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一回頭,果然看見姐姐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身旁還有小葉
道踏雪有問題?”我和踏雪一起生活了十餘年也沒發現她的破綻,他認識踏雪才幾天,怎麽可能看的那麽清楚?
“縮骨術!”
我微微一愣,“該不會,那幾本奇聞逸事的書,也是你放進去故意給我看的?”
他嘴角微微一勾,“孺子可教!其實那天我在院子裏吃水果的時候就看見露秋在院子的另一邊和蘇德碰面,談了些什麽,不過似乎很不愉快。而露秋回房沒多久,就有一個高挑的身影從西廂竄了出來,當時我也以為是露秋,可過了些時候再一細想,總覺得那個身影走路的姿勢仿佛骨骼被什麽東西碾壓過一樣,動作并不順暢。可巧幼時也讀過幾本雜書,聽說過縮骨之術,于是觀察了數日,自然有所收獲。”
“那你為什麽當時不告訴我?”我有些氣惱,若是當時他告訴我踏雪有問題,也許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笨!無憑無據,你拿什麽指證踏雪,萬一将她逼急了,對露秋痛下殺手,僞造假象,你豈不是這輩子都找不到答案了!”
吳是非這番話有如當頭一棒,細細想來,也确實在理,萬一踏雪被逼急了,僞造證據,然後置露秋于死地,洗脫自己的嫌疑,而後小心的隐匿起來,再尋證據就有如難上登天。
沉默了些許,他又道:“露秋的事我很抱歉,我沒料到她會再次救你。”
“再次,什麽意思?攝政王府那次,是你——”
“是我告訴她你在那裏。我已差人将露秋厚葬,你若是想她,改日我帶你去祭拜她。”
“謝謝。”我低低的說道。
“我和朝晨姑娘及若言姑娘分開有段時日了,她們的去向我并不清楚。”
“哦!”我随意的應了聲,突然發現他像是在給我報備一樣。
“你放心吧,蘇德不會再怎樣了,如今他羽翼未豐,尚不敢和戴齊正面沖突。”
我白了他一眼,心知他也是看不到,“吳是非,你是故意放我去找蘇德的吧?”
“說說?”他閉着眼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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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不知道你的确切目的,不過我确實看到了蘇德的真面目。”
他淺淺一笑,“我早就懷疑他是鬼面人了,左撇子,還有胸口上的掌印,太巧了。”
“那麽你的真面目呢?”我偏着頭看着他。
他突然睜開眼,用那雙滿含笑意的眼看向我,“你覺得呢?”
我的臉噌的一下紅了,忙撇開頭,磕磕巴巴的說道:“誰,誰知道。”
吳是非,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打見到紙條的那天起,夜夜在夢中我都能見到你,白衣白鞋,身影修長,嘴角帶着笑,話語永遠是那麽毒刺。
東風夜雨時,鄂君入宵夢!
☆、期期艾艾口難開
随吳是非回到鐘九爺的府上後,鐘九爺并沒有如他在蘇德面前所言那般将我幽閉,反倒很是禮遇。
進了內院,紅着眼眶的夢蝶就撲了過來,哭哭啼啼嘟囔不止,一旁的何哲本是跟來勸慰的,卻不料聽了夢蝶絮絮叨叨的哀語,不禁也紅了眼,撚起袖角沾了沾眼眶。
“姐姐,你去哪了?我好怕,我好怕你也不要我了!嗚嗚……阿爹不要土妞了,弟弟也被壞人殺了,土妞找不到娘,土妞什麽親人都沒有了,只有姐姐,哇……姐姐你不要離開土妞,嗚——”她急的竟将那個摒棄在身後許久的名字脫口而出。
我聽她說的哽咽,心裏也是一陣陣倒泛酸。她的心情我如何不懂,我也沒有親人了,看似諾大的四海,卻再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我一醒來,姐姐就不見了,他們還說那屋裏,那屋裏……嗚……”懷中的夢蝶抖了起來。
我忙撫着她的發絲,“不怕不怕,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姑娘,夢蝶她很想你,這些天姑娘不在,她幾乎是不吃不睡。”何哲走近了說道。
“這些日子多虧有你照顧夢蝶。”我沖她福了福身。
她驚得忙扶起我,“姑娘,這使不得,奴婢只是個下人,受不起姑娘的大禮!”
