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回頭,果然看見姐姐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身旁還有小葉

王妃呀?”

下一刻,看似弱不禁風的大美人扛了包袱在肩,幾步沖到我前方,速度快到令人匪夷所思。

我咂咂舌,繼續向醫館前進。

剛惬意的走了沒多遠,就聽到身後的醉紅樓一陣呼天搶地的喊聲,繼而,大批人跑動的聲音也尾随而來。

我和吳是非對視了一眼,扭頭拔腿就跑。

“你的保镖呢?平常不是都跟着你嗎?”吳是非邊跑邊吼問。

“我也想知道,她們都去哪了。”我也回以吼叫。疾馳而過帶着呼嘯的風,我還不慎灌了好幾口。她們四個該出現的時候統統玩失蹤,不該出現的時候像地洞裏的老鼠,打都打不沒。

當我累得再也跑不動、險些親吻大地的時候,一群蒙面黑衣人從天而降。只聽咣當幾聲急促的刀鋒聲過後,轉頭看去,身後醉紅樓派出的打手已經全部躺在了地上。

我長噓了一口氣,撐着沙土地顫顫巍巍站起來,走過去想要問問,他們是百花宮哪位堂主的手下,竟來的如此及時,回去後我必定重重有賞。走得近了些,恰巧那黑衣人手上刀身一轉,迎着微弱的星光,我看到幾滴水狀的液體順着刀背滋滋的淌了下來,那走珠沿着刀柄一路滑下滴落地面,被無情的黑夜瞬間給吞了個幹幹淨淨。

身側的胳膊突然被人牽動,我一個激靈差點蹦起來,回頭發現吳是非正用眼神示意我。

我想也沒想,腳一擡,轉身就跑。

我二人,一個三腳貓,一個沒了內力的人妖,連十步都沒能跑上,後衣領就被牢牢揪住。轉眼就被帶出京城,丢擲在荒郊的地上,摔了個七葷八素,眼前星星紛飛。

“各位大俠,奴家與這無良奸商素不相識,還被她花言巧語騙至青樓賣掉,奴家也是受害者,各位大俠就請看在小女子苦命的份上放過小女子吧。”在我肅殺眼神的橫掃之下,吳是非依然故我的撚起袖角輕拭眼角。

面前幾個束腰蒙面黑衣人一個個反手倒提鋼刀,冷漠的眼神沒有絲毫改變。

菲菲姑娘的美人計二度失效,讓我由衷的欣慰,大衆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死人妖就是死人妖。

我挪了挪身子,向吳是非靠近些,指了指他背後沉甸甸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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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是非眼一瞪,一把将包裹抓在懷裏死死抱住。

面前黑衣人眼裏更沉了些。

吳是非咬了咬牙,眉頭幾皺幾展,仿佛內心天人交戰,最後才将視如命根的包裹舉過頭頂,只那聲音不變,依舊嬌滴滴的說道:“小女子命苦,并未帶得什麽值錢之物在身,只有包袱一個,如壯士們不嫌棄,就請拿去。”

聞言,我又險些吐他一身。

為首的黑衣人猛的掄起鋼刀,一道白光劃過,吳是非手上的包袱已經移了位。

黑衣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們,一手伸進了包袱,摸出一根鋒利的銀簪。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嚨,總覺得他的眼神好像要用那根銀簪撕碎我一樣。

“大俠,你們一定是被這奸商害苦的人,所以才來找她尋仇。奴家願對天起誓,絕不将今晚的事說出去,對她,你們要殺要剮,奴家也絕不會洩露半分。”

到底誰才是無良奸商啊,這半天來我可是一個字都沒說過,美人計不成,金錢誘惑也不成,吳是非就想把我推出去送死。我氣憤的跳起來,全身都充滿了氣力,對着他就是狠命的一拳。

他吃痛的大叫一聲,我得意的看着他的臉上多了塊淤青,轉瞬,我的臉上也挨了重重的一拳。我二人早已撕打起來,拳腳相加,毫不相讓。黑衣人八成以為在看耍猴,倒也不急着拉開我們再行将我二人一個個的宰殺殆盡。

‘梆’一聲巨響,煙霧乍現,仿佛一道濃厚的牆隔在了我們和黑衣人之間豎起。

我和吳是非掉頭就跑。

剛剛的打鬥不過是我二人在演戲,早在我指着他包袱的時候,我已經偷偷塞了一枚煙霧彈在他手上。想着這厮精明過人,必定能夠領會我的想法。果然不負我的冀望,他借機挑起話端,我也借機挑起戰亂,好不容易才擲下這枚煙霧彈,得以脫身。

但在這荒郊野嶺,我始終嗅得到隐隐暗藏在黑夜中的危險氣息。

☆、暗夜伏危機

左邊?右邊?

