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一回頭,果然看見姐姐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身旁還有小葉
及反應,也都紛紛不支倒地不起,臨死前,似乎還難以瞑目。眨眼間,整個山頭的山賊全都離死不遠了。
“也沒什麽,就是剛才在火爐邊,我故意摔倒了下,随手撒了些毒粉進去。說起來,都是你們自己笨,居然用毒用到了我身上。你們以為我給他喝的是毒藥?哼!”我輕哼了兩聲,“那是我配的獨門解藥!”
“絲羽,你說什麽?”阿非忽的一把拽過我。
我靜默的看了他一眼,“阿非,那是解藥,你不會有事的!”我又将袖子裏一個瓷瓶上的瓶塞彈開,将藥粉灑在他周圍。
“你做什麽?”他死死的拽着我的手,不肯放開,“你沒有吃解藥,你要怎麽辦?”
“我不需要。”我自顧自的在他身邊撒着藥。
“絲羽,看着我!”他一把将我拽到眼前。“你告訴我,你會怎麽樣?”
我看着他,平靜的說道:“阿非,解藥只有一份,就算我喝了,我身上還有絕魂香和幼時的餘毒,早晚都要死。何況這些日子,毒血已經上湧,我的左臂已經全是黑色的血管了。”
他猛的推起我的袖子,一道道黑色的血管像蜿蜒醜陋的蛇爬滿了我的手臂。
在他的震驚中,我默默的放下袖子,擡起頭面向他努力撐出一張笑臉,“這些日子是我這一生裏最開心的一段時光,我明知自己命不久矣,卻還要接受你的好意,我太自私了,可是……”我的眼淚再一次滑了出來,“可是我真的好想在走之前和你開開心心的過上一段日子。阿非,我想要看的走的那些地方,你去替我看看走走好不好?”一絲黑暗向我腦門襲來,我知道時間不多了。
“有沈毅在,你的毒都可以清掉。然後我們一起去游歷四方,無論你想去哪裏,我都陪着你,好不好?”似是再給自己打氣一般,阿非說的很是決絕。
我搖了搖頭,“我自認藥理毒理都不在沈毅之下,我醫不好的,他怎麽可能醫得好。我們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我想要掰開他扣住我左手的手指,可我越是用力,他扣得就越緊,指甲已經嵌進了我的肉裏。
“阿非,放手吧,毒發很難看的,我本來就不好看,不想在你面前更難看的死去。你不是喜歡美人嗎,至少讓我在你心裏留個好印象。”我哽咽的說着。
他突然伸出左手抓過一旁掉落在地上的刀,我一驚,匆忙伸出右手去攔他,猛烈的碰撞讓我的血流的更恣意了。
“如果你喝了我的血,是不是就能解毒?”他神色凝重的望着我,一字一句的問道。
Advertisement
“阿非,沒用的,沒用的,你沒看到那些人都已經氣絕了嗎?要不是因為我體內還有其他的毒,我早就和他們一樣了。”
我撕扯着着,要掙開他的束縛,就這麽争執着,兩件東西從他懷裏滾了出來,摔在地上。
“煙霧彈,還有信號彈?”我不解的看着那兩樣東西,腦海裏迅速的轉動着,“阿非,你這兩樣東西,是,是要給我逃生的?”