“何哲姑娘言重了,我也不過是個下人,如今又寄人籬下……”想起進門後吳是非就再沒看過我一眼,撇開我徑自往另一邊走去,我的心裏又是一陣孤寂。
何哲也是個聰明人,忙将話題一轉道:“姑娘一路風塵仆仆,奴婢已經備好熱水和飯菜,姑娘先回屋歇息吧。”
我點了點頭,帶上夢蝶随着何哲走去房間。
“怎麽?這裏?”為何我才離開幾日,房間就換了。我滿是不解的看着眼前的東廂房,以前我和夢蝶不是都住在柴房不遠處的小屋嗎,為何要換到如此尊貴又顯眼的東廂房。
何哲笑了笑,“姑娘你也知道,之前那屋子裏發生了些事情,自然是住不得人了。”她沒再多言,我知道她指的是蘇德那名探子的事。
“姐姐,都是我不好,我說害怕,就……”身旁的夢蝶扯了扯我的袖角,低下頭小聲說道。
“姑娘,一會兒我就吩咐外面将熱水和飯菜送來,稍候姑娘用過晚膳,沈大夫會過來為姑娘診脈。”
“診脈?為什麽?我并沒有什麽不妥啊?”莫非上次診脈,沈大夫發現我中毒的事了?不可能啊,絕魂香不發作時,身體并不會有異樣,就是脈象,也看不出分毫。也是因此,當年江湖中人将此毒看做洪水猛獸,便是中了毒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一命嗚呼的。
“奴婢也不知,只是沈大夫有交代,奴婢只是轉告而已。”說罷,何哲福了福身意欲退下。
“等一下!”我匆匆叫住她。
“姑娘還有吩咐?”
我絞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開口,畢竟要這麽大喇喇的打聽一個男子的事,還是太過大膽,“那個……那個……”我咬了咬下唇,低下頭盯着自己的雙手低低問道:“吳,吳公子他……”
“吳是非吳公子嗎?他啊,脾氣是有點怪,姑娘莫去招惹他便是。”說着微微一笑推門而出。
“我……”我不是要打聽他脾氣好不好,只是想問問,問問他在這裏到底是什麽身份,住了多久,過得好不好,還有……
雙手緩緩垂到了身側,我呆呆的望着那兩扇緊閉的門板,抿了抿嘴。算了,這些話當着他的面我都沒能開口,如今還要問這些做什麽。
吃過飯泡過熱水澡,我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坐在桌案前迎着打開的窗扇吹着冷風。
“姑娘如此肆意的吹冷風,是要尋個頭疼腦熱麽?”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男子。
我急忙起身面對來人,身着銀灰袍子的沈大夫此刻正好笑的看着我。
我尴尬的笑了笑,“屋裏有些熱,有些熱……”我的聲音低低的,越發的顯得理虧。于是忙回手将窗戶關得嚴嚴的。
“既然覺得熱,滅了爐火便是。”沈大夫不經意的說道,跟着轉身搬過一張凳子,與我隔桌相對坐了下來。
“沈伯伯你好厲害,我勸了姐姐半天她也不肯聽我的,沈伯伯來了才說了兩句話,姐姐就把窗戶關了!”夢蝶一副崇拜相,看得我牙癢癢的,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我才離開幾天啊,就開始夥同外人數落我。
“想必何哲已經說過了,沈某此番是來給姑娘複診的。”沈大夫将随身的藥箱放在桌上,一面打開藥箱找東西一面說道。
我極不情願的卷起左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放在沈大夫面前。
沈大夫将手指搭在我腕上,神色越發的凝重,“上次我給你抓的幾副藥可是沒按時吃?唉,你啊——不要仗着年輕就不以為然。”他半是訓誡道。
我讪讪的收回手臂,是敵是友彼時還不清楚,他開的藥我又如何敢吃,正腹诽着,就聽見沈大夫又道:“雖說你不将我這個大夫的囑咐放在眼裏,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還是得給你開副藥方,至于吃不吃,就在你了。”他抓過一旁的紙筆,寫了滿滿兩頁,然後捏在手中,提了藥箱就往外走。
“那,那藥方不是給我的嗎?”我悶悶的站起身問道。這大夫的脾氣也沒比吳是非好到哪去,三句不和就走人了。
“給你,你未必按時吃,這些自然是要交給托付我的人,如此才有人監督你按時吃藥。”沈大夫背對着我晃了晃手中的紙張,推門走了出去。
“沈伯伯,我送你!”夢蝶狗腿的跟上,也跟着出了門。
“監督我的人?誰這麽大膽子?”我嘟囔了兩聲,瞧見正欲出門的沈大夫轉身要看向我,我忙捂了嘴将頭撇向一邊,裝作什麽都沒說的樣子。
此後幾日,藥都是由何哲親手端來,并監視着我服下才端開的。
每次我對着那碗濃郁黝黑的藥汁擠眉弄眼的時候,何哲都忍不住捂着嘴偷樂,直到有一次她實在憋不下去笑出了聲,“姑娘就是對着那碗藥汁再怎麽抛媚眼也是沒用啊!”