跌跌撞撞跑到一條岔路口的時候,我和吳是非在逃亡的路上第一次出現了意見分歧。

我堅持走左邊,他則堅持要走右邊。

最後,我決定,各走各的路。一扭頭,一甩手,大踏步往左邊的小路走去。

才走沒兩步,後背上一塊大石從天而降。我一個不穩,摔将在地,糊了一臉泥巴。

“啊——呸呸呸——”我連吐幾口,費力的要掙開大石頭爬起來。不成想,那石頭竟然成了精,開口說話,我被吓得差點昏死過去。

穩了穩心神,再細一回想那聲音,怒火一擁而上。我反手一推,一個骨碌翻身起來。定睛一看,被我推翻在地上的人正是不久前嚷着要走右邊大路的吳是非。

“你,你也太無恥了吧。你說,剛才你有沒有亂摸?”我氣的擡腳對準他在地上的手就要踩下去。

吳是非像尾活魚一樣嗖的一下收回手。嬉皮笑臉站起來道:“羽公子,人家可是個冰清玉潔的姑娘家,你可不要亂說啊。

我聽他這樣講,火氣突然間全消,現在的他,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還不是任我捏扁捏圓。”對哦,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跟着我這個人販子,小心被賣掉。不過——“我撚起肩上的一縷頭發在手指上繞着圈圈,饒有興味的看着他:”你要是害怕天黑,大可以直說,我手上的煙霧彈保你一路無虞還是不成問題的。“

吳是非仰着頭對着黑壓壓的天空嘆氣道:”夜黑路窄,半路上說不定還有野獸伏擊,像你這樣嬌生慣養大的人才最怕黑。咳咳,我好心好意舍棄了大道,陪你來走這小路,你竟不懂得感激,太讓我心寒了,心寒啊。“

面對如此無賴,我實在無話可說。

一路上連滾帶爬,越走越覺得仿佛陷進了深山老林的迷霧陣,萬幸的是,那群黑衣人也沒有追來。

”前面有亮光!“吳是非突然平淡的說道。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隐約看見樹枝縫隙間微弱的光線,頓時,精神為之一振。

”有人家耶,快,我們快走幾步。“樹林裏夜半水氣重,愈發的彰顯初冬的寒冷。要不是為了活命而拼死跑路,身體恐怕早已凍僵。如今,暖烘烘的屋子就在眼前,我恨不得長了翅膀飛過去。

”慢。“吳是非一把扯住我。”荒郊野嶺的屋子,你連查看一下都沒有,就這麽闖進去,心真夠大的。“

我頗感慚愧的曬笑了兩聲,謙虛的請教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他也抓起耳邊的一縷長發繞在指端,姿勢頗妩媚。那人妖不緊不慢道:“慢慢走進去。”

我吐血——

我二人蹑手蹑腳在茅草屋周圍繞了一圈,并未發現任何可疑跡象。

我沖吳是非使了個眼色,他轉了轉眼珠,随即朝我點點頭,我便來到門前輕叩木門。

并不太結實的門板清晰的透出屋內的聲音,下地穿鞋時衣服在床上摩擦的聲音、草鞋磨着沙土地的聲音、手指摩挲着木門上板拴的聲音。

随着那扇木門的開啓,一張布滿褶皺和歷盡歲月沉澱的蒼老面孔映入眼簾。

“你們?”老人家疑惑的看着我們。

“我們……”我拱手彎腰見禮,正說着,一擡頭,吳是非不知何時已經閃身擠進了屋。

“老人家,我們二人是來此地游玩的,一大早出發進了這林子,不想竟越走越遠,迷了路,我們又冷又餓……”吳是非越說聲音越小,袖子也順勢擡起遮在面前,抽抽嗒嗒哽咽不停。

我又石化了。

老人家心善,一聽吳是非的話,忙招呼我們進屋。

熱炕頭上盤腿坐了個老阿婆,正抱着一件滿是補丁的舊衣服對着昏暗的燈光緊貼在眼前認真的縫補。

老人家對老阿婆簡單說明的情況,老阿婆也很熱情,立刻下了炕端了熱水給我們喝。

因為先前吳是非的那番話,我趁兩位老人不注意時取出銀針試了試水,剛想驗驗吳是非那碗水時,就看見他一仰脖,咕嚕咕嚕下了肚。

老阿婆好客的很,一見水碗空了,就立刻要為我們添滿。一面倒水還一面問我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人販子和花魁,我很想這樣講。不過淳樸的老人家八成也不知道人販子和花魁究竟是什麽,說不定還會把吳是非當成花仙之類的妖精看待,那時候就亂了套了。

