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一回頭,果然看見姐姐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身旁還有小葉
!是本公主給你的墜胎藥沒錯,可本公主也沒說讓你用在自己親妹妹身上吧?”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各種眼神紛紛投向長公主,有憤恨,有驚詫。
“公主,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連累了公主!”長公主身後的沉珂突然出聲,并繞到前來跪在她面前,接着不住的磕頭。
“這會兒你倒是膽大了?”長公主不意的哼道。
“那藥是奴婢的,要打要罰,求長公主和攝政王發落!”說罷,沉珂垂首啜泣起來。
然而上座的戴齊原本怒火中燒的神情全變了,像是被雷劈了,一張臉愣的再無其他表情。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本是要用那藥來……”說到這,沉珂咬了咬下唇,低泣的聲音更急了些,“來,來打掉腹中胎兒的,卻不想被公主發現,公主将奴婢狠狠的教訓了一頓,還要将藥丢掉,正巧二小姐路過,聽到了奴婢和公主的對話,公主便拜托二小姐将這藥處理了……”
長公主吹了吹茶杯上飄搖的霧氣,一雙漂亮的眼睛飄到了卓蘭身上,似笑非笑,“可沒想到啊,二小姐竟将這藥用在了我那好妹妹的身上,如今還要反過來咬我一口,卓蘭,你可真是好極了!”
卓蘭死命的搖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你當時不是這麽說的!”
這會兒不知怎的,戴齊倒是顧不上三夫人母女了,只望着跪在地上的沉珂。
長公主瞟了眼戴齊,“攝政王想說什麽?”
戴齊的模樣似乎難以啓齒。
看到這,我似乎明白了,這個沉珂……莫非……
再悄悄的環顧幾位夫人,神情果然與我相同,那麽……
“長公主,沉珂她……”戴齊的問話明顯底氣不足,卻又包含着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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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将茶杯擱在一旁,冷笑道:“你猜得沒錯。”
戴齊猶如五雷轟頂,立時跑下來扶起沉珂,随後溫情脈脈執起她的手并深情的凝望着她的臉,說出的話更是令人酸的倒胃,“我的好沉珂,你受委屈了!”
此時此刻,我真想将中午吃進去的飯都嘔出來。
鬧劇并未因此落幕,這之後,巴卓依老大夫再一次被請進了攝政王府,而且是十萬火急的被人抓了回來。而這一次,沉珂的脈象,同樣是個男胎。
聽到這個消息,四夫人和五夫人的臉色同時沉了。
自從常春說出三夫人暗中給四夫人下藥致使四夫人無法受孕後,五夫人回來府中第一件事就是将院裏的丫鬟換了個遍,而三夫人也被幽禁了起來。按說沒了那藥效的牽制,以五夫人的得寵之勢,得上一兒半女本不是難事,可五夫人依舊沒有動靜,反倒是這個後來的宮婢,一躍成了七夫人。
沉思中,不期與長公主的視線一撞,她眼中的狠毒在看到我的一剎那呼之欲出,我頓時明了,無論諾敏這件事是不是她有意為之的,她的下一個目标,絕對是明珠。
接下來的幾天,卓蘭和三夫人先後死在自己屋內,就像諾敏一樣,不同的是,她們的身上沒有發現毒物的痕跡。
下人們說,這是諾敏回來複仇了。一時間,府中莫不人心惶惶。
沉珂號稱自己能掐會算,說諾敏是火命,須得有個水命的女子為其守夜一晚方可破了這局勢。
我連想都沒想,就知道這活計會攤到明珠頭上。
果不其然,沉珂與戴齊說珍珠乃是蚌中生,生來水命,這事也只得勞煩明珠了。
但我認為即便明珠姓火,名曰火麒麟,沉珂也是能為明珠冠上水命而托出一番圓滿的言論的。戴齊自然不做他想,如今在他眼中誰都不及沉珂金貴,只差着人将沉珂的話謄在錦緞上,以鎏金框裝裱挂在廳裏供後人敬仰。
戴齊先是虛情假意的對我大為贊賞一番,後又對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總之話裏話外一句話,守夜去吧你!