“那——對你抛媚眼有用嗎?”我将視線從碗上移開,略帶乞求的看向何哲。
“噗!姑娘,你就不要再肖想了,奴婢是奉了命來服侍姑娘服藥的,姑娘要不要喝藥,都是主子說了算的。”
我無奈的抓起藥碗裏的湯匙,忿忿的攪着藥汁,“你們家主子夠狠,他沒将我關起來時我本以為他是個大好人,沒想到啊,沒想到,他是要用這種法子折磨我,真是人不可貌相,不對,是人如其貌!”想起鐘九爺抖着兩片小胡子的油滑相,握着湯匙的手越發的用力。“我說,何哲,鐘九爺這麽好吃好喝還配送湯藥的,哪天小氣勁發作起來,會不會把我活埋了?”我想了想,将我活埋也換不回這些銀錢,于是又補了句,“也許活埋了都不解氣!”
哪知何哲竟笑得更歡了,“姑娘,你就不要再講笑話了,還是趁熱把藥喝了的好,要是涼了藥效就退了。”
“涼了更好,涼了就可以直接倒掉了。”
“姑娘若是打的這個主意,我勸姑娘還是放棄吧,主子知道姑娘興許會耍滑,所以啊每次都吩咐我們熬了七八碗藥,只要姑娘将這碗藥倒掉,下一碗馬上就會送來。”
“是啊,姐姐,藥是我幫沈伯伯熬的,确實有七八碗呢!”夢蝶也在一旁插話道。
我一聽,頓感絕望,索性丢下湯匙,無力的趴在桌上,哼哼道:“這藥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快了快了,聽說這已經是半個療程了!”夢蝶不知是落井下石,還是童言無忌。
反倒是我聽得心裏愈加發毛,“才一半?啊——!”
不知是我那天的哀嚎聲太過凄慘,還是沈大夫覺得我的脈象有了好轉,那以後的藥似乎沒那麽苦了,不過也可能是我的舌頭被苦了太久失了味覺也說不定。
又過了些日子,整個療程的藥湯都喝完了,我的一張臉也變成了苦瓜臉,可不得不說,身體确實在好轉。想當初在百花別莊,奇珍異草、珍稀藥材多得很,雖然中毒,可是我的身子一向養得很好,直至離開了娘和師祖的庇護,數月下來,又是奔波又是逃亡,這副身子骨早已大不如前。在攝政王府時,我不過是個下人,弄不到什麽藥材,沒想到,竟然是在這個被我戲弄過的鐘九爺的府上,又能得到調養。
最近的夜裏我總是睡不安穩,那兩塊蟠龍佩像是兩塊燙手山芋,夜夜灼燒我的夢境,每一段夢境都是疲憊痛苦的,不停地在逃亡,時而是露秋拉着我在跑,時而是踏雪在身後追趕。
“少自以為清高了,你不過也是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劊子手,劊子手!”踏雪發了瘋似的在我身後嘶喊,那聲音混進暴雪紛飛的風聲裏,帶着呼呼的聲響,刮過我耳畔。“你敢說你殺的人比我少?我只殺了露秋和陳阿婆,而你呢,你算算你殺了多少人?”
一晃眼,風雪消逝,面前又是一片綠意盎然,一位淡青衣裝的娥黛美人倚在堤岸的垂柳邊,靜靜地吹着笛子。
我緩緩的走過去,她也放下了笛子,轉過頭來看着我。
“木絲羽,踏雪說你殺了好多人,你敢不敢告訴吳公子你殺了多少人?”美人眼中冷漠,執起手中玉笛指向我,“從小你就不如我,可那時你是主子,我是奴婢,自然不會與你争。但如今不同了,我才是真正的主子,你不過是鸠占鵲巢。你害的我和娘親相見不能相認,你害的我對吳公子有情不能言,我真是恨透了你!你說,如果我将你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對吳公子和盤托出,他會怎樣?我知道他對你好,可你知不知道那些都是因為我,你一直都是在自作多情!”
