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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大半,哪裏還會記得花露郡主是何許人也。
但如此也好,至少他不會再想着如何花心思通過姻親關系結交恭親王府,姐姐的耳根倒也清靜了。
我禮貌的答道:“若言是我的婢女。”
“木兄已長得驚為天人,沒想到木兄家中的婢女也是各個不可方物。”方正山的話裏有着不容忽視的贊美,當然不是贊美我這副臉模,實則是愛慕若言罷了。
身旁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我聞聲乍一轉頭,發現吳是非手上的酒早就魂歸天外、不知所蹤了,他則是站得板板整整,斯斯文文、規規矩矩的在向若言獻殷勤。
“木兄,何以我在你那住了這麽久都沒有見過這位姑娘,莫不是你把她藏了起來?”他朝我擠擠眼睛,又清了下嗓子繼續道:“我聽說大戶人家都有個不成文的習俗,貼身丫鬟将來有可能會搖身一變成為少夫人的。木兄,你……嘿嘿……”他抿嘴幹樂,笑得好不暧昧,笑得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老實講,吳是非如果當真是和方正山一樣對若言一見鐘情的話,按說是不該給我這個能夠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人提這個醒的。但又一細想,也許吳是非只不過是想借機問個清楚明白,也好打消他心中的疑慮,這樣,接下來的日子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放開手腳追求美女了。
只不過雖然我并不是他們的情敵,但是見得這兩個人有難過的時候也算是我人生中的一個小小的樂趣,我怎麽可能那麽快就否定了,好讓他二人逍遙自在呢。
我很邪惡的狠狠點了兩下頭,“我們家的确有個習俗。”
兩人神色驟變。看得我心情一片大好,差點就笑出來。
若言有些好奇的看着我,是啊,我們家有什麽習俗啊,什麽習俗都沒有。惡作劇嘛,很快就會被拆穿的,等他們弄明白還不如我先說出來。“我們家的習俗呢,就是主子不可以打丫鬟的主意,當然,除非丫鬟看上了主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兩人各自長籲了口氣,但神色還是略顯惴惴不安,以我木羽這個身份的條件,想要若言看上我絕不是難事。看來他們下一步一定會加緊行動,不敢有絲毫懈怠。
“吳兄你當然沒有見過若言,她也是剛從我家鄉來此的。”我轉身面向若言道:“若言,你千裏迢迢趕來找我,一定是有要事,我們且回去談吧。”再度轉身向被我弄得措手不及的二人拱手道:“方兄,多謝款待,在下有要事在身,告辭。至于吳兄,你既無事,就留下陪方兄痛飲幾壇好了。”
這頓白食,吃的委實開心,開心啊。
☆、方正山與木門的不解之緣
回到醫館我便吩咐田順不得讓任何人打擾我,接着我帶了若言進了我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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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邊沒有閑雜人等我自然可以自在些,找了個凳子一屁股就壓在上面,随意的伸了個懶腰。要知道,剛才時刻準備跑路,全身神經緊繃,要多累就有多累。
“若言,是娘叫你來的嗎?”回頭瞥見若言站在門口,雙手置于身前,半低着頭,跟我輕松自在的舉止相比,簡直太不符了。于是我又加了句:“這兒又沒外人,不用那麽拘謹,過來坐吧。”
她倒也聽話,邁着蓮花小步走到我身側的木凳旁,端端正正坐了下去。“回少宮主的話,是尊者命若言來的。”
連說話都是一板一眼的,多一句都不肯說,你就不能主動點,說你是來做什麽的嗎?唉,我這樣一個萬惡的好動胚子怎麽會有這樣文靜的婢女呢。怕就怕生來帶着的習慣,看來若言這輩子只得中規中矩過一世了。
“師祖沒說叫你過來做什麽嗎?”若言這麽突然的出現,其中必定大有緣由,而且事先都沒通知我。明明就是說好了,及笄前只要不玩的過分,随我在外面怎麽玩,斷不會派人來監視我之類的。想想看我最近除了看病、出診、應付應付吳是非,就沒別的事了,應該不是犯了什麽錯誤,被師祖知道了吧。
我擡眼正好看見若言從懷中緩緩取出一個小口袋,雙手奉到我面前,“尊者說少宮主的藥許是吃完了,特令若言來送藥。”
