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一回頭,果然看見姐姐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身旁還有小葉
容真啞然,“你,你什麽時候回去的?”
“十天前,你們剛動身來京城那天。”
“父親一定很高興吧!”慕容良笑道。
慕容非點了點頭,“伯父高興之餘還告訴我一些秘密。”說着,他瞥了眼慕容洵。
慕容老爺子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
于是飯後,老爺子将逆子提到了書房。
“你回江南到底是去做什麽的?”
“也沒什麽?就是聊了些你的過往。”慕容非嬉笑道。
慕容洵不自在的咳了咳,“都是過去的事了,有什麽好聊的。”
慕容非将身子前壓,神秘的說道:“可聊的多着呢,比如你一直不娶妻的真相……”
“混說什麽呢?”慕容洵警示般的敲了敲桌子。
慕容非不理會他的警示,繼續說道:“你的寶貝女兒一直以為你是為了她娘才不肯娶妻,其實,你是因為中了鳳凰的毒,沒法生養子女,所以才……好好,我不說了!”
“阿非!”慕容洵面色一凜,“我和她娘無論如何,都已經是上一輩的事了,何況她爹娘皆已過世。眼下我最擔心的是她,她等了你四年,将人生最好的時光用在了複仇上,如今三王爺和長公主已死,雨兒也打算收手了,我希望你……”
“我知道她打算收手了。”
“那天的話你都聽到了?”
慕容非點了點頭,“那天我沒走,一直躲在窗外。老爺子,有件事我想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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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吧。”
“那天我跟你提過的事,你願意幫我嗎?”
慕容洵嘆了口氣,“那天之前我鐵定不會同意,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所以你是同意了?”
慕容老爺子默許般的點了點頭。
慕容非站起身繞過椅子,沖父親深深地鞠了一躬,“爹,謝謝你這些年來照顧絲羽。”
“如果我早點告訴你,我給你訂下親事的對象就是絲羽,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彎路了,說起來我也有責任。”他長嘆了口氣,“你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叫我一聲爹了,我這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滋味!”慕容老爺子扶着額,花白的頭發在燭光的照映下格外顯眼。
接下來的幾日,絲羽沒有再見過慕容非,因為她在躲,她怕多年前被她親手葬在靈魂最深處的情緒再一次破土而出。那種煎熬感,那種錐心刺骨的痛,她再也不想體驗。
人一生中最悲哀的時刻便是舉目無親、無人回應。她慶幸,那時她雖然痛失至親,卻也有養父和一衆友人在身旁。只是夜深人靜,夢牽魂萦之時,她更希望那個人能陪在她身邊。她在那無望的海上飄蕩了四年,在痛苦和煎熬中游蕩了四年,靠不了岸,到不了終點,只能抓着一縷浮木,沉沉浮浮,寒徹心骨。
死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離,她時時回想起娘親的一生,在哀嘆和悲思中度過,明知那人還活着,也知曉他藏身在何處,卻不能相見相認,直至閉上眼的那一刻,也無法補全這份遺憾。這種感覺——太痛。
數日後,天朗氣清,微風和煦,絲羽回別莊打點了些事務,随後折返回城。
為早些趕回府中,便抄了近道,于是,便出現了最開始的那一幕。
一群手執大刀的土匪将絲羽圍住。
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一派流裏流氣的慕容非。只見他穿了件淺灰色的麻衫,袖子高高地挽起,腳下是一雙幹淨的黑色短靴,頭發随意的束在頭頂,嘴裏還叼着半根蘆葦杆。俨然是他和絲羽第一次在這裏相見時的裝扮。
慕容非一面皺眉訓誡着身後的土匪,一面快速的理了理衣衫。
有那一瞬間,絲羽以為時間從未變過,她仍是數年前那個剛滿十四歲、初出茅廬的小姑娘,而慕容非也仍是街頭混吃混喝、表裏不一的吳是非。
“連身衣服都來不及換,害我這麽寒酸就跑來了,你們——你們——”慕容非忿忿的從嘴邊扯下正咬着的蘆葦杆,逐一地敲了衆土匪的頭,末了看了眼衆人頭上的鳥類排洩物,才恨恨的将蘆葦杆丢去一邊。
那廂絲羽回了神,定睛細看,不由的笑了出來,“原來是你們,怎麽,當年我下手是不是輕了,居然讓你們死心不改,繼續做土匪?”
