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回頭,果然看見姐姐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身旁還有小葉
是用來化解他的內力的,如此自相矛盾的因果關系,不知他怎麽還會一根筋的死吊在上面。
在這場鬧劇交易下,最開心的莫過于我、沈媽媽以及水仙三人。
我呢,既賺了銀子,又可見吳是非出醜,快哉不已。
沈媽媽名利雙收,樂的合不攏嘴。
水仙,現在說起來算是前前任花魁了,借助這個不是女人勝似女人的菲菲姑娘一舉擊敗她的老對頭榴蓮,只待我與沈媽媽的契約書時日一滿、菲菲姑娘離開,她便可以踩在早已被打擊的七零八落的榴蓮頭上,重新奪回全京城男人的目光和寵愛。
眼見銀子如流水般湧進我的口袋,我當真是喜不自勝,但這喜滋滋的感覺不過持續了幾日,便換了滋味。
真金白銀堆了小山樣擺于我面前,那沈媽媽正露着一口微黃的牙在我眼前絮絮叨叨繞個不停。
“羽公子,雖說當初咱立下約定,菲菲姑娘只賣藝不賣身,但……”她掃了一眼包廂外的場景,男人們好似狗熊見了蜜糖一樣瘋狂,伸長了胳膊揮舞着手,只為碰碰美人的裙角。手夠不着的,還有伸了腿用腳夠的。我眨了眨眼,哪裏是用腳夠呢,分明就是拳打腳踢争風吃醋。但凡每日菲菲姑娘出場,打美人露出峨眉粉黛伊始,直到美人退場,裙角消逝在幕布後止,臺下必是亂哄哄鬧作一團,唯那美人輕舞漫步時,雜亂無章的臺下好似荒了人煙一般,萬籁俱靜。各個都像魔怔了,直勾勾色迷迷的盯着臺上的人看。
“這情景公子也看的清楚,菲菲姑娘有多受歡迎,不必媽媽我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沈媽媽谄媚的将菲菲姑娘從頭到腳誇了個遍,連頭發絲和腳趾甲都沒放過。
“沈媽媽想說什麽,不妨明說。”我瞟了一眼案幾上的銀子,好家夥,是想用銀子砸死我,再扣留菲菲嗎?
見我如此痛快,老鸨也不再掩飾,直言道有位達官貴人出了高價,願買下菲菲姑娘的那個那個。
我的回答是,當場噴了她一臉茶水,外加茶葉沫沫。
“沈媽媽,我——咳咳——”我捶着胸口,剛才那口茶差點嗆死我。
老鸨從容又鎮定的從身側抽出帕子,在臉上抹了抹,複将那帕子掖回身側衣服縫隙裏,轉而看着我,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羽公子,你意下如何呢?”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裏,雙手交疊置于腿上,看得出,她這是要和我談交易了,且是極其嚴肅的。
“沈媽媽。”我喘了口粗氣,“咱們都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壞了契約書這等事……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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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不想賺錢的掌櫃不是好老板。”老鸨順手抓了錠銀子在手中把玩,一雙溜尖的眼還瞟着我。
“話雖如此,但——”一想到吳是非會被打扮的豔麗奪目送進某位年過半百、油頭謝頂、腰墜千斤的大老爺的卧房中,我還是覺得這場面太有違美感。說到底他終是位容貌俊美的男子,此舉無疑會将他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我将他賣至此,不過是為了掙點銀兩,倘若我不計後果的答應了老鸨的要求,那便是賣了他的命。那老色鬼一旦發現吳是非乃男兒身,必定惱羞成怒,一氣之下殺之而後快,被我下了藥的吳是非自然無力自保,下場可想而知。思至此,我咬了咬牙,說出句違心話來:“也不排除,有不喜歡銀子的老板——”