他絕望的靠在石牆上,搖着頭,“我信不過那些山賊,想着就算我喝了藥他們也未必會放過你,只要你在煙霧中趁亂跑出去放出信號彈,我的結拜兄弟就會來救你,可現在,還有什麽用,是我的自負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我仍感激的沖他笑了笑,“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肯為我生為我死的人。如今,該是我為你做些什麽了。”我注意到他的眼皮漸漸滑了下來。“阿非,這些藥給你,作防身用,這個山洞裏的毒氣,十二個時辰就會散光,那時候你也應該醒了。”我将身上所有的藥瓶取了出來擺在他身邊。“解藥雖能解毒,但也會令你昏睡,不過你別擔心,我已經在你周圍撒了藥粉,野獸都沒法接近你,你安心睡吧。”
“別放手,絲羽,我求你,不要放手!”他強睜着眼皮,可是那力道越來越重,壓得他就要擡不起來了。
“阿非,如果可以,不要忘記我……”我用盡力氣一根根掰開了他的手指,掙脫了他的手,跌跌撞撞跑出了山洞。
“絲羽……”那氣若游絲的聲音在我身後,勾住我心裏每一寸地方。
我扶着山石往外跑,忽的腳下一滑,眼前一黑,滾了出去。
☆、孤煙北上夜蒼茫
“糖球,糖球?”躲在樹上納涼的我一側頭就看見糖豆滿院子的喊我,那名字聽起來無論如何都像在喊貓貓狗狗。糖球糖球,這名字真真能讓我食不下咽,入夜不眠。
“糖球,你又跑哪去了,少爺找你呢,快出來啊!”糖豆的聲音漸漸遠去。
我慢慢的起身,扶着樹枝輕輕一躍飛下樹梢。甩了甩袖子彈掉衣服上的灰塵,朝內間走去。
“糖球,哎吆你可來了,我那個盒子你瞧見了嗎?就是那個又舊又髒的銅盒子,之前擺在書房角落裏的那個。”說話的人叫路之函,商賈路正元老爺的二子,乃正房所出。平素裏最為厭惡經商,深感商賈之人市儈至極,頗為憧憬仗劍走江湖的俠客人生。
“糖球,你躲哪去了,讓我好找!”糖豆風一般的沖進門,在我面前抱怨不停。
我歪了歪脖子,故作無辜道:“不是二少爺你讓我去給夫人送東西的嘛,這一來一回少不得兩柱香的功夫,二少爺又忘了?”
“哎吆,可不是!”路之函一敲腦門。
“好像,好像是有這麽回事。”糖豆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我無言的撇了撇嘴,當真有其主必有其仆。
“左數第三、下數第二個櫃子,少爺你要找的銅盒子就在那裏。”我伸手指了指那個位置。
路之函慌忙跑過去拉開櫃門,果然就在裏面。他捧着盒子如獲大赦,“太好了,太好了,終于找到了,糖球,這回可多虧了你!”
“別說,年紀小就是記性好。”糖豆朝我投來一個贊許的眼神。
我暗暗翻了翻白眼,一個亂丢東西的大夫決計不會成為一個好掌櫃,首先我不亂放藥材,其次我不亂丢帳簿。
“糖球,還得麻煩你跑一趟。”雖然路之函記性差了點,可是脾氣倒不壞,在府裏下人們都知道,他是個十足十的好主子。“爹要我每個月月初将臨摹好的字帖送給他過目,喏,你幫我送去吧,我可不想見了他又被他念。”路之函邊嘟囔邊将卷好的字帖塞到我手裏。
“是。”反正我在院子裏也閑不住,四處轉轉也好。
我帶了路之函的字帖一路走去路正元的院子。
路正元祖上乃是蕭國人氏,父輩時遷至塔庫汗都城定居,做些小買賣營生,攢了些銀錢。到了路正元時,已經盤了個不大的店面做些小本生意。路正元真正的發跡要從遇見他正房夫人——路之函的母親——那天說起。就像所有的戲裏唱的,大戶千金在雨天趕路,馬車不慎出了故障,只得來到街邊的鋪子裏避雨,便是路正元的店鋪。情窦初開的千金小姐一眼便相中了勤勤懇懇的路正元,适逢小姐及笄之年,雙親暗暗打探女兒意中之人,小姐直言相告。深明大義的父母沒有顧忌門第之見,尋了媒人上門說親,恰巧路正元商場不順,便一口應了這門親事。自此,有了岳丈相助,路正元的生意越發順風順水。然而接下來的一切也正如戲裏所演,發跡了的路正元很快娶了二房夫人,一個流落街頭賣藝的蕭國女子,也許是他鄉遇故知,也許是久別思鄉,總之,路正元對這位與他來自同一國度的二夫人甚為寵愛,兩人如膠似漆,很快便生了長子路之承,郁郁寡歡的正房夫人在生下次子路之函後便在宅中辟了一處院子,從此吃齋念佛,不再過問家裏大小之事。
所以,即便是正房所出,路之函在宅子中的地位并不如庶出的長子路之承,但他過得很開心,路正元并不太關注他,而淡然無争的大夫人平素也只教他要好好做人,生性活潑的路之函得以自由自在的成長,也鑄就了他長久以來的俠士夢。
來到路正元書房時,正巧二夫人和大少爺都在,我規規矩矩的将字帖呈給路正元,便道了萬福退出書房。
出來時還聽見二夫人在身後低聲道:“之函新找的這個丫鬟倒是比之前那個糖霜懂事得多,雖說年紀不大,可辦事得體多了,至少不會盯着之承不放。”
比路之承好看萬倍的男子我都見過,區區一個路之承還會讓我失了心神嗎?