“我們是遠房兄妹。”吳是非自然而然的扯着謊。

老阿婆笑呵呵的點了點頭。

正要準備就寝時,門外傳來輕微的聲響。

我忙擱下水碗,在站起身的前一瞬,房上被生生砸出個大洞,兩個黑衣人騰空躍下。

“快跑!”我朝老人家大喊。

但為時已晚,兩個黑衣人手起刀落,兩位老人身上已然多出一道血淋淋的刀痕,連哼都沒哼一聲,老人家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看着那刺目的血色,我憤怒的從袖口順出兩根銀針,手抖銀針出,其中一個黑衣人躲開了,但另一個黑衣人來不及防備,被毒針刺中,立時暈倒。

躲開銀針的黑衣人一縱身朝我撲來,我閃身避開,扯住一旁的吳是非往屋外跑。

還沒跑出房門,身後一陣勁風襲來,吳是非掙開了我的手,又推了我一把,我失了穩神,摔在地上滾了出去,額角還碰到了幾顆堅硬的小石子,痛得我龇牙咧嘴。

“來抓我啊!”跑到房間另一側的吳是非蹦着叫着,又沖黑衣人做鬼臉。

黑衣人可能以為我已經昏了過去,于是提刀向吳是非走去。

趁着黑衣人被吳是非分了神,只餘了個背影給我之際,我又擲出一枚毒針,随着‘噗’的一聲銀針紮進肉裏的聲音響起,黑衣人也悶哼了一聲,重重栽倒在地,我長噓一口氣,終于除掉了眼前的危機。

我趴在地上,因為額角的傷口,所以只能像個蟲子一樣在地上蠕動着,試圖尋找離我最近的可攀附物扶着起身,但還是不免在移動的過程中頭牽扯到額角的傷口。

幾步遠的距離我仿佛爬了百年之久,也仍是望不到邊,就在我以為有生之年只能做一只蟲子的時候,一塊粉紅色的布料飄到我面前,懸在半空中。我咬着牙順着那粉紅的印記瞄上去,一只幹淨的大手停在我頭的上方。

吳是非?

接受敵人的幫助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至少在我年幼的自尊心裏是這樣認為的,于是,我猶豫了好半天,那只手也很尴尬的陪我一起思索。

“趴在地上是不是更舒服?”吳是非晃了晃手,極不耐煩的問我。

看着那塊飄來飄去的粉色沙袖,我突然意識到,如果接受敵人的幫助,就等于間接地從敵人的腳下抽出一塊磚墊在了自己的腳底板下,其實也沒什麽好可恥的。我努了努嘴,費力的擡高手,搭在他的手掌裏,他用力一提,我順勢站起身,站穩後我忙收回自己的手。

印象中,我和吳是非是天生的死對頭,如果哪天能和和氣氣的說句話,一定是天要落紅雨了。

我極為不習慣和吳是非共處在融洽氣氛中,于是悄悄撇開頭。

轉開頭的一瞬間,那幾抹觸目驚心的紅色就這樣猝不及防跳進我的視線。

兩位老人家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沒有任何招架。沒有任何防備的去了,我甚至還能看到他們臉上那種平淡的神情,一如為我們開門、為我們添茶遞水那般從容。這更讓我心裏湧起一陣陣的心酸。兩位本該安度晚年的老人因為我丢了性命,而我呢,連仇家的身份都還沒摸清,甚至更別提我極有可能不是仇家的對手。眼下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将他們好生安葬。

我伸出早已被石子磨出血痕的雙手要去拖動老人,手不過才懸在老人頭頂,一聲震雷般的怒喝猛的在我背後炸開:“住手!”