我看着若言手心裏的小口袋,心裏暖暖的。每月兩粒藥,是為了壓制當年毒娘子在我身上下的毒,半個月前我剛吃掉從家中帶來的最後一粒。最近一直忙忙這忙忙那都已經把性命攸關的大事忘記了,要不是若言帶了藥來,只怕我咽氣的時候都還鬧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被收了魂魄。
接過藥,心裏更是一陣難以言喻的感動。人家都說在家靠父母,出門就只能靠朋友了。可是無論家裏家外,我總是離不開師祖。偶爾我也會期望,如果師祖是我父親該有多好,父母對子女再好也不過如此了。
将藥收到袖子裏,我猛然發現有哪一點似乎說不通。送藥倒也正常,因為有幾味特殊的藥材只有百花宮才能培育出來。但送藥需要如此勞師動衆嗎?随便派個人送來即可,沒道理選了所有下人中功夫最好的若言呀。
倘若說有人中途會劫走這藥我是萬萬不信,百花宮的人就算有武功不濟的,但是在我的熏陶下,用點小毒溜之大吉還是不成問題的。
就在我的視線掃過若言的時候,目光在看到她的臉龐後一頓,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我從沒特別特別仔細的看過若言,她的美可以從很多丫鬟口中聽到,無需我多做打探,今兒算是頭一遭。若言似乎比我聽說的更美,小巧的櫻桃嘴,彎彎的柳葉眉,一雙眼睛帶着點嬌柔,又帶了些端莊,較我而言,她的眼睛更像娘,在百花宮除了娘之外應該就屬若言最美了。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若言此行的目的。
“除了送藥之外,師祖還有吩咐你別的事嗎?”
那雙眼睛迅速的眨動了一下,“沒有別的事。”
我挑了挑眉頭,不肯說是吧,“沒有?那好,藥已送到,你可以回去了。”
若言露出急色:“少宮主,尊者有令,若言不得離開少宮主半步。”
“你剛剛不是還說師祖沒別的吩咐了嗎?”我向她靠過去,緩緩的說着:“有事就說出來,你也不怕憋在肚子裏會吃不下飯呀。”
她的身子不由得往後挪了挪,臉再次低下,“少宮主,若言是負責來保護你的。”
“怎麽,有人要害我嗎?”為什麽我不知道呢?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我知道早就躲得沒影了,管你是什麽殺手、強盜、劫匪,姑娘我就是有辦法躲得你找不到我。“醫館裏已經布置了很多高手,我相信有他們在就足夠了。”還好我有提前安排護院保镖,我悄悄撫了撫胸口。
一向柔順的若言此時不停的絞着手,應該是在想該怎麽告訴我才能既不違背的師祖的命令還能讓我知道實情。不過這兩者本身就是沖突的,看來她只能選擇一個了。
她咬着嘴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尊者本不打算讓少宮主知道,可少宮主亦不願讓若言留下,為了少宮主的安危着想,若言甘願冒着大逆不道的罪名對少宮主坦言一切,即便日後會受到尊者的責罰,若言也絕不後悔。”
若言說的頗為慷慨激昂,倒讓我無所适從,我只得點頭道:“既然你肯如此坦誠,我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你被罰,到時我會幫你求情,讓你免受責難。”
若言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尊者得了信,說是少宮主收留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加上少宮主又與官府中人來往過密,尊者擔心少宮主會被利欲熏心之人所害,才特地派若言前來。若言雖不如少宮主聰慧,但卻能保少宮主性命無虞,求少宮主留下若言,護衛左右。”
這個古板的若言,好說好算嘛,幹嘛還非要跪下去,難不成不知道你家主子我是看不得別人跪嗎?其實你說明白了我也就打算留下你了,畢竟就這樣趕你回去,師祖必定對你有怨言,免不了責罰。
“唉,好了好了,我又沒說要攆你走,起來吧。”扪心自問,我看上去沒有那麽不近人情吧。
‘喀、喀、喀’重物撞擊的聲音,一聲接一聲,我循聲望去,不看還好,只不過瞄見一眼,心疼的差點就滴血了。
原本完整的卧房大門被硬生生的撞成了好幾塊——碎木片。
是哪個天殺的這麽沒良心。時近寒秋,氣候寒冷,晚上蓋兩床被都能被凍醒的我,居然要面對門被撞碎這等慘象。
我擡手想要捧出一把熱淚,轉念一想,不對,哭有什麽用,應該抓住哪個不仁不義的罪魁禍首暴打一頓,然後丢到藥桶裏去喂毒。
“木兄,若言姑娘,你們……”
恩?這聲音怎麽這般耳熟。猛一定神,哇,罪魁禍首竟然有兩個。顯然,剛剛的撞門是他二人通力合作的結果。而剛才說話的正是犯人之一的方正山。
他一個箭步沖到若言身前,關切的問道:“若言姑娘,你哭了?”