回去的路上我遇見了大夫人身邊的李嬷嬷,見到我她忙招呼我過去。
“糖球,快,這個你拿着。”她興沖沖的塞給我一個小盒子。
“這是?”
“前段時候有個客人送了兩盒給老爺,老爺給兩位夫人各一盒,聽說可以去疤痕,大夫人念着你手上那道疤,便囑我給你送去。說來你來這也有兩個月了,身體可好些了?”
“多謝李嬷嬷關心,我已經好多了。”我低頭看着那盒藥說道:“還請李嬷嬷替我謝過大夫人,雖說大夫人平日裏不怎麽和下人們講話,可是大夥有個頭疼腦熱什麽的大夫人都記得清清楚楚,還時不時給大夥送藥,大夫人真是菩薩心腸,糖球感激不盡。”
“嗨,你這孩子,嘴真甜,有你在二少爺身邊幫襯着,大夫人放心多了,你呀,可真比糖霜強多了,她……”說的正在興頭的李嬷嬷突然頓住了口型,“我,我想起來還有事,有事,這個藥你收好,我先忙去了。”說罷她倉皇而逃,仿佛背後有妖怪在追。
“李嬷嬷慢走。”我福了福身恭送她離去。
一轉身就看見陰郁的大少爺路之承就站在距我不遠的樹下。
我在這裏兩個月,和路之承接觸甚少,故而也不了解他這個人,只知道他經商很有一套,深得路正元喜愛,不過性子也很冷。
我沖他福了福身,便轉身退開。
在這宅子裏,糖霜是個秘密,但對我來說,沒有什麽能成為秘密。
早在路之函為我的名字想破腦袋的時候,糖豆獻計說叫糖球,路之函聽了便拍手叫好,我卻不滿意極了,好奇的問了之前的丫鬟叫什麽名字,糖豆答曰叫糖霜,我暗道這名字秀氣文雅,倒也不錯,便開口道不如我也叫糖霜吧。
豈料路之函臉色大變,連連擺手,而糖豆也比了個手勢示意我不可再說下去。
我幾番打探都沒探出這個糖霜姑娘的半點事跡,仿佛這宅子裏只空有這個名字,而沒這個人。
不過秘密終是藏不住的,我趁夜色在院子裏四處查探,終于在粗使下人的房頂上聽來了這麽幾句,仗着姿色勾引大少爺,被二夫人以砒霜毒死。
糖霜糖霜,到頭來落得個砒霜毒死的下場,這麽一想,這名字也沒什麽好的,不叫也罷。
想來大少爺也是極為忌諱糖霜這個名字,所以每當聽到時便一臉陰郁。
夜裏,我坐在床邊塗抹着李嬷嬷給我的藥膏,質地柔軟,一看就不是凡品。攤開右掌,淡粉色的疤痕像兩條蜈蚣趴在手心和手背上。慢慢覆上手背上的傷疤,我的心再一次被撕開。阿非,你應該一切都安好吧。可為什麽在都城這麽久,我都沒法打探到你的消息。連那個山頭都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到底,你在哪裏?
我,糖球,也是木絲羽,從山上滾落掉進了河裏,順水漂流被路之函所救,他救起我時,臉模八成因為浸泡過久而自然脫落了,所以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的本來面目,貌似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我謊稱自己姓賈,因為叔叔嬸嬸要将我賣掉,所以一路從巴彥德勒黑逃出來,穿過邊境來到塔庫汗。不喑世事的路之函對我的話毫不懷疑,将我帶進宅子,說我是個孤苦無依的女孩,正好他院中缺個丫鬟,便由我來補上。
起初我只是疑惑自己為什麽沒死,而且手臂上的黑線全數退去,但慢慢地,我發現自己的輕功居然恢複了,而且還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內力。我曾暗暗猜測,會否是阿非那三層內力的影響,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因為這股內力明顯要強大的多,沒有二三十年絕對練不出。我身上的三道毒好像蒸發了一樣,全都不見了。想來想去,我覺得極有可能是這三道毒液沖開了我的經絡,令我起死回生,只是這一身功力,又是緣何而來呢?
