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
在我身側落下,竟是姐姐。
與我并排而跪的姐姐開口道:“花露管教不嚴,沖撞了娘娘,此番回去,花露必定好好教訓她。還請娘娘恕罪。”
姐姐這一跪顯然是在為我求情。唉,皇宮裏的人,心思不知隔了多少層肚皮,有人心甘情願的為她們熬藥治病,到頭來還落得個罪名。有人說古往今來的冤假錯案大抵是在皇宮的後院裏被拍板定案的,古人誠不欺我。
“花露,起來吧。花容,扶郡主起來。”皇後疲憊的聲音帶着無奈,“本宮剛才不過是有些乏了。這丫頭的提議倒也不錯,不妨聽聽看,正巧本宮這幾日情緒有些低落。花露,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丫頭,是新進府的嗎?”
我的心頃刻間被抽緊了起來,起初我還在思考這個問題,萬一娘娘問起我這張生面孔,姐姐要怎麽答?惴惴不安的瞄了瞄姐姐,不知她下一步該如何做。
“回娘娘的話,她進府不過幾日,是花露考慮不周,挑了她進宮。”
“一個才進府幾日的丫頭就得你如此寵愛,看樣子是個好姑娘。來吧,都起來吧。花容,去吩咐外面一并擡了藥罐爐子進來,你們也一同來聽聽這丫頭講的故事。要是講得好呢,重重有賞,若是不好——”
皇後說到這頓了一頓,這一頓差點吓飛了我的小命。咬住嘴唇,就怕下一刻心髒會飛出。
“若是不好……”皇後慢條斯理的說着。
汗珠已經順着臉緣滾淌下來,心懸一線。
☆、一入宮門深似海,小命丢了一條半(中)
“若是不好,那便回去練練再來。”
我只疑心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問題,皇後娘娘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而且,我好像還聽見了她的輕笑聲。
“絲羽,還不快謝過娘娘。”姐姐突然說道。
我一愣,随即接口道:“謝皇後娘娘,奴婢一定盡心竭力,萬死不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周邊一陣哄堂大笑。
Advertisement
“這丫頭實在是有趣,才一句話就把本宮逗樂了。別說那麽不吉利的話了,本宮還盼着你給本宮講故事呢。”皇後笑道。
“是,奴婢死而複生。”我存心制造點輕松氣氛,也就順着說了點胡話。
“哈哈。”皇後終于忍不住了,先前還是捂着嘴,這會兒都聽得見笑聲了。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外面的神眼公公就已将我要的東西準備的一應俱全。
我将木盒裏的東西倒入藥罐,燃起文火開始熬藥。
同時也為在場的所有人講起了故事。
我說的呢,正是和吳是非有關的兩個段子,其一便是進城遇見他那次。其二便是自白馬寺外用馬蜂蜇他開始,直到用驢糞給他下藥為止。剔除了其中的驚險緊張部分,僅保留好笑的部分。
故事講完,藥也熬好了,一幹人等俱是笑得前仰後合,各個合不攏嘴。不過這才是第一步,接下來還得讓皇後喝下藥才行。
“娘娘,藥熬好了,趁熱喝比較好。”我盛了一碗端在手裏,就等花容姑姑呈上去。
哪知,花容姑姑剛剛還笑得眼淚直流,一眨眼就變得一派嚴肅。
我,是說錯話了嗎?
