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回頭,果然看見姐姐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身旁還有小葉

。”

我的說辭終于引起了吳是非的好奇,“你不清楚?那為何還會惹上他們?”

我低下頭絞着手裏的被子道:“我嬸嬸把我賣給了那戶人家,我逃了出來,他們就派了人來抓我。”腦海裏猛的竄過活人祭這幾個字,我一個激靈脫口道:“我聽他們提到過祭品什麽的……”

對面的吳是非沉了聲問道:“你可還有其他親人?”

“我父母都被叔叔嬸嬸害了……”

只聽對面長嘆了口氣,徐緩道:“你也不必太過傷心,若是無處可去,便與我們一路同行吧。我姓吳,口天吳,全名吳是非。”

“多謝吳公子。”我忙跳下床對他作揖。

“你這般有禮終是要露餡的,在這船上你還得稱呼我為兄長。”他淡淡一笑。

“是,哥哥!”

這船是從巴彥駛往王城的,從未乘過船的我一路被晃得頭昏腦漲,一天三餐加宵夜的吐,吳是非忙着照顧我這個“妹妹”,卻又顯得力不從心,若言自然而然的接過了這攤活,雖名為照顧,卻不曾用心,便是看我的眼神也頗為冷漠。然而最讓我驚訝的是,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只有若言與吳是非結伴而行,卻不料朝晨竟也與他們同行。朝晨将照顧我的活計分攤了大半過來,如此若言的顏色才微微有些緩和。

終于挨到了到岸的日子,我可以腳踏實地的睡個舒服覺了。對着舒服的床榻,我難抑心中的喜悅,幾乎要跳上去。卻在這時,不識相的敲門聲驟然響起。

我不情願的打開門,但見若言冷漠的站在門前。

在船上的這些時日,若言的行徑與往昔我所認識的若言判若兩人。我隐隐覺得,很多的猜測都在這些日子裏變成了現實,譬如說娘口口聲聲呼喚的小女兒,或許那個被歲月和命運捉弄的人就站在我面前,只是我們一直都不知道。

沒待我開口,若言就自行進了屋。

“若言姐姐,找我有事?”我推上門板,扭過頭問她。

她淡淡的說道:“你的心智和你的年齡根本不符,不必再裝得像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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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着眉看了她半晌才道:“若言姐姐為什麽這麽說呢?我是經歷了很多,比同齡人要懂得更多,可我是個小孩也是個不争的事實,哪裏要裝呢?”

“你——”若言抿着嘴,一言不發。

“我聽朝晨姐姐說,若言姐姐是個溫柔似水的人,可我覺得,若言姐姐對我,好像有偏見,我從沒見過若言姐姐對我和顏悅色過。若言姐姐,是不是我做錯過什麽事,惹得你不開心?”

若言面上的冰冷漸漸松動開來,她別開臉道:“抱歉,是我不該,你說得對,你終究還是個小孩子,我怎麽可以因為你無心的一句話就如此……我實在不該……”她懊悔的輕搖着頭。

“若言姐姐?”我慢慢走過去,注視着她的神情,小聲的問道:“是因為白天我跟吳公子說的話嗎?”

若言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可我知道她一定是因為這件事。

白日裏,我們剛下船尋到間客棧落腳,吃飯的空檔我無意間說了句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這樣的話,不料卻引起了滿桌嘩然。若言的筷子掉在了桌上,朝晨夾菜的手僵滞在半空,吳是非則是無盡的尴尬。

最初我不過是想試試,當初吳是非百般讨厭我可是因為我那張臉,若是長得還算入眼,他是否就會喜歡我?