老鸨咧嘴一笑,雙眼被笑出褶子的臉擠成一條縫,看不清眼珠子。
我見過這老鸨許多樣子的笑容,谄媚的,貪婪的,奸猾的,就是沒見過這種仿佛要吃人不吐骨頭的笑。
下意識的,我攥了攥手心裏的折扇。兩根銀針順勢沿着袖口滑到被寬大袖角所遮住的手心裏。
“羽公子。”老鸨終于不再笑,眼角一橫,手在半空打了個響指。頃刻間,包廂外湧進四個彪形大漢。
“沈媽媽,你這是何意?”我故作鎮定的問道,雙手将一柄折扇攥得死緊死緊。
“我看,還是叫你羽姑娘更合适吧?”老鸨不懷好意的笑着站起身,往門口的方向退了退,那四個彪形大漢借勢一步就邁到了我和老鸨之間。
我抓着扇子,銀針就藏在裏面。盡管如此,我還是如同在心頭揣了幾個小鼓一般,梆梆梆敲個不停。沒想到這麽快就被老鸨認了出來,想想看,也是我江湖經驗淺,一個平日裏依靠買賣女子為生,又淪落風塵幾十年的老鸨,早就成精了,我竟還敢在她面前女扮男裝。
“沈媽媽無緣無故說這般話,我可是會生氣的。”我将扇子在手掌上敲着,只待情況不妙,立刻送那幾位仁兄上路。
“姑娘,我勸你呢,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媽媽我肯給你銀子你就該偷樂了。我這醉紅樓裏裏外外都有人罩着,還會怕了你一個小毛丫頭不成?”老鸨突然眼神一凜,兇惡的說道:“今兒,這菲菲姑娘是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不然……”她掃了一眼四個虎視眈眈的打手,“我自然有法子讓你乖乖聽話。”
打手們聞言,一個個摩拳擦掌,手指上的骨節咯咯作響,臉上還帶着兇殘的笑。其中一人轉了轉脖子,頸骨也發出咔嚓的響聲。還有一人将胳膊橫起,肌肉繃在皮下,像是要漲開來。第三個人足足高出我兩個頭,他兩手捶着胸口,黑乎乎的胸毛像發了黴長了毛的幹餅鋪成一片。看到這裏,我已經有些腳軟了。最後一個打手似乎也不願落單,扭了扭腰,我正忐忑又好奇他有什麽絕活。只聽噗的一聲,空中瞬時彌漫了惡臭味。我忙舉了袖子擋在鼻翼前。不得不說,這些都是專業打手,用盡人所不能想的法子整死對方。
我隐約能感覺到,我附近不止四個打手這麽簡單,還有很多隐藏在暗處。如此看來,要逃出去果然很困難,何況還要帶上吳是非。
我試探性的問了問:“如果,我決不答應呢?”
老鸨露出一口黃牙:“本來我還想,如果你是個稍有姿色的姑娘,尚且可以留下來跟菲菲當個姐妹,不過你這副模樣,就算了。打折她的胳膊腿,丢去柴房燒火。”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跳起來退開一步,搶着說道:“慢!”
“怎麽?”老鸨瞥着三角眼。
“我還想再見菲菲一面。”我自以為,倘若在一塊,要逃也能一起逃。實在逃不掉,我也不能被打折了手腳被拉去做燒火丫頭,當他的丫鬟也比這強千百倍。
老鸨冷笑着:“你把她賣到青樓,你覺得她不恨你嗎?她巴不得親眼見到你被人打死。”說完,她又打了個響指。門外被推進一人來,正是吳是非。
我張口結舌的注視着滿面幸災樂禍的吳是非,他在外面呆了多久?不久前不是還在臺上呢嗎?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包廂外?
“菲菲,”老鸨親熱的執起菲菲姑娘的手說道:“你說,媽媽讓人打斷她手腳可好?”
菲菲姑娘一手掩着嘴唇,眼角微微一挑。
我心裏大叫不妙,吳是非啊吳是非,你不會這麽無情無義吧,我一番好心救你,你反倒推我下井?