“我先來嘗嘗看,這藥涼熱如何。”姐姐也不知何時取走了我手上的藥碗,盛了一勺就往嘴裏送。
我自然知道那藥有多苦,姐姐她的身子不适合服這藥,才喝了一口,她忙騰出一只手扯了帕子捂住嘴。
“郡主……”我不知該說什麽好,更不明白涼熱不過需要摸摸碗沿即可,何須要人試藥。
姐姐移開帕子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亂講話,我也只得閉嘴。
我唯一不懂的是,為什麽姐姐沒病,偏偏喝下去的時候旁邊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不用試了,摸摸碗就知道涼熱了。”尤其是那位坐在最上面的皇後娘娘,竟一個字都沒有說。
直到姐姐喝完那整整一碗,花容姑姑才過來接過她手中的藥碗。之後換上另一只幹淨的碗盛了小半碗給皇後娘娘端過去。
姐姐突然輕晃了兩下,很微弱,微弱到不用心甚至都發現不了的地步,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一言不發,走過去攙住她。哪知她卻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暗暗的攥着。她知道我不懂,知道我想問她,但她的眼神告訴我,什麽都不要問,什麽也不要說。就這樣,我攙着她回到座位上。
我沒有心情再關心皇後喝了藥是否會有好轉,仿佛一下子和剛剛還聊的熱絡的人形同陌路,這種感覺真的很折磨人。但這些也沒什麽大不了,畢竟在進這個寝殿之前,我和她們并不熟識,在這個房間裏我唯一信得過的,也只有姐姐和小葉了。我該關心的是姐姐的身體,在服用過那些本不該是她服用的藥後,接下來該如何調養。
“太子殿下到——”當我全副心思都在思索着該用些什麽藥給姐姐調養身子的時候,門外的公公再一次拉長的嗓子,吊着有如針尖劃破鑼的刺耳嗓音在外頭傳喚。聽得讓人牙酸。
這位爺的到來更令我頭疼,試想,剛剛不過就皇後和花容姑姑這兩位德高位重的主在就已經讓人提心吊膽、坐立不安了,太子偏生也跑來湊個熱鬧。太子何許人也,未來的皇帝大人是也。想活命的,就把皮繃緊點,把心栓牢點,一個不小心就吓掉了。
凳子還沒坐熱乎的姐姐忙起身給迎面進來的太子見禮,我也跟着小葉一同在姐姐身後行禮。
“花露見過太子。”
“快起來,快起來。”太子的聲音熱情敦厚,這個人真的是太子嗎?都說帝王家最是冷血無情,娘曾經說過,帝王家的人心裏藏的刀比旁人頭頂上的頭發絲還要多。所以、在我心裏,他們和熱情、敦厚這類詞壓根搭不上邊。
就說說上面那位皇後娘娘吧,雖說面目和藹,待人親厚,但也不免時時流露出一絲戒備的神情。
對,我怎麽就忘了,生性多疑也是帝王家的傳承,怨不得,怨不得姐姐要先喝一碗藥,怨不得沒人阻攔姐姐,她們哪裏是在等姐姐試涼熱,明明就是讓姐姐試毒。
打想明白這個道理的那會兒起,我就在心底下了結論,與皇室中人打交道,須得仔細提防他們心中的小飛刀,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馬蜂窩。
“謝太子殿下。”姐姐回了禮後并未坐下,應該是等太子落座。
偏偏太子的腳就像生了根,紋絲不動。
“宗政,你不留在禦書房随你父皇學習,怎的跑來我這裏了?”皇後的聲音聽起來似是佯怒。
皇後話一出,太子殿下總算是有了點反應,不再像塊木頭。
“兒臣聽聞母後身體欠安,特向父皇告假前來探望。”
“本宮還沒病得那麽嚴重,你只需将心思放在國事上,用心向你父皇學習處理朝政,就算對本宮最大的孝順了。”
“太子殿下,”花容姑姑待皇後說完後忙說道:“娘娘病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怎麽殿下偏偏挑了今天來呢?”花容姑姑的眼睛還有意無意的沖姐姐挑了挑。
哦,我大約是看出了點名堂。
猶記得我初見姐姐那日,那些圍觀的百姓都說,當朝太子鐘情于恭親王府的郡主。
不過是姐姐前腳剛進門,太子就得了消息,後腳就跟着跑來了。哪裏是來看他老子親娘的,明明就是奔着美色而來。
“國事繁忙,兒臣一時沒能脫開身,才至今日方能來看母後。”太子臉微微一紅,此次進宮果然不虛此行,不光見到皇後,竟還見到一位會臉紅的太子。這樣一個性情中人,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得到太子這個位子的。不過人也不可貌相,皇後娘娘不就是個例子,表面上溫溫和和、客客氣氣,但也有翻臉快過翻書的時候。
太子說完,移步來到皇後身旁落座。端詳了皇後一會兒道:“适才見到母後,發現母後氣色好了許多,實與平常無異。聽聞太醫曾來開過幾副藥,可是那藥起了效果?”
哼哼,你們皇室的太醫我沒見過,不過拖了這許多時日都沒能治好皇後的病,也只能冠以庸醫之名了。
皇後撫了撫臉頰,頗有些驚訝:“連日來本宮都覺得面頰生火,怎麽今天無端消退了?”她又撫了撫胸口,道:“竟也不覺得氣脹了?”