“殺了她!”踏雪不知何時從我身後冒了出來,青白的臉上帶着怨毒的神情。“我對阿德一心一意,這麽多年從沒背叛過他,可就是因為你,你居然設計讓他廢了我的功夫,我到底做錯什麽了,你不過一句話,就能讓他為你做任何事。你知不知道,我們漠北女子一向以高挑為美,我本是與露秋長得一般高,與阿德是何等的般配,為了埋伏在你身邊,卻不得不用縮骨功斂去了自己原本的身形,可是武功被廢,我只能一輩子頂着這幅可笑的模樣活着,我恨你!木絲羽,就算殺你一萬次都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
“木絲羽,你是這個世上最多餘的!”若言飄到我面前,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将玉笛置于我胸口微微一用力,我看到一道血紅從胸口飄了出來,染紅了玉笛。
我呼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扶在胸口上的右手還在不住的發抖。
微微挪了挪身子,才想起夢蝶就睡在我一旁,于是忙看了眼夢蝶,發現她沒醒,這才放了心,慢慢移下床。
抓過一旁的外衫披在身上,我來到外間的窗扇前,緩緩推開了窗戶,這樣的夢幾乎讓我窒息,我必須狠狠的吸上幾口冷氣,才能讓自己平靜。
然而,窗外那抹身影再一次讓我窒息。
翩翩俊公子身着白衣,站在星光微弱的院庭裏笑意盎然的看着我。
我幾乎忘記了呼吸,雙手僵在窗扇上,對面的人淺淺一笑,沖我招了招手。
我呆愣了半晌,就見他笑着搖着頭走了過來,走近窗下時,他用唇語無聲的說:“出來下。”
我無意識的點了點頭,披着衣衫就飄了出去。
直到站在他面前時,我還是沒回神。
“這麽晚還不睡?”我低着頭,聽見頭頂上的聲音很是溫柔。
“剛,剛醒……”抓着衣襟,我磕磕巴巴的答道。
“本來還想等到卯時再動身,不過既然你已經醒了,那便收拾一下,随我出門。”
“出門?去哪裏啊?”我擡起頭不解的問道。
他抿了抿唇,臉上的笑意褪去,沉默了半晌才道:“帶你去見一個人。”
我沒有再問,只準備回屋換衣,剛轉身就聽見他又道:“我在這等你。”
也不知他是否看到,我仍是點了點頭,心裏卻莫名的有點亂。
回屋換了身素淨的衣衫,出來時看見吳是非仍站在院子中,雙手背在身後,仰視着星空。眼神中透着些許輕松,又隐着波光微動。
車夫打着哈欠趕着馬匹,我和吳是非坐在馬車裏搖搖晃晃,沉默了許久。
我低着頭把弄着自己凍得略紅的手指,低低的問道:“是去見露秋嗎?”
吳是非的回答是塞了個手爐到我手上。
我默默的将手爐攏了攏,心頭浮着絲絲暖意。曾幾何時,我和吳是非也是這樣共乘一車,逃離王宮、躲避方正山的追蹤。可是,世事變遷總是很快,許多人許多事已經在時光靜默的流逝中漸漸變了模樣。
那是一處寬敞的草原,晨光的溫暖在高山綠地上播撒着,而露秋,就躺在這下面。
金色的光鍍在她的墓碑上,跳躍着鮮活的光芒,一如她活着時那般燦爛。
接過吳是非備好的食盒,我感激的對他擠出一絲笑容,然後默默的打開食盒,将裏面的祭品一一擺在我和露秋之間。
我跪坐在露秋面前,舉起一只銀酒杯,來之前我曾想過許多話,可是見到了她,一時間竟然語竭詞窮。
靜默的看着幾個朱紅的大字刻在漢白玉的石碑上,我仍是無法相信,露秋就躺在這冰冷的地下。她是那麽的活潑,怎能忍受這無邊的寂靜。
我攥了攥酒杯,眼前的東西開始模糊了起來,随手抹了把臉,我才輕聲對她說道:“還沒謝謝你,為了我做了那麽多事。你救了我,那麽多次,可我卻從未為你做過什麽,我……”我哽了哽,抓着酒杯的手也在微微顫抖,“我敬你,第一杯,謝謝你救過我……”我緊緊閉了眼睛,将眼淚收回去,才将酒倒在了露秋的墓前,然後抓起酒壺倒滿。
将露秋趕出家門是我這輩子對露秋做過的最過分的事,我一直想問露秋,會不會恨我,但我卻一直羞于開口,以為機會還有很多,所以每次見了都想着下次再問,可一次又一次,老天竟再不給我機會了。即便我如今想問,可露秋,你還會給我答案嗎?