沒錯,這些土匪正是當年意圖劫持剛出別莊的絲羽,後被慕容非打倒在地的那夥人。
“不不不……”大疤臉連連搖頭擺手,恨不能将頭甩成撥浪鼓。“我們,我們已經不當土匪了,我們現在,現在都跟着老大混飯……”說罷還用餘光瞄着慕容非。
“你?”絲羽将眼光轉到慕容非身上,不屑的說道:“爹知道了,鐵定會打折你的腿。”
慕容非滿意的笑了,“難得能得到你的關心,被打也值了!”
“哼!”絲羽不自在的撇開了頭,“我才懶得關心你,我是怕爹氣壞了身子!”
“放心,這是我的第一單生意,也是最後一單,老爺子恐怕是沒機會生氣了。”說着他得意的一挑眉,“你很榮幸,我的唯一一單生意可是專程為你而來的!”
“讓開,我趕着進城!”絲羽低喝道,“不行,你不能走!”慕容非忙喊道,繼而轉身吩咐道:“将她圍住!”
衆土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眼神互相交流了片刻,最後齊齊的向後退了幾步,舉刀高喊,聲音漫徹山林,“老大,沖啊!”
慕容非抽了抽嘴角,早知道這幫欺軟怕硬的家夥靠不住,卻也沒想到這麽早就露了尾巴。于是,心一橫,提起步子向絲羽奔去。“絲羽,今天你要是不嫁給我,休想離開這!”
絲羽眼波一轉,手探向腰間,指間已多了三枚銀針。
慕容非功力何等高超,絲羽早已領教過。可絲羽也承了她娘親七成的功力,并非當年的三腳貓了,所以兩人之間這場決鬥堪稱驚天動地。
從日正中天到漁舟唱晚,兩人都沒決出結果。一旁的土匪早已看的哈欠連連。
“俺今天的活兒都還沒做完呢,回去又要被老娘罵了。”
“老板不是說了,今天就算是出工了,店裏的活有其他人忙活呢!”
“那怎麽一樣。俺總不能跟俺娘說俺是出來幫老板欺負小姑娘的吧,俺娘肯定以為俺是跑去哪裏清閑了,說不定還以為俺是老毛病犯了,又去哪打劫了。想想俺這耳朵都覺得疼。”
“哈哈,大娘最喜歡揪你耳朵,今天可有你受的了!”
“少笑話別人了,你家那母老虎也沒溫柔到哪去。”
“你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哎哎,你們聽聽,是不是沒聲了?”其中一人站起身立着耳朵問道。
“好像還真是,打完了?”
“那是誰贏了?”
“鐵定是老板呗!老板那麽厲害!”
“那可未必,那小姑娘會用毒,你忘了咱們幾個臉上這疤都是咋來的?”
“那咱們怎麽辦啊?是走還不走啊?這天都黑了。”
“走,當然走了,人家是來談情說愛的,咱們總不好打擾吧!”
于是,衆土匪提起刀悄悄起身,悄悄挪動步子,悄悄地離開了樹林。只是還沒來得及走遠,一排黑壓壓的人影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樹林的另一邊,絲羽氣喘籲籲的背對着慕容非,失落酸楚一股腦的湧上了心頭。
慕容非靠近了幾步,試探着将手指搭在了絲羽的肩上,“絲羽……”
絲羽狠狠的吸了口氣,低落的問道:“這些年,你都在想些什麽?”
