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回頭,果然看見姐姐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身旁還有小葉
紅透,“出門在外,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他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前些日子我提過的事情,木兄考慮的怎麽樣了?”
我心頭一緊,“婚姻大事,不能兒戲,仍需家母定奪。”
吳是非将手臂搭在桌案上,輕輕的敲着桌面,“木姑娘的事我也聽說了幾分。木兄雖然醫術過人,但有些事也是人難勝天。”
“吳兄到底想說什麽?”
他不語,扶着桌沿淺笑着起身,一步步向我走來。不知為何,他那含着淺然笑意的雙眼看起來格外令人慌亂,我感覺得到身子在不由自主的向後縮。
猛然間,一只手直奔我面頰襲來,眼看就要觸到鬓角的臉模沿線處,習武的本能在一剎那間促使我扭頭閃身。
咚咚咚,心還在慌亂的跳動着,一下又一下撞擊着胸口。房內一片安靜,安靜到我可以聽到吳是非細微的呼吸聲,還有我雜亂無章的心跳聲。我像個木頭人一樣,以一種極其別扭又極其緩慢的速度将頭轉過去,吳是非仍維持着伸手向前的姿勢,但是他嘴角那一抹笑卻越來越大。驀地,他眼角一轉,向我看來。
兩片薄唇輕輕的吐出一句話來:“木絲羽,多日不見,身手依舊。”
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我的心不會跳,大腦不會思考。我看着他收回手臂,再一次緩步向我而來。
“吳是非,你亂說什麽呢。”我強迫自己鎮定,可是手指間還是抑制不住的在抖動、在變冷。
“木羽?木絲羽?我早就該想到的。”在距我五步開外處他停住腳步,“連身形都差不多,不過是用了易容術。”他搖頭一笑:“我人生這二十二年裏,還是頭一次被你這麽點的小姑娘給騙了。”
“你……”
“別急于否認,小二可什麽都跟我說了。你以為穿了寬大厚實的披風就沒人能看得出來嗎?你就沒想過,愈是怪人才愈是引人注意。再者,木羽他——根本不會武。剛才你躲得可真快,輕功不錯。”
我抿着嘴一言不發。他說的都對,我這樣蹩腳的做法早該被看透了。無視他的目光,我緩緩低下頭從袖口裏取出一個錦囊遞到他面前。
“什麽?”他瞥了眼錦囊,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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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複內力的藥,早晚各服一貼。我不想欠你的。”
他扯了扯嘴角,伸手接了過去,不過只看了一眼,他低語道:“欠不欠可由不得你。”言畢,他竟然将錦囊丢進了火盆。
我大驚,急忙沖到火盆前想将錦囊搶救出來。“吳是非,你瘋了!我花了一個月才煉出的藥,你居然,你居然就這麽丢了!”蹲在火盆前看着錦囊被滾燙的火光團團包住,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楚伴着眼淚一瞬間沖上腦門,從眼眶奔湧而出。
“木絲羽,別再自作多情了,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可能喜歡上你這種小丫頭。你這麽費心盡力的為我煉藥,包括之前那盅粥也是吧。我說過,我喜歡的是若言那樣的姑娘。方正山不是也告誡過你,你——還入不了我的眼!”