這一聲吼讓我手一抖,骨子裏随之透出一股寒風,總覺得背後站了頭豹子,正用一雙嗜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下一瞬間就能将我撕得粉碎。

身子忽然一輕,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已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砸起半尺高的塵土。

我伏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嗽好一陣,才沉下心來回頭去看究竟是誰将我舉起又重重摔在地上。

“大俠,壯士,跟我無關吶!”一回頭就看見一個壯碩的背影正一步步向吳是非欺身走去,吳是非連連擺手,步子不停的往後移。

“你們這對狗男女,殺人兇手,害死我爹娘,我要為他們報仇!”高大的身段在燭光的投遞下形成一個巨大的黑熊影子,将吳是非籠罩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我攥起拳頭,忍住全身的劇痛想要喊住此人。正要開口時,一道亮光閃過,我忙眯起眼睛,在一瞬間用盡全身的氣力撐地起身。下一刻,一把大刀已經劈在了我剛剛所伏的地面之上,更多的塵土又被刀風卷起。

從房頂的洞口接二連三又跳下幾個黑衣人,各個如同漆黑夜裏藏匿于盤根錯節古樹之後的惡狼,眼中綻放着殺戮的光芒。

“你們?”正準備掐死吳是非的男子一轉身就看見這般詭異的陣容,臉上表情頃刻間扭曲。

“殺!”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聲,黑衣人手中的大刀紛紛揚起。

嘈雜的聲音席卷而來,屋裏頓時亂作一團。

我在混亂中用銀針擲中了兩個黑衣人的穴位,只可惜來不及淬毒,只能祈求能打到麻筋。那二人迅速丢了刀滾到地上哈哈大笑。原來,我刺中了他們的癢穴。

那一邊,吳是非則是用燭臺敲昏了一名黑衣人。

而之前對我和吳是非恨到骨子裏的男子也掄起牆角的鐵釺拍倒一名黑衣人。

如今,只剩下一名黑衣人,我們三個并肩作戰的人明顯膽大了許多。

呲呲呲的微弱聲響從屋子的一角傳來。蠟燭不知何時被打翻,已然點燃了牆角堆砌的枯枝。

黑衣人突然出刀,一道冰冷的銀光閃過,躺在地上捧腹不已的兩人左臂上同時浮現兩道血痕。

好一招以痛易笑,至少他成功的找回了兩名同伴。

一場混戰再次展開。起初還能勉強掙紮的我們漸漸失去了優勢,身上、臉上或多或少都添了傷痕。

當我們精疲力竭、氣喘籲籲的時候,我才恍然發現,黑衣人是想将我們困在這裏,跟大火同歸于盡。

咔嚓一聲巨響,房橼上的粗木樁就在我以為要命絕之時因為失去了承重物而毫不留情的砸了下來,其中一個黑衣人很苦命的當了柱子的肉墊,那痛苦哀號的聲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身上。

腰上徒然一緊,身子開始飛速的被人帶離了屋子。

“吳是非?”我怎麽也不相信,吳是非居然,居然救了我。

“別廢話,快跑。”他低聲道,松開胳膊就要往樹林裏跑。

“可是,可是那個人……”我回頭看到那名男子正和餘下的兩個黑衣人苦戰,所謂的苦戰不過是拿着鐵鍁擋住黑衣人的刀劈以求自保,但仍無濟于事,他的胸口還是遭到黑衣人重重的掌擊,此時正在牆角拼命的掙紮。二位老人慘死的模樣至今仍盤旋在我的腦海裏。兩位老人因我喪生,如今,他們的孩子還活生生的在我眼前,我一定要救他,一定要。

沒有理會吳是非的話,我一頭沖回屋子,耳邊伴着呼呼的火苗聲和吳是非的喊聲。

我從腰間抽出武器,手一甩,其中一個正舉着刀向男子劈去的黑衣人頭跟着一歪,重重摔在地上,脖子上漸漸浮現一條淡淡的血痕,面容絲毫未改,如同生還時一般,就好像是哪家淘氣的頑童用筆沾了朱砂在頸項處畫上去的,鮮紅的血在紅亮的火光之下越發妖異。

“你……”男子訝異的盯着我,仿佛我是個怪物。

我也覺得手上的武器突然間灼手的很,沒想到真的像師祖所說的,于須臾間奪人性命。我沒想,真的沒想要他死。我忙收回天蠶絲,伸手抖出銀針打在被吓住的黑衣人的手臂上,正中麻筋,鋼刀也咣當一聲落地。我趁機抓起男子的胳膊,拖着他往外跑。雙腳的腳尖才落在屋外的空地上、腳跟尚且在半空時,只聽身後轟隆一聲巨響,彌漫的煙灰和着濃煙如滾滾巨雷般向我們腳下奔湧而來。我不敢回頭,只能一路狂奔。

