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一回頭,果然看見姐姐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身旁還有小葉
言畢,他身邊的一衆謀士都大笑起來,唯獨鐘九爺,對吳是非恨的是牙根癢癢,卻又不得不在這種場合下附和着幹笑兩聲,以至于表現出一種道道地地的皮笑肉不笑的面容。
鐘九爺雖然是個混吃混喝之輩,但腦子還沒有壞到辨不清情勢的地步,他決計不會在戴齊面前揭穿吳是非便是之前為他屢獻奇招、又終害他挨得一巴掌的人。
眼下戴齊得了吳是非獻來的四季雲毫便已樂得合不攏嘴,若是再得知吳是非才是真正為他獻良計的幕後高人,還不一腳将鐘九爺踹回老家當野人去,而後高高興興的将吳是非帶回王城加官晉爵。
酒足飯飽的吳是非從戴齊院子裏撤出來,第一件事便是來到我的院落,将我手上那只滿是裂紋的四季雲毫贗品要了去。我自知拗不過他,琢磨着他八成是要“毀屍滅跡”,于是也沒多說什麽,只将贗品交與他。
他拿了贗品,剛走出幾步,忽又回頭,有些古怪的看着我,喃喃道:“青澀?”
我當然不能同他講真話,于是信口胡诹了幾句,說當時怕戴齊認出來,只好易了容。
吳是非的眼裏明顯的寫着不信,但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于是滿心狐疑的帶着贗品走了。
我本以為還要跟他耗上一段時間,沒想到幾句話就把他給打發了,不禁松了口氣,甩了甩頭轉身回屋準備歇息。
自從戴齊到了郎府,我便無法睡得安穩,每晚都是衣服鞋襪穿戴一齊,只待有風吹草動起身就跑。
今晚也一樣,我盯着床頂的帳子好半晌也還是沒有睡意,将床榻翻的吱吱作響也還是絲毫不覺倦怠。
我在床榻上像條半死不活的魚撲通了好久,估摸着大概是三更時分,才覺得身上漸漸隴上涼意,困意也随之而來。
就在意識漸漸抽離的時候,我聽到窗扇吱嘎的開合聲響,雖不大,卻足以驚醒我。我抖了抖眼皮,一下子就清醒了。
扭過頭,就看到床榻層層的紗帳外有個模糊的影子。我的心猛然跳了下,寒毛根根豎了起來。
那影子竟向床的方向輕輕挪了來。我暗暗将手探到枕頭下,緩緩摸出一根簪子攥在手裏。黑影在紗帳上的影子越來越小,我知道它已經來到了床邊,手有些發抖的将簪子反抓,尖端對準了帳子的方向。
忽然,那黑影一矮,窸窸窣窣的聲音跟着從床下傳了過來,牽的紗帳也動了幾下。然後那黑影好像是撞到了床底的柱子,發出一聲悶哼。
因為撞到了柱子,床榻微微晃了晃,床下也立時沒了動靜。我屏着氣息,猶豫着是要一個猛子沖出去還是撐到天亮的時候,屋外傳來了低沉緊密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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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如飛箭般的步伐,幾乎足不點地的輕利,立刻讓我想到了戴齊的禁衛軍。戴齊的禁衛軍為何會深夜至此,難道,是和躲在我床塌下的那個人有關?