如此冰冷的話語,從方正山口中說出時我不曾覺得有什麽。可現今,我覺得自己傻透了,他救我是為了若言,他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若言,我怎麽笨到去奢求有人能對我好,這世上除了娘了師祖,我不該再去奢求太多。眼淚沿着面頰滑進嘴角,苦澀酸楚的味道融在口中。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身後的聲音依舊冰冷無感。
我只覺得整個人都被掏空了,身體裏注的全是水,不停地從眼眶往外流。我顫抖的站起身,連頭也不願回,“藥已經給你了,要不要随你,從此以後我再不欠你,也再不相見!”我憋住所有的眼淚說完這些話,捂着嘴沖出客棧。
“潮要退了……”
這是我在客棧聽見吳是非說的最後一句話。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也不想去弄明白。
黑夜裏,我在了無人煙的大街上一路狂奔,北風呼嘯着從我耳邊刮過,帶來無盡的刺痛。
☆、莊中一日世間千年
“少宮主……”王媽端着點心在門口看着我,欲言又止。
就在昨天,我和吳是非決裂後在路上奔跑時,被人從後面提住了脖頸,丢進了馬車裏。那時我才看清,将我抓來的人居然是娘。
娘看了我一眼,只淡淡的說了句:“跟我回家。”那些本已幹涸的眼淚似乎又找到了宣洩的當口,奔湧的一塌糊塗。
我倚在床柱上,身上半蓋着錦被,面上覆着面紗,望着半開的窗外的風景發呆。
“少宮主,這還不到一年的功夫,你怎麽瘦成這樣了。”王媽心疼的牽起我的手,摩挲着。
我用盡最大的力氣回話,卻只聽到了好似蚊蟲的哼哼聲,“王媽,我沒事,能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嗎?”嗓子裏的聲音分外嘶啞,陌生到極點。
王媽嘆了口氣,退出屋外。
朝晨她們也很快回到了百花別莊,濟愈堂的人和事我一個都不想提起,她們似乎也看懂了我的心思,對濟愈堂也是絕口不提。
自從那晚被娘帶回來後,我便再沒見過她。而師祖,也不知最近在忙什麽,不過匆匆的來探視我一眼,沒顧上多說幾句就走了。
這幾天來,莊內一直忙碌嘈雜,門外時常有婢女和家丁的奔走聲。
想想這些天來,我總是在房間這個小角落裏,連自己最熟識的山莊發生了什麽都不曉得,實在是對不住每天被我吃進去的三餐糧食,空在我肚子裏打了個轉。更何況,方正山這等世俗奸商都聽說過百花宮,不是這裏面出了奸細,就是外間對此觊觎。想到這裏,我忙扯開身上的被子蹦下床,急吼吼來到門前拉開房門跳出屋外。
兩道門扇開啓的一剎那,我徹底愣住了,門外,好似與我的房內形成了兩個天地。
腳下紅色的波斯毛毯沿着回廊一路延伸下去,回廊的朱漆柱子上蜿蜒纏繞着七彩的絲緞,不遠處幾個家丁正站在高梯上用竹棍将大紅的燈籠挑上廊檐,另一側,幾個小丫鬟嬉笑着抱着一沓沓紅紙穿過花園的雪地去往主廳。
這是……
“呀,少宮主!”其中一個小丫鬟眼尖的瞄見我,忙抱着紅紙對我作揖。
從回廊上走下來,我看了眼她們懷中的紅紙,上面似乎寫了什麽,于是問道:“這紅紙是用來做什麽的?”
幾個小丫鬟聽見我問,各個面色詫異,“少宮主,你不知道嗎?這是給你布置及笄禮用的。”
“及笄禮?”看了眼院子角落的積雪,我在心裏盤算着,距離過完年這才幾天吶,怎麽這麽快。
“是啊。”一個小丫鬟答道:“還有半個月就到了,所以咱們大夥才這麽趕吶。”
半個月?莫非我在床上窩了已經半個月了?我明明記得跟娘回別莊那天還是二月初一,怎的一晃就到二月十六了,難怪,這兩天夜裏窗外都是特別亮,原來是月光。
我轉了轉眼珠子,暗咐不妙,抛下一堆面面相觑的小丫鬟,我一路跑至書房,可是書房空空的,正巧一個丫鬟過來打掃,我一把捉住她問娘的行蹤,只聽見她說主廳兩個字,我忙丢開她又一路跑去主廳。
“娘……可算找到你了……”一進主廳就看見娘和幾個堂主在商議着什麽。
“絲羽?”娘看我的眼神特別奇怪,好像沒見過我似的。
其餘幾個堂主也是,紛紛側開臉以手掩面,像是在——偷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麽,只得怯怯的瞄着娘,聲音低低的,“娘……”
娘快步走向我,撚住袖角照着我的臉就是一通抹。
“瞧你,怎麽渾身都是雪,臉上也是,這是怎麽了?”
拍了拍身上的雪,我朝娘一笑:“沒事,就是來的路上摔了一跤。”
娘朝身後一揮手,幾個堂主見勢作揖退下。
古樸典雅的主廳只餘下娘和我兩個人。
“在房裏躲了這麽久,終于肯出來了?”娘的話語裏充滿了責備。
“我,前幾天,有點乏,所以,就……”
娘輕嘆了口氣,“出來就好,我想你這一路跑來也看到了,再有半個月就是你的及笄禮,到時百花宮的大小堂主都會來,你好好準備下吧。”
“是。”我點了點頭,“娘,有件事……”我絞着手指,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娘瞥了我眼,“說。”
我咬了咬嘴唇:“有人也許會對百花宮不利。”
“為什麽這麽說?”