我料想皇後必定會猜測到我身上,于是趁她有動作前忙垂下頭,只待姐姐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花露,剛剛本宮喝下的到底是什麽?”皇後的聲音聽起來過于嚴肅,以至有些嚴厲的味道。
姐姐沉默了,我不知道她這沉默究竟代表吉還是兇,但此時氣氛的确很詭異。讓我越發的覺得這偌大的皇宮沒有一絲多餘的氣息容得他人喘息進去,恢宏的殿宇比那方寸大的鳥籠還要讓人窒息。
一點一滴流逝的時間就像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扼住我的心髒,心髒無法跳動,血液更無法回流,只有漸漸發涼的手指尖和陣陣發麻的腳底心。
“請娘娘恕罪!”恍然間,姐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跪倒在地。
我偷瞄着皇後,雖然她神情無甚變化,但臉色有些泛白,實是吉兇難料,我不安的咬了咬下唇,将撲通撲通跳得正起勁的心髒打了一百八十個結,讓它安分的呆在胸口。
“花露,你這是做什麽?”皇後娘娘平靜的問道。
“花露知錯,花露願一人承擔所有,請娘娘降罪。”姐姐‘通通通’的磕了三個響頭,每一聲都像一記悶棍敲在我的胸口。
“花露,你來看母後,何錯之有,地上寒氣重,快快起來。小葉,去扶你家主子起來。”姐姐這一跪,太子倒是第一個心疼,忙吩咐這,吩咐那。他對姐姐可謂真心一片,有太子在此護着,皇後娘娘就算要發怒,也會責罰的輕些。想到這,我略微松了口氣。
我真的是不在意自己會怎麽樣,此刻我不過是恭親王府的一個小丫鬟,跟主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要姐姐沒事,我就能平安。
盡管太子吩咐小葉扶姐姐起來,可皇後沒發話,小葉也不敢動彈。
“罷了,去傳太醫。”皇後道。
不多時,太醫急匆匆的從門外奔進來,給皇後和太子行了禮,立刻照着皇後的吩咐上前診脈。
我始終跟着姐姐和小葉伏在地上,只看見太醫的衣闕從我身邊飄過。那太醫路過我們身旁時腳步明顯的滞了一下。發什麽呆啊,快去診脈。
這太醫真是個十足十的庸醫,診脈診了快一盞茶的功夫了,也沒個動靜,你要是看不明白,不如早點說出來,大不了被遣送回老家當野人去。連累了我們一幹人等心驚肉跳,尤其是姐姐,那麽弱的身子,跪在這冰涼的地上哪裏受得了。
“廖太醫,我母後的身體到底如何?”太子八成是看不下去了,不忍姐姐長跪不起,催促太醫道。
“依老臣之見,”太醫慢條斯理,不緊不慢的說道,真快把人活活急死。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捋着胡須搖頭晃腦說話的樣子。“皇後娘娘的病情已大有好轉。”他又道:“未知皇後娘娘是用了什麽藥,又是哪位太醫為娘娘診治的,老臣十分想向此人讨教。”
皇後輕笑幾聲:“你去問問花露右手邊跪着的那個丫頭吧。”
我腦子閃了一下,右手邊這個詞,說的好像是——我。皇後她?我偷偷睨了眼,站在皇後身邊的廖太醫也正皺緊了眉頭盯着我。
“花露,你們都起來吧,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也該跟本宮說實話了吧。”
姐姐回頭瞥了我一眼,跪于地上答道:“娘娘聖明,花露實在不該在娘娘面前班門弄斧。”
“母後,你們在說什麽呢?兒臣不明。”
“花露今兒個帶了兩個丫頭進宮,那個本宮倒是認識,不過,這另外一個,本宮可是從未見過。這個新來的丫頭确實有趣,能逗本宮開心,又能熬藥治病,對她,本宮實在是好奇。花露,是你要跟本宮講個明白呢,還是要讓這個丫頭說?”
眼前托在地上的絲帕抖了又抖,我随着看去,是姐姐的指甲摳在上面不住的撓動。
“郡主——”我沒忍住,小聲的叫了姐姐。
“大膽奴才,皇後娘娘是在跟你說話嗎?竟敢插嘴,來人,掌嘴!”