“我……我什麽都不敢想,就怕一時忍不住會回來找你……我一直不停地走,不停地走,想走遍天下。我記得你說過,想看盡天下的風光,走遍世間的角落。所以,我漫無目的的在這世間游走着,不敢去任何一個我們曾經一同走過的地方,怕會聽到你的消息。前幾年裏,我恨老爺子,恨他把這一切都攪亂了,恨命運,讓我們不能在一起。可恨過了之後,心裏是更大的空洞。”
“那你,又是在哪裏聽到了我的事……”
“說起來,有點命運使然。我碰巧認識了南疆巫王,後來我才知道,南疆巫王一族和老爺子是血親。那時我在圖勒那裏做客,而你,正好以蕭國公主的身份到訪……”
“你,你說什麽?那時你也在!”絲羽猛地轉身,死死的盯着慕容非的雙眼。
“是。”他溫柔地笑了,“我一直躲在帳幕之後偷看你,就像當年在塔庫汗一樣。我看見小葉跟在你身邊,還有兵部侍郎安源。你儀态端莊,舉止大方,像極了你母親。”
他的眼底閃着熠熠的光芒,絲羽可以感受得到,那時他的心情究竟有多麽糾結彷徨。
“你的外貌基本上沒有改變,還是那副小孩子的模樣,可心智卻成熟了許多,面對諸多小國使臣心懷叵測的唇槍舌劍,你都可以一一反擊、游刃有餘。我既感慨于你的成長,又為你的成熟心酸,你娘她那麽呵護你,從不讓你卷進勾心鬥角,你原本是該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卻攪進了政治的漩渦。但最讓我難過的是,你長大了,卻也可以不再需要我了。”
“從你抛下我獨自離去的那天起,你就已經默認了,我——可以不再需要你。一切的一切都要我一個人去面對,我沒有辦法不成長。我如果不先一步除掉賢正帝,他遲早會查到我,查到爹,查到我們所有的人。還有三王爺和長公主,就算他們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可我既已卷進去了,他們還會放過我嗎?他們各個都是蠢蠢欲動,心思叵測,一個帶兵抄了我舅舅和姨母的家,殺了好多人,就連陪同姨丈一塊長大的那位小四叔,全家都被三王爺斬殺殆盡。另一個,則是間接害死了我的姐姐和姐夫,慫恿賢正帝給我舅舅賜下毒酒,她雖然沒有親手殺死他們,可她手上的血一點都不少!”她自嘲出聲:“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我居然可以變得這麽冷血無情,我已經變得和賢正帝一樣了,對于威脅我的人,我都要殺!”
“不,絲羽,這不一樣,你殺了他們不假,但你也救了人。小元的父親,他不就是你救下來的!”
“你,你知道?”
“我都知道!”他點了點頭,“從圖勒那裏打聽到了很多關于你的事,知道你不是老爺子的女兒,我就用一切辦法将這四年來所缺失的你的消息一一打探來。絲羽,對不起……”他這聲對不起很輕。
絲羽嘗試着讓自己不要牽動情緒,可還是忍不住,她抓過按在她肩上的手,狠狠地咬了過去。
黑暗中,慕容非一聲未吭,而絲羽,咬着那只幹瘦的手,嘴裏含糊地哭道:“你為什麽才回來,為什麽……”
“絲羽,我回來,不是求你原諒,而是希望能像老爺子守着你娘那樣,守着你……即使你不再讓我牽涉你的人生……”
☆、守得晴開見月明(下)
皇宮大殿內載歌載舞,其樂融融。
“各位遠道而來,朕敬諸位一杯!”平德帝中氣十足的端起酒杯,對座下一衆人點頭示意,而後飲下杯中酒。
衆人喝過酒後,只聽其中一人笑道:“沒想到南疆巫王和漠北汗王也來了,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意外被拉來喝酒的圖勒以酒杯半遮面偷瞄着對面的漠北汗王,雖說是初次見面,可他對此人的名諱可謂是如雷貫耳,能瞧上他姑祖母家的那個寶貝孫女的,該是多麽的不長眼啊!是以,圖勒對這人也就多了幾分好奇。可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是個正常人沒錯。
“的确。”平德帝笑道,“他二人當是第一次見面,汗王與巫王皆為青年才俊,理當好好喝上一杯。”
“呵呵。”圖勒放下酒杯曬笑着,“确實确實,青年才俊,眼光非凡啊!”