休養了近一個月,精力恢複如常時,我開始在夜裏飛出宅子,在都城裏查探阿非的下落。他說他有個結拜兄弟,那必定是在這附近,雖然他的毒全解了,可是元氣也必定大傷,想要修養,都城才是最好的地方,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藥材。我暗中查探過所有的藥鋪,竟都沒有他的蹤影。
越是沒有他的消息我越是心急,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糖球,收拾一下,咱們出門去喽!”大清晨的,路之函沒心沒肺的在我房門外嚷嚷着。
說起來路之函總把我當小孩看,其實姑娘我已經十六了,而他,不過才比我大半歲,對他那種哄小孩的弱智行徑,我總是忍不住暗地裏翻白眼。
我麻利的洗漱換裝,随着興致勃勃的路之函和糖豆出了門,一路搖搖晃晃直奔近郊的山上爬去。
都城近郊有一座山,不高不矮,爬上去喘口氣再下來剛剛好,并不覺得有多疲憊,于是那些個才子佳人便常來此幽會。一來避人耳目,二來風景宜人,确實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去處。
不過路二少爺并沒有與之相好的姑娘,來這裏又是為何?當個閃閃發光的大蠟燭?
路之函主仆一路歡聲笑語賞着風景往上爬,我卻沒這個心情,加上耳尖,總能聽到不遠處草叢裏衣襟摩挲的聲響,委實惱人。由此可見塔庫汗民風果然與蕭國不同,連作風都大膽了許多。在蕭國,私相授受都是不潔之罪,何況是塔庫汗這種肢體接觸,早就被拉去浸豬籠了。
“糖球,你怎麽悶悶不樂啊?”路之函回頭瞄了我一眼,幾步竄下來,邊瞧着我的臉邊問道:“不喜歡爬山?”
我定了定神,努力表現的像個小孩子,摸了摸肚子說道:“有點餓,走不動。”
“餓了啊!好說好說,馬上就到山頂了,咱們去亭子裏歇着,吃好吃的去!”路之函伸手扯着我的胳膊,拉着我往上爬,還不忘回頭哄我,“你絕對想不到今天都帶了什麽好吃的,努力往上爬,爬上去啊,吃的讓你先挑!”
終于爬到了山頂,路之函和糖豆都開始大口喘氣,只有我,提了食盒走進亭子裏,一層層打開,挑了自己喜歡的先吃。等他們喘勻了氣,我也吃飽了。
“糖球,你,你吃完了?”糖豆指着桌子上散開的食盒,眼裏寫滿了不可思議。
“太餓了,就沒等你們。”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半晌後路之函才道:“既然你吃飽了,那就四處去逛逛吧,只是不要走得太遠,會迷路的。”
我點點頭走出了亭子。
只聽路之函在身後喊道:“糖球,要是遇到危險,記得喊我們!”
我扭過頭點了點,又繼續走。
甩着頭頂上捆着兩個發髻的緞帶,我就越發的覺得自己可笑,明明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偏偏被打扮成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再一想,誰又認識我,我又識得誰,玩得開心點才最重要,于是也學着小女孩的模樣蹦蹦跳跳往前走。
這山上景色不錯,春日裏陽光好,暖洋洋的,曬得人生氣勃勃。迎春花沿路綻放着,紅梅也嫩紅了枝幹,綠茸茸的草也從地裏探出了頭。
我看着這些生機盎然的植物,越走越遠,等發覺的時候,周圍已經沒有了人煙。
環視了一周,半個人影都沒有,可是警覺的氣息攏了過來。
我不動聲色的挪了幾步,一枝利箭嗖的沒入了據我腳尖一指遠的地下。我蹲下身打量了一番,精工打造的利箭,看來有大人物在這附近。
“小姑娘,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的家人呢?”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頭頂上飄來,我仰起頭,一個慈祥的老奶奶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拍拍衣上的塵土站起身,無心的笑着,“我随少爺出來郊游,少爺讓我自己四下逛逛,我光顧着看風景,就走到這了。”
“原來是這樣啊。”老奶奶和藹的笑了。“看來你走了挺遠的,不過沒事,等下我讓那兩個伯伯送你回去好不好,這附近人太少了,你一個小姑娘走不安全。”她說着,指了指不遠處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兩個便裝打扮的中年男子。
我乖巧的點了點頭。一股香味飄了過來,我不自覺地吸了幾下,情不自禁的說道:“好香啊!”