若言哭了?我瞟了一眼,可不是哭了嗎,兩眼還含着委屈的淚水。她這一哭,倒讓我覺得有點心虛,我剛剛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吧?仔細想想,好像是沒有。那她哭什麽啊,現在弄得我好像是個大惡人似的。
方正山想扶她起來,可她搖搖頭。她此般做法不知會陷自家主子于不仁不義嗎?
“少爺沒有吩咐,若言不敢起來。除非少爺同意若言留下。”
若言啊若言,到底要我說你什麽好呢?死腦筋、直腸子這類的詞都已經不足以形容你了,我已經說了不會攆你走,難道不就是在說要留下你嗎?非要你主子我拉着你去撞柱子你才能清醒嗎?
這邊我跟若言的致氣還沒完呢,那邊兩個犯罪團夥就抱團聯合指責我。
他二人有志一同的望着我,嘿,那吃人的眼神是要做什麽?
“木兄。”犯人之二的吳是非語重心長的說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若言姑娘千裏迢迢來投奔你,你怎能狠下心來攆她出門,讓她一個姑娘家流落街頭,你于心何忍吶。”
我翻了翻白眼,吳是非,少發揮你的想象力可不可以。清清嗓子:“吳兄是幾時聽見我說要讓若言出去流落街頭的呢?況且,吳兄和方兄不是相約去醉紅樓喝花酒嗎?怎麽這麽快就喝完了?莫非是嫌那裏的姑娘不夠漂亮?”你們兩個對若言,一個醉心,一個傾心,就這麽當着若言的面把你們兩個去醉紅樓的事抖出來,看你們要怎麽自圓其說。若言可不比我,我剛出家門的時候對這些個什麽樓的可說是全不了解,但若言不同,倘若家中無事,師祖和娘有時也會吩咐負責采買的婢女帶上朝晨和若言出門轉轉,以長見聞。
我不過眼睛一眨,吳是非就換上了一副最最無辜的表情。“這事本是方兄提議,我無心參與,所以就回來喽。”好個奸詐的吳是非,竟然落井下石,将過錯都推到了方正山的頭上。
再看方正山,被吳是非這麽一誣陷,稍顯慌亂。畢竟先開口說要去的人就是他,我也是在場的。
“方某也只是随口說說,沒想到二位竟也當了真。”方正山緊張的頻頻拭汗:“呃,木兄,若言姑娘跪了這麽久,還是先叫她起來吧。”
比起吳是非,方正山的道行似乎還低了那麽一層。方正山伸手的當兒,吳是非已經搶上前将若言從地上扶了起來。
若言沖着扶她起身的吳是非福了福身道:“多謝公子。”然後若言又轉頭看我,輕聲問道:“少爺,若言可以留下嗎?”