我的腦袋懵了一下,根本沒反應過來花容姑姑這句話的意思,就看見兩個宮娥走向我,一左一右将我提到外面。
掌嘴,這兩個字不斷的在我腦海裏盤旋、飛舞。
“不要!”姐姐突然沖向我們,将那兩名宮娥推開,并将我護在身後。“娘娘,千錯萬錯都是花露的錯,她還是個小孩子,什麽都不懂,是花露硬逼着她跟來的。要罰,就請罰花露一人吧,都是花露擅作主張,求娘娘放過她……”
我被姐姐擋在後面,盡管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我依舊聽到了她哽咽的聲音。
姐姐,你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為一個沒有任何瓜葛的人這樣做值得嗎?雖然我叫你姐姐,可我畢竟不是你的親妹妹,一個市井商人家的孩子,一個有殘缺的孩子,真的不值得一個郡主為我這般。
我想推開姐姐,想告訴皇後娘娘,就算要打要罰,也讓我來,即便我微不足道,即便我人微言輕,但代人受過總是可以的。幾個耳光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麽,可是卻足以讓姐姐去了半條命。
☆、一入宮門深似海,小命丢了一條半(下)
但是,一向弱不禁風的姐姐,此時卻撼動不得半分。任憑我如何用力也推不開。
“母後——”太子焦心的看着我們。
腦子靈光一閃,我怎麽忘了,還有太子這個援兵呢。但是太子究竟在皇後面前有多大威力,實在難說,雖說太子是未來儲君,但皇後畢竟是他親娘。
對于皇後和花容姑姑,說翻臉就翻臉,委實是人心叵測。從我進了這個門到現在也不過半個時辰,前前後後就已經翻了兩次臉,陰晴不定,心思難猜。
“花露,”皇後沉沉的開口道:“你和她是何關系,竟要如此袒護她?”
姐姐猛的反手抓住我,拉着我與她并排跪在地上,我錯愕的盯着她。她不理我,也不看我,仰起頭直直的望向皇後。
“花露不敢隐瞞娘娘,花露知悉娘娘抱病多日未得治愈,一心只求能尋得良醫,奈何宮規甚嚴,縱使覓得良醫也無從帶入宮中,萬般無奈之下,花露才出此下策。請娘娘明察。”姐姐眼眶仍是微紅,但眼神坦誠無比,何況這也卻是實言,但願皇後會相信。
“丫頭!”當頭一聲呼喝吓得我晃了一下。我揪着心小心的擡起頭來,眼神就停在前方不遠處的位置落定,既不敢擡頭看皇後,也不敢低下頭假意未聽見。
“你擡起頭來看着本宮。”皇後命令道。
我不敢不從,只得擡頭。
“你——”勉為其難的和皇後對視了有一會兒,就見皇後皺起眉頭,欲言又止。難道又是我這張面目惹了皇後不悅?皇後又道:“你是哪裏人士,又是如何與郡主相識,從速道來,若是有半點虛假,本宮定罰不饒。”
我注意到身旁的姐姐手不住的捏緊又放松,心中必定多番掙紮,于是我思索一番,将話語理順,緩慢道來:“民女并非京城人士,乃是随夫家一同遷入京城,在京城開了間醫館。只因未婚夫曾多次為恭親王妃診脈,與府上孟和世子結為好友,不免來往甚密,我沾了他的光,見了郡主,誰知一見如故,也成了好友。民女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
聽了我的話,皇後口氣略有緩和:“既然你未婚夫是位大夫,為何郡主着你随行?”