“你一路走來一定餓了吧,走,過去吃些點心。”老奶奶牽起我的手向深處走去。
不是我毫不警覺,而是老奶奶的神情實在太無害了,而且侍衛估計也就這兩個,說起來害我也沒什麽用,反正肚子裏的饞蟲已經開始蹦跶了,不如去嘗嘗。
“哇,好好吃啊,比少爺最喜歡吃的點心還要好吃一萬倍呢!”我抓着已經被咬下去的半塊點心,心滿意足的說道。
“好吃就多吃點。”老奶奶将身前的幾個盤子都推到了我面前。
我溜了溜眼珠子,“可是這樣太沒規矩了,少爺知道一定要說我的。”
“沒事沒事,他也不會知道的。”老奶奶笑道。“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叫糖球。”老實說,告訴別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真恨不得先挖個地洞。至少旁邊那兩個丫鬟已經偷偷捂着嘴在抖了。
“糖球?”老奶奶念了幾遍,“你這麽個靈秀的小姑娘,你家少爺怎麽會給你起這樣一個名字。”
我歪了歪脖子,“少爺特別喜歡吃糖,所有的丫鬟小厮都是糖開頭的,大概是我運氣不好,來的時候,好名字都被人占了,只好叫糖球了,不過也總比叫糖堆兒糖塊什麽的好吧。”
老奶奶笑開了懷,“呵呵,你這小姑娘真會逗人。”
“老人家,我該怎麽稱呼您呢?”老奶奶是在太過親切了,讓我不由得想跟她多親近親近。
她靠在藤椅裏,神态優雅的沉思了下說道:“你就叫我蕊婆婆吧。”
“蕊婆婆!”我脆脆的喊了聲。
蕊婆婆微笑着颔了颔首。“真乖。”
“主子。”一位年約四十開外的婦人邁着規規矩矩的步子從暗處走了出來,附在蕊婆婆耳邊說了些什麽。
蕊婆婆的神情掠過一絲驚訝,我繼續低頭咬着我手邊的點心,能悄無聲息走出來,想必也是個練家子,看來那暗處還有人在,不過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我不該多聽多猜。
蕊婆婆大概是有些吃驚又有些歡喜,嘴微微張開,眼睛定定的盯着一個方向,眨也不眨。許久後才回了神,擺了擺手,示意中年婦人退下,“你去忙吧,就說我知道了。”
“是。”中年婦人應着,微微躬身退回了暗處。
我又拈了塊點心送到嘴邊小小的咬了口。
“糖球,你可願意陪我這個老太婆四處轉轉不?”
我卡巴卡巴眼,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麽快就得以應驗了?
蕊婆婆竟帶着我往那婦人退入的暗處走了去。我暗暗提了提內力,不動聲色跟在後。
繞過一片一人高的茂密樹叢,一座亭子漸漸顯露了出來,亭子四周皆挂滿了厚重的白色帳缦,層疊交錯拖在地上,襯得那亭子仿佛少女的羅裙,微風拂過帳缦飄飛,绮麗無限。
“糖球,糖球?”我沉浸在自己夢幻之中,直到蕊婆婆叫我,才回了神。
“蕊婆婆,你叫我?”我正說着話,就瞄見那亭中似乎有幾個身影動了下。
“糖球,你之前的名字叫什麽呢?”
我沒料到蕊婆婆會問我這個問題,愣了楞,“我,我姓賈……”
“賈?”蕊婆婆眉頭疑雲漫布。
“恩。”我用力點了點頭。“我本姓賈。”
“聽起來好像不是塔庫汗人的姓氏呢。”
“我不是塔庫汗人,我是從巴彥德勒黑來的。”我話音剛落,帳缦後的身影似乎又動了。
剛剛露過面的中年婦人又一次走了出來。來到我面前,比了個請的姿勢,“賈姑娘,請這邊入座。”
我瞥了眼,幾個下人搬了矮桌矮凳安置在亭子不遠處,又備了壺茶水和幾碟瓜果點心。不解的望了眼蕊婆婆,後者正笑眯眯的看着我,“這邊風景比方才之地好上許多,不如在此喝茶聊天,糖球陪着我這個老太婆不會覺得悶吧?”