“我在京城認識了一個叫方正山的珠寶商,他曾跟我提到過百花宮。可我認為一介商賈,不可能會插足江湖中的是是非非,何況我們百花宮從未在江湖中露面。我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但願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可,我就是覺得心裏不踏實,娘……”我擡眼看向娘,仍是沒有半點波瀾的面孔。
“所以,你覺得我們該嚴加防範?”
“是。”我使勁點了點頭。
“這些事——你就不必擔心了,我會派人查個明白。倒是你,好好準備及笄禮的事才是真的。”娘,她說這話的時候,為什麽我覺得她好累。
我點了點頭,想退出主廳回房去。
“絲羽,既然你來了,正好有件事我也要跟你說。”
“恩?”娘臉色很凝重,我不知道當前對我而言,除了及笄禮還會有什麽樣的大事。
“我聽說——你似乎對那個叫吳是非的——有意?”
有那麽一剎那,我徹底呆住了,從頭發稍到腳趾尖每一個地方都不會思考了。天吶天吶,娘是從哪裏聽來的這種風言風語,半個月前我還因為他而哭的稀裏嘩啦,怎麽可能會對這種人有意。
“娘,這簡直就是八竿子也到不着的事嘛,我怎麽可能——我——他——根本就不可能嘛!”我一急,說起話來也是語無倫次。
“絲羽,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娘希望你将來離他遠點。”
“為……為什麽?”娘雖然性情極冷,但不是那些毫無見識又無理取鬧的婦人,我從不曾見過她如此針對一個人,不許我與之結交。
“不适合。”
不适合?要是認真的說起來,我從來就沒覺得自己和誰适合過。且不論我這個毒罐子極有可能會在哪天兩腳一蹬直飛升天和仙翁下兩盤棋去,單說我臉上這兩條疤,能讓誰日日夜夜瞧着又不生厭,這委實太難為人了。吳是非又是個相貌極好的,門當戶對有時不單單是指家境,要不怎麽會有鮮花配牛糞這樣的話語流傳,可見世人對樣貌不登對的婚姻也是不太接受的。我對自己向來有自知之明,對于男子更是敬謝不敏,何況人生在世,孑然一身也潇灑的很。加之若言與吳是非也算得上是兩情相悅,我在人家有情人之間橫插一杠子又算哪門子。
可是,我始終還是欠着吳是非的,我揣了人家的三成功力跑路,順帶還帶走了吳是非屬意的美人若言,我當真是心有愧疚啊。
但我的愧疚還沒來得及生根發芽,就被及笄禮從腦海裏給驅逐了。及笄禮比我想象的還要盛大,雖然我沒見識過別的姑娘的及笄禮,可是我敢打包票,娘和師祖為我辦的及笄禮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空前規模的,說不定長公主華沅見了會愈發的想将我劈成八塊。她八成會說,哼,賤命一條,也敢跟本公主比排場。
參加及笄禮是很開心了,但僅限于參加的,對于當事人的我而言,實在是痛苦萬分。就像乞顏攝政王來訪時被層層疊疊堆起來的四殿下一樣,我身上穿的、頭上戴的、手上套的不亞于那時的四殿下。更嚴重的是無論走到哪裏我都要端着标準的大家閨秀笑容,真搞不懂,娘為什麽一定要我戴上臉模從頭笑到尾,借由此落下的嚴重病根便是當晚結束後我在房間裏已然換好了便服,臉上的表情卻紋絲未動。我想掌嘴吧,但又覺得太疼,想按摩吧,不一會兒手就酸了。想着第二天許是會轉好,便揣着僥幸心态蒙頭大睡。轉天清晨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照鏡子,發現即便是帶着臉模,臉上的笑容依舊不減,甚至還有擴大的嫌疑。重症病态的後遺症在面對排骨等美味時無力咀嚼,只能無言流淚。幸好這種情況只持續了一天半,所以,及笄禮後的第三天我特地讓王媽做了一大桌美食來慶祝我的面部神經重生。