“回娘娘的話,民女研習醫術業已多年,與夫家不相上下。何況皇後身份尊貴,豈可讓尋常男子随意看了去。”
姐姐的手終于不再動,平靜的跪于一旁。我想,她一定是看到皇後娘娘的神情緩和下來。
皇後沉默些許,輕嘆了口氣道:“小小年紀能如此谙曉醫理,說話又是如此得體,也不枉郡主喜愛你,就連本宮想要責罰你都狠不下心來。”
皇後的意思是,她不會罰我了?要不是還在深宮之中,我早就開心的抱着姐姐大跳大叫了。這是老天保佑,保姐姐與我劃過一劫。還好一切都能平安,沒有連累姐姐半分,不然這個大膽冒進的我是萬死也不足惜。
該怎麽形容這一波三折呢?只能說是跌宕起伏,刺激非凡。
我俯下身就要給皇後叩頭,口中稱謝:“多謝……”
“慢!”皇後一個字,又吓得我一身冷汗。
擡頭瞄了瞄皇後的神情,沒什麽愠氣,那——
“雖說本宮舍不得罰你,但你終究是犯了宮規,本宮若是不追究責任,恐難服衆憤。”
追究責任的話,是姐姐帶我進宮的,豈不是要責罰姐姐。
“娘娘,民女願受責罰。”我搶先開口,只求一人擔下。
“絲羽!”姐姐拉住我的袖角,瞪着我道:“不可,我的過錯不該由你來承受。你不要再多言了。”
“母後,雖說花露違反宮規私自帶人入宮,但畢竟也是一番好意,還請母後看在花露一片孝心的份上從輕處置。”太子憐惜的看着姐姐,向皇後求情。
我微微一笑,對姐姐說道:“郡主是金枝玉葉,絲羽不過一介平民,能為郡主分憂是我的榮幸。”不就是會莫名其妙的胖幾天嘛,沒什麽,反正絲羽我長的就不美,臉胖幾天也沒什麽影響。想到這,我一挺胸,一閉眼,決定慷慨就義。
“花露。”皇後威嚴的聲音再一次傳來,我忍不住睜開一只眼睛打量了一番,咦,皇後居然在笑,在笑耶。打人對她來說難道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啧啧,看樣子有些病是我也治不了的呀。
“本宮所說的這個懲罰呢,也只有這個丫頭能受得來,花露你代替不了。”
皇後還在笑,我心裏毛毛的,仿佛無數條褐色毛毛蟲在心頭爬動,好恐怖啊。
“娘娘——”姐姐近乎絕望的看着皇後。
“你又不懂醫,怎能留下來當本宮的禦用太醫呢?”皇後莞爾一笑。
皇後那一笑有如潋滟随波千萬裏的月色一般溫柔,瞬間綻放了我心底冬眠已久的朵朵小花。
咳,絲羽,你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危險警報一解除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咳咳,我确實不知道自己姓什麽。
我掏了掏耳朵,又望了望姐姐。
她也在發呆。
到底我聽錯了沒有。
還有,廖太醫明明還很溫和的眼神,怎的也瞬間綻露兇光。
就在我迷糊錯愕的空檔,姐姐被花容姑姑扶起,我也被小葉扶起。
姐姐攬了我過來,在她身邊,只聽她嚴肅的口吻在我耳邊萦繞:“娘娘,絲羽還是個孩子,一時碰巧治好了娘娘的病,或許是天意。然太醫一職對她而言實非簡單,宮中諸位太醫行醫多年,經驗豐富,怎是她可及。況且絲羽是名女子,宮中并無女子任職太醫的先例。倘若是随太醫們學醫理尚且說得過,蒙娘娘厚愛,肯委以重任,已是她之福,但出使太醫一職不免有越俎代庖之嫌,易惹人口舌,累及娘娘便是她是罪過。”
其實我也很想告訴皇後,饒了我們小命便好,這宮中規矩繁多,一個不小心摔個跤都能讓自己死得莫名其妙,如此緊張的氛圍,我怕呆不了半天就被悶死了,要不就被活活吓得咽了氣。
“母後愛才心切,但此女終究年紀甚小,仍有待磨練。加之近來淑妃娘娘對母後在言辭上多有煩擾,此時再做出這樣一個決定,實在是落人口實。兒臣以為母後勿需急于一時,待個三年五載也不遲。”太子說完這番話,看向姐姐,姐姐則對他報以一笑。太子見姐姐贊同,嘴角也略微上揚。
“宗政,你可知曉本宮為何要這樣做?”皇後反問道。
太子不是都已經分析的頭頭是道了嗎,為什麽皇後還是不能松口呢?唉,我究竟能否逃脫升天,就看造化了。
太子抿了抿嘴,猶豫幾許道:“母後,為與不為都是落人口實,何不博個仁愛之名。”
“既然你也知這其中緣由,就由你來替本宮做決定吧。”皇後看向姐姐和我又道:“此事我就全權交付太子處理。”
“娘娘。”姐姐屈了屈膝,又将我向前一推,“花露愚見,不知當講不當講。”
太子粲然一笑,擡了下手示意姐姐起身,“但說無妨。”
“花露以為,可讓絲羽為宮中進獻藥材,她必定兢兢業業盡心為之,一來承蒙了娘娘的恩典,二來也可讓她為宮中做些貢獻。”
我卡巴卡巴眼睛,姐姐這是在演哪出啊,還要我獻藥。我那一月之約可不是要賠出去五萬兩。再給皇宮獻藥,嗚嗚……獻藥……
要是給皇宮獻藥,那……我腦子驀地卡了一下,好像,獻藥也不是全無利處。能給皇宮供藥的醫館,必定是極好的藥材,全城的百姓聞風也會紛至沓來,只怕到時醫館會人滿為患,白花花的銀子堆成了小山,換成銀票還得滿天飛呢,豈不是要賺翻翻了?此舉不只是全無利處,簡直就是財源滾滾,日進鬥金啊。
以這樣的速度進賬,不肖一個月,我就可以把吳是非打包踢出門外啦。
哈哈,哈哈!