在場的衆人,包括蘇德在內都因為圖勒最後一句話莫名的愣了下神。
有一人好事的問道:“巫王乃是初見汗王,怎知他眼光非凡?”
“啊?”直覺自己說漏了嘴的圖勒忙閉上嘴,心裏已然将自己罵了數遍,“他奶奶的,真是張惹事的嘴。”可仍是得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表情,“汗王相貌堂堂,英氣逼人,實乃君子之相,此等謙謙君子眼光又豈會差。”
那人聽後,神情似是了然。
蘇德雖不曾言語,可眼光卻是向圖勒的方向不經意的一掃。
此時,平德帝一句話成功的将蘇德的注意力轉開,圖勒方才松了口氣。
“聽聞汗王最器重的副将不日将迎娶塔庫汗的公主,真是可喜可賀啊!”平德帝三分笑容七分威嚴。
“公主下嫁是他的福氣,不過他也仍是我國中重将,日後只得委屈公主随往乞顏。塔庫汗汗王本意挑選文武雙全之人迎娶公主并繼承他的王位,可我那副将素來只是舞槍弄劍的粗人,新婚三日便提出要折返乞顏重回軍營,想必此時人已到達乞顏王城,此番倒是叫老汗王不甚遂心。”蘇德意有所指的回道。
聞言,平德帝意味深長的淺笑了下,“看來這新驸馬主意已定,也罷,若有機會我會勸勸叔父,切莫要為難這對新人。”言畢,平德帝輕擡了下手指,身邊的譚公公立刻心領神會的躬身行禮道:“皇上命老奴為其其格公主準備的禮早已備好,是皇後娘娘親自挑選的,稍後老奴便親送至乞顏汗王的行宮之中。”
平德帝滿意的點了點頭。“皇後的眼光素來不差,乞顏汗王,那就有勞将禮帶給這兩位新人。”
蘇德起身一拱手,“多謝皇上美意,本王替他二人謝過聖上。”
“免禮。”平德帝揮手示意蘇德落座,而後又招呼衆人飲酒賞舞。
酒席近半,一幹人等皆喝的面有紅暈,惟獨平德帝與蘇德二人,眼神尚且清明。
但見水袖羅裙漫天飄飛,燭光搖曳,舞步流轉。
蘇德将酒杯壓在唇邊,輕眠一口,眼神在大殿上不落痕跡的游走着。同樣的還有平德帝。
再看圖勒,兩頰嫣紅,酒嗝連連,一杯酒捏在手上能晃出去大半。
平和詳樂的場景就這樣被一個少女打斷了。
“大膽,連皇上的宴席也敢闖,給我拿……”門外侍衛的聲音剛說到一半,就聽咚的一聲響,一個人影撞開了大門叽裏咕嚕的滾了進來,重重的摔在地上暈了過去,那衣裝,赫然是一名禦前侍衛。而後快步走進一名藍衣少女,她的身後還圍着幾個持着刀,怯怯懦懦跟在身後不敢靠前的侍衛。
這一連串的響動迅速驚醒了酒宴上搖搖欲睡的賓客,一個個都奮力擡起眼皮看向少女,而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桌子後面縮去。那些歌女舞女更是尖叫着跑到了角落裏,抖個不停。
看清來人,剛剛還笑容自若的皇上瞬間冷了臉色。
“皇上,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少女憤怒的眼神只注意到了坐在大殿最前端最中央的平德帝,卻沒有發現座下一人此時已然呆住,一手捏着酒杯,雙眼直直的盯着她。
“放肆!”平德帝将手中的酒杯拍在桌案上,酒水灑出,濺滿了袖口。“如此沒規沒據,還不速速退下!”