我自然也演出了小女兒般的膽怯,但又表現的為了家國大義舍生取義,如此如此。
戴齊很是寬心,還說他日誕下子嗣會封我個什麽什麽之類的。對于戴齊這番審時度勢的廢話,我自然當做了耳邊風。
夜裏的靈堂只有我一個人在,風不時吹過,卷起一兩道淩鍛,悠悠的飄着,倒也不覺得很恐懼。
夜裏很靜,靜得我的兩道眼皮沒多久就開始打起了架,于是乎我倚在一旁打了個盹,很快,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從房橼上點過,又一個輕翻來到門外。
腳步聲一點點靠近,慢慢的,慢慢的,來到我身後。
一陣刀風劃過身後,我迅速睜開雙眼跳轉身将口中東西吐出。
噗,當時即中。
“嗚——”持刀的黑衣人再說不出一個字,砰的一聲倒地,刀也跟着掉在他身上。
我将手中的藥粉灑在他臉上,這才放心走過去撤下他的面巾,竟是個女子。
我暗暗叫好,三兩下除去她的黑衣,随即脫下外袍套在她身上,然後只穿着內裏的白衣,抓過案臺上的蠟燭将周遭一一點燃。
随後扯開盤好的發髻站在火簾之後高聲喊道:“我好冤啊!”
火勢燒的很快,下人們趕來的也很快,可是還是趕不上火焰吞噬的速度。
隔着濃濃的火焰和煙霧,外面的下人驚叫不止。
“三小姐!”
“三小姐還魂了!”
“媽呀,三小姐活了!”
我只當作沒聽見這些沒腦子的話,繼續演戲,學着諾敏的聲音喊道:“無恥歹人,先暗害于我,又來暗害六夫人,這是要讓我父斷子絕孫啊!父親,黃泉路上我會好生照顧六夫人和她的孩兒,父親莫要挂心,他日要替我們三人報仇!”
轟一聲響,靈堂的房柱坍塌,我也借勢閃身躲進了鐘九爺意外撞開的小洞。
我順着地道一路爬,沒想到竟然到了地牢!
眼下也只有這條路了,我沒再多想,扯掉臉模,一頭紮進了地牢。興許是外面的勢頭鬧得太過厲害,人手都跟了去,也興許是戴齊确定這裏面的人逃不出去,我這一路小心的走着,卻沒見到半個侍衛。
滴滴答答水滴聲回蕩在空蕩的地牢裏,我沿着牆根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找到了還剩一口氣的兩位王妃。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我小聲地喚着她們。
“嗚——”永成王妃先醒了過來,堅難的睜開血肉模糊的雙眼,睜了好幾下才勉強睜開。當看到我時她吃驚的近乎花容失色,“你?”
我不知道她眼中的是戒備還是什麽,或許我原本的這張臉長得也很奇怪,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罷了,總之她看清我的臉時神色不太對。
“王妃娘娘,我是濟愈堂的木絲羽。”
“你,不可能,嫂嫂,嫂嫂!”她急切的想起身,可是身上的傷太重,即便是我撬開了她們的手鐐腳鐐,她也仍是站不起來。
“淩,淩淨……”這時,恭親王妃也醒了,永成王妃忙用自己傷勢略輕的右臂扶起恭親王妃。
待恭親王妃坐正後,看到我時也吃了一驚。“姑娘你!”
“是濟愈堂的木絲羽木姑娘。”永成王妃忙替我解釋道。
恭親王妃聽後一把抓住我的手,赤紅的雙眼泛着水光,嘴角也不住的抖動,“好孩子,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爺終于可以放心了!”說着兩行清淚也随之滑下了臉頰。
“嫂嫂,她是?”永成王妃疑惑的看向恭親王妃,後者微微點了點頭,于是前者也略顯激動的扭頭盯住我。
我不知道她們在打什麽啞謎,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逃命。
“二位,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走吧!二位可還能站得起來?”