這一句話無端端引起了軒然大波,引發了若言所有的醋意。但若言的不滿絕不僅僅是因為這一句話,多日來的關照、吳是非的救助,早已讓若言對我芥蒂深種。

“若言姐姐,我……”

“別說了!”若言輕聲打斷了我的話,“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一筆錢,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只要……只要你不打擾吳公子……”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可悲又可恨,我早知他們兩情相悅,又為何還要在這兒胡攪蠻纏。我告訴若言,我需要一晚時間考慮我的去處,明日給她答複,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送走了若言,不過才一會兒的功夫,敲門聲再一次響起。

我心裏一路下沉,若言就這麽急着把我攆走嗎?

開門的那一刻卻發現自己錯了。

“我可以進去嗎?”朝晨禮貌的問詢着。

“朝晨姐姐,請進!”我忙閃身讓出道來。

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千萬別告訴我,朝晨也喜歡吳是非!

“賈妹妹,冒昧叨擾,話我就直說了。”朝晨見我合上門板,穩了穩心神道:“我想請你離開我們。”

“朝晨姐姐,你——你不會是對吳公子——”我瞪着眼睛實在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朝晨一臉錯愕,随即忙擺手,“你別誤會,我是為了別人而來的。”

“若言姐姐?”

“不是她,但,你居然看得出來她喜歡吳公子,還真不像個十一歲的小女孩。”朝晨微微一笑,“我說的是我家小姐。”

我的心因為朝晨的話輕輕一顫。

“我們這次出來就是來找我家小姐的。”

“她……”

“她失蹤了。”朝晨輕嘆了口氣,“賈妹妹,我家小姐時日已經不多了,我只希望在餘下的時間裏她能開開心心。我看得出你對吳公子有仰慕之情,可你年紀還小,将來會找到适合你的人。賈妹妹,我并不是強迫你,只是想求你,求你可憐可憐我家小姐。若是你有想去的地方,大可以告訴我,我會盡最大的能力幫你安排,你一個小姑娘在外也多有不便,若你願意,我家主人在這裏也有生意,我可以請人安排你去店裏做事。”朝晨說的殷之切切。

我只覺得鼻子有些發酸,于是忙扭過身,背對着朝晨道:“我聽朝晨姐姐安排。”

送走了朝晨,我也徹底失眠了。

難以入眠的我披了外衣由打二樓客房走了出來,沿着樓梯來到一樓飯廳。

角落的桌案上一只蠟燭在奮力燃燒着,桌邊坐着一人,背對着我。

我攏了攏衣衫走過去。“吳公子。”

吳是非錯愕的回過頭來,我心裏又是一陣刺痛,沒有了武功,連一個尋常人的靠近他都察覺不出,我到底做了什麽。

“公子有心事?”我注意到他手上的酒盅還有面前的酒壺。

他搖搖頭,随即放下酒盅。

“公子可是因為我白日裏說的話?”

吳是非的沉默讓我有些心冷。

“公子,”我頓了下問道:“公子可是有心上人?”

他執起酒壺又續了杯酒,笑道:“小小年紀,懂得到不少。”

“我年幼,卻不傻。公子是怕我說的話平白引來誤會吧,所以才會煩惱以致深夜在此飲酒。”我扯過一旁的木凳坐了下來,刻意用歡快的聲音道:“讓我來猜猜,公子的心上人是什麽樣子的?恩——”我側着手撐着頭,“一定是位美女,公子這麽好看,一定是位美女才配得上。”

他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情人眼中出西施,縱使如何都為美。”放下酒杯,他轉頭看向我,“賈姑娘,她心眼小,容不下半粒沙子。”

“我懂我懂,當年我娘跟我爹還不是因為……嘿嘿,女人心嘛,我娘說過的,碰到這樣的事再寬的心也變得狹小了!”