“皇上瞞了我這麽久,倘若不是偶然得知,是不是到最後一刻皇上也不會讓我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日若不給我一個說法,我絕不走!”少女倔強的回道。
平德帝憤而站起,盯着少女迸聲道:“你告訴朕,這是什麽場合,你竟然要朕給你一個說法?”平德帝雙目冒火,厲聲道:“來人,将她拖出去!”平德帝手指一揮,少女身邊的侍衛像是得了主心骨,立刻就要兵刃相向。
“皇上,皇上息怒啊!”平德帝身旁的譚公公忙撲上前拉住平德帝的袖口。“讓老奴去勸勸,皇上莫要再氣,會氣壞了身子呀!眼下皇上在氣頭,一時沖動,倘若日後想起,必定是後悔啊!”
平德帝伸出去的手慢慢的攥成了拳,他咬着牙盯着少女片刻,這才憤憤的甩開袖子,撇開臉不再看她。
譚公公如釋重負,提着衣擺踉跄的跑到了少女身前,低聲道:“小主子啊,老奴求你了,可別再跟皇上怄氣了,這節骨眼上,你若是再多說一句,連你的命也都保不住了。”
少女撇開頭,眼中明顯透漏着不甘,腳下也不曾挪過半分。
“聽老奴一句,您還是先退下吧,如此鬧下去,莫不是要皇上現下就要了那人的命?”
少女聞言,猛然回首,只見那明汪汪的眼中盈上了憂傷,“這和現在要了他的命又有何區別。”
“小主子去禦花園稍等片刻,老奴立刻差人去知會皇後娘娘,若是得皇後娘娘相助,這事興許還有轉機。”
少女的絕望裏終于露出了些許希望,她緩緩點了點頭,在譚公公的指引下,轉身緩步走出了大殿。
待少女離去,平德帝方才扶額而坐,一聲嘆息,這嘆息裏是無奈,是惆悵。片刻後,他低聲道:“歌舞繼續!”
譚公公忙應聲道:“來呀,繼續歌舞。”
那些個舞娘這才膽戰心驚的走出暗影,顫顫巍巍的跳起舞來。
禦花園的角落裏,皇後娘娘輕裝簡行快速趕來,見到坐在亭邊無精打采的少女,便揮手示意宮女候在遠處,獨自走上前。
“絲羽!”皇後關切的喊了聲。
少女回身過來,卻是一臉愁容。
“好端端的,你怎麽和皇上鬧起來了,你平素是最沉穩的,從不叫人擔心,怎麽今兒個鬧出這麽大亂子?”皇後忙快步上前,攬住了她的肩。
“我……”絲羽喉嚨哽咽,語不成聲,只将頭往皇後懷中靠去。
皇後一面輕戳了戳絲羽的額頭,一面責怪道:“你瞧瞧你,什麽日子挑來不好,偏偏是今天,當着那麽多王孫貴族的面,你——,哎,想想本宮都覺得後怕。”
“我是真的沒轍了,但凡有其它法子,我都不會走這最壞的一步!”絲羽垂下頭,嘤嘤的低泣着。
皇後不由得長嘆了口氣,扶着絲羽的發絲道:“這麽多年了,按說皇上的脾氣你也該摸清楚了。當初那兩個和我們一同進來的姑娘,也不過就是因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禦花園裏吵了起來,結果,一個打入冷宮,一個落發為尼。芸貴人的事你也是親眼所見,原本皇上大發慈悲只是将她打入冷宮,任其自生自滅,可她居然買通了看守的太監,溜到早朝上将有沒有的亂說一氣,終是引火燒身,當場杖斃。”說到這裏,皇後的面容有些許不忍,“剛剛譚公公派人來通傳,本宮吓得手腳都涼了,生怕再也見不到你,你——怎麽忍心如此吓唬本宮……”扶在絲羽頭上的手在微微顫抖。
兩個人相依而泣,而不遠處的灌木叢外一個黑影默默轉身離開了。
“吆,這不是乞顏汗王嗎?”候在宴席大殿外面的小太監是譚公公最為得意的徒兒,他一擡眼就瞧見蘇德從黑暗中向大殿而來,于是忙迎上前,“您轉了一圈,可覺得舒服些了?”