也不知自己是哪裏來的氣力,竟托着一個高壯的男子跑出半裏地。直到覺得身邊再無危險,才松開他的胳膊。這一放松,我頓時洩了氣,紮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我們逃出來的老房子早已變成了一片火海,沖天的火光将這山頭映得閃閃發亮。

就在我喘息的當,一道紅光劃過我的眼前,我擡起頭,眼前那個剛剛被我救出來的男子正手持一柄匕首一步步向我走來,紅光正是亮紅的火焰撩起的光芒打在那柄匕首上又映射到我眼中時所閃過的。

他的雙眼蒙着恨意,一種難以言喻,仿佛錐心刺骨的恨。

我沒有感到害怕,更不想逃,一切,就交給老天爺來裁決吧。

☆、三人行必有一人妖(上)

“喂,你……”随着吳是非的一聲大叫,我驚惶的閉上眼,右耳耳邊一陣強風刮過。

但,我并未感到身上有任何地方會痛。

等了一會兒,也沒有半點動靜,按耐不住的我将眼皮挑起一條縫,對面,是吳是非張大了嘴站在我面前,而我的右邊則半跪了一個男子,左手中握着一柄匕首,正中一條蛇的七寸,面容鎮定、冷酷、決絕。

他看也不看我們,兀自拔出深深紮入土壤裏的匕首,右手扯住蛇尾,左手一挑,三兩下便取出一塊青綠色的東西。同時,他右手探到腰間取下皮囊,拔開木塞将其小心放進去。

我略為惡心的咽了咽口水,扭開頭不去看那團能讓人心生惡寒的蛇膽。

過了一會兒,男子從容的站起身,然後,走了兩步,再然後,直挺挺的栽下去。

我和吳是非一個坐一個站,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好半天。

“走吧。”他甩了甩水袖,說完轉身就要走。

“慢,慢——”我連聲喊他。

“又幹嘛?”他不耐煩的回身。

我扶着身邊的樹卯足了勁才站起來,站穩後指了指倒地不醒的男子:“他……”

一個字才出口,吳是非就厭煩的揮袖打斷我的話:“你當好人還當上瘾了?人都已經救出來了,你還想怎麽樣?雇個轎子四平八穩的擡回去當祖宗供着嗎?”

我被吳是非的話噎的窒了窒,從此深刻的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這句話。

我閉了嘴,俯下身抓起那人的右胳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甩到了自己的背後。

“你……”吳是非又跳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氣呼呼的嚷。

“我可不缺祖宗。”我忙辯解:“不過是覺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權當給自己積德了。”說完,我半拖半扛那人沉的賽過重石的身子往前一點點的挪動。

萬裏蝸牛挪不過才挪了兩步,脖子上的巨大壓力突然間消失。我扭過頭看去,吳是非正很不客氣的将男子拽過去半靠在他身上,嘴裏還念念有詞:“白吃這麽多年的飯,空長一身肉,一掌就能被拍昏。我吳某人可是按裏程和重量收費的,等下非叫你傾家蕩産不可。”

碎碎念的吳是非一邊念着,一邊半扛着那男子往前走。

“吳是非……”我小聲的叫他,想感謝他的出手相助。

哪知,他回頭瞪了我一眼:“我已經幫你了,在木羽面前少搬弄是非。”

我猛翻了一頓白眼。原來,他幫我只是怕我在木羽面前說他壞話。人妖,果然思想與衆不同。

在樹林裏兜兜轉轉了大半夜,破曉時才找到一間廢棄的廟宇栖身。

吳是非極其沒良心的将男子丢在一垛幹草垛上,自己則走到角落,先吹吹地上的塵土,又捂着鼻子用水袖甩了甩牆上的灰塵,随後又抿了抿額角的碎發,攏了攏松散的衣裙,這才安心舒适的盤腿坐了下來,捶捶腿,揉揉肩。

我目瞪口呆的看完這一幕,先前我還曾為将他賣身至醉紅樓之事內疚了個把時辰,如今看來,我的做法已不是用明智二字所能形容的了。吳是非着實該尊我為恩人,倘若不是我突發奇想,他此生又何來機會能夠換上女裝,在大庭廣衆之下于衆男子豔羨的眼光中載歌載舞。我木絲羽,委實了卻了他人生中一大憾事。

痛苦的呻吟聲從幹草垛上傳來。我忙掐斷自己腦袋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奔到男子身前。

“你哪裏覺得不舒服?”