你那麽喜歡若言,哪裏舍得她受半點委屈,我再如此厚顏無恥的糾纏下去倒真失了我的風度。也罷,有朝晨心疼我就足夠了。

我站起身嬉笑道:“公子早些睡吧,這種玩笑我以後不說便是!”轉身上樓,進屋關門。

吳是非,相逢再見亦有時,縱使短暫,卻也留戀,如此話別,我心已安。

清晨昏弱的光線落在桌邊,一封信壓在硯臺下,我推開房門離開了客棧。

☆、誤打誤撞憶往昔

“讓讓,讓讓!”王城不愧是王城,一大早就熱鬧非凡,這不,街頭來了幾個官兵,推開熙熙攘攘的百姓,将手中的紙卷攤開貼在了牆上。

我跟着人群湊過去看了眼,上面寫的是攝政王的兒子要成親,舉國歡騰、普天同慶雲雲。一個攝政王,居然把自己兒子的婚禮弄得跟王子的排場一樣,司馬昭之心啊!

雖說攝政王戴齊是孟和名義上的岳父,但在數月前戴齊攜女進京挑選夫婿之時起,我便認定戴齊不可能站在孟和一側,果不出所料,此番蕭國皇帝借着種種借口意圖斬殺乞顏一支,甚至牽涉了京中兩大王府,戴齊都沒蹦出來說上半個字兒,此刻蕭國皇室中傳來姐姐與孟和的死訊,戴齊非但沒有作何反應,反倒張羅起他那癡傻呆兒的婚事,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哎,那個那其木可真了不得啊!”圍觀的人群裏開始了竊竊私語。他們講的雖然是乞顏話,我聽得有些費勁,但大體還是聽得懂的。

“怎麽講?”另一人接口道。

“十年前他不是剛把年近三十的閨女嫁給攝政王了嗎?聽說那位那小姐嫁進去後肚子一直都沒動靜,那其木怕攀不住這座靠山,這回又舍了自己的孫女,倒是便宜了攝政王家那位‘高人一等’的公子!”

他那句高人一等剛落音,周遭就傳來高低不齊的悶笑聲。

一人邊笑邊說道:“聽說那其木得罪了蕭國皇室,才被發配到巴彥邊境,永不得返京。要我說就是活該,當年蕭王妃在巴彥遇難,他離得那麽近都不肯出兵,活該女兒給人家當妾,孫女嫁給那位‘高人一等’的公子!”

“說到這兒,你們就有所不知了!”其中一人突然神神秘秘的壓低了嗓音。“聽說那其木不肯出兵是因為對蕭王妃懷恨在心。這事兒啊十有八九是真的,我姑父的姨媽的三侄女的小姑子當年在王宮裏做宮婢,據說那其木的三兒子多番進宮求親都未果,次次都被蕭王妃攔了下來。要說這事兒也是奇怪,那其木雖然只是個戍邊将軍,但到底還是個将軍,他那三兒子求親的對象就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鬟,莫說別的,單說丫鬟配個少将軍也算是上上婚了,可王妃就是不同意。你們說說,換做是誰能咽下這口氣。”

“這事兒,奇怪……奇怪……”周圍的人不住的點頭附和着。

“哎,哎,都別說了,如今的乞顏是攝政王在執掌,我們總提那些個陳年舊事不好。”

“對,對。說點其他的。你們知不知道那家正在尋婢女呢,估計是要給那位明珠小姐做陪嫁丫鬟的。”

“哈哈,說起來那家挑婢女的條件,真是夠可笑,漂亮的不要,越醜越好,哈哈——”

“那其木的夫人是出了名的母老虎,給自己孫女找的陪嫁丫鬟自然是愈醜愈好,哈哈!”