王媽端上最後一道菜後,站在桌邊直直的盯着我。
“王媽,辛苦你忙了一天。”啃着排骨,望着桌上的雞腿,我倍感幸福的說道。
“少宮主慢慢吃,慢慢吃——”王媽看着我啃得來勁,嘴唇微張微合,像是有話要講。
“王媽是不是覺得我太浪費了,一個人吃這麽多東西?”我龇着牙笑嘻嘻的問道。
“不是的,唉,少宮主……”王媽在身前的圍裙上抹了兩下手,扭頭就要出去。
“王媽,有話就講嘛。”
王媽回頭看了看我,咬着牙搖了搖頭,“本來,我是不該說的,可……”王媽仰頭嘆了口氣,這才繞過圓桌走到我身邊,俯下身在我耳邊低語道:“我一個下人,本不該多嘴,可是,少宮主,我實在是忍不住。”
聽王媽這樣講,我肚子裏沉睡的好奇蛔蟲全都活了起來,連美味的排骨雞腿都無法引起我的注意,我将碗筷往旁一推,全神貫注的盯着王媽,“說嘛。”
“少宮主,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啊——那天,我路過書房,聽見宮主和尊者在說,在說恭親王府的事,好像那個什麽郡主逃婚,蕭國皇上已經将恭親王和永成王一家抓進了天牢,我還聽見宮主和尊者說這事不能告訴你,要不你一定會不顧安危去救人……少宮主,雖然我不希望你去冒險,可是我覺得要是不告訴你,将來你知道事情經過的時候一定會很難過的。”
“你,你說什麽?”姐姐她逃婚了,她居然逃婚了,可,她逃婚為什麽還會牽扯到兩個王府,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有,我聽說少宮主好像是喜歡一個叫吳什麽的小夥子,但是因為若言喜歡他,所以宮主不希望少宮主和他有所牽扯。我真不明白,少宮主是宮主的親生女兒,又是這裏的繼承人,為什麽母親會罔顧女兒的感受?”
是因為這個原因?娘說我和吳是非不合适,難道就是因為不想讓我插足他和若言?心裏竟然泛起一絲絲酸意。
可這都不算什麽,姐姐到底怎麽樣了,她好不好,是不是也身陷危難之中?
當晚我偷偷溜出了百花別莊,百花宮雖不比皇宮大殿,但戒備之森嚴也相去不遠,我能逃得出來,一來靠的是運氣,二來靠的便是決心,我要見到姐姐,一定要見到。
一路輕功飛往京城,在距離城門十餘丈外的地方,我看到兩扇城門之間的縫隙裏透出強烈的火光,還有人影晃動。裏面必定是守衛森嚴,這個節骨眼上我不宜冒險,只能挨到第二天早上,待到城門開啓再行進城。終于熬至清晨,此時我發現氣氛很糟,守衛似乎都換了人,各個魁梧精壯,而且查驗的極其細致。
“帶着藥材的一律不能過!”一個守衛在城頭喊道。
藥材?這兩個字引起了我的注意,為什麽會提到藥材,莫非,濟愈堂……
我暗自慶幸換了張新臉模,此刻我就是個荊釵布裙的中年婦人,胳膊上挎着小布包。很快我就通過了城門,三拐兩拐在京城的荒僻小路上繞了幾圈,這才摸到紅錦坊的後門。我一邊觀察着周圍的狀況,一邊悄悄推開後門閃身入內。
“少宮主,你怎麽來了?”趙爺爺第一眼見到我就慌了。
“趙爺爺,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濟愈堂門口會有官兵把守?”原來城門的猜想竟然是真的,那藥材果然是針對濟愈堂來的,難道因為和恭親王府往來過甚,所以濟愈堂也被卷進去了?“田順他們怎麽樣了,有沒有被抓?”