男子雙目緊閉,顫抖的舉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盯着他的胸口,猶豫了。

扒還是不扒?

男子又哼了兩聲。

我咬了咬牙,頂着一張快要燙熟了的臉三兩下扒開了他的衣襟。

牆角一陣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我沒去理會,繼續查探病情。

胸口掌印已有些發紫,不像中毒,我又拿出銀針來試,确定只是受了內傷才繼續診脈。

最後,我終于可以肯定,此人是內傷,焦慮,悲憤以及疲憊——導致的發燒。

想起之前他拴在腰間泡了蛇膽的皮囊,忙解下來捏着他的鼻子給他灌了點,又取了銀針為他疏通了幾處穴道,以保證內髒不受損。

挨到夜半,男子終于悠悠醒轉。

我才剛想問句感覺如何之類的話,就見吳是非箭步上前,伏在幹草垛邊上,含情脈脈又羞怯萬分的低聲訴說:“這位壯士,你可覺得好些了?”

美人當前,男子失了失神,許久過後才恍如隔世般的點了點頭。

吳是非以袖遮面,聲音帶着羞怯:“這一路奴家背你走來好辛苦,奴家還是清白之身,壯士,你可要……”

我拉長了脖子,就想聽清那個要字之後是什麽。

“你可要娶奴家過門吆!”

我應聲栽地。

我本以為男子會猛點頭,然後一把抱住菲菲姑娘,當場拜了天地。

沒想,男子撐起身子坐在幹草垛上,兩眼不住的掃着我和吳是非。半晌後喘息着緩慢的問道:“娶你沒問題,但在那之前我要弄明白一些事情。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我家,那些黑衣人又是從哪裏來的?是誰殺死了我的爹娘?”問到最後一個問題,他的眼睛裏再次蹦出兇光。

“那個……”我雖然有些膽怯,可還是覺得應當對他講實話。“你的父母是那些黑衣人殺死的,不過——”我捏了捏耳垂,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們是來殺我的,是我,間接害死了你的爹娘……我,如果……如果你覺得很悲憤,那你就……就殺了我吧。”

“你瘋了?”吳是非詫異的看着我。

我搖搖頭:“我沒瘋,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我仰起頭,看着廟宇外一路鋪灑而來的月光。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最起碼,我是熬不過明晚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吳是非和阿德都睡熟了。這是在阿德諒解我們之後,交換彼此名字時知道的。

我爬起身,攏了攏外袍,悄聲離開了廟宇。

廟宇幾丈地之外有一面湖,水面光亮如鏡,波光淋漓,映着一輪圓月。

我抓了幾個石子抛向湖面,激起一層層的漣漪。波紋攪動月色,惹得清冷的月光越發的寒寂,随着擴散的水紋無力的向四周蔓延,卻始終離不開那巴掌大的地方。

其實人何嘗不是如此,總是以為可以跳出命運設定的條條框框,自此之後無拘無束随心所欲,到頭來卻很諷刺的發現如來的手掌任憑如何折騰終是翻不出去,人也早已精疲力竭奄奄一息。

命運?你信它時,它不應你,不信它時,卻又來煩你。

冷風掃過湖面,穿透我略顯單薄的外袍,我自然而然的抱起胳膊。眼角竟然掃到一只小小的松鼠從我身邊越過,一個縱身躍起,在水中微微探出頭的冰冷石臺上跳來跳去,幾次都險些滑下石頭掉入冰冷的湖水,然而它卻一次又一次的抱緊了石頭奮力掙紮,兩只後爪拼命的扒着所能攀附的東西将自己的身體扶正,再向下一塊石臺進軍,終于成功的跳到了對岸。

那小小的身影在對岸笨拙的奔跑着,不一會就躍上了樹梢,淹沒在樹林中。

我愣愣的站在湖的這一邊,盯着對岸黑壓壓的樹林,突然很想沖過去告訴那只松鼠,謝謝它帶給我那麽多的感悟。只可惜現在的我不能用輕功,只能在心底告訴自己,不到最後一刻,絕不可以向命運低頭。

隔天清晨,我終于明白了人妖吳是非為什麽死皮賴臉也要嫁給阿德。

“阿德,我餓了,你去抓只野兔來好不好?”