心驚肉跳等着吳是非的回答,他一句話在此間足以定下我的生死。
“媽媽,”菲菲姑娘終于肯開尊口,只是不知,她的回答是否是我所希望了。“這麽血腥又殘忍的事,人家不喜歡嘛!”他半是撒嬌的凝視着老鸨。
自打我将他賣到紅錦坊以來,還沒聽過他說半句話,如今,聽他那拿腔拿調的方式,看他那妩媚留情的神韻,還有那嬌娜多姿的舉動,竟一時沒忍住,沒心沒肺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麽,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醜丫頭,要不是看在你肯送了菲菲來我這,早在你踏進我醉紅樓大門的那天,你就沒了命了。”老鸨狠狠的剜了我一眼。
“媽媽?”手一滑,吳是非那張魅惑衆生的精致面容露了出來。“她?”他一伸長指,驚訝的指向我。“她是女的?”
老鸨哼了一聲:“沒錯,她就是個女的?怎麽,菲菲,你們是仇人,你竟連她的身份都不曉得?”
吳是非點點頭:“怪不得,這麽狠的心腸,原來是個女的。”
他這番表現自然之極,連我差點都要信了他。我覺得,下一次可以将他賣到戲班子去了。
“菲菲,這丫頭對媽媽我不敬,又将無辜的你賣到青樓,千刀萬剮了她都是輕的。”聽老鸨這幾句話,我牙根一陣陣發酸,我賣她?你不也買了,該千刀萬剮的是誰啊?“媽媽知道你心裏是一萬個不願意,可是既然來了,那就得為自己的将來好好打算打算。你看……”老鸨一指桌上的金山銀山。“這可都是胡大人送來的,胡大人天天來給你捧場,對你呢,更是好的沒話說。聽媽媽一句話,什麽賣藝不賣身都是狗屁,有銀子賺才最重要,哪天胡大人一高興納了你做姨太太,你這輩子就吃喝不愁了。”老鸨越說眼越亮。
我正擔心吳是非會不會跳起來打斷老鸨的手腳時,只聽他咯咯一笑:“媽媽,菲菲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這樣吧,讓我和這位姑娘商量商量。”
“有什麽好商量的。”老鸨想也沒想,大喊道。“凡事跟媽媽商量就夠了,等會兒我就命人打斷了她的手腳拖到柴房去燒火,她的那份銀子也歸你了。”
我不由得直翻白眼,這算盤,打得也太精了。
“菲菲在乎的不是銀子,菲菲只是想跟熟人敘敘舊,畢竟背井離鄉的,在這裏,我二人也算得上是同鄉了。”吳是非神情一黯,竟将那哀怨女子的神色學的半分不差。
得了老鸨的默許,我見他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手中的折扇幾乎攥得快要皺成一團,隐隐可以感覺到縫隙裏的銀針。
就在他即将要走到我身邊時,隐于袖中攥了折扇的手一挑,只要我輕輕一震,下一刻,那幾根銀針就能準确無誤的紮入打手們的胸口,屆時趁亂,我們快速逃去。
“媽媽,媽媽不好了——方公子來了,還,還帶了兩位不得了的爺——他們,他們點名要見菲菲姑娘——”一人大呼小叫一路沖進包廂,抓住老鸨的手,氣喘籲籲道。
與此同時,吳是非突然捉住我的手,用力的壓下,不讓我使出暗器。
我難以理解的看着他,他卻沖我輕搖了搖頭。
他,在找死嗎?