我的視線掃過若言,越過她的面孔,停在她身後的位置,摩拳擦掌二人組正用一種虎視眈眈的恐吓眼神看着我。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哼,當這是誰的地盤。你叫我往東,我偏要……脊背微微發涼,好吧,安全起見,和睦為先,姑且應了吧,你要我往東就往東好了。
随意的點了點頭,對若言道:“正好我身邊缺個丫鬟,你就留下來吧。”在若言一板一眼态度的面前我只能認輸,必須親口說出你留下來吧,若言才能體會到我字面上的意思。
“是。”若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沖破了之前的陰霾。随後抓起包袱就往裏屋走。
“若言姑娘,你這是?”方正山見若言一擡腳,急急的問道。
若言則是理所當然的答道:“進屋收拾一下住下來。”
“什麽?”兩個大男人同時放聲大叫。
接着,那種冰封的眼神再現,夾雜着更多恐吓的成分。
我細細體會了一下這中間的過程,若言和我一起住,在家裏也差不多是這樣,每天晚上她們四人中都會有一個人去我房中值夜,有什麽奇怪的。捋捋袖子,在看見袖角的花邊時我明白了,木羽和若言是男女有別的,當然不能睡在一個屋檐下,怪不得那兩個愛慕者會徒然失控。
“咳,若言,我另外給你安排房間吧。”
“可是少爺,房間本就不多,來的路上我見東廂已有人住下,況且若言是要随時服侍少爺的,自然是要在這裏住下才好。”
吳是非的眼睛瞬間放亮,如同黑夜森林裏幽幽的狼眼閃着寒星綠光。實在不是好兆頭。“木兄,若是房間不夠,不如我搬來與木兄同住,東廂就讓給若言姑娘可好?”
不好,大大的不好。讓我和你一起住?美得你。
“不必如此麻煩,等下我差人去将西廂收拾出來給若言住,做倉庫也很浪費,早就該清理了。至于吳兄,你還住東廂。”
這件事算是辦妥了,還有筆賬咱們得細細算了。我幾步踱到門前,低下頭心痛的看着幾塊撞壞的門板。
“這夜裏是越來越涼了,門偏生又壞了,若是不及時修補,恐怕這屋子也不能住人了。田順。”我揚聲朝門外喊道。
“少爺,小的在。”有時候我是真不知道田順到底躲在哪裏,在幹什麽,但是他偏偏就是有法子,在我呼喊聲一落的第一時間趕到我面前。
“修門需要多少銀兩?”
田順烏溜黑的小眼睛叽裏咕嚕轉了幾圈,不知從哪裏摸出個小算盤,噼噼啪啪打了會兒,虔誠地答道:“若是花上一百六十七兩銀子,買門板、請工匠、連帶裝上,入夜之前便能修好。若是少于這個數,怎麽也得三五天呢。只是少爺,前些日子你才将錢都寄回家中了,這會兒恐怕一下子拿不出那麽多呀。”
我擰了擰眉毛道:“這可如何是好。”
“少爺如不嫌棄,就請先與若言同住一間。”若言來到我身邊,輕聲道。
我心裏差點就樂開了花,古板的若言有時候倒也蠻好用的,至少在這種場合下,你家主子我就因着你的一句話要發財啦。
“木兄,你和若言姑娘住在一起多有不妥,還是和我住一間吧。”吳是非自告奮勇的站出來。
“話是沒錯,”我仍是皺了皺眉,佯裝很為難:“可是,吳兄你打鼾很厲害,下人們都說五百裏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我翌日還須得早起看診,這,還是算了吧。”
被我當面拒絕的吳是非轉而怒視方正山,方正山不敢對上他的眼睛,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又是咬牙,又是嘆氣,才不依不舍的從懷裏摸出幾張銀票遞到我面前。
我故作驚訝道:“方兄你這是做什麽?”