我繼續屏息不出聲,門扇吱嘎一聲被人慢慢的推開,幾個輕如貓兒的腳步聲序貫進入屋內。這時,我明顯的感覺到床下的柱子微微顫了兩下,好像再一次被人碰到。
我快速的将手擡到頭發處,利落的拔掉了手上束發的釵子。
幾不可查的腳步聲漸漸向我的床榻靠來,投在紗帳上的數個黑影也越來越小,而床下的人似乎不受控制,越發的顫抖了起來。
那幾個黑影在距我床榻十餘步開外的地方駐了足,彼此用手勢比劃着什麽,末了又朝着我床榻的方向指了指。我知道他們鐵定是聽到了床下傳來的怪異聲響,這些練武的人耳朵何其靈,別說抖得跟個篩子了,就是老鼠爬過他們也照樣能聽見。
我無奈的合了合眼皮,心一橫,抓着被子瘋了似的翻起身來,弄得床榻嘎吱嘎吱響。
外面的黑影徒然止步。
我心中一樂,裹了被子跳起來,掀開紗帳就往外蹦。
對面的幾個人影大概是沒料到我會鬧出這麽大動靜,明顯被我吓到了,都楞楞的一動不動。
我跳了幾下迅速叨叨起來:“太上老君在此,急急如律令,大膽蛇精,還不現身!”然後又扭身向窗口跳去。“妖孽休得逃跑,吾乃太上老君座下弟子,專程下凡捉拿爾等,且速來受死!”
然後飛快的反手一擲,一包藥粉向着人影的方向擲去,那幾人來不及反應,轉眼就被藥粉掃中,一個個捧着臉哀號不止。叫聲之大,響徹院落。
很快便有人聲聚攏過來,我心知若是有人進來掌燈,這夢游的模樣必是裝不了許久,于是借勢在一旁的桌案邊一歪,裹着被子趴在桌上裝睡。
外面的家丁掌了燈将我的房間圍了起來,我聽見有人一腳踹開了房間的門板,正猜測着到底是誰這麽有魄力,就聽見熟悉的聲音攏到我身旁。
“絲羽?絲羽?”吳是非的聲音分外焦急,還不住的輕拍我的臉頰。雖然力道不大,可是拍久了臉還是覺得麻麻的。
我不滿的悄悄探出腳踢了他一下。
他手上的動作明顯一停,随後貼近我面頰的人緩緩擡起身。
我不敢睜眼看,只能立着耳朵聽他的舉動。我聽見他的衣角掃過桌角,向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啪”!
響亮的耳光聲在屋裏回蕩。
“賢弟,發生何事?”郎向南的聲音從門外沖進來,似乎正要進屋。
“向南兄!”吳是非驟然喝道。“內子閨房,還請停步!”
“哦。”郎向南的聲音聽起來讪讪的,“為兄一時心急,忘了禮節,還請弟妹莫要見怪。”
“無妨,請向南兄丢三根繩子與我,待我将這幾人捆好。”
沒多時,吳是非捆繩子的聲音就打住了,料想是捆好了。
随後聽見啪叽啪叽啪叽三聲響,還伴着陣陣哀嚎從門外傳來,再然後便是咣當一聲摔門聲。吳是非隔着門板對外面喊道:“還請向南兄暫且将這三個歹人收押,待我确認內子無事後再親自審問。”
“賢弟放心,我這就吩咐人将他們關好。”說完,門外雜亂的腳步聲伴着哀嚎聲遠去,直至消失在夜中。
我揉着臉從桌上爬起來,扭過身就看見吳是非站在門邊正望着我。
他面色雖平靜,但眼中似乎有星星點點憤怒的火光在跳動。
我先發制人的跳出來說道:“我誰也沒招惹,睡得好好的,哪想到會有賊人跳進來……”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我被他瞪得心虛,說得越發小聲。只好低下頭攏着披在身上的棉被。雖說天氣很冷,可屋裏畢竟點了火爐,我又穿得齊整披着棉被鬧了這麽一通,早就起了一頭薄汗。可他的眼光太犀利,仿佛隔着棉被也能把我瞪出個窟窿,我哪還敢甩開棉被。
捂着棉被往床的方向退了退,我才想起來,床底下還藏着個不速之客呢。于是又捂着棉被往吳是非的方向移去。
吳是非看我的眼神越發怪異,剛剛明明還想躲着他,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主動湊了過去。
我抿了抿嘴,從棉被中間的縫隙裏探出一根手指,悄悄向身後比了比床下的方向。
吳是非雙目随即一瞪,渾身上下仿佛籠上一層殺意。幾步走來,将我隔在身後。
“出來!”吳是非低聲厲喝道。
床邊的帳子明顯又抖了幾下。
“別讓我再重複第二遍!”吳是非話音一落,床下立刻跌跌撞撞爬出一個身影。
“我,我出來就是……”淺白色衣衫的人影從床下鑽了出來,嬌小玲珑。
待到身影站定,我吃驚的連身上的棉被都忘記抓緊了。
“娟娟小姐?”