“我一直都知道,你沒有做任何背叛家門的事,原諒我一直沒有講出來,我只是,只是怕他們還會想別的法子害你……第二杯,謝謝你一心向着我……也,也對不起,對不起……”
倒滿第三杯酒,我緊緊握住酒杯,因為用力,裏面的酒晃了些出來。
“露秋,你的心意,我全都看在眼裏,我知道你喜歡他,所以,所以我都告訴他了,你不敢說,我替你說。”當初在濟愈堂我就看得出,露秋對蘇德不一樣,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一顆少女芳心,只盼着蘇德能對她有所回應,卻不料因此遭來了殺身之禍。“我沒想到,踏雪是因為這個要害你,如果我知道你會去救我,我一定不會跳進那個陷阱,那樣的話,說不定……說不定……你還好好的……活着……對不起……”一手捂住臉,我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是我笨,我明明就知道是踏雪偷了露秋的蟠龍佩,只為了求個真相,卻讓露秋為了我铤而走險,那個高挑的黑衣人劍法淩厲,招招破解露秋的劍法,專攻露秋的弱點,除了踏雪還有何人!“對不起,露秋,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姐姐和璟仁世子走了,孟和受了傷,如今你也走了,是我害了你們,為什麽我做錯的事要由你們來承擔,為什麽……是不是就像她們說的,我才是那個多餘的……我想為你們報仇,卻不知道要怎麽下手,踏雪被廢了功夫的那個晚上,整整一晚我都聽到她在嚎哭,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我只知道心裏很難受,即便踏雪做了那樣的事,我好像還是不能恨她……對不起,對不起,露秋……”眼淚終于不受控制,一滴滴的滑落下來,掉入酒杯。
露秋墓碑上丹紅的字跡映得我眼睛生疼,我撫上那字,低沉又凝重的說道:“露秋,要殺他們我下不去手,可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的活着,我要他們這一生充滿了痛苦……”我咬了咬唇,閉上眼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滑過喉嚨,又苦又辣又鹹。
手上的酒杯猛的被人劈手奪走。“身體剛好,怎麽能喝酒!”淩厲的話語裏透着濃濃的不滿。
我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才想起身邊還有一個人,一個我一直刻意忽略的人。
也是時候将話說開了。
我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幾番猶豫才擡起頭正視他,“吳是非……”
但見他板着臉,挑了下眉,示意我說下去。
我絞着手小聲的說道,“……謝謝你!”
“不必。”說話時,面有微霁的他神色稍緩。
見他不再那般生氣,我才稍稍鼓起勇氣,仍是低聲道:“有些話,我很早就想跟你說,以前我不敢說,可是我覺得不能不說了。”
吳是非的神情變得奇怪起來,“你,”他遲疑了下,不确定的問道:“你是在介意我在京城裏跟你說過的那些話?”
我搖搖頭,“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
他了然的點了點頭,神情也放松了下來。
将視線移到他的眼睛以下,我緊張的絞着手,将在腹中打好的草稿全數吐出。“這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也讓我想明白了很多。我……我知道你喜歡的是若言,這麽久以來你幫我,也是因為我是若言的小姐。你大概還不知道,以前我一直說自己是被家裏收養的,沒想到一語成谶,我真的是被收養的。”我咬了咬下唇,繼續道:“我早就被逐出家門了。所以,我不再是木絲羽,也不再是若言的主子,你對我沒有必要……沒必要再這麽好。我被人追殺過,也殺過人,雙手都是別人的鮮血,早就是個劊子手了。過往的一切,我很感激,如果,如果有機會,我會報答你……”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我講完這番話後,吳是非的臉上并沒有太多的驚訝,浮現的反倒是怒氣,“怎麽報答?”