☆、風花雪月佳人亂
一手抓着木梳,一手托着一縷青絲,一梳梳到頭,一名衣着華服的瘦小男子正站在一名面對銅鏡而坐的絕色佳人身後為她绾青絲。你道二人是一對恩愛的戀人?錯,大錯特錯,他們是仇人,還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我絲羽雖說算不上皇親貴胄,但好歹也是百花宮的少宮主,何時淪落到服侍人這般落魄。服侍的居然還是被我賣身到青樓的吳是非,我,還是一頭撞死吧。
“別慢吞吞的,動作快着點。”吳是非仍是拿着強調說話。“背後偷襲可不好。”對着鏡子的他一定是看到了我舉起木梳要敲他的頭。
我沖他後腦勺吐了吐舌頭:“吳是非,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你最好別用這種聲音惡心我。”
“怎麽?我救了你,讓你免于當燒火丫頭的命運,你不但不感謝我,還沖我大呼小叫,唉,不然我還是叫沈媽媽來教育教育你好了。”
“哼,少來。”我抓起一縷頭發使勁一扯。他沒得防備,痛叫一聲。
“剛剛那麽好的機會,你在想什麽,就算你喜歡這裏,我可不想陪你留在這。”我忿忿的将他的一頭秀發搗成雞窩,想起那麽好的機會就被他放走了我就氣的牙癢癢。
“方公子啊!”
他沒頭腦的一句話弄得我一頭霧水。方公子?
“你想,方正山要是看到木羽的未婚妻在青樓給花魁當丫鬟,他會不會将這條消息傳開呢?”對着鏡子,我看到他嘴角噙起一絲笑。
“喂,你太沒良心了吧。”我氣憤的将木梳丢到梳妝臺上,轉到他側面指着他的印堂氣呼呼的沖他嚷着:“要不是想着那個惡心的胡大人可能會發現你的身份,一怒之下殺了你,我才不冒險帶你一起逃呢。早知道你這麽喜歡這裏,我還不如拿了老鸨的銀子全身而退呢。再說,你就那麽肯定方公子就是方正山?”
我正打算,如果他又說出什麽駭人聽聞的話,我便替天行道,為天下百姓除了這妖孽,正猶豫着是先戳他左眼,還是先戳他右眼的時候,他竟對着銅鏡,妩媚的撩了一下垂在耳邊的發絲,轉而對我抛了個媚眼。于是,我陣亡了。
躲在粉紅的帳幔之後,我小心的貼在紗帳上隔着網眼觀察着外間的情況。
吳是非好似被附體了一般提着裙擺優雅的為三位貴公子斟酒。其中一位果然如他所預料的,正是方正山。
吳是非那般殷勤的為方正山斟酒,以至于險些忽略旁邊的兩位。好在那二位公子倒也不介意,自顧自的飲酒沉默。只是不知這二位是什麽來頭,能讓方大公子做東帶着逛青樓的,便是非富即貴。盡管他二人并未對眼前的美人有任何不軌舉動,可我還是打心底認定來此地的人必定不是什麽正經人。
吳是非嘴上說着要拉我出去在方正山面前丢丢臉,可他到底還是上嘴皮搭了一下下嘴皮,便再無動作。如此這般到讓我有些無地自容,擡眼看那一頭不久前被我用木梳刨成雞窩狀又被他快速理好的一頭青絲,我發現吳是非離我最初設定的混混身份已經漸行漸遠了。他的思維方式以及他的做事風格雖與世人相去甚遠,卻也是獨具一格。
吳是非畢竟比我老練許多,又長我若幹年歲,在外面摸爬滾打多年,早已不是我這久居深宅之人所能匹及。當時他不肯讓我帶着逃離,執意留下來與方正山面對面,如不是另有計劃,那也是早已部署好了一切。
我萬萬料想不到,在猜到方公子可能就是方正山的情況下,他居然還有膽出面。也不知是他早年曾以裝扮女子為生還是這幾日在醉紅樓被熏陶的好,化妝技術竟練到堪稱一流的地步。幾筆幾點勾勒而出一位風華佳人,與他原本的容貌僅存了一分相似。