郎娟娟狼狽的站在我們面前,眼眶還紅紅的,一身淺白色的衣衫挂滿了亂七八糟的黑印子。
郎娟娟一向明媚自信的笑容早已不複在,咬着牙想哭卻又不敢放聲大哭,嘤嘤的低泣不已。
“娟娟小姐,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我本想繞過吳是非走去郎娟娟身邊,卻被吳是非胳膊一橫攔在身側。
“我,我……”郎娟娟的臉頃刻間皺在一起,一場驚天動地痛徹心扉的哀傷瞬間奔湧而出,她忽然看向一旁的桌案,我一扭頭也看到了上面放着的發釵。
我暗叫不好,用力推開吳是非的胳膊,撲向郎娟娟。哪知郎娟娟手勁那麽大,抓過釵子就往自己的咽喉刺去,我來不及阻擋,只好伸出胳膊去隔開她的手,她的手被我擋開,但力度卻沒減弱幾分,竟向着我臉頰歪來。我本能的閉眼,卻沒體會到意料中的刺痛。
悄悄挑起眼線,就看見吳是非一把捏住了郎娟娟手腕。
“得罪了。”吳是非趁我們發呆之極,抽走了郎娟娟手中的發釵。随後抛給我一個“笨死了”的眼神。
剛剛的心有餘悸尚未褪去,又被他丢了個嫌棄的眼神,心裏頓時覺得有些委屈,可再一細想那一瞬間,還是覺得暖暖的。
但眼下還是郎娟娟的事更要緊,到底是什麽事逼的樂觀活潑的郎娟娟要揮釵自盡。“娟娟小姐,什麽事也比不得命來的金貴,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就算你想不開,也要想想你的父母雙親啊,要是他們知道你……”
“不要說了!”郎娟娟猛然喊道,然後蹲在地上抱着肩膀将頭埋進雙臂之間悶聲嚎哭。
我被吼得一愣。
吳是非拍了拍我的肩膀,“你陪她說說話,我去外間等你。”說完轉身走了。
我看了看地上哭的抖動不已的郎娟娟,也跟着蹲下去,對她輕聲道:“娟娟小姐,不管你是怨也好恨也好,若是沒命,還如何報仇,如何出氣?倘若你心有不甘,才更該好好的活着,就算不能親手将仇人手刃,至少也能活得比他長久,看着他如何咽下最後一口氣。”其實,這會兒我大概可以猜到,是戴齊要對娟娟下手,沒想到戴齊這麽卑鄙,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原是蹲在地上痛哭的郎娟娟突然撲向我,将我抱住。“我好羨慕你,羨慕你可以跟吳是非雙宿雙飛,自由自在,為什麽我就不可以……為什麽……”郎娟娟的淚水将我的肩頭打濕,溫溫熱熱的。
郎娟娟的話聽得我心酸,我本能的拍了拍她的背,“人活着,沒那麽随心所欲,所以有些事情才要去争取,因為只有争取來的才是最珍貴的。”就像姐姐,即便短短十數載,也可活得精彩,與她的摯愛攜手赴黃泉。
郎娟娟緩緩的松開了胳膊,我扶着她站起身來到床邊坐下。她抹着眼睛,眼淚仍是滴滴答答。
我們肩并肩坐在床頭好久,她才艱難的開口問道:“你父母待你好嗎?”