永成王妃掙紮着站起身,疼痛不禁令她咬了咬牙,然而她卻拂開了我的手,“沒事,我可以自己走,你扶着嫂嫂吧!”
我點了點頭,畢竟一次扶兩個人肯定是不行的。
突然,細碎的腳步聲闖了進來,“攝政王果然沒猜錯,咱們這的确有內奸!”
出口處不知何時湧出了幾個黑衣人,我認得,他們都是戴齊的禁衛軍。嗜血的眼神,冰冷的鋼刀,我永遠不會忘記。
看着他們緩緩壓上前,我眼一沉,将手心裏的銀針盡數擲出,幾個禁衛軍不慎着了道,當場被毒死。雖然我的突然襲擊将他們吓了一跳,然而倒地的少,活着得多,人數的明顯優勢讓他們再一次壯起了膽。我只得帶着兩位王妃一步步的退後,心裏繼續盤算着,可越是這樣就越急,也越是想不出法子。
就在銀光即将劈到我臉上時,身後的水裏冒出些許動靜,緊接着有什麽東西竄了出來,銀光閃爍,有如暗夜驚雷,瞬間将幾個措手不及的禁衛軍斬殺在地。
那修長的身影,以及手中細長的劍,是露秋!
露秋的劍素來是百花宮最快最準的,師祖說過,和男子拼力氣自然是拼不過,可拼技巧,女子很容易便能占上風。說時遲那時快,露秋已将餘下的幾人除去。
“你們,你們休想逃,外面都是……”最後被刺死的禁衛軍來不及說完就咽氣了。
露秋走過來,從懷中抽出一塊黑紗巾遞給我,“少宮主,把這個戴上,不能讓他們瞧見你的面目。”
我激動不已的點了點頭,接過來蒙在面上。
露秋又推翻了烙鐵的大熔爐,讓火焰盡情的吞噬這座地牢,而後跟我說,“這後面是活水,通外面,少宮主快随我走吧!”說着,露秋扶過恭親王妃在前,走到一處小水窪中跳了下去,我則扶着永成王妃跟着跳進去。
幸好這段水路不長,露秋似乎也安排好了逃跑的路線。
露秋打了聲口哨,兩匹駿馬應聲從暗處跑了出來,露秋和恭親王妃上了一匹馬,我則和永成王妃共乘一騎。
眼看着就這樣逃出去了,可就在馬兒剛剛奔跑出去的時候,我的後衣襟一緊,整個人飄離了馬背,被活活的拖了下去。
“小姐!”驚覺的露秋立刻回身要來救我。
眼看越來越多的禁衛軍從天而降,我咬了咬牙,對露秋迸聲道:“你走!”
“不,小姐,我不能走!”
黑壓壓的禁衛軍一批批的湧上來,我心一橫,“快走,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随即掏出匕首。
“小姐!”
“走!”
我看不清露秋的神色,只能看到馬匹在地上踢踏了幾下,禁衛軍已然蜂擁而上。
☆、虎落平陽
師祖說過,若是突擊,露秋一個可抵十個,可若論持久戰,露秋堅持不了一刻鐘。
露秋飛身下馬與禁衛軍厮打在一起,我也執起匕首胡亂的刺着,可這根本就沒用。眼看越來越多的禁衛軍湧上來,我心知這場戰鬥再持續下去,整個王城的軍隊都會湧到這裏,到時候我們四人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露秋一路殺到我身旁,我吼她:“再不走,我們全得死!”
“我不能撇下小姐,這是我的職責!”
“什麽狗屁職責,我只知道這樣下去全都沒命!”