“菲菲姑娘到叫方某覺得有些面熟,只一時又記不起曾在何處見過?”幾杯甘酒下肚,方正山盯着吳是非看了一會道。
我暗暗替吳是非捏了一把冷汗,看來伺候方大公子不比服侍胡大人好到哪去。早知如此我便将他打了包賣與沈媽媽,橫豎他都是一死,能夠為我謀得一包銀子外加一條小命,也算他死得其所了。
吳是非放下銀制酒壺,一扭身将皓腕輕輕搭上方正山的肩頭。這一幕又差點惡心的我吐一地。但事實表明,倘若我此時就吐得一塌糊塗,等下我估計得将腸肚脾胃一并嘔出來才能表達我的惡心。
菲菲姑娘俯身湊到方正山耳邊,朱唇輕啓,軟言細語道:“方公子,您這套搭讪姑娘的法子也太久遠了些那。”說話的功夫,眼兒也跟着飛呀飛。語畢,起身執起酒壺,為另外兩人斟酒,不再理會方正山。
“哈哈——”其中一位着銀灰色長衫的男子突然放聲大笑,酒杯被他随意擱在桌案上後,他便笑得更加肆無忌憚。
“這位公子,緣何笑得這般開心?”吳是非上前又為他斟滿酒,好生奇怪的問道。
一旁的墨綠長衫公子也跟着微微一笑。“菲菲姑娘果然與衆不同。”
“菲菲初來乍到,還不知兩位公子如何稱呼?以後還要仰仗幾位貴人多多關照。”吳是非抛出勾魂眼,不了解人內情的自然被這風情萬種的笑容勾去了三魂七魄,只可惜我太了解內幕,眼前的場景對我來說絕對是種煎熬。
我扶着胸口輕手俐腳的離開了紗帳後,找了個聽不見他們聲音的地方躲起來暗自惡心了會兒。
紅燭幔帳,杯酒交錯,四個男人在這個氣氛如此暧昧的青樓裏上演了一場風花雪月,倘若有朝一日傳将出去,一定能夠名垂青史,歷盡萬年不衰啊。
少頃,外間傳來杯壺碰碎的聲響,聲音更是亂作一團。
“胡大人,胡大人,消消氣!”沈媽媽的聲音緊随其後。
“胡大人。”這是方正山的聲音。
胡大人,莫非就是要花高價買下菲菲姑娘金屋藏嬌的那位胡大人?他也找到這來了,看來是有好戲了。
我往紗帳旁湊得近了些,隔着厚重的幔帳依稀可見若幹人影攢動,或站或坐。但獨獨有一個身影格外奇特,不高,但絕對的寬,足足有兩個菲菲姑娘那麽寬。兩個耶,一個菲菲姑娘已經比尋常姑娘家的身形要寬闊許多。不用猜,那一定是他們口中位高權重、我想象中腦滿腸肥的胡大人了。
“方大少——”一種近似被肥肉堵住喉嚨的憨聲在這嘈雜的吵鬧聲中驟然而起,立刻蓋過了其他人的聲音,就連一向呱噪的沈媽媽也噤了聲。
我搖了搖頭,胡大人的聲音和他的體型果然絲毫不差。
“這些年來——我胡某人——也幫過你們方家不少忙,不過讓你割舍一個女人——你就如此不給面子——難道還會有什麽貴客比我更重要?”胡大人拖着嗓子,打着官腔費勁巴力講完這段話。
接着是方正山的笑聲,中氣十足,看樣子胡大人真的是碰到釘子了。胡大人早該想明白,方正山一介商販,膽敢公然與他搶女人,一定是要去讨好那些比他權勢更重、地位更高之人。胡大人心中不平,鬧到這裏,終究是要當那炮灰的。
“胡大人對方某的恩情方某全都銘記在心。”方正山頓了頓:“只不過,事出有因,還望胡大人體恤。胡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想必也不會在乎這一時半刻,少時,方某定當将菲菲姑娘奉還。”
方正山已将話說到這份上了,胡大人倘若還是不能理解,我只能說,他那官位十有八九是拿銀子砸出來的,掉烏紗的日子也不遠矣。
“方正山,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大人我看中的就是她的清白之身,別人享用過的殘花敗柳還想拿來糊弄我?今天人我就帶走了,你要是敢攔着,小心你的鋪子。”論到搶女人,胡大人終于打破了他長久以來所維持的官大人的優良形象,抛開面子裏子,全力出擊。