蘇德淡淡的點了下頭,繼而腳下微轉,竟要離去。
小太監連忙關切道:“汗王可是要先行回去歇息?這夜裏更深露重的,小的這就去給汗王取來外袍。”說罷一溜煙跑進了旁門。
蘇德瞥了眼小太監離去的方向,突然覺得,這樣寒冷的夜晚,一個人走着也許更舒服些,說不定心裏的煩躁也會被這冰涼的夜所澆滅。于是,他沒有多做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當小太監興沖沖的抱着外袍跑出來的時候,蘇德早已不見蹤影。
此時,禦花園角落裏的兩人已經漸漸止住了哭泣。
“絲羽,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你非要冒這麽大險?我從來沒見過這樣不冷靜的你。”皇後盯着絲羽的臉關切的問道。
“嫂嫂,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皇上他抓了阿非,三天後就要問斬,我……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麽……”那些淚水再一次奔湧而出。
“阿非?是慕容老板的兒子?”對于慕容非,皇後也是有所耳聞,他和絲羽之間的事情,皇後也是略知一二。“皇上為什麽要抓他,還要問斬?”
“我,我聽說,說阿非是賊匪頭子,被一網打盡,連審都沒審,皇兄就直接定了三日後……三日後……問斬……”絲羽已經哭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
“怎麽會這樣?他不是慕容老板的兒子嗎?皇上也是知道的啊,為什麽就定了他的罪?”
“爹他知道了這件事,當時就急火攻心,不省人事,我自己也是亂成了一團麻,根本理不出頭緒。”
“好了好了,有嫂嫂在,不怕。”皇後像在哄孩子一樣輕輕的拍着絲羽的背。
将絲羽安頓好,皇後便打定了主意要去見皇上,幫絲羽讨個說法。她堅信她的丈夫不是昏君,也不是暴君,但今天這一出實在讓她太意外了。
“你倒是明白,挑了宴席散了才來。”平德帝聽了皇後的來意,不由得嗤笑一聲。
“臣妾知道皇上是還在氣頭上。可絲羽她還是個孩子,難免會有不懂事的時候,臣妾也說了她兩句。臣妾知道皇上還是疼她的,不然她也不會安然無恙的走出大殿。”
“哼!”平德帝雖然板着臉,可冰山的面容有了一絲松動。
皇後見狀,忙道:“臣妾篤信皇上是個明君,絕不會做毫無道理之事,絲羽今日所指之事,可是另有隐情?”
平德帝仍是板着臉,盯了皇後片刻,盯得皇後很不自在,這時,平德帝突然笑了起來。“皇後素來聰慧,怎麽今日竟犯起了糊塗。這慕容非朕已确定是綠林賊匪,不日則将問斬,就算他是絲羽的兄長、慕容老板的兒子又如何?他的父親和家人如何優秀,并不能代表他就一定是個好人,一個善于僞裝的賊匪,禍亂京城,朕豈能留他于人世?”
“可皇上連審都未曾審過就定了罪,難道,難道就不怕冤枉了好人?”一向柔弱的皇後竟大膽的反抗起來。
“你的腦袋莫不是也壞掉了,竟也跟着放肆起來?”皇上面有愠色,“來人,送皇後回寝宮!”
皇後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麽,就被譚公公攔住了話頭。
“娘娘,先回去吧,公主殿下還有勞您照顧呢!”