我對那家本不好奇,可是我對當年那三公子求親一事卻是好奇的不得了。當年陪在娘身邊的大丫鬟除了紫锳姨母還有何人,我想娘若是不允這門親事,必定還有更深一層的緣由,那麽能原原本本将故事展現給我的,除了那家再別無他處。

“霍,你這小姑娘,長得真夠……”征選的老嬷嬷一面打量着我一面又搖頭又點頭。“帶她去見夫人。”老嬷嬷低頭在名冊上勾了一道,轉頭吩咐身邊的婢女。

這裏據說只是那府的臨時落腳點,房屋小不說,布局更是簡單。所以随行的只有那其木及其夫人,還有即将嫁人的明珠小姐的生身父母——那正國夫婦。

“夫人,張嬷嬷挑了位姑娘,讓奴婢帶過來給您瞧瞧。”領着我的丫鬟來到前廳緊閉的大門外低聲道。裏面有丫鬟應聲出來開了門,引我進入正廳。

雖然這些丫鬟行為舉止很規矩,但是不免有些小家子氣,不知是家族武将出身的關系還是家族過小所致。

正廳裏有四名女眷,正中的太師椅上坐着一位五十多歲的婦人,兩鬓花白的發絲服帖的籠在發頂盤成發髻,眼角微挑,眼中透着精明。

緊挨着老婦人左手下方的位置坐了位三十多歲的婦人,神情倨傲,衣着光鮮,容顏妩媚。

再看老婦人右手下方的位置,同樣是位三十多歲的婦人,神情與前者相比卻不可同日而語,這位婦人神情怯懦,時不時打量着對面的年輕婦人,若是對面的人視線掃過來,她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好了。

倒是她身邊的年輕女子,頗有幾分自恃,若是有人看她,她便毫不客氣的回看過去。

主座上的,還有那位神情倨傲的年輕婦人,以及最後這位年輕女子,模樣倒是有幾分相似,只不過年輕女子因着年紀小,比那位年輕婦人要豔麗不少。

“奶奶,這就是你要為我挑的丫鬟嗎?”年輕女子站起身轉到我身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眼神中緩緩流露出蔑視。

“怎麽?你倒是不願意?”年輕婦人聽得年輕女子說話,薄唇輕動,嗤笑了聲。“合着該給你找個頂頂俊秀的姑娘陪嫁?”

年輕女子也不甘示弱,反擊道:“姑姑這是說哪裏話,侄女我這是在感謝奶奶的一番苦心呢。雖說我容貌上佳,不懼那些個庸脂俗粉,可俗話說的好,千防萬防家賊難防,若是丫鬟太過招搖,要我這主子處身何處啊,我可不希望過得跟姑姑一樣!”

“你這沒教養的小蹄子!”年輕婦人臉色驟變,猛的咬着牙死死的扣住了椅子的扶手。

“吆,不小心提起了姑姑的傷心事,真是抱歉啊。奶奶啊,這個丫鬟我挺喜歡的,若是奶奶同意,便留下她吧。唉,最近籌備婚事太忙,忙得我頭都昏了,娘啊,我還有些東西沒收拾好,你來幫幫我吧!”說罷,年輕女子牽起身旁的婦人福身告退。

“不要臉的小蹄子,也不看看她是借了誰的光,竟敢這樣說我!”見她們離開,年輕婦人氣的猛捶椅子。

“雲安!”上座的老太太終于發話了。“別讓人笑話。”

我果然沒猜錯,坐于上座的正是那府的老夫人,而眼前這位氣得差點脫相的正是早年嫁給戴齊的那府四小姐那雲安,剛才走的兩位便是那明珠和那正國的夫人。

那雲安掃了我一眼,斂了斂情緒道:“娘,這個小蹄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若是這樣,只怕她嫁進攝政王府就沒有我的位置了。”

“好歹你也是她姑姑,她不會怎樣的。再者眼前我們只能指望她嫁給烏雲公子,生下個一兒半女。”

“哼,指望那個傻子,還不如指望我呢!”那雲安不服氣的說着。

“指望你?”那夫人眉角一挑,眼一阖,手中的佛珠撥動着,“十年了,我和你爹早就不指望了!”