露秋的劍越來越慢,她的力氣幾乎要用盡了。
禁衛軍似乎也看了出來,只纏着我們,等待時機将我們一網打盡。
驀地,一道劍光劃過,幾個禁衛軍應聲倒地。一個人影随之飄落在我身側。
“你們快走,這裏有我!”那身影低聲道。
我認得這個聲音,是在恭親王府救過我和吳是非的黑衣人!
他怎麽會在這裏?
來不及細想,我伸手去推露秋,沖她喊道:“快走!”
露秋沒有半點遲疑,拉起我飛身上馬,策馬狂奔。馬匹正奔騰時,天外迎面飛來一塊黑色的東西,待到那東西接近我才看清,居然是鬼面人。
從我頭頂飛過時,他長臂一揮,抓住我的衣襟将我帶離馬背。
我在他手下又踢又踹,拼命的掙紮着,卻無論如何都掙不開。
眼看他離禁衛軍越來越近,只聽铛一聲響,劍身碰撞的聲音,還伴着嗡嗡的餘音,鬼面人的手竟然松開了。
就是一晃神的功夫,我已經被黑衣人架住,并以輕功将我帶開。
看着下面一衆禁衛軍,我伸手将袖子裏的煙霧彈夾出,丢向人群。
砰一聲響,白煙四起,黑衣人借機帶着我逃了。
一路上,我只覺得摟住我腰身的手臂似乎越來越溫熱濕潤,有什麽東西在緩緩流出。我心下覺得不妙,忙扭頭問他:“你受傷了?”
黑衣人不語,徑直往前飛,直到飛到常樂寺才停下來。
一落地,他頭一栽,倒地不起。
我慌忙抓起他的胳膊,果然有一道傷痕,還在汩汩的流着血,看那血液的顏色,一定是中毒了。
還好我身上帶了些應急的藥,于是全都攤在地上一瓶瓶的找,終于找到一瓶對症的。
撒了些藥粉在他傷口上,許是因為疼,昏迷中的黑衣人皺了皺眉頭。
我又從裙角上扯下布條幫他把傷口紮好,看他的胳膊周圍漸漸恢複了正常的顏色,我才松了口氣,整個人垮了下來。
“施主?”身後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我驚覺的從地上彈起,天吶,剛剛才逃到這裏,難道又要逃命了?想到這裏,我不由得嘆了口氣,半是氣餒,半是無奈,
“木施主?”那人試探的問了句。
聽到這個稱謂,我先是一愣,随即瞪圓了眼睛看過去。
“高僧?”
為什麽我總是在被人追殺的時候被高僧解救呢?我問過高僧,他說這是佛祖的意思。
佛祖還真是慈悲,不知道每天都要想着幫被追殺的人解圍,會不會很辛苦。
托高僧的福,我和黑衣人終于找到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清晨醒來時,黑衣人已經不知所蹤,高僧說那人半夜醒來沒做任何停留,當即離開了常樂寺。只留下一句話要高僧轉達給我。
“明年八月十五,風劍山莊武林大典。”
至于風劍山莊是哪裏,高僧說那是個位于塔庫汗邊境的武俠聖地。
塔庫汗在乞顏之北,并不是很近,鑒于此,我決定還是先冒險回王城找救兵。
換上慣用的那張臉模,我一路觀察着小心翼翼的溜進了王城。
我想,當初宮皓陽既然可以在百花宮的鋪子裏聯絡到田順,或許我也可以聯絡上朝晨和若言。
百花宮在王城的鋪子是做點心生意的,就在鬧市裏。
我揣着露秋的那方蟠龍佩前去,進了鋪子也不管夥計在後頭的招呼聲,直奔一旁的賬房先生而去。
“不知在先生這換些碎銀可否?”我說着,随意的将蟠龍佩放在賬簿上。
正低頭算賬的先生見了眼前的玉佩登時一愣,忽的起身,登登登退後三步,眼睛根本不敢看我,低着頭招過一旁的夥計,與夥計耳語幾聲,這才快步走到我身邊,悄聲說,“姑娘這邊請。”
我随着賬房先生來到後院內間,他又吩咐人好生伺候,這才輕聲退下。
不多時,門再一次開了。一位青袍中年男子疾步而入,見了我忙一作揖。“不知姑娘駕臨,冉某有失遠迎,請姑娘見諒!”
