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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口将雞腿啃完吞下肚,他笑吟吟的問道:“可別告訴我你也姓木。”

也姓木?他這話倒提醒了我,我為何不能姓木呢。

眉頭一舒,我愉悅的坐回凳子上,“你猜對了,姑娘我就是姓木。”

‘啪嗒’,另一根雞腿骨繼前一根骨頭之後,也四腳朝天的摔在了桌子上。吳是非悶着頭,盯着那兩根躺的舒舒服服的雞骨頭,一言不發。

“你也姓木,那和木羽不就是兄妹。兄妹又豈能成親?你們真是——或者說一開始就是你們合夥起來在耍我?”吳是非突然惱羞成怒,像一只炸了毛的獅子。

“誰說我們是兄妹?”我撇着嘴,“同姓的難道就是兄妹嗎?你這是從哪學來的。”

吳是非不答話,只用他那雙細長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搖了搖頭,咂咂舌:“啧啧,只聽世人道女子目光短淺,吳公子是何時入了這行列的?難道你沒聽木羽說過,我自小就在木家,也算得上是夫人的半個女兒,姓木又怎樣?不可以嗎?”

剛剛還怒火中燒、滿臉黑線的吳是非一眨眼的功夫就變回了笑面虎。喜滋滋的彎着眼眉和唇角,“既然你堅持自己姓木,那吳某也不好反對。這樣的話,姑娘姓木,大名狡辯,小名嘴硬。我說的可對?”

我這時才明白過來,他剛才裝模作樣的生氣,根本就是為了确定我的名姓。絲羽啊絲雨,你真是太笨了,人家挖好了坑,就等着你跳呢,誰知道你就這麽傻愣愣的真的跳下去了。

我翻了翻眼珠子,狠狠的瞪着他。絕不能再被他激怒,傻到連名字都說出來。

哪知他也學我翻了翻眼睛,死乞白咧的湊到我眼前,‘友善’的說道:“姑娘要是沒有異意,那我可就認為姑娘叫木狡辯了。”

‘噗’身後傳來一連串忍俊不禁的笑聲。

這群吃裏扒外的家夥,太可氣啦!

“你閉嘴!”我沖吳是非吼道。木狡辯,難聽死了,我才不叫這個名字呢。

他立刻嚴肅無比的問道:“怎麽了?木狡辯姑娘不滿意這個名字,或者更喜歡人家叫你木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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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姑娘家的名字豈能被外人知道,再亂叫,小心我把你揪到官府,告你光天化日之下騷擾良家女子。”

放下茶杯,我微微一笑,也沒再接口,就真當方正山沒提過這事。

“方公子今天來可是有事要找木羽?不巧,前些日子木羽正好出門去了,方公子要是有事不妨告訴我,待木羽回來我再行轉達。”

“方某早已聽聞木兄外出義診之事,此番前來是特地來見過木姑娘的。”

找我?我和你方大公子根本沒什麽交集,你找我有什麽事?不過我敢打賭,絕不會是什麽好事。

“不知方公子找我何事?”

“以我與木兄的交情,早在姑娘來到京城之時方某就該登門拜訪,豈料事務繁忙,一時脫不開身,直到今天得了空,就立刻過來了。失禮之處,請姑娘見諒。”

哦,方大公子原來還是個禮數有加的人。只是不知這禮與貌能維持得了多久。

如果只見過方正山數面,難免會認為他是個溫文有禮、處事優雅、胸襟寬廣之人。但我并不是第一次見到他,深知此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更将商人無往不利和奉行利益至上的個性發揮的淋漓盡致。

假使他做一件事得不到利,甚至說是得不到他所期望的利,他壓根打從一開始就不會讓自己分半點心神去思考這件事。

所以,方正山絕不會是初次見面,特來拜訪這麽簡單。

而這個人,雖面色溫和,舉止有禮,我卻瞧着陰側至極。

“方公子禮數周全,到顯得我這個小女子不懂事了。方公子乃是京城珠寶名商之後,理當是我這個京外來客登門拜訪的。只不過我是個婦道人家,不宜抛頭露面,方公子應該不會介意吧?”聽好了,不宜抛頭露面,你一個男子,最好快點走人。