我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于是笑了笑,“我父親去世的很早,在我沒出生的時候他就不在了。我母親很嚴厲,也很……”我抿了抿嘴,“也很關心我……”
“是嗎?”
我點了點頭,“從小我就怕她,她會教我很多東西,但同時也很嚴厲,一定要學得很好,若是沒有達到她的要求,雖然她不會打我罵我,可是會讓我心生愧疚。小時候我總覺得娘親不喜歡我,所以才逼着我學那麽多我不喜歡的東西。可是後來我才知道,若不是那些年她那麽嚴格的教育我,恐怕我離開家不是餓死就是被人謀害了。”說到這我忍不住笑了笑。
“其實,你娘挺疼你的……”郎娟娟低頭絞着手。半晌之後,聽見她喃喃道:“從小我就覺得爹娘很疼我,給我吃穿用度一概是最好的。哪怕我要天上的月亮,爹娘都會想辦法給我弄下來。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有這麽好的爹娘。稍大些,娘每天都會将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連姑姑家的表姐都比我遜色些,那時候我總是很得意。在家裏爺爺最寵我,連大娘生的女兒都比不過我。我打小就知道二叔不是爺爺的親生兒子,七歲的時候我就立志長大後要嫁給二叔,我告訴了娘,可她并不像平時那樣對我百依百順,反倒是狠狠地罵了我一頓。她說她這麽努力栽培我,就是為了能将我嫁進蕭國,當太子妃,将來母儀天下。可我根本就不認識蕭國太子,連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我只喜歡二叔,除了二叔我誰都不嫁。娘哭着打了我,說我沒出息,還不許我再見二叔。那之後大概有兩年的時間,她一直嚴密的看管着我,教我學了好多宮廷禮儀,還有琴棋書畫。有時候我會聽見娘和爹因為我起争執,爹不同意将我嫁給蕭國太子,說當年娘就是被肖德一家害慘了,千不該萬不該再将我推進那個深坑。而娘卻說,倘若我真如她所願當上了蕭國太子妃,她就可以一雪前恥,甚至可以踩在蕭王妃的墳上狠狠的搓上幾腳。木姑娘,你說,我娘她是真的為我好嗎?還是只為了她的一己之私?”郎娟娟扭過頭望着我。
我望着滿面期盼的她,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回答。“也許,也許她只是想你過得好……”其實這個說法連我自己都感到心虛。我不知道這個李姨娘當年和娘有怎樣的恩怨糾葛,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該拿子女一生的幸福去争回自己的一口窩囊氣。
“也許?”郎娟娟的聲音顫抖了起來,“也許她只是拿我當成了一件工具……”眼淚再一次湧出她的眼眶。“木姑娘,你根本想不到,她竟然,竟然用藥将我迷昏,将我送去姑父的房間……”郎娟娟哽咽的說出這句話,瞬間震驚了我。
戴齊他又不是蕭國太子,李姨娘莫不是瘋人果吃多了?
現在我才明白,為何我提到父母,她的反應會那麽大。
“木姑娘,我已經無處可去了,娘一定還會找機會對我,對我……”她捂着嘴哭了半晌才繼續說道:“二叔一直不肯接受我,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還能找誰。連娘都靠不住,這世上還有可靠之人嗎?”
我又勸了她好久,好容易哄她換了身幹淨的衣服睡下。
來到外間時,吳是非已經喝了半壺茶,扭頭看見我,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比了比身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才坐好,他便說道:“你膽子可真大,不但敢一個人去找戴齊,居然還敢暗算他的禁衛軍。”
“那種情況下,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那娟娟呢?你知道藏的是什麽人,就那麽維護她?”他不滿的瞥了我一眼。
我扁了扁嘴,“總之,被戴齊追殺的鐵定不會是壞人。”
他嗤笑了一聲,“謬論!”