“唉!”趙爺爺搖着頭長籲短嘆,“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
很多事情就是一瞬間的,譬如說我回百花別莊,譬如說皇上給太子和姐姐賜婚,譬如說長公主即将下嫁璟仁世子,譬如說姐姐和璟仁世子私奔,譬如說皇上大怒收押恭親王府和永成王府所有人,還譬如說吳是非的失蹤。
☆、霧裏看花
皇上的殺意來得極快,幾乎是一夜間就席卷了全城。素來以親兵愛民著稱的恭親王,以及掌管京城守衛的永成王在漆黑的夜色裏,在漫天的飛雪中被押進了天牢。京城不再像以往那樣活絡,很多店鋪都已上板歇業,民宅更是戶門緊閉,街面蕭條冷清,甚至還散發着陣陣死寂。
趙爺爺告訴我,吳是非失蹤前帶着一打銀票說是要去進購藥材,但那之後便再也沒人見過他。沒過幾天,朝上便傳出了郡主逃婚的消息,緊接着便是搜捕,當然也包括濟愈堂在內,店裏不少夥計都被抓了去,只有田順和阿德等少數幾個人在抓捕的混亂中逃掉了。
“少宮主,吳是非也許是朝堂派來的細作。”趙爺爺是這樣說的。
的确,種種跡象看來,吳是非确實很可疑,說他是細作也不無可能。他帶着銀票消失極有可能是卷款私逃,而他才走了幾天這一切就徹底亂了,不排除是他去朝廷那裏通風報信。或許皇上早有心除掉恭親王府和永成王府,這一次倒是可以一網打盡。
然而這一切終究只是猜測,我始終認為,以吳是非的頭腦,想要除掉誰,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費周折。
在我的乞求下,趙爺爺沒有通知娘和師祖我在這裏的消息,但我想,娘遲早會猜出端倪,對我而言,能逃家而去的地方似乎也只有這裏了。
當天我依舊是中年婦人的裝扮來到街上打探情況,腕上挎着菜籃裝作在街頭小攤上買菜,耳朵則是豎的直直的将身邊人的低語聲一字不漏收入耳中。
孟和逃了!
在兩大王府被捕的當晚,孟和與恭親王的獨子宗清世子都逃脫了。
事情似乎十分不妙了,恭親王和永成王仿佛是借機将所有的子嗣推出京城一樣。
這一年,京城仿佛失去了春天,沉浸在永遠的隆冬裏。來自遙遠上蒼的雪花再也沒有降臨過,京城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幹涸着。恭親王府門前的兩株百年古樹只餘下光禿禿的枝杈,被強勁的北風毫不留情的攔腰卷斷。王府門外的重兵比城門還要多一倍,前後左右皆有人把守,觀其走路姿态可知這些人身手不賴。
我曾試過幾次想要溜進府內,奈何王府院前空地寬敞,無論從哪裏下手都會被巡視的衛兵發現。
就在我最後一次想要碰碰運氣的時候,不幸被衛兵發現了。
“什麽人?站住!”對方大喝一聲,已然提刀奔我而來。不想樹上也跟着跳下幾條人影,在我周圍落定,各個都是精兵铠甲。
我緊張的握住菜籃子,一步步緩慢的向後退着。
“站住!”又是一聲高喝,緊跟着兩把鋼刀架在了我的脖徑處。
“各位,官爺……”我抖着嘴皮子顫聲道,“我是去,買菜的,路過……”
鋼刀又往我的脖根處挪了挪,對方還特意微動手腕震了兩下,晃得鋼刀上的鐵環嘩嘩作響。
“家住哪裏,姓氏名誰?”衛兵眼神銳利,看得人不寒而顫,話語更是冷酷懾人。
“城西,五間廟,曹氏……”
“住在城西,為何要來城東買菜?”那衛兵将嗓門又提高了幾度,吼得我微微一顫。
“因為,因為城西的菜攤這幾天都收了,所以……”
脖子上的鋼刀每挪一分,我的心就往嗓眼跳一度,我能感覺得到,指尖和腳尖都在泛着微微涼意,滲出密密的冷汗。
“那麽多條路不走,為什麽偏偏從這兒走,說,你是不是恭親王的餘黨?”鷹一樣陰戾的眼神死死的咬住我。
“不……不是……”此刻我的脖子連動都不敢動,就怕稍有差池,就會被鋼刀抹到。
“看來你是不會說實話的了,那也好,我們就成全你。”衛兵的眼神瞬間布滿了血腥的殺氣,他們将刀從我脖子上移開,卻在下一瞬将刀面立起,直沖我的心髒捅來。
“住手!”一個年輕的聲音由遠及近跑來,還撞開了持刀的衛兵。“通通給我住手!”