方正山剛還帶着星點笑容的臉隐約間有點僵硬。

“姑娘客氣,客氣。”換上如初的笑臉,方正山道。

客氣?你心裏八成在罵我刻薄吧。

“方某今天也是諸事繁多,只因有件要事,關乎姑娘,才特地趕來。不知,當講不當講。”說完,他将醫館微微掃視了一圈,就連門外是否有人路過都沒放過。

我就知道,方正山一定是有事才會來找我。想說就說,還賣什麽關子,姑奶奶我就算不讓你說,你肯定也會變着法的找個空說出來,不然你方大公子心裏有話不說憋着太難受。

“跟我有關?”我實在是想不出,方正山會知道什麽事是和我有關的。要說好奇嘛,是有那麽一點點啦。這樣吧,為了不讓你方大公子因有話不能說而得了什麽心情抑郁的毛病,姑且善心大發讓你說一回。“田順,你去看看水燒好沒有,給方公子換杯熱茶。”

打發了田順,方正山總算金口大開,說出了今日來意。

☆、送上門的出氣筒

“木姑娘與木兄訂婚也有多年了吧?”他含笑問道。

我點點頭,心裏不太明白他問這個跟他的利益有什麽關系。

“雖然方某與木兄相識不過幾個月光景,但是深知木兄是個重情義、可靠之人,姑娘和木兄将來必定生活和美,幸福安康。”

“借公子吉言。”我謝道,可心裏愈發的納悶,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聽說姑娘是自幼長在木府?”

“我與木羽青梅竹馬,相扶而長。”我耐着性子答道。方正山,你到底在繞什麽彎子,姑娘我的耐心可要告罄了。

“那……”他垂了垂眼睑,壓低了聲音:“姑娘也必定熟識木兄身邊的幾位貼身丫鬟吧。”

廢話,住在一個院子裏長大的,這麽多年,怎麽可能不認識。

“方公子想說什麽,但說無妨。”我心中的最後一絲耐性已經張開翅膀、撒開丫子跑的無影無蹤了。方正山如果還要繼續跟我躲貓貓,我只好掄起掃把掃他出門,他的廢話我也懶得再聽一句。

他猶豫了一會兒,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足夠讓我握緊拳頭,咬着牙忍住要掃他出門的沖動。

“姑娘雖然身為木府未來的當家主母,但木兄畢竟是個身家人品均高人一等的好男兒,如此男子必定受人追捧。姑娘就不怕,不怕那幾位……将來有朝一日……”

哦,我總算明白方正山是什麽意思了。說來說去,你不過是擔心若言那天被木羽收了去做小妾。

“方公子,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擔心我這主母之位不保,可是這樣?”我心裏好笑,方正山,你知道什麽叫關心則亂嗎?指的就是你。無緣無故管起別人的家務事來,你既不是族中長輩,又不是親戚眷屬,越是在意這個問題,就越發的顯現出若言在你心中的重要性。你以為我是第一次見你,所以不知道你對若言的心意,可是偏偏我是木羽的另一個身份。最近心情如此不好,偏偏你又送上門來,不好好耍耍你,我怎麽對得起連日來的悶氣。我微微一笑,表示對他所說的事情不甚在意。

見我笑,他臉上有些慌亂,忙道:“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雖說木兄為人正派,那幾位姑娘也循規蹈矩,但日久難免會生情。我方某人本不該管此事,但念着朋友一場的份上,只希望将來看到木兄一家融洽,和樂美滿,才冒昧說出。”

越說越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有趣,有趣。“木羽有方公子這般朋友,我甚欣喜。只是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沒什麽主意。這,依着方公子的看法,該如何做才妥帖呢?”一再将自己說成是婦道人家,我也不願意啊,畢竟人家正直二七年華。再一次抓起茶杯擋在眼前,悄悄觀察方正山的變化。

不出我所料,方正山眼睛一亮,嘴角若有似無的挑了一下,“姑娘必是聰明過人,不然也不會被木老夫人自幼定給木兄。想必姑娘心中早有想法,方某所言也無非是獻醜。既然姑娘擡舉,方某就講了。”他正了正身子道:“我看姑娘年紀不大,但已許配人家。那幾位姑娘應該是比木姑娘要年長些,何不也為她們挑選良人?”他微微傾了傾身子,打量着我的神情。