這名青袍男子叫冉征,是打理百花宮在乞顏王城分堂的堂主,而那位賬房先生王忡則是香主。
及笄禮那天他們也有參加,但因為事務繁多,不過去娘親和師祖那裏拜會了下就離開了。他們自然是沒瞧見我,可他們離開前我卻瞧見了。
于是我大了膽子冒充踏雪,橫豎他們也沒見過踏雪。
“冉堂主不必多禮,此番是踏雪叨擾了。”我放下茶碟淡淡一笑。
“原來是宮中的冬婢踏雪姑娘,不知踏雪姑娘前來可是與朝晨、若言二位姑娘彙合的?”
“正是,我聽說朝晨和若言在冉堂主處落腳。”
“實不相瞞,朝晨與若言二位姑娘早前确實到了冉某處落腳,可因為得了宮中的密令,所以數日前已離開。”立于下方的冉征微微低了頭,讓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不過冉某知道二位姑娘的去向,若踏雪姑娘不棄,冉某願為姑娘帶路。”
我不解的問道:“既然是密令,緣何冉堂主會知曉她們的去向?”
冉征的頭更低了,“其實前些日子田堂主也曾來過,那時田堂主就說過,宮中或許會有人來尋他們的下落,所以便告訴了屬下幾位姑娘的動向,若是宮中有人來尋便如實告知。”
沒想到田順還是一如既往的細心,即便我已經不是他的主子了。
我不禁在心中長嘆了口氣。
第二天,冉征并着一個名喚李鐵牛的夥計帶我去找朝晨他們。
李鐵牛其實與他的名字相去甚遠,既不高大也不魁梧,反倒瘦瘦小小的。
早上出門前只吃了些簡單早餐,所以這會兒雖然沒走多遠,不過才到城郊的樹林,肚子就已經空了。
聽着咕嚕嚕叫個不停的肚子,我真是恨不得将腦袋一頭紮進旁邊的樹洞裏去。
“踏雪姑娘可是餓了?”冉征回頭看了看我。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還好,還好。”
“這路途還有些距離,姑娘若是餓了,冉某這裏帶了些幹糧,我們不妨坐下來歇息歇息,也好用些食物。”說着,冉征順了順衣衫下擺尋了個幹淨之處坐下,又從懷裏取出個黃紙包,攤開層層疊疊的黃油紙,裏面的玉米饽饽就露了出來。
早些年在家時,因着家裏條件好,加上師祖又極其寵我,請了王媽這麽個絕頂好手藝的廚子來打點我的吃食,我的胃早就被養得刁了,一般的吃食根本入不了我的眼。可現下不同,我再不是什麽千金小姐,能吃得飽已是萬幸,何況這會兒肚子餓得難受,雖然只是普通的玉米饽饽,可是聞起來也是分外撲香。
我點了點頭,随着冉征和李鐵牛席地而坐。
冉征一共就帶了三塊玉米饽饽,于是我們三人一人一塊,默默的吃着自己手裏的幹糧。
休息夠了再起身時,可能是因為坐在地上太久,一時覺得有些眩暈。
我甩了甩頭,本能的去扶一旁的樹。
一道可疑的風聲就在這時由打身後傳來。
我右手腕一抖,匕首從袖子裏滑落,再反手一揮,铛,鐵劍交錯,铮铮聲震耳。
“冉堂主這是何意?”我握着匕首,看着對面變了臉色的二人,厲聲道。
不料冉征居然笑了,他笑着拍着巴掌,“少宮主好身手啊!”