聽到鋼刀咣當落地的那一剎那,我的心才落回了肚子裏,可是它卻不聽使喚的咚咚亂跳,像是要在胸口鑿出個洞來。
“你們到底在做什麽,連一個手無寸鐵的婦人都不肯放過。”年輕男人對着衛兵怒吼着。
直覺告訴我,這個時候暈掉是最好的選擇,于是我兩眼一翻,直接癱在地上。
“四殿下,您沒事吧!”女子焦急的聲音也由遠及近,是啊,剛剛那個會出手救人的不是四殿下又會是誰,整個京城裏最好管閑事又能鎮得住那些衛兵的人怕是也只有四殿下了。
“我沒事!”四殿下的聲音聽起來比剛剛平靜了些,卻還是帶着一股怒氣。
“呀!四殿下,這位婦人昏過去了!”那女子驚叫了聲,我聽出來了,這是莺兒姑娘。
“都還愣着做什麽,快把人擡進府裏去啊!”四殿下再度吼出聲。
“啓禀四殿下,皇上已下旨,這府裏不能任人随意進出。”一個衛兵聲調冷漠的說道。
“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剛剛攔下我,這會兒又反駁我。”
“小的不敢,不過皇命難違,請四殿下見諒。”
“哼!”
“四殿下,不如先将這位婦人安置在馬車裏吧!”莺兒姑娘軟聲道。
四殿下哼了兩聲才道:“你們幾個,将這位婦人攙到馬車裏去總可以吧!”
不多時,我就被兩個人架着攙到了馬車裏,莺兒姑娘和四殿下也跟着上了馬車。
“四殿下您就別生氣了,好在這位婦人被四殿下及時救下,也算有驚無險。”莺兒姑娘一面拿着軟帕給我擦着額頭一面說道。
“她是沒事了,可是——小梅怎麽辦,她這次牽連其中,要怎樣才能脫身?我本以為她會在這附近,一心只想快點找到她,可又盼着她早早就逃出了京城,我——我沒用,根本幫不了她。”緊跟着是重重錘擊木框的聲音。
我心裏一動,小梅,四殿下他還惦記着我,是因為他母親對我下藥,所以才——不,我不該這樣想,四殿下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或許他連我中毒的事都不知。
“四殿下,您別這樣!”額頭上的軟帕突然消失了,莺兒姑娘的聲音也随之離我遠去。“皇上下的旨,誰也攔不住,就連皇後去說情,最後不也是……所以,所以四殿下,您別再這樣糟踐自己了,您不是也說過,小梅身邊有人能照顧她,就是那個,那個穿白衣服的男子。小梅在宮裏那幾日時,他來找四殿下,我曾遠遠的瞧見過,那人心思缜密,連如何讓小梅從宮中脫身的事都安排的如此周詳,他一定可以保護好小梅的。”
“莺兒你可知道,原是有人獻計讓父皇去抓小梅,可是那人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勸說小梅離開京城,獻計的人見抓不到小梅變去捉他,眼下他也被父皇抓了去,此時人不知被關押在何處,死生更是難料,他都已經自顧不暇了,還如何去保護小梅!父皇這次是下了狠心,叔父和姑父都被收押了,小梅她,也一定在劫難逃了!”
四殿下和莺兒姑娘羅羅落落的一直在講,可是我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白衣男子,驀地,那個一貫喜好白衣白鞋白束帶的人影跳入了我的腦海。我無聲的咬住了嘴唇,為什麽是你,吳是非,你既然選擇讓我憎惡你,又為什麽要救我?你是為了若言,是為了她,我只是附帶的,我不需要你對我這麽好,我不要再欠你什麽,絕對不要!