此話一出,那雲安立馬閉了嘴。

“你叫什麽名字?”那老夫人眼也沒睜,突然問道。

我方才反應過來是在問我,急忙答道:“回老夫人的話,奴婢叫小梅。”

“小梅?呵,”那雲安輕笑一聲,不屑的打量着我,“你看起來和這名字倒是一點都不搭。”

“家住哪裏?還有什麽親人?”那老夫人繼續問道。

“奴婢從小在王城附近的村莊長大,家中只有奴婢一人。”

“如此更好,無親無故,無牽無挂。既然明珠也相中你了,就你吧。三巧,帶她去梳洗下,順道教她些規矩,稍晚些時候帶去明珠小姐那裏。”

“是。”身邊的婢女應聲道。

入夜時分,三巧帶我去明珠房中,在那府轉了半圈,我可算見識到那夫人的母老虎威風了,這府中上至院內大丫鬟,下至浣衣女廚娘個頂個都是醜女。

來到明珠房中時,她正在梳洗換衣準備就寝。

“哦?你來了?”看見我,她平淡的掃了我一眼,繼續梳洗。背對着我換衣的她又道:“既是陪嫁丫鬟,有些事你也得學,這以後梳洗打扮的事就由你來做了。”

既然打定主意要當丫鬟,自然也得吃點苦,不過這和習武服藥比起來,實在太小事一樁了。好在那明珠只是冷淡了些,平素并不為難我。

那明珠出嫁那天當真是隆重至極,萬千的禮炮在她登上轎門的一刻空中齊鳴,王城上下滿是張燈結彩,紅毯從那府一路鋪到攝政王府。

不過與此最為相悖的還是戴齊那位“高人一等”的公子’——烏雲。

只見他拍着手站在攝政王府大門前,又跳又笑,嘴角還銜着口水,不住的嚷嚷着要娶新娘子。

我不由自主的往身旁的轎子看去,一想到裏面坐着的明珠那般絕世容顏竟要配這傻子,當真——可惜!

這段日子明珠和她母親的對話我也陸陸續續聽到了些。在那府,素來是子憑母貴,那正國早年就是個風流的浪蕩子,落下一身的病,成親好幾年才生下一個女兒,而那正民、那正泰都是育有兒子,相比之下,那正國雖是長子,可在家裏的地位卻很低,也因此,他将怒氣牽扯到軟弱的妻子身上,連帶着女兒也未曾有舒心日子,那雲安對這母女倆更是看不上眼。可誰知,如今的那家就要靠曾經最最看不上眼的那明珠來傍上攝政王府,坐穩坐牢。那明珠是個聰明的姑娘,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價值,跟那家開出了許多條件,譬如說給母親買了棟院落,專門撥出人手錢物伺候母親。她的冷靜幹練,我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

隔天清晨,我端水去服侍那明珠起身,卻在門外聽見了耳光聲。

“氣死我了!”烏雲氣嚷嚷的在屋裏叫着。

“相公,該起身了,妾身服侍你穿衣吧!”明珠好聲好氣的勸着。

“我不,除非你脫光光陪我玩。”

“相公,已經日上三竿了,妾身還要去敬茶,若是遲了,相公就再也見不到妾身了。”

“我不!”烏雲耍賴的哼唧着,“憑什麽爹爹可以和姨娘脫光光了一起玩,你就不肯陪我,他們說你是我的新娘子,就該和我一起玩。我不管,你不陪我玩我就把你攆走,再找別人當我的新娘子!”

屋裏一陣沉默,我知道明珠必定是羞辱難當,卻不能反抗,這樣的明珠讓我覺得很心疼。我猛地一腳踹開房門。

“誰?”床上的烏雲猛地跳了起來。

“小姐,姑爺,外面有好大一個紙鳶,足有房頂那麽大,好好玩啊!”我誇張的說道。一眼就看到烏雲正死死的抓着明珠的衣襟在拉扯,而明珠的肚兜已然露出大半,眼眶紅紅的。

“什麽什麽?那麽大的紙鳶,我要去看!”說着烏雲叫着跳下床,顧不上穿鞋就往外跑。

房內就只剩下我和明珠。

明珠背過身去默默的将衣襟理好,“謝謝你,小梅!”