只可惜,姑娘我的大半臉龐都被茶杯擋住了,他愣是看不到半分。

我轉了轉眼珠子,一個頑劣的點子湧上心頭。嘿嘿一笑,我挪開茶杯,對方正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方公子說的極是。夫人前些時候也同我提起過此事,讓我在外為她們尋覓尋覓。眼下倒也是有個合适的。”我抿了抿嘴,靜待方正山的下一步反應。

一聽了我的話他按耐不住了,坐立不安的四處微晃起來。嘴巴微微張開,又立馬閉上,如此反複好幾回。看得我頗為好笑,卻又不能笑。

“木姑娘來京城不過幾日,就識得此人,可見是個名聲在外之人,不知,方某是否認識?”他小心翼翼的斂起面部的所有情緒,只是平靜的問道。

方正山,我諒你也只能平靜這一刻,因為啊,這個人你不但認識,還熟得很呢。我微微颔首:“方公子應該認識,此人正巧此時也在舍下。”我話一出,他臉色略變,喜色漸爬上眉梢。我又道:“便是吳是非,吳公子。”

唉唉唉,這個時候要是有哀傷人士能來參觀參觀方正山的表情,可是一件能喚醒此人內心沉睡已久笑聲的莫大樂事。那猶如五雷轟頂的表情,呆滞的眼神,外加時而抽搐的嘴角。在我們這些醫者看來,典型的中風症狀。

“木,木姑娘,你在開玩笑吧?”

他透着那殷切的眼神有些乞求的看着我。

“方公子怎麽會以為我在說笑呢。我可是很認真的考慮過這件事。”僅一句話我就把方正山從一盞茶前的飄飄然敲落到了地獄。為了讓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體會到人生的大喜大悲,我繼續補充道:“我想了好久,覺得最适合和吳公子在一起的便是若言了。方公子應該也見過若言吧。如果方公子見過她,必定也知道若言做事本分規矩,謹言慎行,只是平日裏太過于呆板,少了許多樂趣。她若是能和吳公子在一起,兩個人正好互補,倒也不失為一對佳偶。方公子,你以為呢?”

‘啪’‘啪’幾乎是同時響起的兩聲。

對面方正山腳下多了一堆碎片,那是剛剛還拿在他手上的茶杯。咦,真是的,傷心就傷心呗,何必這樣對待別人家的茶杯。

剛剛,好像是響了兩聲。我發現掉了杯子的方正山正呆呆的看向我身後的方向。扭頭看過去,後面不知何時站了兩個人,腳下同樣散落了一灘碎片。

“我,我是來替田順給小姐換熱茶的。”若言小聲的說着,接着慌忙俯下身要去撿碎片。

說時遲那時快,她身邊的吳是非和我對面的方正山都在一剎那間湧到了若言面前,争着替她撿。兩人在這個事件上可謂有志一同,很有默契的将若言隔到了危險區域外。這一來一回也不過就一眨眼的功夫,快的讓我目瞪口呆。

“小姐——”耳邊傳來小小的召喚聲,“小姐——”又一次。

叫誰呢?這屋裏……我呆了下,随即反應過來是在叫我。

“啊?若言,你,你什麽時候到了我身邊的?”才不過一晃神,那兩個大男人身旁的若言就來到了我身邊。

若言盯着我的臉,小聲道:“小姐,你的嘴巴不要張的那麽大,被夫人看到了,又該說你不顧形象了。”

我忙閉上嘴。不得不說,娘親對我的影響極大,不論在身邊與否,只要聽到她的名字或是有關她的話語,她的模樣就如影随形的紮入我的腦海。

“木姑娘。”對面的兩個大男人也不知是何時撿好了碎片,再一次有志一同的走到我面前。

我擡頭對方正山擠出一絲笑:“不好意思啊,方公子,本該是下人幹的活。若言,還不快謝謝方公子。”

“多謝方公子。”若言在我身側福了福身,雙眼迅速垂下。

我悄悄睨過去,發現方正山的兩個眼珠子正直直的盯着若言。好像夜游魂一樣喃喃道:“我一個大男人,怎好讓個姑娘家做這般危險的事。若言姑娘,你太客氣了。”

“木—姑—娘——”拖着怪異的尾音,還透着些許諷刺意味的叫法,無疑就是吳是非的風格。

我懶得再去擡頭看他是什麽表情,不用想也猜得到,何必自讨苦吃呢。

“木姑娘,剛剛我也沒少幫忙,為何你不讓若言謝過我呢?”對面的聲音沉吟了一下,又繼續道:“也對,以我和若言姑娘的熟識程度,要說謝就太見外了。”