吳是非又瞪了他一眼,我心想,吳是非,你可別忘了,這事你也有份,我先收拾這個方正山,然後再慢慢收拾你。
“咳,這門是方某弄壞的,理應由方某賠償。”方正山說到方某這兩個字時是極不情願的,我想,他更希望說的是,這門是吳是非一人撞碎的,可惜,只會掙錢的富家子弟拼不過市井無賴的一身功夫,最後還是敗下陣來,被自願的一肩擔下所有責任。
我掃了一眼方正山手中的銀票,應該是兩張,但我不能一下就接過來。“這……”
見我猶豫,吳是非抓過銀票就塞進了我的手裏:“方兄心有愧疚,若木兄不收,只怕方兄內心難安。”
合着你搶了人家的錢,撞壞了他人的門就能安心了,吳是非,看來要對付你,還是不能按正常人的思路來。既然銀票已經到了我的手中,斷沒有再送出去的道理,我便順水推舟,接下銀票:“如此,就多謝方兄了。”算算今天請客,又賠了兩扇門,方正山一定是土命,被木克。
送走了出手闊綽、內心淚絕的方大公子,再打發了閑人吳是非,我吩咐田順從倉庫翻出一扇舊木門,代替了原來的碎木門。至于銀票,當然是歸入額外收入中。
一切都收拾妥當,我終于可以舒服的躺在我的床上休息了。空中飄來若有似無的清香氣息滑過鼻尖,這是若言慣用的熏香味道。即便人不在這裏,香味依舊萦繞。這香氣凝神靜氣,與娘用的那種有些淡淡幽離之思的鈴蘭花香有很大的不同。
☆、少爺的起床氣
也不知是何時我入了夢境,更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總之,一覺醒來天色已暗。
我騰地一下坐了起來,暗叫不好。怎麽都沒人喊我起身,醫館要怎麽辦,病人來了看不見大夫又要怎麽辦。
胡亂的理了理頭發,再跳下床順了順衣衫,拔腿就往外跑。
可一開門,我就愣住了,門口石階上坐着的原本有說有笑的二人也愣住了。
“少爺?你起來了。”若言忙起身向我行禮。
“木兄,你醒了?”站在若言身旁的吳是非也起身沖我打招呼。
看他們剛才相談甚歡的樣子,讓我不由得懷疑,什麽時候這兩個人變得這麽熟絡了。或者說是吳是非太有魅力,讓一向寡言少語的若言也肯說說笑笑了。
“你們一直在我房外?”我為什麽沒聽見半點聲音,雖然我不是什麽高手,能夠達到順風耳的境界,但是這又不是晚上,我沒道理睡得這麽死。
“回少爺的話,若言見少爺休息了,所以在此為少爺守門。”
我揉了揉太陽穴,看來以後我得跟若言說說,這不是百花宮,若是我一睡下她便來守着的話,會惹人猜忌。
“吳某見若言姑娘一人在此,怕她悶得慌,就陪她聊會兒天。”
我心裏嘀咕,田順天天也沒人可以陪他說話,可也沒見你吳是非陪他聊天。
“若言,現在什麽時辰了。”我晃了晃腰往前走了幾步,下午睡得太久就是有這麽個壞處——腰痛。
“未時。”
“醫館下午可有病人來過?”
“這……”若言低了頭。“我見少爺歇息了,就叫夥計們上板收工了。”
“上板?收工?”我愣了愣,旋即吼道:“為何不叫醒我?竟敢擅作主張上板歇業?”對若言的做法我真的很氣,要知道醫者仁心,怎可置病人于不顧。
“木兄,其實這事是我做主的,與若言姑娘無關,木兄要怪就怪我吧。”吳是非跳出來替若言開脫,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以他一個食客的身份,居然也敢逞強。我敢打包票,這事一定是若言做主的,因為吳是非根本沒閑心管這些閑事。
當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為了若言,方正山和吳是非前仆後繼,萬死不辭。看來容貌當真是有無盡的魅力,只可惜我這輩子是無緣體會了。
總之,不管是誰做主,都不可原諒。我板起臉走過若言身邊,丢下一句話:“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哪怕天塌下來也不能上板歇業,否則,你就等着被送回去吧。”說完我一甩袖子去前院開門,看看還有沒有病人在等。
果不其然,還是有幾個病人在外面徘徊,見我開門都圍了過來,問我好端端的怎麽歇業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我也只得點頭應聲,回答确是有事。
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已是入夜時分,我拖着疲憊的身子往卧房走去。
“少爺。”一個柔柔的聲音叫住了我。
聞聲我擡起頭,發現若言就站在我門前。
我困倦的擡了擡眼皮問道:“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去休息?”
“若言在等少爺回來。”
“等我幹嘛?”大半夜不回房睡覺,難道是想找我聊天?還是若言認床,離開百花別莊就睡不着覺?
“若言來向少爺賠罪……”她諾諾的答道。
賠罪?我把我腦袋裏那根打了結的弦捋了又捋,但很快又被瞌睡蟲撞彎了。
“下午的事情……”她兀自說道。
我實在忍不住,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困意頃刻間随着這哈欠一股腦的襲上來。用最後僅存的一絲清醒抓住了若言即将飄散的話。
“算了算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啊……哈……”我又打了個哈欠,接着沖若言的方向擺了擺手,示意她回去歇息,便也不再管她。然後推門,進屋,寬衣,躺下,蓋被。
猛的,我仿佛附身了一般又蹦起來。沖到花瓶底下開始翻找,密函,密函啊,我這個混沌腦袋怎麽把密函的事給忘了呢。
結果是——密函沒了。它長腿了?長翅膀了?我抓着頭發急的在地上亂蹦。是誰,究竟是誰拿走了密函,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我的房間裏偷走密函的人到底是誰?