“先別說這些了,還是說說娟娟的事吧。”
“有什麽好說的,送回她父母身邊,好生照看便是,別再讓戴齊得了空子。”他捏起茶杯在手上把玩着。
我輕哼了聲,以嘲諷他的幼稚。
吳是非斜了我一眼,“怎麽?難道還另有隐情?”
“這事兒從頭到尾都是李姨娘和戴齊串謀的,送娟娟回去,就等于再一次送羊入虎口。”
“哦?”他把玩着茶杯的手一頓。“沒想到李姨娘這麽——”他微微一頓,見我好奇的等待他的下文,才挑了挑眉繼續說道:“沒腦子!”
“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搭上了,還好娟娟沒受什麽傷害,不然我都要拿刀和李姨娘去拼命了!”
“多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是日行一善!你還是先去勸勸你那個義兄吧,看是要把娟娟怎樣,要是他死活不肯接受娟娟,大不了我帶娟娟跑路!”
“你以為帶上娟娟跑路就像帶着夢蝶一樣輕松嗎?”吳是非白了我一眼,“戴齊是個好面子的主,這回被娟娟跑了,必定布足兵力全力找出娟娟,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挖出來。而且娟娟不是阿貓阿狗,這麽大一個人你怎麽帶她混出城去?戴齊有多心狠手辣你也知道,今天那三個禁衛軍這會兒八成已經沒命了,而娟娟,若是她不肯,只怕整個郎府都得給她陪葬。”吳是非捏着杯子的手将茶杯在手心用力的攥了起來,眼神也變得陰戾。
我看的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時,門外有腳步聲靠近,很輕。
“報信的人來了。”吳是非放下茶杯起身去開門,門外赫然是正要敲門的郎向南,他要敲門的手正停在半空。“進來吧,正好有事要找你。”
郎向南左右查看了一圈便快速進入屋內,随即輕阖門板。“賢弟,那三人不知怎的,竟莫名的死了,而且面目嚴重潰爛,根本看不出是何人。”
“是綠焰草。”我接口道。“沒想到他們會有這種藥。”
郎向南皺了皺眉頭,“綠焰草?那是什麽?”
“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也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娟娟。”
“娟娟?”郎向南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事兒跟她有什麽關系?”
“那三個人是戴齊派來抓娟娟的,娟娟被自己的母親拱手送給了戴齊,幸好逃了出來,不過眼下戴齊正四處搜尋,萬一再被抓回去,後果難以想象。你也知道娟娟的想法,你要是還不給她一個交代,她今天只怕是要一頭撞死在這裏。剛剛要不是我們攔着,她已經用釵子刺死自己了。”
郎向南臉上的肌肉跳動着,按住腰間佩劍的手攥了又攥。猛的,他沖上來死死的揪住吳是非的衣領,怒喝道:“我讓你娶娟娟,你不肯,現在我再問你一句,到底肯不肯?”
吳是非被勒得頸間露出幾絲青筋,然而臉上依舊挂着淡淡的笑,“我若說不呢?”
“那,我就去殺了那個老不羞!”說罷狠狠地将吳是非推開,轉身就要沖出去。
“郎向南,你別沖動!”我跳出去攔住他,“你去跟戴齊拼命就是送死,你要是死了,娟娟肯定不會活了。再說,就算她肯偷生,沒有你護着她,她早晚還不是要被她娘送給戴齊。”
我這兩句話似乎很奏效,至少郎向南漸漸平靜下來。
我又走到吳是非身前,他正理着衣襟。“這事兒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就娶了娟娟吧,等風聲過後,再讓他們私奔。”我半是懇求着。
卻不料他斜過眼來,抿唇半晌後,他才恨恨道:“你是不是沒腦子?我已經聘了你,再娶娟娟,這算怎麽回事?”