我是真的無言以對,怎麽會有這麽自以為是、自大無知的人呢。

但是,他這番話,好像讓某人的火藥味加重了。比如,他旁邊的那位方大公子此時就有點氣不順了。這麽想想,吳是非不過是在自掘墳墓,将來方正山有的是怨氣要找他出。當下倘若我默不作聲,只會加重他們之間的怨念,委實妙哉。

于是,我選擇了沉默。氣氛也一如我預料的火藥濃重。

“木姑娘。”憋了許久怨氣的方正山不平靜的開了口,“方某還要趕回店中打理事務,今日就先告辭了,待到木兄回來之時,再行拜訪。”

我客氣的起身目送冷着臉的方正山出門,然而大廳的氣氛并沒有因火藥來源的方正山離開而好到哪去。尴尬仍在蔓延,只因若言對吳是非的無言。

“若言姑娘——”

吳是非甫開口,就聽若言在我耳邊說道:“小姐,後院裏還有活沒忙完,若言先回去了。”

也不待我應聲,她便提了裙擺匆匆忙忙奔了後院而去。

剛剛若言跑開的時候,我好像有看到,她臉上似乎有可疑的——紅色。

若言臉紅了?

天吶,我還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看到這幅場景呢,以為她對任何事都是平平淡淡毫無反應,原來,她也會害羞。

“木狡辯,你怎麽今天這麽安靜,或許你該改名叫木沉默了。”

騰一下,我的臉也紅了。請不要想歪了,我才不像若言一樣是害羞的,我是氣血沖天,怒火上湧。

我斜睨着吳是非,用輕蔑的眼神告訴他,跟他這種人,我不屑講話。

“木……”他也斜睨了我一眼,頓了一下,道:“木姑娘,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什麽真的假的?”我有些納悶,一是他居然會正兒八經的喊我做木姑娘,二是我剛剛說過什麽話嗎?

“我和若言姑娘的事啊,你該不會是要反悔吧?”

我說他怎麽不喊我那幾個難聽的怪名字了,原來也是為了若言。

若言果真有牽制這兩個人的能力,而恰恰這兩個人都不好對付,想想看,我還會那麽迫不及待的把若言嫁出去嗎?

今兒方正山先當了我的出氣筒,接着,吳是非又送上了門,只欺負方正山似乎不太公平耶,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吳是非一番,笑道:“我這人說話從不食言。”

他立刻大喜過望,嘴角一抛,眉毛一甩,差點連頭發都跟着飛起來,“當真?”

“當真。”我頗有誠意的點了點頭:“你和若言能做朋友自然好呀。你想呀,你是若言的朋友,自然就是我們大家的朋友。有什麽事找朋友幫點忙不算過分吧,譬如搬個桌子,扛個椅子,刷刷茅廁,掃掃屋頂什麽的。吳公子絕對是不二人選。”

他臉上的笑容刷的一下褪去,“丫頭,你少裝模作樣、混淆視聽,以為随便岔開話題說兩句就能把我打發了。剛剛我聽得很清楚,若言也聽得很清楚,本還想,看在你這麽幫我的份上,那一月之約就算了,不過,既然你都不領情,我何必還要做好人。反正這一月之約你要贏,沒戲,而我和若言呢,前途一片光明。”

‘啪啦’,不知他将什麽丢到了桌子上,突然間發出的響聲吓了我一跳,定神一看,原來是吳是非撿起來的瓷杯碎片。

之後,這家夥就這樣大搖大擺、若無其事的走掉了。

我已經數不清,這是認識他以來,我第幾次變成氣泡魚,夜不能寐了。

我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頂上的帳幔,直到東方破曉,蟲鳥争鳴。肚子還好似個魚泡,鼓溜溜的。

☆、一入宮門深似海,小命丢了一條半(上)

這一次,我躺到近日上三竿才起身。料想濟愈堂也無半個病人,我這大夫倒也難得清閑。

伸伸懶腰,換好衣服,搖搖晃晃走出卧房。門外竟站了一排人,當間兒的一個寶藍色衣衫,其餘的都着青衫,一字排開,場面好不壯觀。

我卡巴卡巴眼睛,完全反應不過來現下唱的到底是哪出戲。

“想必姑娘就是木老板的未婚妻吧?”當間兒的那人開口問道。

我确定、肯定、以及完全能夠咬定,這個人我不認識。

看他們的架勢,各個站姿規矩,身形矯健,孔武有力。惟獨當間兒的這個,說話溫和的緊,身材也短小些,不似練家子。但他們腰間皆帶着一方佩飾,細看,那佩飾上的花紋也頗為相似。如此裝束,如此身手,必是官家人士。只是,我何時惹上了這些人,為何我不知?