我低下頭吞吞吐吐的說道,“我……也是,現在的我既沒有靠山,也沒有功夫,我真是不自量力……”
我聽到對面的人長長的吸了口氣才緩緩開口,“你現下打算如何?”
我剛要開口,只聽他又冷冷的問道:“報仇嗎?誰?蘇德還是戴齊?”
“我……”我匆忙的擡起頭看着他,吳是非是替鐘九爺做事的,而鐘九爺是替戴齊做事的,我從來就不敢在他面前講到戴齊的不是,畢竟他要謀到份差事也是不易的,我不能陷他于兩難。于是急忙解釋,“我跟攝政王無冤無仇,我們……”
“花露郡主,璟仁世子,孟和世子皆是因戴齊而被追捕,兩位王妃更是被戴齊拘禁用刑,你說你跟他無冤無仇?”
我真是夠笨的,怎麽忘了當初他讓露秋來攝政王府救我,就是知道了內情。
“你打算如何報仇?憑你現在這副模樣,恐怕還沒進得了攝政王府的大門就已經被正法了。”他半是惱火半是無奈的說道。
我知道他說的都是實情,于是低着頭也不再反駁。
“我只問你一句,是不是要找戴齊報仇?”
這讓我怎麽回答他,“我……這……我……”
“不用再說了!”他打斷了我的話。“回去!”
猛的他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拖向馬車。
他在做什麽?我不敢相信的盯住扣在我腕上的手指。
“吳是非!”我低聲喊着,他卻不理。
☆、烽火連城
祭拜過露秋後,我便再沒見過吳是非。
我的心裏似乎是輕松了些,但有時卻覺得好像愈發的沉重了。
夢蝶推門進來時,我還坐在窗邊發呆。
“姐姐!”夢蝶将門關好,神秘又緊張的跑到我面前。“出大事了!”
“大事?”夢蝶的緊張一眼便知,我忙收回飄遠的神思。
夢蝶拼命的點頭,湊近我低聲說道:“我剛剛聽見鐘九爺在和人議事,講到攝政王府。”
“他們說什麽了?”
“好像是哪個夫人怎麽了,然後攝政王就大發雷霆,說孩子不是自己的,随後就和長公主鬧翻了!”
和長公主鬧翻,看樣子戴齊是發現了有人暗中給他下藥的事,他終于知道沉珂懷的孩子不是他的了,這麽鬧下去,分明就是逼長公主給他一個交代。
不過這樣的話,他鐵定也知道了明珠的事,還好明珠已經離開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正想着,門被人用力的從外推開,何哲挽着一個小包袱匆匆跨進了屋。
“姑娘,你們快走!”何哲将包袱塞進我懷裏,警惕的看向四周。
“何哲,這是怎麽了?”
何哲一面護着我和夢蝶避開府上的下人離開院落,一面急急的說道:“詳細的奴婢不清楚,只知道鐘九爺很生氣,說收留了姑娘簡直是自讨耳光,要将姑娘交給攝政王發落呢!那攝政王何等冷血暴虐,姑娘若是落在他手上鐵定是沒有活路的!”
眼看着何哲已經護送我們來到了後門。
“我們走了你怎麽辦?鐘九爺會放過你嗎?”何哲推我出門時,我拉住她的手,不安的問道。
“奴婢并不是專職伺候姑娘的,所以就算姑娘不見了,鐘九爺也不會想到奴婢身上。姑娘放心走就是了,奴婢絕不會有事的!”她匆匆回頭掃視了一圈,又來推我,“姑娘快走吧,被發現就來不及了!”
我鄭重的凝視了她一眼,随即沖她一鞠躬,“今日之恩,銘記于心,珍重!”說完我拉過夢蝶扭頭離開了這裏。
“姐姐你看!”來到城門時,夢蝶扯了扯我的衣角,指着不遠處正被衛兵貼上牆的告示。“上面說什麽刁奴素大娘什麽什麽的,暗害什麽,嗯,後面的字夢蝶都不認識了!”