我湊近了些,壓低聲音不情願的說道:“反正你我都知道,那不過是假的……”
他的兩道眉毛幾乎要立了起來,看得我有些害怕,這麽久以來我還沒見他發這麽大火氣。
“弟妹說的沒錯,你就先娶了娟娟,其他的事我們再商量。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你就幫我這一回。”郎向南不知何時走來,低聲下氣的懇求道。
吳是非面色正了正,一改剛剛怒火沖天的模樣,優雅的坐進椅子裏,輕笑一聲道:“向南兄你第一天認識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別像個懦夫一樣!還有你!”他将視線向我撇來,“別再提這事,想都別想!我和向南兄有話要說,你先進去陪娟娟吧!”就這麽對我下了逐客令。
事後當我想起,簡直氣到牙根癢癢,這是我的房間好不好!
吳是非和郎向南沒談幾句就結束了他們之間的話題,然後吳是非在外間低聲将我喚了出去,此時郎向南已經離開了。
“你們到底怎麽決定的?”
吳是非緩緩吸了口氣,“這幾天娟娟先藏在你這,過幾天事情就不一樣了。”說着他換上了許久不見的嬉皮笑臉,“夫人可是覺得很幸運,碰到了我對你不離不棄?”
我撇了撇嘴,“我确實覺得幸運,可是不是因為你,而是我娘。我聽娟娟講她的經歷時,萬分感謝老天爺讓我被娘親收養,雖然娘沒有寵我,可是她也從來沒有害我,盡管我是她撿來的。”
他砸了咂舌,半仰着頭說道:“聽起來,你娘是個不錯的人,就好像——我們家老爺子!”
“你爹?”這是我第一次聽吳是非提起他的家人。
他點了點頭,複又嘆道:“可惜,他的好從來都是用在別人身上,而不是我!”
☆、四面楚歌待轉機(上)
從那天起,娟娟就躲在了我的房間裏。到了晚上的時候,我覺得繼續将她藏在這裏,實在不是個妙計。于是約了吳是非共商大計。不想吳是非的想法竟與我不謀而合,當下我二人一拍即合,便拟定了作戰計劃,當晚就着手實施。
“娟娟,娘的寶貝,你去了哪了?”見到被我們送回去僅剩了一口氣的娟娟,李姨娘風也似的撲上來,心肝寶貝的嚎叫了一番。
我“好心”的将哭了半晌的李姨娘拉開,并再度“好心”的告訴她,娟娟得了天花。李姨娘大叫着挪開了好幾步。眼見如此,我不禁感慨,李姨娘這個母親注定是個失敗的典型。
順着我們編好的謊話,我告訴李姨娘,我是剛剛在後院的井邊發現大概是要投井的娟娟,當時她已經暈倒在一旁,手腕及臉上全是紅包,當時我以為她是被蚊蟲咬傷,可轉念一想這時節哪來的蚊蟲,連老鼠都懶得爬。百般無奈之下就先送了她來李姨娘這裏。
李姨娘小心的避開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裝模作樣的吩咐人去找商大夫,很快大夫來了,并确診娟娟得了天花。這一下,好好的郎府就像炸了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郎老太爺和戴齊的耳中。這下戴齊對娟娟的興趣全無,巴不得自己從沒見過這女子。
然而戴齊的疑心病也是不淺,雖然得了信說娟娟患病,可他還是走來巡視了一圈,親自确定娟娟臉上和手上的紅包不假,這才面露厭惡,匆匆就要離去。
走到門外時,我聽見戴齊和鐘九爺的竊竊私語,鐘九爺為他獻計送幾位夫人和小姐去常樂寺上香那次,當是時鐘九爺就被派去先行一步到常樂寺打點。那時寺中的僧人曾贈與鐘九爺一枚護身符,靈驗的很,鐘九爺狗腿的要将此物獻給戴齊。戴齊聽了又是一陣不悅,八成是在想這鐘九爺為何不是得了護身符便交與他。想鐘九爺拍馬屁竟不小心拍上了馬腿,差點被踢出院牆。
聽了他們的對話,我疑惑了好久,若是那天鐘九爺已經動身去了常樂寺,那麽我在花園裏見到的那個又是誰呢?