未免言語有失,我謹慎的回道:“小女子正是。”

那人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必緊張,小的安源是恭親王府的下人,姑娘當曉得木老板與我家孟和世子乃是好友。受我家郡主所托,小的特來請姑娘府上走一遭。”随即,胳膊一揮,擺出個請的姿勢。

正巧吃飽了散步的吳是非轉到我們面前,閑閑的開口道:“去去也好,省得留下來看着空空的醫館,鬧心的很呀。”

我真的很想沖上去,用燒火棍左右各掄一下,将他的嘴巴打腫,順帶告訴他吳大公子,不說話沒人會當他是啞巴。

但礙于王府的人還在此,不可失了身份,姑且饒過他這回。

吩咐了下人們幾句,我便随着那位領頭的安源出了濟愈堂。

門外一頂轎子正停在門口,安源告訴我這是郡主特地吩咐他們準備的。我謝過後便上轎走人。

這一路上,我算了算距上次見到姐姐有多少時日,又想了想姐姐找我是為何事。

這其一,不過才一月有餘,這其二嘛,我就想不出來了。

王府的轎子一路走得甚是平穩,果真訓練有素。下了轎,一路有人引着來到姐姐的卧房。倒沒一個人因着我的相貌有半絲驚詫,或是不屑。只是不知,這些下人原本就如此有禮,還是姐姐吩咐的。

“郡主,……”

這廂領着我的婢女不過才站在姐姐的門外說出郡主二字,那裏面便傳來聲音。

“可是人已到了?”這聲音當是小葉。

“正是。”

‘嘩’的一聲,大門從內被拉開,小葉面無表情的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去忙吧,我帶這位姑娘進去便可。”小葉吩咐道。

“是。”那婢女自始至終未敢擡頭看小葉半分,仍是低着頭謹慎的退了下去。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小葉,不茍言笑,看來豪門深宅并不是我想的那麽簡單。有錢有勢也不一定代表快樂。

“木姑娘。”不過才一晃神的功夫,小葉整個人都變了,喜滋滋的笑顏,柔柔的聲音。“木姑娘請随我進來吧。”

進入姐姐的卧房,我不禁驚嘆,素雅的簡直不似女子的閨房。想起我那個被裝扮的花裏胡哨的七彩卧房,真是心有慚愧。

尾随小葉拐了幾拐進入內間,姐姐正坐在梳妝臺前理雲鬓。

小葉輕移步走到姐姐身邊,繼而輕聲道:“主子,讓奴婢幫你吧。”

“不必了。小葉,你去幫絲羽把頭發梳一梳,再為她選件合适的衣服。”姐姐又從梳妝臺上摸起幾件素雅的頭飾對着銅鏡繼續說道:“絲羽,時間緊迫,來不及跟你解釋了,你先随小葉換好裝束,咱們即刻進宮。這路上我再與你細說。”

進宮?我只當姐姐還是在同我講笑話,說不定是要帶我去什麽好玩的地方。

皮影戲我很早就看過,不過是被人拉來扯去,在臺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戲。我本以為,戲就是戲,不能變成生活,哪知,今天的我就活生生的當了回驢皮影,被小葉用兩根無形的杆子挑着,換衣打扮。

進了恭親王府的大門,連張椅子都沒撈着坐會兒,就被風風火火的拉出了大門,不過一柱香的功夫,便在王府裏兜了那麽一圈。

“絲羽,此番,我是想帶你進宮見一個人。”坐在轎子裏,姐姐睜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輕聲道。

“皇上啊?”我打着哈哈。

“不是,不過也差不多,是皇後娘娘。”她仍是盯着我。

我心通的一下就停了。“姐姐,你真的要帶我進宮?”她不言,只盯着我。我焦急起來:“姐姐為何要這樣做?這舉動風險未免太大了吧。再說,絲羽不過是一介平民,從未想過能有幸拜見皇後娘娘。皇宮那地方何等的森嚴,一個不小心,連姐姐都給拖累了進去。我看,要不這會兒我們就折回去吧?”