“小姐……”此刻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小梅,把桌上的挑蠟燭的針拿來給我。”明珠扶着床沿半跪在地上道。

我忙放下水盆取來了針遞給她。

她比劃了幾下,猛的紮向自己的手指。

“小姐!”我忙撲過去。

“別動!”她喝住我,随即将指心的血擠在大紅床罩的一小方白布上。眼看暈開了一片,她才将手指放在口中吸去血跡。“這件事,你要替我保密,小梅,在這裏,我唯一信得過的人,只有你!”她靠在床柱上,有氣無力的說道。

那一刻我透過明珠,似乎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只不過明珠是外剛內柔,而那個人則是外柔內剛。

這段時日來我始終不敢回想沙漠黃昏那一幕,明晃晃的刀刃、滾燙的鮮血幾乎夜夜入我夢中,将我驚醒,夜深人靜的時候,嘶喊聲、砍殺聲在我的腦海裏格外清晰。

姐姐也好,明珠也罷,都是被逼着走上了不歸路。

服侍明珠換好了衣裝挽好發髻,便随着她去主廳敬茶。

“小姐……”我看着明珠一人在前,不由的問道:“不如由奴婢去尋了姑爺來,同小姐一道前往?”

聽了我的話,明珠腳下一頓,然半刻後又道:“不必。”

主廳的氣氛很是壓抑,這一點在即将踏進主廳的大門外時就能感覺得到,那扇門似乎割裂了兩個空間,我看到明珠在門前深深的吸了口氣才絕然的踏進了門。

主廳裏,正坐的黃梨太師椅上一個中年男子靠在椅背上看着我們走進來。他的臉像是刀子刻出來的,棱角分明,嚴苛卻不俊秀,絡腮的胡子僅剩下青色的胡茬,只餘了兩道八字須,三角的眼睛仿佛鷹眼,幾乎要将人穿透。

主位的左右兩側各坐了兩人,而這些人身後的小椅凳上還坐着兩個妙齡少女。中年男子左手邊第二位我認得,是那府四小姐那雲安。

明珠提了裙擺對着五位長輩一一作揖,并上前敬茶。

主位上的正是當今乞顏攝政王戴齊,他左手第一位是二夫人,第二位便是四夫人那雲安,而右手第一位的是三夫人,右手第二位的可就有些來頭了。早先我曾聽那府的人竊竊私語過,提到這位五夫人便是那雲安當年的陪嫁丫鬟,因長得嬌美又會讨人歡心,一來二去便和戴齊勾搭到了一起,從一介丫鬟搖身一變成了最得寵的五夫人。大夫人去世的早,只留下一個癡傻呆兒和張狂的大小姐蘇娅,幸得戴齊只有這麽一個兒子,又幸得二夫人是大夫人的遠房表妹,姐妹倆素來相好,不然這癡傻呆兒的命運真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麽好。與孟和訂過婚的便是大小姐蘇娅,不過她早已嫁人了,是啊,多麽的諷刺,早在戴齊去蕭國拜會前她就已經嫁人了,那時孟和還是名正言順的乞顏王子、蕭國禦前侍衛統領。三夫人生的二小姐卓蘭也是個張揚跋扈的主。戴齊的幾個子女中唯一讓我瞧着順眼的怕是也只有二夫人生的三小姐諾敏了,至少來時的路上遇到的她沒有半點虛僞,對着明珠她可以說“我不讨厭你,但也不喜歡你!”