我定睛細看,寫的是,刁奴素大娘恩将仇報,暗害主家,謀害三夫人、六夫人、七夫人、二小姐及三小姐,近日東窗事發,潛逃出府,現賞銀一萬兩、糧食兩千擔擒拿素大娘,不論死生。告示周圍的百姓早已蠢蠢欲動。
一萬兩,在如今這個饑荒的年代或許沒什麽用,可是兩千擔糧食卻不一樣。
沒想到沉珂最終的結局竟然是這樣,她的主子将她當做底牌,竟真成了底牌。
可是素大娘呢,我不認為她有那個能耐暗害誰,那麽她到底是替誰背了黑鍋呢?
正想着,兩匹快馬疾馳而至,馬背上的兩名禁衛軍居高臨下的看着城門前的衆人,高喝道:“攝政王有令,嚴查進出,不得讓逃犯離開王城!”
守門的衛兵連連哈腰,“是,是,請大人放心!”
我心頭一梗,此時嚴查出入,若是被人認出我來,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兩個衛兵攔住了兩個耄耋老者,“站住,擡起頭來!”
我不由得跟着看了過去,沒想到查得這麽嚴,不知道我和夢蝶能不能混出去。然而當我看到那兩名老者的手時,心裏咯噔一下。他們的手居然如此光滑,莫非——
“包裏是什麽東西,打開!”守衛要去搶包袱,可老者就是不肯松手。
兩名禁衛軍催馬上前,也跟着審視,“為什麽不打開?”
忽然,其中一名老者手背一翻,幾道亮光閃過,守衛應聲倒地,那兩名禁衛軍縱是避得快,也仍是被打落馬下。
兩名老者趁機抓過缰繩翻身上馬,身形利落的令人驚嘆。
他們擡頭的一瞬間,我看清了,那是二夫人和素大娘!
“是逃犯!”摔倒在地的禁衛軍看清了她們的面孔時不由得高喊,“抓住她們!”
二夫人随手一揚,兩道黃煙打到了禁衛軍身上,兩名禁衛軍瞬間面如死灰,掙紮了幾下就不動了。
城門前因為這一幕已經亂成一團,我護着夢蝶趁亂逃出了城門。
原來給戴齊下藥的人竟然是二夫人,她竟然是南疆人,怪不得我覺得那藥有些怪異。
常春說過,三夫人在四夫人的飲食裏做過手腳,所以回去後我就暗暗查過所有人的膳食,發現不止是四夫人,連同二夫人、五夫人和戴齊的膳食也是被人做過手腳的,就連三夫人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
這種藥十分神秘,我只能探出它的藥效,卻探不出成分,而它的藥效正是使人無法受孕。那時我大吃一驚,忙去檢查明珠的飯食,發現明珠的飯食無異,心裏卻越發的驚恐,知道有人在暗中操縱一切,那個人知道戴齊和他的幾位夫人都無法受孕,所以對明珠肚子裏這個孩子也是十分明了的,只怕這時正躲在暗處籌劃着什麽,一旦時機成熟,明珠和她腹中孩兒怕是都要遭殃。
這藥下的十分高明,看不出半絲痕跡,我一直在猜測能使出此等手法的人會是誰,沒想到最不可能的人竟然是真兇。
南疆巫蠱之毒,來無影去無蹤,潛入體內無形,耗人心神,損人元氣,這種毒極其可怕,而二夫人更是用毒的個中高手。
幸好,我沒和二夫人對上。
離開王城的路上,我發現乞顏的饑荒比我在夢蝶家中看到的情形更為嚴重了。
不止人,連飛禽走獸也難逃一劫。
路邊躺着好多新舊屍體,還有些殘喘的饑民扒出死人的心肝在啃。他們面色黝黑,手指幹枯,全身皮肉塌陷。有些饑民為了搶奪那些腐蝕的內髒,甚至掐死對手,然後再從新的屍體裏摳出內髒吞食。
我強忍着反上來的酸水,摟緊着顫抖的夢蝶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盡量不驚動他們。
可是當我們看到一個饑民用樹枝捅死另一個饑民并戳下對方的眼珠子塞進嘴裏時,我和夢蝶再也忍不住紛紛嘔了起來,這聲音好巧不巧的引來了周圍所有饑民的注意。
他們搖搖墜墜的起身向我們圍攏過來,全身只剩骨頭在挑着一身的重量挪移前行,眼中的綠光熒熒點點,嘴角流出黃褐色的口水。
這些人早已不能稱之為人,他們食人肉飲人血,臉上身上黑筋蔓延,這是吃了腐蝕內髒的結果,無異飲鸩止渴,很快就要死去。
“姐姐,我,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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