胡大人還是沒有理解方正山的一片苦心,在方正山給他營造臺階之後,他依舊不願就勢下臺。還有,他說的話對我這般年齡的豆蔻少女來說,實在有染視聽,庸俗,低俗,惡俗,簡言之,就是個三俗胡來大人。
“唉,我說,胡大人,這菲菲姑娘不過是陪幾位公子喝喝茶,做做詩,我保證,我保證明兒個一早就将一個清清白白的菲菲姑娘用轎子擡了送去您府上。”沈媽媽賠笑道。
“哼,不行!”胡大人怒吼道,繼而抓起一只杯子擲在地上,頃刻間化成了碎片。
原本坐着的二位公子也緩緩起身,轉身面對胡大人。
胡大人仍是暴跳如雷,恨不得拆了房頂以平心中怒氣,以至于口不擇言大呼小叫;“你們居然膽敢不将本官放在眼裏,你們,你們,你們膽大至極——”
胡大人憋了半晌,只憋出膽大至極這四個字,這般罪名,委實無效。
“你們——”正欲破口大罵且氣焰十足的胡大人眼睛一擡,正對上那二人的面目,頃刻間像個被剪斷了胡須的老鼠,一下就蔫了,連吱吱亂叫的勇氣都跟着胡子跑得一幹二淨,虧得他還叫個胡大人,私以為,還是改名叫怯大人更合貼些。“是……是……”胡大人兩片胡子跟着嘴唇一并打顫,我猜,他那兩條粗壯肥碩的腿也在跟着抖個不停。
胡大人越是這副模樣,我越是好奇這兩位到底是何身份。
在我剛要豎起耳朵準備偷聽的時候,胡大人一聲尖叫:“安公子……璟仁世子……”
安公子?璟仁世子?
十一公主獨子安韋役,永成王府璟仁世子!
小葉說,“那,宗清世子,永成王府璟仁世子,十一公主獨子安韋役公子,并着宮裏的那位爺,都是我家主子的表哥。”
璟仁世子,姐姐的心上人!也是胸口有個莫名黑掌印的人。
我哆嗦着往後退了兩步,外間的人隔在紗帳外越發的模糊朦胧。
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快跑,跑得越遠越好。吳是非的死活我也顧不上了,反正他那麽喜歡這裏,我又何必打亂他人的計劃。
“世子恕罪!”格外拔尖的拿腔女聲穿過厚重的幔帳刺進我的耳朵裏。
正要逃跑的腳步一頓,我回了回頭,不知吳是非這又是唱的哪出戲。只見兩個人影正相攜向裏間走來。
來不及跳窗的我只能躲進身旁的衣櫃中,隔着櫃子門板間的縫隙打探着正在發生的一切。
吳是非扶了剛才笑得格外開懷的銀灰色華服公子,也就是璟仁世子來到軟榻邊,作勢便要去解世子的腰帶。
我正竊笑,這事會在吳是非光輝的人生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就聽見世子的冷喝聲:“你退下,我自己來。”
吳是非讪讪的退到了一邊,眼睛卻不離世子的衣服。
我終于明白了吳是非剛剛做了些什麽,原來他是要親自确認某些事情。
璟仁世子轉了轉身,只餘了個背影給吳是非,但他卻不知,他此時正完完全全的面對着衣櫃裏的我。
随着他脫去外袍,解開內衫,胸口的黑掌印也逐漸清晰的浮現在了我的眼前。那一刻,我險些無法抑制自己,幾欲推開櫃門沖上去抓住他的領口問個明白。但轉念一想,眼前的他連件衣服都沒穿,難道要我去揪他的脖子嗎?何況我和菲菲姑娘根本打不過他,這樣跑出去等于送死。假使我偷窺男子更衣這件事傳了出去,屆時我果真是不要活着才對得住那些個倫理道德了。
一道凜冽的目光突然打在我的額間。我對着那縫隙貼近了些,瞄見剛搭好內衫衣襟的璟仁世子正一步步向我藏身的櫃子走來。
我慌了神,頓感六神無主。
各路神明,到底誰能救我?還是要任我自生自滅?