而明珠那個挂名姑姑,在她敬茶的時候竟比正牌婆婆還要挑剔。“那明珠,你也太沒規矩了,早起敬茶,莫非沒有人教你?讓這麽多長輩在這裏空等你一人,你也好意思!”說着一揮手将整杯茶打翻,任由熱燙的茶水落在明珠臉上。

明珠半跪在那雲安面前,閉着眼摸出帕子拭幹了臉上的茶水和茶葉,其間緊咬着下唇一言不發,耳邊不住的充斥着下人們的私語和低聲嘲弄。

“呵呵!”五夫人突然捂着嘴咯咯笑了起來。

“五姨娘笑什麽?”二小姐卓蘭挑了挑眉問道。

“我呀,是笑四姐姐的話。呵呵。”五夫人垂了眼角低聲笑個不停。

“有什麽好笑的?”那雲安不悅道。

“四姐姐,你說明珠她不懂規矩,堂堂的那府大小姐怎麽可能不懂規矩呢,你們瞧,明珠這一舉一動多麽端莊大方啊。”五夫人笑彎了眼角,媚眼輕挑。“說起來,四姐姐和明珠可都是那府的心尖尖呢,那老夫人只有四姐姐一個女兒,也只有明珠一個孫女兒,這調教規矩自然是不會惰怠了,好像明珠的禮儀老師就是四姐姐的老師吧,四姐姐你說,明珠她要是沒規矩沒家教的話,那四姐姐豈不也是……呵呵!”五夫人拐着彎的把那雲安罵了一通。

這廂那雲安面上忽紅忽紫。

“吆,這麽說的話,五妹妹不也是打那府出來的,還能差到哪去?”三夫人白了眼五夫人道。

明珠在我的攙扶下起身,對着上座的戴齊福了福身道:“都是明珠不好,若不是因為明珠勸不動夫君,耽誤了些許時候也不會惹得姨娘們不開心。”明珠說的可憐巴巴,眼眶微紅。

見狀,戴齊皺了皺眉,一揮手,“好了,烏雲什麽樣大家都清楚,今日的事與明珠也沒甚關系,罷了罷了,準備用早膳吧!”

戴齊帶頭轉身走向偏廳,幾位夫人也順勢跟着起身,但除了二夫人外,其餘三位夫人都是用着一種或是鄙夷或是厭惡的眼神若有似無的瞟了明珠一眼。我隐隐的感覺到,搭在我胳膊上的明珠的手在輕輕的顫抖。

☆、滄海月明珠有淚

若是要用一個字來形容明珠在攝政王府的日子,那便是慘。然一個慘字卻又不足以道出明珠真正的凄涼。我瞧得見明珠白日裏須得同府內的姨娘丫鬟們鬥心智,夜裏還要和她那個只會涎着口水的呆傻夫君拼力量。我曉得她的不甘,誰會心甘情願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給一個連明日如何都不知的傻子。明珠夜夜死守着她的清白,不讓烏雲靠近她半分,任憑烏雲對她又打又罵,她也只是死命的護住自己。烏雲的院子雖然就在府內極為中心的地帶,但許是因為烏雲發起病來就會大呼小叫,所以他的房屋建造多了些隔音的材料,加上他發病時會打人,所以這院子到了晚上幾乎就沒什麽下人,也是在明珠嫁過來後,她們這些丫鬟仆人欺生,只将我留下來守夜,于是,烏雲對明珠的打罵聲從沒傳出去過。

但那些姨娘又豈是省油的燈,每日見了明珠虛情假意的寒暄幾句便是變着法的催促她早日為烏雲生下一兒半女,她們明知明珠是那般要強的女子,卻偏要她去給一個傻子生孩子,這無疑是最大的嘲諷。明珠從來不說不,只是淺淺一笑,溫順的答好。但她搭在茶杯蓋沿上的修長手指卻在無意的抖動着,仿佛她脆弱的心,在無助的顫抖。