阿德點點頭,不顧病情剛剛痊愈尚且虛弱的身體,提了根削尖的木枝健步如飛出了廟宇。

吳是非朝我龇了龇牙以示完勝。

不出一個時辰,阿德提了兩只肥美的野兔回來。也就是從這時開始,外面開始飄起雪花,而且越來越多,地面的積雪也越來越厚。

架上火,添柴,阿德認認真真的将兩只野兔烤的鮮美飄香。我和吳是非則圍到火堆邊上取暖。

香味不時撩過我的鼻翼,挑戰我肚裏的饞蟲們。我咽着口水,兩眼發直盯着阿德手裏那兩只烤的焦嫩的兔肉。逃亡的路上從來只會充斥着各種野果,酸的、苦的、澀的,就是沒有能填飽肚子的。倘若能聞到半點肉星,那已是上天的恩賜了。

阿德低着頭,用切過蛇腹的小刀利落的割下八條兔腿。然後,又将兔子身上的肉零零碎碎的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最後,割下兩只兔頭。

我巴望的看着他捧着兔腿和兔肉向我們的方向走來。他走得越近,我嗓眼裏的口水也就咽得越快。

“先吃這個,剩下的你留着路上吃。”阿德把兔腿全都塞給了吳是非,兔肉也包好放在吳是非的身旁。

“阿德,我們吃什麽呀?”我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說不定阿德還留了只野兔。

一個不明物體應時抛過來,我本能的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差點沒吐出來,這不就是阿德剛剛割下來的兔頭嗎?

我嫌惡的捧着兔頭,扔也不是。吃也不是。那邊,阿德已經抓着另一只兔頭大啖特啖起來。

我可憐巴巴的盯着吳是非正在撕咬的兔腿,就聽阿德說:“一個男人,還要去跟女人搶吃的嗎?別婆婆媽媽的了,現在下大雪,有這個吃就已經不錯了。”

于是,我只能含着眼淚對自己進行催眠,不斷的告訴自己,這個其實比兔腿好吃一萬倍,吃吧吃吧,不吃就會餓死了。

吃過飯,我們頂着大雪上路。據阿德說,山上的雪一旦開始飄落,那便是幾日都不能停歇。唯有趁着積雪尚少,快速趕路才是正道。阿德自然是抵不過他未來媳婦的百般央求,只得背着人妖啓程。

我跟在後面看到這幕場景,覺得早些時候閉着眼咽下去的兔頭肉已經翻上了喉嚨。

夜幕時分,我們三人終于深一腳淺一腳逃到了山下。

阿德放下吳是非,拱了拱手要同我作別。

我忙問原因。“你要走?為什麽?難道你還要回到山上去生活?那裏很危險,說不定黑衣人還會有同夥繼續尋來。”

阿德搖搖頭:“我知道那裏已經不安全了,所以我才會下山來。只是我總歸是山裏長大的,不習慣你們城裏人的生活方式。”他掃了一眼我的衣着,繼續道:“我打算帶着菲菲找個普通的村落,在那落腳。”

我心下一喜,終于可以将吳是非送走了,剛要拍手稱贊,就聽見一連串的叫聲:“不行不行!”吳是非一腳跳出來連聲喊不。

“為什麽?”阿德不解的問。

“他是我表兄,理當照顧我們。什麽城裏人鄉下人的,不都是人。我表哥有自己的鋪子,可以給你安排份活,你要是拒絕,他會很傷心的。”吳是非扭過頭看着我問道:“是不是,表哥?”

我咬了咬牙,對面的吳是非用無聲的口型不斷地說着,兔腿兔腿。

哼,姑娘我豈是一個兔腿就能收買的。

我大聲的說道:“好,絕對沒問題,你們的生活就包在我身上了。”

那以後,每當我看到兔腿的時候,都為自己深深的感到羞愧。

達成共識之後,我們三人又一次在黑漆漆的夜裏摸索着,尋找着進城的道路。四下裏晃動的樹影、幽冥的蟲鳴鳥叫聲,一切看上去聽起來又是那樣的詭異,似乎在昭示着充滿危機的前路。

☆、三人行必有一人妖(中)

“前面有堵牆。”吳是非突然出聲。

我和阿德同時看過去,果然有堵牆,還是一堵蠻面熟的牆。

這牆還有面不面熟之分?天下的牆大抵都是紅磚綠瓦,說一樣就一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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