☆、死生懸線九重天
我趴在門板上,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外面的人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盯着我所在的方向,腳步堅定,步步向我逼近。
突然,眼前一粉。
“世子,這櫃子裏都是女兒家的裙裾,恐怕不适合世子,不如我命丫鬟将世子的衣服烤幹送上來可好?”
頭一遭,吳是非那怪異的嗓音在我聽來是那樣的動聽,他那身粉紅衣衫在我看來又是那樣的亮眼。
好容易熬到丫鬟送上烤好的外袍,璟仁世子一言不發接過穿好,同樣不讓菲菲姑娘從旁相助。
“菲菲給世子賠罪了。”吳是非福了福身,“才剛在外間,奴家只是想斟酒給世子和胡大人,希望二位一杯解恩仇,不想竟将酒誤灑在世子的衣襟上……”嘀嘀咕咕說完這番話,吳是非靜待璟仁世子的反應。
我用腳底皮都能想得到,吳是非是故意将酒潑在璟仁世子身上的。但這位世子心氣終究小了些,不過是在衣襟上撒了些酒水,态度就已由外間的熱絡變成眼前的冷漠了。京城裏多少男人巴不得被菲菲姑娘扔進酒壇泡上一兩天呢,這富貴人家的公子,說到底還是更小家子氣。
璟仁世子旁若無人的将衣服穿好,再理的板板整整,期間一言不發,将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嬌人生生晾成了臘肉幹。吳是非回頭,惡狠狠的剜了衣櫃一眼。我也學世子那番視若無睹,任你将那門板瞪出個窟窿,我手上也沒有半粒藥渣解你之毒,讓你恢複功力好出那一口惡氣。
穿戴整齊的世子突然邁出步子向外間走去。我愣了,吳是非也愣了。
一個來此尋花問柳之人竟連美人的小手都沒摸一下,小臉都沒捏一下就這樣潇潇灑灑、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這氣性,果然不是一般的大。
“世子留步。”回了魂的菲菲姑娘一個箭步沖到世子面前,将他攔住。菲菲姑娘那兩道經過修整的淡淡的柳眉蹙到一起,看上去分外惹憐。只不過,一想到那骨子裏是十足十的男人,我還是差點翻出酸水。
“讓開。”世子就說了兩個字,再用力一推,菲菲姑娘就好似飄上半空的紙鳶,浮到了一旁。
随着梆的一聲響,世子甩上門,徹底與美人說再見。我長噓一口氣,身子也軟了下來。
剛想推開櫃門走出去,找個地方坐下,再透透氣。
“菲菲呀!”沈媽媽一腳已經邁進了房間。
我忙又屏住氣息,直直的杵在櫃子裏。
“菲菲呀,你可是有福氣了。”沈媽媽眉開眼笑的扭向吳是非。
老鸨這副模樣,比起幾個時辰前要将吳是非賣給胡大人時的表情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莫非,胡大人左思右想,還是放不下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便是要歷盡千辛萬苦也要為她贖身,娶回去享那齊人之福。
再打量老鸨那閃爍着貪婪目光的雙眼。看來,菲菲姑娘是十成十要去給人家當小妾了。
“菲菲一介青樓女子,何來福氣之說。”吳是非處亂不驚,不喜不憂。
“媽媽我呀,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個福氣不淺。那,這不是嘛,永成王府的璟仁世子相中了你,要為你贖身呢。聽說這位爺還未娶親,你呢,嫁過去,再用點心,說不定還能當上王妃呢。”老鸨讨好的看着吳是非,仿佛王妃的桂冠戴在了他的頭上。正沉迷的老鸨忽然嬌喝一聲:“哎吆喂,看我,光顧着說事,正事都給忘了,我們醉紅樓呀,好久都沒出這麽大的喜事了,我可得吩咐下去好好張羅着。菲菲,你在屋裏好好歇着,想要什麽,吩咐丫鬟就好。歇着,歇着啊!”老鸨欣喜的說完,搖着扇子,擺着臀部扭出了房間。
璟仁世子要為菲菲姑娘贖身?這事要是擱在半個時辰前,讓我不信都難,只是,剛才看世子那般反應,怎麽都看不出有半絲憐愛之意。難道?他之所以要娶菲菲姑娘,就是為了折磨他,好出一口惡氣?