李姨娘對娟娟做的事沒有瞞住很久,沒幾日郎冀東便知道了自己小妾做的好事,将李姨娘一頓臭罵,訓斥聲幾乎要掀了房頂。這時,郎府又收到了招賢被殺的消息,更是憤怒。招賢乃是郎老太爺妹妹的獨子,平日裏在郎家也是過得如魚得水,如今被殺,阖府震驚。
妹妹甥女加表弟,如今又算上自己的女兒,郎冀東怒火中燒,卷了袖子就去找戴齊算賬。郎大少爺罵起人來那叫一個火爆,什麽市井潑婦,街頭無賴,在辭藻上都無法勝出郎大少爺半分。
對郎大少爺的上門挑釁,戴齊明顯是做了縮頭烏龜,郎大少爺見戴齊躲在殼裏不出頭,越罵越狠,連娟娟得了天花的事也算在了戴齊的頭上。
郎大少爺從天剛黑一直罵到天色漸亮,其間沒有一個重複的詞語,沒有超過一口茶的停頓。
起初我還趴在窗口聽得津津有味,直到吳是非走到我窗下,不滿的瞪了我約摸一炷香的時間,我才羞赧的縮回脖子,意猶未盡的關上窗扇。待聽到他的腳步聲走遠,又急急忙忙跳起來推開窗戶。剛将胳膊架在窗臺上,準備撐着腦袋繼續欣賞郎大少爺的夜間朗誦,就看見吳是非靠在牆角用一雙閃亮閃亮的眼睛瞪着我,這下我嗖的收回腦袋關好窗,爬上床蒙了被,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入了夢鄉。
郎大少爺這一夜罵的是酣暢淋漓,痛快至極,可惜他忘了戴齊是個斤斤計較的真小人。連十二個時辰都沒過,小氣症就發作了。所以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鐘九爺和戴齊能湊到一起絕非天意,而是臭味相投。
當晚,戴齊美其名曰設宴賠罪,罪名中包括未保護好妻兒小舅子,獨獨沒有染指娟娟一事,郎大少爺本欲再“朗誦”一晚,卻被郎老太爺訓誡了一番,以管教妻妾無方為由令他面壁思過,禁止出席今日酒宴。奇怪的是,這場酒宴竟然也邀請了吳是非。
那日過了夜半三更我仍是睡不着。聽前廳忙碌的下人說,老爺們喝的很是開心,酒都喝了幾十壇,也沒見有散場的意思。如此,我更為憂心。
幾番猶豫之下,還是起身摸到了前廳。
此時的前廳一片祥和之氣,杯酒相映,觥籌交錯。
隔着窗扇的縫隙我隐隐瞧見吳是非的面孔微微透着紅色,郎老太爺和郎向南也不例外,甚至喝的有些搖搖欲墜。反觀戴齊,臉色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眼神清明,明擺着是偷吃過解酒藥。
戴齊這樣做九成九是想灌醉這三個人,但是灌醉他們有什麽好?莫非!
我正猜測着戴齊的陰謀到底是什麽,就見三人都倒了下去,而這時鐘九爺推了門進來,湊到戴齊耳邊低語了幾句,随即兩人奸笑起來。
“鐘九,辦得好,沒想到此行竟能一舉兩得,哈哈!”戴齊說着,起身往外走。
鐘九爺立刻哈腰跟在其後。“王爺洪福齊天,實乃天子之相,這都是上天為王爺安排好的!”
“好,好,鐘九,此次若能成大事,我必定封你當丞相。”
“多謝王爺!”鐘九爺激動的将腰彎得更深。
“我這就去會會老朋友,鐘九,你将這裏打點下就過去吧。”戴齊推門闊步而出。
“是!”鐘九爺待戴齊離開,吩咐周圍幾個禁衛軍如何如何,便也跟着走了。
等到鐘九爺也走了,幾名禁衛軍紛紛圍到酒桌邊嘲諷道:“什麽一代名将,我看就是一堆爛黃醬!”