姐姐這招真是一舉兩得,不但免了我的責罰,還連帶着幫我贏了這場賭約。
我想,太子那麽喜愛姐姐,只要姐姐的提議合情合理,太子就沒有拒絕的理由,反倒是會歡欣的接受。
“花露的想法甚妙。”太子笑笑,又看向我。我心裏的小花噼噼啪啪的盛開,每朵綻放的花苞裏都是一錠碩大的金子,繞着花心不斷的旋轉,越轉越大,看的我差點涎下口水。
“這位姑娘,雖說你是受罰,可罰也是有限度的,就以一月為期,你須得每日精選藥材進獻,當然,你只需為我母後送上今日所服用的藥材即可。這一月自然是要你虧了些,不過,倘若姑娘所送的藥材精良,這一月以後,就由內務府向姑娘購買。姑娘意下如何?”
我毫不猶豫,一口應了下來。
“娘娘和太子厚愛,民女必定不負所托,能為娘娘配藥,是民女三生也求不來的福分,民女謝娘娘,謝太子。”我叩了首,低着頭忍不住扯開了嘴角。太子啊太子,你要是知曉了我用的是什麽藥,只怕你們內務府真的要淚海泛舟了。
“要謝就謝郡主吧。”太子笑着說道。
“娘娘與太子厚澤。”姐姐朝太子福了福身。
自打太子開口,皇後就一直似笑非笑,眼光輕輕的移動,在我和姐姐身上緩慢徘徊。我能感受得到,既不溫和也不帶敵意,純粹的打量。若是別人看還好,關鍵這眼光的來源是一國之母,我頓覺如坐針氈。
“啓禀娘娘、殿下,老臣有幾句話想當面問問這位姑娘。”久未開口的廖太醫倒是被我給忘記了。剛剛他變臉可比六月的天變得還爽快,我有些吃不準他到底想從我這打探些什麽。莫非是來問藥方的?
“廖太醫請問。”皇後輕擡了擡手,示意他問。
“這位姑娘?”廖太醫一本正緊的盯着我。
我微微一颔首,表示我有在聽,你接着問便好。
他又道:“不知姑娘夫家姓氏名誰,姑娘既有此般本領,想必夫婿更為厲害。”
“民女的未婚夫姓木,單名一個羽字。”
“哦?”他極不合情景的叫了起來。很快就發覺了自己失态,于是撫了撫胡須以掩尴尬。“咳咳,原來姑娘是濟愈堂的老板娘,幸會幸會。”這會兒,廖太醫露出了進屋後的第一個友好面容。
“濟愈堂?”這回發問的是太子爺。
他頗為好奇的将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早已聽聞京城新開了家醫館,掌櫃的年紀輕輕醫術不凡,朝中諸多大臣都曾議論,這位木掌櫃不但年輕有為,更是風度非凡。不知有多少人慕名前去,只為求得一湯半藥。我早有心想會會這位木老板,不想竟有此等緣分。木老板此刻人可在濟愈堂?”
太子說到這裏略微有些激動,這算不算是求賢若渴?