姐姐到底是看上了這位爺哪一點,我實在想不明白。但有一點,喜歡上這樣的人危險不是一點點,相比之下,宮裏那位爺倒還真說得過去。難怪人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感情這種東西,果然奇怪。
我注意到吳是非将房門開了條縫對着外面說了些什麽,随後将門關好并拴上,再然後,一臉陰霾的向衣櫃走來。
“出來!”他一手拉開櫃門。
我蹦出衣櫃,剛要說句話,又是一陣梆梆梆的敲門聲。
“菲菲呀,那丫頭哪去了?剛才淨顧着高興了,把她都給忘了。”隔着門板,老鸨問道。問話的時候,還試圖推動房門。
我緊張的瞄了一眼吳是非,他很鎮定,鎮定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提着我的後脖子把我扔出去交給老鸨。
“媽媽不必擔心,我把她關起來了。”吳是非吹了一下剛修好的手指甲上的浮沫,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門外的老鸨話音一卡,随即道:“那就好,那就好。”
話音落後些許時候,門外響起腳步聲,漸遠去。
吳是非仔仔細細的将他的十根指頭修整的幹幹淨淨,這期間,我一句話也沒說,生怕這位當紅的主因着我的哪句話觸了黴頭,而反悔将我丢出去。方正山可是還在外面,這個面子我丢不起,木羽更是丢不起。
“還站在那做什麽?”放下手上锉刀的同時,吳是非扭頭向我發話。“去找塊大點的布過來,将梳妝臺上的金銀首飾都包起來。”他又吹了一下锉刀上的浮沫說道:“我們好跑路。”
老人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對我來說,不過是三柱香的功夫,就由高高在上的羽公子被貶為了替街頭流浪無恥厚顏混飯之士吳是非提包的小跟班。
後背上是一個比我輕不了多少的包袱,前方是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摸着黑,提着膽,一步三回頭的溜出了醉紅樓的後門。其間,不知多少次為了躲開一對對由盯着女子臉蛋的男人和瞟着男子荷包的女子所組成的怪異組合而突然被吳是非狠命的拽到牆角,前額後額都很不幸的撞得生疼。
雙腳都邁出後門那一刻時,我覺得天上的星星都在沖我微笑。
“傻笑什麽呢?還不快走,是想回被捉回去當燒火丫頭嗎?”吳是非終于露出本色,亮出尖爪獠牙。
出了這個門,姑娘我自然也沒什麽好怕的了,我順手将包袱丢給他,拍拍手,大步流星的往濟愈堂的方向走。
“喂,你——”
我猜得出身後的他一定是氣得鼻孔冒煙,但是他又不敢大聲喊,現在害怕被抓回去的人可是他,而不是我。
我扭過頭,沖他擺出一副鬼臉:“愛走不走,是想被捉回去繼續當花魁,還是想嫁進王府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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