我又偷偷的瞄了眼那個亭子,飄拂的帳缦說不出的清麗動人。果然好風景。
“又是好吃好喝的,還可以賞風景,明明就是我今天運氣好,遇見了蕊婆婆,才有幸得以享受這一切。”
“好孩子,來,這邊坐。”
剛剛坐穩,就聽見亭子裏傳來咳嗽聲,嘶啞的聲音一聲接一聲。我剛剛抓起糕點的右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中。
亭子裏人影浮動,咳嗽聲聲不斷,約有半柱香的功夫,嘶啞的聲音才停下來。
“打擾你們賞景,實在是抱歉。”蒼老的聲音飄出厚重的帳缦。真沒想到亭子裏坐的竟是位中年人。
“是我叨擾了。”我歉然的颔了颔首,心想隔了這麽厚的帳缦他八成也看不見。
“剛剛聽賈姑娘說,是從巴彥德勒黑來的,不正是乞顏嗎?”帳缦裏的人問道。
“是。”
“看你小小年紀,為何撇下雙親背井離鄉來到塔庫汗呢?”
“我……”我低下頭絞着手,“雙親被叔叔嬸嬸害死了,他們還要賣掉我,所以我就逃出來了。趕上乞顏天災戰亂,我在乞顏找不到容身之處,只好穿過國境來到塔庫汗。”
帳缦裏的人沉吟了下,“一路坎坷,想必很是不易。”
“如果被賣掉,會更慘,這也是支撐我一路走過來的念頭。而且,我遇到了很多好人。”
“沒想到你年紀不大,想得卻很透徹。”帳缦裏的人收了聲,再沒動靜。
我舉着那塊糕點本就有些時候了,這會兒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得繼續舉着,真是,酸死胳膊了。
到底這亭中之人和蕊婆婆有沒有瓜葛呢?我不斷的糾結着。
大概是看出我的疑惑,蕊婆婆好心的替我解釋道:“亭子裏的人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他呀,就是這樣,話多起來就問個不停,要是不想問,就一聲不吭,你別太介意。”
“哦。”我點了點頭。原來還真有瓜葛。
手上的糕點被我無意識的塞到嘴邊咬下一半,剛嚼了幾口,就聽見漫山遍野回蕩着呼喊聲。
“糖球,糖球你在哪?”
“糖球你快出來啊,我和少爺都快急死了!”
一聲聲糖球簡直能把我砸進地裏去,不行,回去我得想個法子,換個好聽點的名字。
我筱的站起身,将手裏的半塊糕點塞進嘴裏,快速的嚼了兩下吞進肚子裏,轉身對蕊婆婆說道:“我,我家少爺找我了,我得回去了。”
“你是哪家的丫鬟?”帳缦裏的人突然又出了聲。
我好不容易才将嗓子眼裏的點心咽下去,勻了口氣道:“路家。”
“路之承還是路之函?”那帳缦裏人又問道。
“少爺,少爺,我找到糖球了!”糖豆驚喜的聲音從樹叢後傳來,人也跟着蹦了出來。“糖球,你可急死我們了,怎麽一個人跑這麽遠。”
路之函跟在後面跑得七葷八素,一停下腳步就累趴了,直直的撲倒在糖豆後背上,“累,累死我了,可,可算,找到了……”他連喘了好幾口氣才顫巍巍的擡起手指着我,“糖,糖球,我們得,得回去了,太晚,太晚就,就沒飯吃了……”
“少爺,你能不能靠着那邊的樹啊?”糖豆委屈的嘟囔着,又指了指一旁的樹。
路之函扶着腰站起身子慢慢挪到大樹邊上,“那位,老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家糖球打擾您這麽久。”
“哪有什麽叨擾不叨擾,是我這個老婆子閑的無趣,幸虧有糖球陪我說話解悶呢。”
“蕊婆婆,今天多謝您的款待呢。”我笑眯眯的沖蕊婆婆鞠了一躬。
“好好,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快回家吧。”
“原來是路家二少爺!”帳缦裏再次傳出聲音。
“我是。”路之函還有些搞不清情況,擰着眉頭問道:“閣下認得我?”但很快他舒展了眉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忙深深作了一揖,“原來是先生,之函失敬了。”
“素聞陸家二少爺于商場無半點興趣,今日一見,可見傳言有誤,若是果真不在意,怎可能知曉我的存在。”
“先生之事如雷貫耳,便是三歲幼童皆是耳熟能詳。先生一向行蹤不定,鮮少與人接觸,之函有幸能與先生交談,實乃畢生之幸。”
路之函這番話聽得我雲裏霧裏,這位先生到底何人,莫非在塔庫汗有通天之能,竟能讓一向對商人百般忌憚的路之函敬之又重。
“不過一介俗人,沾了一身銅臭。”帳缦後傳來低低的自嘲聲,“時辰不早了,我派人送幾位下山,請。”
“多謝先生。”路之函又一作揖。
此時,我深深地覺得,這位先生在路之函心中,比他老子還老子。
☆、一見傾心
“之函啊之函,你讓我說你什麽好!”盛怒的路正元将一本賬簿摔在了面前的桌案上,啪得一聲響,吓得路之函跟着顫了下。
二夫人邊安撫路正元邊用看好戲的眼神瞄了眼路之函。
“別生氣了,正元,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函心思不在這上面,這孩子一貫不喜歡從商,何苦為難他又為難自己呢。”
“唉!”路正元氣惱的摔坐進木椅裏。“之函要是有之承一半我就知足了,可偏偏,偏偏他連個賬簿都弄不明白,真是氣死我!”