我睨了睨姐姐,她依舊維持着最初的樣子,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美人憂神即便是女人見了都覺得為之攝動心魂,我不由得說道:“姐姐,或許你覺得我還是個小丫頭,不能幫你分擔什麽苦惱,不過我還是可以當一個最好的傾訴者,你要是有什麽心事,不妨跟我講講。但,進宮這事,咱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姐姐垂了眼眸,猶豫了片刻,方擡起頭,雙眸間有股說不出的憂愁。“絲羽,我知道這樣做會給你帶來危險,可是皇後娘娘這次病得委實蹊跷,太醫們俱是束手無策,我聽聞你醫術高超,全然不亞于行醫多年的老大夫,料想帶你進宮一趟,為皇後診脈,若是奏效,你在京城必定能名揚萬裏,什麽門庭冷落……”說到這裏,姐姐咬了咬嘴唇,打住了後面的話。

原來,原來濟愈堂冷清多日的事早已傳遍了京城了,就連久居深閨的姐姐也聽聞了一二。

我看着姐姐,胸口暖暖的,比軟轎裏的火爐還溫暖數倍。“姐姐。”我挪了挪身子,湊到姐姐身邊,笨拙的拉起她的手,“有姐姐這麽信任我,那我一定要好好幫姐姐達成心願。就算此次診脈無果,絲羽也願傾盡全力,盡心研究,治好皇後的病。”

“絲羽你放心,這趟既是我帶你進宮,姐姐一定會保護你,在你有十分的把握治好皇後娘娘前,你的身份絕不會洩露。”

我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其實我也很期望能夠治愈皇後,這樣一來,我的名氣一定能夠蓋過木羽,到時候還愁那五萬兩不成。

頭一次走進皇宮,我的腿似乎有點不大聽話,腿上的肉總是一跳一跳的,害得我差點摔倒,幸而有小葉從旁提點。

“木姑娘,你且穩穩心神,不然咱們可都要攤上大麻煩了。”小葉用着幾不可聞的聲音在我耳邊說道。

“我也不想啊,可它們這會兒好像長在別人身上似的,我——”

“恭親王府花露郡主求見——”好尖銳,好刺耳,好長的尾音啊!仿佛一把銳利的刀,将我的話齊刷刷的割成兩段,那一半留在嘴裏死活吐不出來。

“快跪下!”

我只聽見小葉剛說完這三個字,就被一股大力帶着‘撲通’一聲,兩個膝蓋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地面上,疼得我直龇牙。

微微揚起眼角,偷偷瞄了瞄姐姐,發現她在我們身前正半曲着膝行禮。

而那位剛剛高聲尖叫過的公公大人此時正用一雙小豆眼直直的盯着我,還帶着濃重的警告意味。我忙縮了下脖子,迅速低下頭。

只聽見有個恭謹有禮的女聲在前方不遠處道:“皇後娘娘有請,郡主請進。”

小葉忙輕扯我起身,尾随姐姐身後步入寝宮。

路過門口時,那公公凜利的眼光還晃得我脊背一陣發麻。

只得心裏暗暗祈禱,千萬別出了什麽差錯。否則,搭進去的可不止我一人。

“臣女花露給皇後娘娘請安。”

那個安字猶在嘴邊時,就見姐姐盈盈福身,我正好奇的想擡頭悄悄看看皇後娘娘究竟是何模樣,但覺身邊衣角又被一股大力扯動。身子一斜,腿彎不自主的弓了起來,‘撲通’一聲又一次讓兩個膝蓋砸在了地上。

一瞬間,我感覺所有人的眼光都向我掃來。未免節外生枝,我愣是将痛得想咬碎牙的沖動咽回肚子裏。

寝宮內一片寂靜,而在這片足以吓死人的寂靜中,心跳得最快的非我三人莫屬。

“免禮。”

這聲音仿佛在說免死一樣,着實讓我松了口氣。我注意到身邊的小葉也是如釋重負般的松開了一直緊咬的雙唇。

“謝皇後娘娘。”姐姐回道。

然後我觀察着小葉,模仿她的舉動,見她起身,我也跟着站起來,一同走到姐姐所坐位置的身後,雙手垂在身前,一言不發低頭站立。

“今兒個天寒地凍,一路過來可還順利?”皇後問道。聲音聽起來慵懶無力,看來已病了多時。

“外面雖有些冷,但路上倒還幹爽,馬車走起來也很順當。”