且不說木羽這人此時不在京城,就算在,我也不敢讓他現身,萬一皇後一高興,點了名要讓木羽出任太醫一職,我豈不是一輩子都脫不了身。
“回太子,木羽生性不羁,在一處所留時日從不長久,他一心濟愈衆生,早幾日便已外出義診,所到之處民女也不得為知,即便是家人,民女每年見他也不過數面。”
太子愣了一愣,轉又嘆道:“果有隐士之風。”
姐姐與皇後又閑敘幾句,便起身告辭。
剛走出幾步,又被廖太醫叫住。
廖太醫還真是來向我讨藥方的。鑒于那幾味藥我還真不好說出口,只得随口編了幾個我在漠北聽說過的光怪陸離的藥名,他聽得暈乎,又拉不下身段問我這個小輩,最後佯裝聽得真切也就哼哼呀呀的走了。其實我覺得,他最想問的還是皇後得了什麽病。
☆、恭親王府大當家
馬車外面的車輪有規律的轉動着,磨打着地面,一路碾壓着泥土上的碎石沙礫,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音。
“姐姐,剛剛幾番驚吓,差點就掉了膽了。”我沖姐姐扁了扁嘴。
姐姐神情有些疲憊,低低地說:“還好,總算是有驚無險。”
我拉了拉姐姐手上的帕子,賊賊的沖她笑了笑:“肯定會化險為夷的嘛,不是還有太子爺為姐姐撐腰呢。”
“木姑娘!”小葉嗖的一下就拉開了我的手,一把将我拽到她身邊。
如此精準,又這般有力氣的女子,莫非:“小葉,莫不是你練過武?”
小葉臉一紅:“木姑娘又亂說話了。小葉不過是個下人,怎麽可能學過呢。要說針織女紅什麽的,小葉倒還不在話下。不過就是……”她放低了聲音,臉越發的紅,“不過就是力氣大了點嘛——”
我轉了轉眼珠:“小葉,要是哪天你不想留在恭親王府了,不如來我這,我雇你當貼身保镖。”
“噗——”小葉捂着嘴樂了出來。不過她眼神一掃,笑容立刻收了。
我循着她的眼神指點看過去,姐姐靠在車壁上,呆呆的。
“唉,小葉。”我挪了挪身子,靠近小葉些,低聲問她:“姐姐怎麽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
小葉眼一翻,低聲回道:“還不是姑娘你說的話,讓郡主愈發煩悶。”
“我說什麽了?不就是說太子會護着姐姐嗎?我……”
“噓!”小葉忙捂住我的嘴,沖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一雙眼兒還瞟着姐姐,緊張的不得了。“姑娘,可千萬別在郡主面前再提起那位爺了。”
“為什麽?那位爺不是很喜歡姐姐嗎?”莫不是我這些年在莊裏住的久,與世人想法相去甚遠了,有人喜歡還是件煩惱事?倘若這樣,像我這般的人豈不是得撒丫子漫天狂歡。
“一句兩句也說不清,總之吶,姑娘你以後當着郡主的面絕口不提此人就好。”
我看了看小葉,又看了看姐姐,料想問不出個名堂,也就罷了。
“絲羽。”
姐姐忽然喚我,聲音沉悶的很。
“嗯?”我扭過頭看着她。“姐姐,怎麽了?”
“其實,皇後娘娘并非狠心之人。”
“唉?”不狠心還想着三番五次的試探別人的神經緊張程度,最後差點就着人給我掌嘴。
“皇後畢竟是六宮之主,居其位必謀其事。我擅自帶了外人進宮,按說該受罰,就是不罰我,也會将你和小葉打得皮開肉綻,以警世人。娘娘是有心放過我們,但言語上仍得教訓幾句。倘若今兒個是落在了淑妃的手上,我三人性命堪憂。”
太子爺似乎也提到過這位淑妃,看來倒真是位狠角。就是不知這位淑妃娘娘和皇後娘娘在皇帝老爺面前争寵的時候是不是與方、吳二人獻媚若言的場面雷同。但說到底,淑妃不過是名妃子,皇後才是正宮娘娘,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地下的縱然再有心要夠到天上的,總是要累出一身病,甚至累死了也夠不到,究竟何時能夠到主要還得看彈跳力如何。所以,那淑妃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小把戲,還敢狠到哪裏去。
“姑娘你有所不知。”小葉解釋着,大概是看我聽了姐姐的話更為迷糊。“淑妃娘娘的父親是朝中極有勢力的文臣,當年要不是皇後早已被立為太子妃,只怕今日坐在正宮的就是淑妃。淑妃心胸狹窄,非但沒得到後位,連太子之位都是被皇後的兒子搶了去,于是她處處找茬,巴不得在後宮攪起軒然大波,所用的手段根本不是咱們能想象的。”
此時,我面前浮現的是一個身邊圍繞着各種毒舌毒蟲、眼露兇光的老巫婆,還帶着一臉兇神惡煞的冷笑緊緊的盯着我。我本能的打了個哆嗦:“不管那位淑妃娘娘有多歹毒多陰森,她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