約摸過了兩盞茶的功夫,我實在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慮,假裝醒來,同四殿下和莺兒姑娘道了謝,提了菜籃奔城西而去。
四殿下說,有人在皇上面前獻計要捉我,但我失蹤了,所以他們就抓了吳是非。我隐隐覺得,這個獻計的人一定是我熟識的。
我一門心思的只顧思考,腳下竟胡亂走起來,待到回過神才發現人已經站在了主街上,而我的右手邊赫然是方家珠寶鋪。不知為何,方家店鋪上的這幾個字看起來格外刺眼。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瞄見方家鋪子的側面有個身影一晃即逝。
我不動聲色的跟了過去,不遠處的身影在狹小的弄堂裏謹慎的前行着,時不時停下來觀察一圈再前進。每每他回身時,我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躲進最近的拐角處,幾次都險些跟丢。
跟着那個身影走了好長一段路,我才終于發現,他在繞圈!如此謹慎,不簡單。
天色漸漸暗了,那個身影才不再滿京城的繞圈,而是果斷的直奔城南,在一處不起眼的民房前他停住了腳步,小心的貼在門板上将周邊掃視了一遍,才将門扇推出一個狹小的細縫擠入門內。一見他進入屋內,我也立刻跟上,學着他的樣子貼在門板上,仔仔細細的将周圍看個清楚,确定無人才輕推門板擠入屋內。
屋內很黑,只有一扇小窗抵在房檐下。我小心的移着步子,手也跟着摸索着。就在我以為自己跟丢了人的時候,鞋底摩擦沙地的輕微聲響從幾丈外傳來。我不禁暗暗嘆道,沒成想這不起眼的民宅內竟有如此廣闊的地界。我順着聲響一路摸索着跟上步伐,走了丈餘許,發現原本寬敞的室內竟變得狹窄起來,只能容納一人通過,雙手往兩側輕輕一推便能碰到牆壁。于是,我果斷的退出小道,在離入戶門不遠處的地方躲了起來。
太陽漸漸沉入地面,屋內越發的暗,就在夜色完全包裹天地前,那人終于走了出來。如同來時一樣,他小心的将門扇向內拉開一條細縫,從細縫處瞄了半晌才閃身離開。
門外細微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消失,我才從躲避物後走出來。從懷裏摸出一個火折子點上,順着光線映出的路面一路走入幽深的小屋。走過那條狹小的通道,我開始佩服起最初設計這個房屋的人,從外看來這一片似乎只是許多間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民宅,卻不知,宅子與宅子間正是通過這些狹窄的通道相連,縱橫交錯,俨然是個複雜的迷宮。我從一個通道竄到下一個通道,如此三番五次,面前的路才變得寬敞起來。眼前,兩扇木門松松的合攏着,這裏,應該就是終點了。
随手将火折子熄滅,幾步上前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咳咳……你……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咳咳……”裏面的人一開口就咳個不停,劇烈的咳嗽聲淹沒了他的話語。
我沒有答話,因為我不是那個人。
許是見我沒有答話,裏面的人又問道:“外面的情況怎麽樣了……咳咳咳……有沒有……有沒有我家少爺的消息……咳咳……”
這個聲音!
我忙點上火折子,火光燃起的一剎那,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田順!”我驚道。
“你——?”半卧在床榻上的田順皺着眉頭盯住我。
田順面色蒼白,撐起身子的胳膊也在微微顫抖,好似全身的筋骨都受了重創。我急忙幾步上前,抓起他的另一只胳膊,準确的搭上門脈。
一邊為田順診着脈,我的怒氣也漸漸騰起,于是低聲吼道:“誰傷了你?”田順筋脈幾乎斷了大半,要不是他求生意念強,恐怕這口氣也剩不下了。
田順死死盯着我的臉,幹癟的嘴唇微動,眼中波光不住,“小……小……小姐……”
“是我!”我放下他的手腕,轉手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小瓷瓶放在他枕邊,“這次出門急,也沒帶什麽藥,這個你先服着,一天一粒。”擡眼将小屋內的擺設看了個大概,看得出這裏的主人很是用心,物品雖簡陋,但都是必備之物。“田順,到底是誰下手傷了你?出手這麽狠,連不會武的人都不放過!”
“是……方家……咳咳……”田順艱難的吐出話來。
方家?難道剛剛來過的宮皓陽是來對付田順的?
正沉思着,外面又有腳步聲靠近。我忙将田順枕邊的藥瓶推進枕頭下,快速回身關閉門板,熄了火折子接着一個縱身翻上房梁。
不出一會兒,果然有人推門進來,雖然沒有光,可是從腳步聲我聽得出來,正是不久前離開的宮皓陽。
宮皓陽燃起火折子,随後将一包東西放在床邊的櫃子上,“我帶了些吃的,就放在這了。”說罷,宮皓陽就要轉身出門。正要推開門時,他又回過身,看了田順一眼繼續道:“我知道你挂念你家少爺小姐,吃不下,可是不吃東西的話,你的傷很難好,我勸你多少都吃些。”就在他再一次将手伸向門板的時候,我一躍而下,快速封住他幾大穴道。
“你——”宮皓陽面上浮上恐懼、疑慮,一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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