“哈哈哈!”其餘的禁衛軍跟着大笑起來。“就憑他們還想跟王爺鬥,簡直是做夢!”
“這回用不着王爺出手,郎家兄弟自相殘殺就足以滅掉整個郎府的氣勢。”
“王爺真是高啊,給郎老爺子的酒裏下了毒,再嫁禍給郎二少爺和這個吳公子,依郎大少爺的脾氣,不砍死他們才怪。”
“王爺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滅了郎府,高,真是高!”
“你們都小心點,別碰到郎老爺子,他身上的毒厲害着呢,沒瞧見前幾天那幾個弟兄,就是用了這個毒,半天的功夫不到就潰爛的不成人形了。”
說罷,幾個人面露懼色,紛紛退後了幾步。
“我聽王爺說舊友,是什麽人啊?”
“聽說是大祭司。”
“大祭司?就是那個被蕭王妃救走的大祭司?”
“沒錯,王爺找了他們一家好多年都沒找到,沒想到來了色勒莫竟然撞到了他們。”
“聽說他們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只可惜跑了,不過王爺既然捉住了大祭司夫婦,他們的女兒必定設法營救,到時,哈哈!”言畢,幾個人淫笑起來。
我沒空再去思考那個被娘救過的大祭司夫婦到底是何人,郎老太爺命在旦夕,我必須先救他,不然郎向南和吳是非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倘若發展到郎家兄弟兵戎相向,郎家就完了。
從懷裏摸出一團東西抛向屋內,緊接着一團煙霧騰空而起。
“不好,有埋伏!”屋裏的人叫道,聲音卻明顯的虛弱了下來。
我趁亂跳進窗內,在迷蒙的毒霧中用銀針刺中了一個禁衛軍的命門,随後又來到另一個禁衛軍的身旁,故意放出響動,他一手捂着睜不開的雙眼,一手胡亂的揮着刀,很快就和另一個禁衛軍打到了一起,沒幾下兩人就在對方身上劃出數道血口子。我又跳到最後一個禁衛軍身後,用銀針封住了他的幾大穴道,他立刻昏睡了過去。
處理掉他們,我趕忙來到酒桌邊,先給吳是非和郎向南服下毒霧的解藥,随後用銀針給郎老太爺放了些血,用酒杯接了毒血放在一旁。我暗暗慶幸得知戴齊有綠焰草後,我偷偷做了些解藥帶在身上,不然郎老太爺的命鐵定保不住。
随後将他們放到地上,提起一柄刀在這三人身上劃了幾下,充其量就是劃破些皮肉,有些明顯的血痕。
再然後我将四名禁衛軍拖到桌子旁,讓他們伏在酒桌上,像是喝醉了酒。
最後我将從郎老太爺身上放出來的毒血滴在早已斷了氣的三名禁衛軍面前的酒杯裏,又将酒杯中的酒灌進他們口中,将下颌一拍,酒自然滑入腹中。
大功告成後,我立刻從窗戶又跳了出去,從外面将窗戶輕輕帶好。
我緊張的躲在窗外,不多時就聽見戴齊和郎冀東向這裏走來。
“一切都是誤會,兄長莫要見怪!”戴齊的聲音很是謙遜。
“哼!”郎冀東不滿的哼了聲。
“岳父不肯讓兄長來,就是怕你我二人被奸人挑撥,鬧得兩敗俱傷。”戴齊這話是在給郎向南與吳是非聯手殺害郎老太爺做鋪墊,果然夠陰毒。
“哼!”郎大少爺邊哼邊推開了門。
我透過窗縫看到郎冀東身後的戴齊露出陰險的笑容。
然而那得意的笑容僅維持了一瞬,就被眼前的情景打散了。
“父親!二弟!吳公子!”郎冀東大駭,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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