這會兒,我的瞌睡蟲也都跑光了。我一屁股坐下來開始推算到底誰的嫌疑最大。
這一天裏,吳是非和方正山都來過,而且只有他們二人是外人,說到嫌疑,一個是野心勃勃的奸商,一個是油嘴滑舌的街頭混混,兩人半斤八兩。
想了半天,除了差點把腦袋想出個窟窿外,真是一點收獲都沒有。最後決定放棄思索,睡覺去也。
清晨睡到半夢半醒的時候就被外面叽叽喳喳的小鳥吵醒。閉着眼睛從床上彈起來,抓起桌上的一團廢紙就沖着窗外的樹梢丢了過去。從半眯的眼縫裏看見笨鳥為躲避突然砸來的不明物體四處逃竄而飛得七零八落,我才本着仁慈之心放它們一馬。
今兒可是醫館難得的休息日,要不是它們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在外面吵,我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甩上窗戶,拴好窗拴,躺回去繼續我的春秋大夢。
才剛要進入夢鄉,又聽見‘梆梆梆’的砸門聲。不知道這新換的門是舊門板,砸,再砸就碎了。等下起來再叫田順去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仆人。拉緊被子,蓋住腦袋,雷打不動。
“木兄,木兄,你起來了嗎?我可要進屋了。”
聽見這個聲音,我的瞌睡蟲又一次棄我而去。
什麽?吳是非那個色狼要擅闖女子閨房?不行,要是他真的闖了進來,我可就虧大了。
抓起床頭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也不知是上衣還是褲子,待到兩條胳膊都塞進去了才發現是褲子,于是脫下來再度重穿。可越忙越亂,死活就是穿不上。
“木兄,木兄?”一聲聲木兄像是催命符,暗示着吳是非随時都可能沖進來。
完了,這回真的要完了,臉模也沒帶,衣服拖拖落落的穿了一半,吳是非要是闖進來,我,我,瞄到桌臺上用來束發的釵,心裏一亮,我就用那釵戳瞎他的雙眼。
“吳公子,你怎麽在我家少爺門前呢?”是若言的聲音,聽見她的聲音,我好像吃了定心丸一樣,依昨天下午他二人聊的熱乎程度看,若言應該阻止得了吳是非吧。想着想着,耳朵也豎了起來,想聽聽看接下來會是什麽情形,手邊的動作不自覺的慢了些,有時候我還真恨這種對自己都還隔岸觀火的态度。
“若言姑娘,早。剛才方兄家中來人,請我和木兄過府一聚,不過木兄似乎還未起來,我正打算進去看看。”
方正山啊,這個吝啬的珠寶商昨天才剛口頭邀約,今兒一早就派了人來,這其中的貓膩不用想都知道,不就是沖着若言來的。
“我家少爺,他,他應該還沒起吧。吳公子,你請在此稍候,我進去看看。”
“那怎麽行,你一個姑娘家貿貿然進入男子卧房實在不妥,還是我去吧。”
“哎,吳公子,你不能進去。”
我一瞪眼,再度抓起套了一半的衣服往身上圍。
與此同時,門也被推的嘩嘩作響。我心裏暗罵道,吳是非啊吳是非,你怎麽就那麽死心眼呢。
我左看右看,找尋藏身之處,直恨不得化了蛾子飛出去。
還沒找到最佳躲藏地點,就聽見門被撞開了。天吶,第二塊門,第二塊門呀,這是要花多少白花花的銀子才能修好啊。你吳是非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撞門就像踢個石子一樣輕松。
腳步聲漸近,不能繼續呆在這裏感嘆我的門了,先躲為妙。眼睛一頓掃視後,我跳上了床,鑽進棉被裏。
躲在棉被裏依然能聽見吳是非的叫魂聲。“木兄,木兄。”而且由遠及近,聲音越近就越清晰,我也抖得越厲害。
“吳公子,我去叫少爺起床就好。”若言焦急的聲音。若言,吳是非都已經殺進主營了,你越慌他豈不是越起疑,越要探個明白。
