿姨還要等多久?”

“看到前面隊伍沒有?我們繞完這一圈,再繞一圈,再繞一圈,繞完三圈後,差不多到了。”

小朋友被繞暈了,半響後開口“那麽多人。我要早看到有這麽多人,早都換一個地方玩了。”

這孩子,這些人不是白花花就擺在你眼前嗎?還要怎麽樣才能看到?

孫則溟在一旁接話,好心的幫忙解釋“端端今天忘帶眼鏡了。” 伸手又摸摸小朋友的頭。 “不然一定早都看到了。”

“哦,你這麽小就要帶眼鏡啊?嗯,電視看太多了是不是?”

小家夥把頭扭一邊去,生氣了。

脾氣真大。

鄭惟汐的手機恰在這時響了幾聲,裏面卧着一條未讀短信“你這一家三口出游的畫面太震撼了。”發送人,小七。

她直接撥了過去,“哪兒呢你?”

“在你前面。”白藕似的手臂在前方的人群裏揮舞。

“想不想快點玩。”鄭惟汐一把抱起端端小朋友,勇猛的往前擠,一路道歉“不好意思啊,借過一下,孩子媽媽在前面等他……”

“阿姨,撒謊是不對的”小小的聲音在她耳邊糾正。

噓……

她抹着汗把端端放下,孫則溟已經跟着擠了過來,小七半張着嘴的盯着他們“可真能整……”

“鄭小姐。又見面了。”

鄭惟汐這才看到,小七身後站着的她那位強壯的發小,錢先生。

倆人穿的居然是情侶裝。

“你們什麽時候……”鄭惟汐明白了,這就是小七這段時間神魂颠倒忙着的正事啊。

散場的鈴聲響起,人群湧動起來,端端和小七以及錢先生順利排上了位置,鄭惟汐和孫則溟被留在了下一輪,“看好孩子啊”她扯着嗓門對小七喊“他眼睛看不清!”

小朋友用手堵住耳朵,臉扭了過去。

“端端是先天性弱視”鄭惟汐和孫則溟趴在圍欄上,看着游樂場裏高高低低的木馬在眼前一圈圈閃過,孫則溟悠悠的開口“一年前發現的,還好是在六歲前,過了六歲就不太好治療了。”

“哦”鄭惟汐點頭,明白了,小鬼看來還不願意別人講他。

小七抱着孩子坐在白色木馬上從他們面前轉過。

“看這邊,看這邊”孫則溟招呼他們,舉着手機拍照。

端端循着聲音扭過頭,臉蛋激動的通紅。

“玩得真開心。”孫則溟低低說道。

确實開心,她一時想起了那張寫着Happy Everday的卡片,轉頭告訴孫總,“對了,你的花我收到了,很漂亮,謝謝你。”

“嗯?什麽花?”孫則溟微微朝她湊近了一點,眉頭皺起。

“周一下班前送的啊?”鄭惟汐有點拿不準了。

孫則溟不再回答,眼睛看着游樂場裏的來來往往的大人孩子,冒出一句“看來,我有競争對手了。”

晚上,鄭惟汐默默的研究那張沒有署名的卡片,兩個簡單的英語單詞,所有的字母都飛揚跋扈的朝左邊翹着腿,無論如何都像是陳省心的寫字風格。

眼拙啊眼拙,為啥一早她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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