我一怔,随即吼道:“胡說什麽,我乃少宮主身邊的踏雪。”
冉征的笑容猙獰了起來,“少宮主是以為冉某沒見過踏雪姑娘嗎?哼!當日朝晨和若言姑娘離去沒幾日,踏雪姑娘便尋了來。更何況宮中關于少宮主的傳聞冉某可是沒少聽說。少宮主?哦,不對,你已經是個喪家之犬了,只要我将你的人頭呈給尊者和宮主,那可是大功一件!鐵牛,她已經被廢了功夫,是個廢人,而且她還中了絕魂香,根本還不了手,上去割下她的首級。”
“是!”那個瘦小的李鐵牛這會兒也雙眼綻放出精光。
我扶着樹,眼前越來越模糊,二個人影變作了四個、八個,連聲音都是斷斷續續的,“玉米饽饽裏并沒有毒,你是何時,何時下的……絕魂香在江湖上已經失傳多年,你怎會有……”
“少宮主善用毒,冉某自然不會班門弄斧,毒是在早餐裏下的,分成了五份,小籠包,軟點,粥,湯,小菜裏都有,每份劑量小,量你再有本事也覺察不到。至于怎麽來的,黃泉路上再找閻王與你細說吧!動手,鐵牛!”
眼看李鐵牛手執尖刀沖向我,我一個矮身,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向他的大腿,可不幸的是,我的後背也被他劈中了,一陣冰涼的刺痛感襲上來,原本昏沉的大腦有了一絲清明。
我毫不停留,用力拔出匕首,李鐵牛連哼都沒哼一聲,摔倒在地。
冉征雙眼圓睜看着李鐵牛倒地,傷口流出了黑色的血跡。
他一咬牙,抽出腰間軟劍,手腕翻轉,向我刺來。
我招架不住,很快匕首就被他打飛了,身上被劃出難以數計的血口,雙腿的筋絡更是被刺中,一步也走不了。
我看着冉征得意的笑容,不禁苦笑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連你一個小小的堂主都能将我置之死地,也好,就給我個痛快!”我直了直脖子,閉上眼等他上前。
噗。
“你——”據我僅半步之遙的冉征再也講不出後面的話了,因為我吐出的毒針已經準确無誤的刺入了他的心髒。
冉征和李鐵牛都死了,可我卻未必能活。
絕魂香的方子早在十多年前已被人銷毀,它的傳人也被人殺戮殆盡,如今重出江湖,讓我去哪裏尋解藥去。我忍着腿上的疼痛,一路爬過去撿起我的匕首将它放入懷中,又一路爬着,尋求救援。
可是絕魂香的後勁已經上來了,加上我流血過多,身體已經抵擋不住絕魂香的藥力,漸漸地,我的眼前變得灰蒙,直至永遠的黑暗沉寂。
☆、人世炎涼心靜默
“姐姐,你醒了?”我睜開眼的時候,就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看見一張瘦小的臉龐懸在我上方。
“你?”我試着動了下,可身上除了疼以外,我發現我的腿不能動了。“我的腿?”我驚叫着。
“姐姐你別動,你傷的好厲害!”瘦小的孩子忙按住我。
“你是誰?我這是在哪裏?”我緊張的環顧着四周,發現這裏似乎是個山洞。
“姐姐你昏倒在樹林裏,土妞是拾柴火的時候發現姐姐的。”
這個自稱土妞的小孩看上去不過六七歲的模樣,身子瘦小,臉色黃白,明顯是營養不良,身上的衣服僅能稱為破布,三兩片拼在一起用麻繩縛住。這幅模樣應該不會是冉征布下的第二道羅網,倒像是個乞丐。
“你叫土妞?”我咬了咬唇,想起她剛剛自稱土妞,于是問道。
聽見我叫她,土妞的眼睛亮了起來,笑眯眯的點了點頭,但旋即又換上一副悲傷的表情,“姐姐你也是家裏沒吃的,所以被阿爹丢了嗎?”