“我只是去叫木兄起床,若言姑娘怎麽這樣緊張?”看吧看吧,我就說。
“我,我家少爺他,他,他,”
我的冷汗都下來了,手心腳心都是冷冰冰的汗水。若言,求你了,別再結結巴巴的,快想個理由打發他呀。我的小命此時就系在你身上了。
“我家少爺他有起床氣,沒錯,起床氣。我是怕吳公子你受牽連,畢竟我服侍少爺這麽多年了,了解他的習性。吳公子,你這樣去叫醒他,一定會惹少爺不高興的。”
“這……”
腳步聲都停了下來,但我的心仍像系在一根細繩上,那邊有人輕輕拽一下,我的心就慌亂亂的跳半天。
“吳公子,你先出去吧,我會去叫少爺起床。要是我們一直站在這裏說話吵醒了少爺,惹得他生氣起來說不定會怎樣呢。”
“那,好吧。我先出去候着,有事盡管叫我。”
“是。”
棉被外頭悶悶的腳步聲又由近及遠,我長籲了口氣,吳是非終于走了。
“少爺,你可以起來了。”若言的聲音來到我床前。
我蒙着被,臉向內,沒帶臉模的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包括我自己。“你也去外面候着吧,我換好衣服就出去。”
“是。”
“等等。”
“少爺還有吩咐?”
手心裏攥着被角,冷汗已經沾在了被面上,和我的手一樣,被角也是涼涼的。“今兒個多虧了你攔住他,有你在真好。”我低聲說道,隔着棉被,她應該也能聽到吧。
外面靜了一下,片刻之後才響起若言的嗓音:“少爺言重了,這本就是若言分內之事,若言來少爺身邊就是為了幫少爺的。”話音落,步聲起,若言已經離開。
------題外話------
為嘛不能提到“床”呢,只能用拼音代替,芝麻不過是寫起床,起床嘛!郁悶中……
☆、若言的後宮
當我、若言、吳是非三人站在方家宅子前的時候,我終于深切的體會到了鄉下來的孩子見到城裏人是什麽感受了。我所住的百花別莊雖然占地面積不小,但多是些花花草草自然之物,不似方正山家一景一物雖經人工雕琢,但仍不失其本色,反更顯其貴氣。相比之下,百花別莊不過是個稍大些的莊園,而方宅才是名副其實的豪門別院,就是朝中重臣恭親王的府邸比起這般也要失色幾分。
“方兄府邸好氣派啊。”我這句話絕對是發自內心的,而非客套。
“哪裏哪裏,不過是栖身之所,建的稍微舒服些罷了。”方正山謙遜的迎了我們進門。
亭臺水榭,磚紅瓦綠,再細看那屋頂的琉璃瓦,俱是流光溢彩,美豔無雙。回廊走道更是一塵不染,合抱的柱子漆的朱紅,池塘假山無一遺漏,幾乎一個院落裏就有一處。池塘裏躺着悠哉的睡蓮,假山上纏繞着藤蔓,這些植物明明在這個季節該淡出視線了,不知道方正山砸了多少銀子進去才讓它們嫩綠如夏。繞過一廊又一亭,繞的我差點頭昏眼花迷了路。
一路上方正山故意和若言并排走在前,于是只剩下我和吳是非并排跟在後。
“木兄,你有起床氣麽?”吳是非胳膊肘拐了我一下,問道。
吳是非如果當了商人,一定是比方正山更小氣更吝啬的奸商。我一定要謹記這一點,将來絕不和此人有生意往來。不過看他現下這副模樣,估計這事近一百年內沒戲。
“有,而且很嚴重。怎麽?吳兄是如何得知的?”
他哂笑了下道:“偶然間聽到下人們的談論,還以為他們是在編派自己的主子。”
他沒提若言,真是情深意重啊,我壓低聲音問道:“是哪個多嘴多舌的下人,如此不知好歹,背後議論主子?”
“我也是路過庭院時聽見一兩句,是誰說的,我還真不清楚。”
“這樣啊。那,便算了吧。”
“木兄,早上我見若言姑娘從你房裏出來,手上并未端着水盆或是拿着帕子,所幸也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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