出嫁三天後的省親日,是由四夫人那雲安陪她回門的。一坐上轎子,那雲安一改在府內還算端莊的面孔,一把扯過明珠的頭發,對着她的臉就是噼裏啪啦一通甩耳光。

“你個不長眼的小蹄子,我可是你姑姑,你居然夥着外人給我難堪!”那雲安像個惡毒的怨婦不停地虐打着明珠。

那一刻我只想沖上去攔下那雲安的雙手,卻不料被明珠按在了身邊。

那雲安注意到了我和明珠的舉動,鳳眼一挑,扭頭沖我咒罵道:“怎麽,才跟在她身邊幾天便奉了她做主子?不開眼的賤婢,看清楚了,我才是那家正統的小姐!”咣的一聲,那雲安的耳光甩的我耳朵嗡嗡作響。

“姑姑,你有怨氣沖着我便是,何必對着一個無辜的小姑娘!”明珠身子一側将我護在身後。

“你?呵呵,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那明珠,在我眼裏你連那家看家護院的一條狗都不如。”

明珠擡手理了理頭發道:“是啊,在姑姑眼裏我是比眼中釘肉中刺還要礙眼的東西,不過姑姑也別忘了,昔日的眼中釘肉中刺現在不單單只是那府的那明珠,更是攝政王的兒媳婦。姑姑是長輩,要打要罵明珠自當受着,可,若是明珠帶着滿臉傷痕一頭亂發回去,只怕姑姑也免不了要受責罰,當初是姑姑在奶奶面前力薦将我嫁進攝政王府,如今明珠這般狼狽,想必是無法讨得府內上下歡心,這場婚姻最初的目的不也就泡湯了,那麽屆時奶奶對姑姑當初的提議不知會作何感想?”

聽了明珠這番話,那雲安将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你威脅我?”

“明珠怎敢,姑姑是長輩,又是明珠的姨娘,明珠不過是好心的提醒。”

那雲安深深吸了口氣,半晌後才長長吐出。

“你最好識得自己的身份,別像某些野雜種一樣,不但不能光耀門楣,反而添晦氣。”

明珠沒有答話,馬車裏沉默了下來。只有那雲安咬着牙,似在低低講着什麽。“若不是因為她,我們家怎麽可能會這樣,若不是因為她,我堂堂那家大小姐怎會去給人做妾,都是因為她,全都是那個野雜種做的孽!還有蕭王妃,什麽皇室郡主,還不是和那個野雜種串通一氣害我們那家。”

蕭王妃!

聽到那雲安口中蹦出這三個字,我猛的擡頭朝她看去,只見那雲安滿面猙獰,“活該她被嘎爾迪拉下水,誰叫她害了我一輩子,活該她的兒女慘死,這是報應!”

兒女慘死這幾個字就像沖撞不開的回音在我腦海裏四處亂撞,幾乎要将我的腦袋生生撞裂。我緊緊的抱着雙臂,指甲深深的嵌入了肉裏,可為什麽還是覺得心上的傷口比這要痛千倍萬倍。

就這樣渾渾噩噩到了那府。

對于明珠的省親,那家雖不平靜,但比起妖裏妖氣的攝政王府還是要好上很多。

這一夜明珠睡得很安穩,沒有了烏雲的打罵,沒有了攝政王府的壓抑,明珠才真正像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平靜的睡在床榻上。

我躺在明珠為我辟出來的單人房間裏,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眠。

娘,還有那雲安口中的野雜種,她們跟那府結怨又是怎麽回事,莫非我在王城聽到的故事是真的,當年因為紫锳姨母的婚事,娘和那家結了仇,所以在巴彥遇難的時候,守兵在附近的那其木才沒有派兵,最終才被蕭國的先皇以怠忽職守論處。但整件事情牽扯的只有娘和那家,這第三人又是從何而來的,又是何關系?

正想着,窗下一道窸窸窣窣的聲響隐約的從窗縫間傳來。

我該感謝當年師祖教我輕功,雖然眼下武功盡失,可是靈敏的耳力卻沒半分削減。

我悄悄地穿上外衣起身出了門。

一個佝偻的黑影在門口一閃而過,我忙踮起腳尖跟上,在院子內拐了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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