“如此甚好。盡管本宮希望你常來坐坐,但你自幼身子就嬌弱,這一冷一熱怕是都受不了。嗳——”皇後捂着嘴,細弱的打嗝聲接連不斷,她身旁那幾個漂亮的宮娥忙為她撫背。

第一次見面,也不知這位皇後娘娘是個什麽脾氣是主,萬一只是表面看着和氣,其實一肚子爛湯臭水的雙面母老虎,可就苦了身邊那些個宮娥了。

“花露聽聞娘娘身體抱恙多日,為何不傳召太醫?”姐姐問道。

其中一位年紀較長,且穿的較為尊貴的宮娥開口道:“回郡主的話,也曾找過幾位太醫來為娘娘瞧過。開了些去風寒的藥給娘娘服用,服了幾貼也未見效,這才罷了,也再未尋太醫來過。”

“花容姑姑,可曾禀奏皇上?”姐姐轉頭問那年長宮娥。

姐姐既叫她做姑姑,必定在皇後身邊極有地位,看那年紀,應該是服侍皇後多年的,保不齊還是皇後出嫁時帶來的呢。

“國事繁忙,本宮也沒讓她們去打擾皇上。不過是小病,休養幾日就好了。”皇後道,呼吸聲聽起來也稍緩,不似先前那般急促。

“雖說如此,但病是拖不得的,娘娘還是再遣人傳太醫為妥。”

“郡主說的極是,郡主也勸勸娘娘吧,奴婢真怕拖得久了,累了娘娘的身子。”花容姑姑道。

“主子。”我瞄準了時機輕聲開口道:“郡主為娘娘準備的東西是否要呈給娘娘?”

姐姐回頭看了我一眼,這一眼意味深長的很。那雙柔情似水的美眸盯着我看了有一會兒,才說道:“你且拿着去交給花容姑姑吧。”

“是。”我捧了早已準備好的小木盒繞過姐姐往花容姑姑的方向走去。

“這是?”姑姑不知木盒裏是何物,問道。

“木盒裏是我家郡主尋訪來的良藥,喝下或許會對娘娘的病情有利。娘娘和姑姑若是信得過,奴婢願親手熬制呈與娘娘,只願娘娘早日康複。”降臨人世一十有四年,我何曾說過這般謙卑有禮的話,太不像我了,簡直太不像我了。

“這?”花容姑姑不确定的看向皇後,我也悄悄的将目光移到皇後身上,這一看,我心裏更有數了,這藥準對症。

餘光瞄到皇後點了點頭:“花容,你就帶着她去熬藥吧。”

“奴婢鬥膽。”我悄悄咽了口口水,鎮鎮自己跳躍不已的心髒,盡管我常常無法無天,膽大妄為,但是這畢竟不是我所熟識的百花宮,也沒有師祖和娘庇護我。只有一群不明底細的位高權重人士正居高臨下的打量着我。“奴婢見娘娘因病勞累,笑容不複,想為娘娘講個故事博娘娘一笑。奴婢可邊講故事邊在這裏熬藥,絕不耽誤分毫。奴婢也敢擔保,熬藥之時絕不會讓娘娘有半分不适。”這一次,我自動自發的曲了雙膝跪在皇後面前,果然,自己下跪和被別人扯着跪下,膝蓋的疼痛度是不一樣的。怪不得古人說,萬事親力親為,方能得其精髓。

膽敢說出這麽一番沒頭腦又沖動自負的話來,實在是因着我觀察了皇後許久,大體看出她應該是個善主才敢如此為之。

倘若這皇後當真是個口蜜腹劍的雙面人,早在我說要給她熬藥的時候就應該對我多般猜測,不是婉言拒絕,就是派心腹之人去熬藥。何況,她又是如此喜歡姐姐,多少也會顧及而不至遷怒于我。至于這一點,并非我看出來的,只不過直覺告訴我,她很喜歡姐姐,還是非常非常的喜歡。

只是,我似乎預料錯了點什麽,不然,皇後娘娘怎麽等到現在還沒個反應。

“你這丫頭說話越來越沒分寸了,竟敢當着皇後娘娘的面胡言亂語。”姐姐的聲音來到我耳邊,接着一個人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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