我搖搖頭,心中的戒備漸漸少了些,“為什麽這麽問呢?”
“因為,”她低下頭捉着衣角小聲的說,“阿爹說家裏沒吃的,只夠養活兩個弟弟,如果我不好好幹活,就把我丢掉……”
我頓時明白了,乞顏的饑荒已經波及到了王城周邊。
“土妞,你總在樹林裏拾柴火,能幫我在樹林裏找些東西嗎?”我小聲的詢問她。當務之急是要将我的雙腿治好。
她點了點頭,“姐姐你要找什麽東西?”
我強撐着起身,抓過一根小樹枝在沙土地上畫了幾個草藥的圖樣。
“這個,還有這個,土妞都見過。”土妞指着地上興奮地說着。
咕嚕嚕——
咕嚕嚕——
我和土妞相視一眼,都笑了,我們倆的肚子幾乎是同時叫了起來。
“姐姐,你餓了嗎?土妞這裏有些草根,姐姐要吃嗎?”土妞從衣縫裏摳出一小撮帶着泥土的樹根,獻寶似的放在我身前。
我摸了摸她的頭,“我不餓,就是躺的太久了。”
土妞哦了一聲,又将樹根重新塞回衣服裏,再将衣服拽平,拍了拍。
“姐姐,沒事你千萬不要出這個山洞,最近村子裏發生了好多事情,我怕姐姐也會消失!”土妞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扁着嘴說道。
我有些好笑,我的腿都不能動了,想走出這個山洞只有用爬的。但看她神情嚴肅,于是打探道:“姐姐怎麽會消失呢?”
“隔壁的小春花前兩天就不見了,還有村西頭的臭丫和招弟……”說着說着,土妞揉了揉泛紅的眼睛。
“放心吧,姐姐不會消失的!”
“那我走了,姐姐,回去的晚了阿爹會生氣的,明天我會把姐姐要的東西找來。”土妞背起一旁的柴火,又看了我一眼才走出山洞。
山裏的夜色總是那麽濃重,以至于伸手不見五指。因為土妞的話,夜裏我也不敢升起火堆,只強撐着困倦的眼皮聽着夜裏的蟲鳴獸叫。我想,若是這時仇人尋上來要我的命,我索性先給自己一刀,省得對方還浪費力氣。
不過不知是我運氣好,還是這個山洞夠隐蔽,不管是仇家還是野獸,都沒有找上來的。
隔天我是在土妞的呼喚聲中醒來的。
土妞見我醒來很是開心,将找來的藥草放在我懷裏,還帶了幾個黑黑的小蘑菇,我知道對于饑民來說,這些蘑菇就已經很好了。
從那以後,土妞幾乎每天都來,白天我就和她聊天給她講外面的世界,晚上,我就将藥草用牙咬碎塗在腿上。
兩天後,腿漸漸有了知覺,終于可以微微活動了,我便請土妞幫我尋了個粗壯的樹枝,撐着樹枝在地上溜達,又調養了三天,算是痊愈了吧。
這段時日我總是很懷念還在百花宮庇護下的歲月,從不必為吃飯睡覺發愁,也不必擔心被人追殺,只是那時我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要珍惜的。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盯着頭頂上那一片千萬年才形成的岩壁,我暗想着,在山洞裏時間似乎真的與我隔絕了,除了知道是白天黑夜,旁的都不知曉。
不過已經晃過去了兩個白日,土妞好像都沒有出現。
我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握了握袖中的匕首,扶着樹枝往洞邊挪動着。
快到洞口時,一支羽箭嗖的一聲從我臉頰擦過,劃出一道血痕。我看見一個瘦弱的人影站在洞口,然後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人聚了過來。
“姐姐!”我聽見洞外傳來土妞哭喊的聲音。
“我打死你這個死丫頭,說,你是不是拿家裏的吃的去給這個外人吃了,今晚我就宰了你,你個吃裏扒外的死妮子!”中年男人的抽打叫罵聲不絕于耳。
洞口的人蜂擁而上,将餓虛脫的我扣得死死的。
他們将我駕到村中的空地上,那裏已經支起了一口大鍋,下面的柴火燒得滋拉拉的響。
“把她丢進去!”周圍聚集的人看着我叫嚷着,口水恣意地流,眼中閃爍着只有野獸才有的光芒。
“還有這個死丫頭,一塊煮了!”還是那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我看見他抓着土妞,要将她丢進大鐵鍋裏。
“那些孩子是不是都是這樣被你們吃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力氣,猛然喊道。
周圍的人愣了一愣,随即又恢複了原樣,“沒錯,一群丫頭片子,能用來填飽肚子也算她們盡了孝心!”