因着路正元的話,二夫人臉上一晃而過得意之色。
我跟着站在路之函身後,也覺得面上無光。
“我看吶,不如讓之函跟着之承學段時日,畢竟之承如今混的也有些模樣了,那些個老板多少得給之承些面子,提點提點之函,到時要是之函還是不感興趣,再幫他另謀出路也不遲。”二夫人這番話說得有情有理,聽起來分外貼心。她是個聰明的女子,自然知道如何辦事對自己最為有利。我當然明白,依着路之函的性子,不消兩天,就會有人來告小狀,說路之函并非可造之材,裏裏外外弄的一團亂不說,還連帶着給他老子丢了臉。
路正元低頭思考了半晌,或許覺得二夫人這個提議也很是靠譜,于是差人将正在忙生意的路之承叫了回來,鄭重的将路之函托付給他。
路之承聽了事情的原委,一張臉板了又板,瞥了眼路之函道:“承蒙父親倚重,将二弟交予我,只是二弟于經商一事無心又無意,耽誤我時間事小,丢了父親顏面事大,還請父親三思。”
我暗暗瞄了眼路之承,他這幾句話說得毫不留情,幾乎讓路之函顏面掃地,只是這樣也比他出去丢人的好。
“之承啊,你說什麽呢!”二夫人不悅的皺了皺眉,一揮手打斷了兒子的話,“之函無心經商,那是因為他一直都沒去過鋪子,說不定他去看了看,就有興趣了也不一定。你這當哥哥的,應該想着如何幫弟弟,我知道你是怕之函去了受委屈,我和你爹都商量過了,之函能學成什麽樣,那就看天份了,要是實在不喜歡,大不了再讓他回來嘛!”
“爹……”一直縮在角落裏的路之函鼓了鼓勇氣,站出來替自己辯駁,“大哥說的沒錯,我連賬簿都看不好,萬一去了丢人,那豈不是連您老人家的臉面都賠進去了……”
“哼!”路正元冷喝一聲,“你以為你還有插嘴的餘地嗎?你瞧瞧你二娘這麽關心你,幾次三番要你大哥教你經商之道,你大哥又怕你受委屈,不想你被人說三道四,全家都替你着想,就你從不替自己考慮。要是讓人家知道我路正元的兒子連個賬簿都弄不明白,才真叫丢臉。我告訴你,就這麽決定了,明天一早你就和你大哥去鋪子裏幫忙,倘若讓我聽到半句你不聽你大哥教誨的言辭,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
路正元的拍板定案讓路之函的臉更愁苦了。
果不其然,路之函去鋪子裏幫忙的第一天就惹出了大亂子。回來就被路正元提到書房一頓痛罵,路之承自然又提到不便再将路之承帶在身邊之類的話,二夫人再一次替路之函求情,讓路正元再給他一次機會,于是毫無發言權的路之函就這樣又一次被拍板定案了。
路之函愁眉苦臉的晃回了院子,一進門就哇哇大叫。
“我就說我不行,爹偏偏還叫我去,出了差錯還要賴我,我真是冤啊,冤啊!”那一聲聲冤簡直響徹天際,震撼人心,堪比窦娥。
聽他唠叨了一炷香之久,我實在忍不下去,于是譏諷道:“要是你用心把賬簿做好,老爺也不至于罵你,說來說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