“狗剩子,快把你家土妞扔進去煮了!”旁邊有人叫着。“你媳婦都被你賣進窯子裏了,也喂不活那兩個男娃,如今糧食都沒了,不如把土妞煮了給那倆娃吃!”
“好!”土妞的父親順手就去扯土妞身上的衣服,“這些衣服還能給你弟弟們穿,你反正都要死了,留着這些做什麽!”
“阿爹!”土妞悲慘的哭叫了出來,她的眼裏充滿了讨饒。“不要煮土妞,土妞能幹活,能幹活,嗚……”她哭喊的聲音近乎扭曲,卻仍無法打動她父親的心。
眼看他就要把土妞丢進滾燙的鐵鍋裏,我猛的喊道:“住手,你們殺了我,還不如拿我換糧食!”
一衆人都愣了,緊接着叽叽喳喳的湊上前狐疑的盯着我,“換糧食,你能換什麽糧食?”
我冷哼一聲,“我是鐘九爺府中的人,你們可以随我去城裏,鐘九爺若是見我回去必定很高興,給你們十袋八袋糧食不成問題!”
一些人聽見糧食,眼神開始晃動,而另一些人卻道:“萬一你跑了呢?”
我吸了口冷氣,定了定心神,“我身上有信物,若是你們信不過,可以派人拿着信物去,告訴鐘九爺我人在這裏,讓他拿糧食來換我。”
幾個人低頭耳語了一番,才轉而看向我,“把她先捆起來,等我們回來再說!”
就這樣,我和土妞被捆在一起,土妞的父親則是拿着我的匕首進了城。
眼見日頭偏西,通往王城的道路上依舊沒有身影。
一旁幾個上了年紀的村民圍着我們左聞聞右聞聞,“這小丫頭白白嫩嫩的,煮了一定好吃。”
“我好久沒吃到肉了,好香!”另一個貪婪的盯着我的脖子,恨不得撲上來咬一口。
土妞被吓得哭了出來。
我半是嫌惡半是恐懼的移開視線。我知道這些村民是被饑荒逼得無計可施,才開始吃人肉,但即便如此我仍是絲毫不同情也不可憐他們。
可當我想到自己也曾是個為了活下去而殺人的混賬時,心中所有的正義感都跑的一幹二淨。
我暗暗苦笑,我也是個雙手沾滿了血腥的惡人,又有什麽資格批判他們。
“狗剩子,是狗剩子!”人群裏突然有人喊道。
于是村人将注意力都移到了那條小路上。
已是昏弱的夕陽餘光打出一道不太清晰的人影。
中年男子失望的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
我心中一緊,看樣子事情沒辦妥,難道我猜錯了?
“狗剩子,怎麽樣?糧食呢?”村民們圍上去紛紛問個不停。
“呸,別提了,晦氣!”土妞的父親狠狠地啐了一口。
“怎麽了?”
“那個勞什子的鐘九爺壓根就沒見到,守門的人連那把破刀看都沒看就把我給轟走了。”
“狗剩子,你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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