皇後當然明白譚公公的意思,絲羽已經沖撞了皇上,眼下她絕不能因為此事被禁足,否則能幫絲羽的人就一個都沒有了。
第二日,在皇後的運作下,絲羽來到了天牢。
她一步步走下臺階,每走一步,心就跟着沉一分。
“絲羽!”一個披頭散發,形容枯槁的男子猛的撲到了鐵栅欄前,隔着欄杆深深的望向她。
絲羽腳下一頓,心徹底沉到了最深處。她從未想過,會再一次見到慕容非這副模樣,甚至比上一次見到的時候更糟。那一次慕容非被方正山所折磨,絲羽就已經很是懊悔,沒能及時救他出來,可這一次,即便她神功蓋世,卻也使不上半分。
劫獄,那是多麽大的罪過,連累的人難以數計,首當其沖的就是她的父親,而後,趙爺爺,朝晨和宮皓陽,還有許許多多的丫鬟夥計。
她曾經以為自己很恨他,可她也記得娘說過,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以為選擇了遺忘就真的可以遺忘,卻最終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她忍住了鼻尖湧上來的酸澀,一步步的向着那個牢房走去。
“阿,阿非!”這兩個字,她在心底默默喊了四年,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真的忘不了。
“放俺們出去啊,俺們是無辜的!”另一側的牢房裏一群人在放聲喊叫。而後幾聲重重的鞭響,伴随而來的是凄慘的叫聲。
“是我害了他們!”慕容非自責的将頭抵在欄杆上。
“阿非,你為什麽要回來?”絲羽握住了慕容非抓着欄杆的手,含着淚低喃道。“你如果不回來,就不會這樣。”
“如果我不回來,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嫁人?”
絲羽想都沒想,用力的點了點頭。“是,我會一直恨你,用餘生來恨你!”
牢房裏的慕容非反手将絲羽的手握住,聲音也哽咽起來,“我不值得你這樣……是我,是我誤了你,而今我要先你一步而去,父親他,卻只能托付于你。絲羽,待我去後,你要找個人嫁了,我不希望你像你娘一樣,一輩子守着一個永遠回不來的人!”
絲羽忽的哇哇大哭起來,像個無助的小孩,她将這幾年的委屈心酸以及這些天的恐懼一股腦的傾倒了出來。
“殿下,該走了!”一旁的侍衛不識趣的出聲道。“皇上只許了一盞茶的功夫,誤了時辰屬下擔待不起!”
絲羽恨恨的瞥了他一眼,卻又不想連累皇後,只得一甩頭,咬着牙關沖出了天牢。
禦書房中,絲羽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平德帝吃完點心。
平德帝倒也不急,一口口抿着,約摸兩柱香後,他才放下小勺,接過譚公公遞來的帕子沾了沾嘴角,看着絲羽不急不躁的開口道:“今兒個你這性子倒是回複了平時的模樣。”
絲羽忙走上前跪在中央,“那日是絲羽莽撞,幸好皇兄不曾責怪,絲羽給皇兄賠罪了。”
平德帝舒了口氣,“難得你還知道朕的苦心,也不枉朕這些年關心你。”頓了頓,他又道:“大冷的天,別跪了,起來吧!”
絲羽并不起身,“皇兄,絲羽只想知道,慕容非一事可還有回轉的餘地?”
“恩?”平德帝臉色開始變了,“剛誇你有長進,怎麽又提這讓朕煩心的事?”
“臣妹只想知曉,此事可有轉機?”
絲羽不卑不亢的模樣,看的譚公公都替她捏了把冷汗。
皇上将手中的帕子丢到了譚公公手上,起身來到絲羽身前。“你貴為公主,一個賊匪,值得你為他求情嗎?”
“只要他是慕容非,就值得!”
皇上氣得一甩袖子,“好,既然你自甘堕落,為賊匪求情,那就用你的自由換他的命吧!”說罷,皇上走回龍椅,将桌案上的一本奏章丢了下來。“自己好好看看!”
絲羽摸過奏章,大略的看了一眼,不由得大驚失色。
“瓊花閣的老板早有意和皇室聯姻,朕考慮他是一介商人,且年紀已垂垂老矣,一直未曾重視。但這些年因着幾個逆賊叛亂,國勢蕭條,若非有他暗中施以援手,捐助錢財衣食,只怕朕根本撐不下來。雖則他是一介商賈,但卻是蕭國的恩人。今年他又重提此事,朕未曾給過他答複,朕聽聞他近來和幾個鄰國的君主走動很頻繁,只怕是朕這些年的百般拒絕令他心寒。不論為國也好,為家也罷,朕都必須指定一位公主下嫁于他。既然你一心要為慕容非求情,便用你的自由去換吧!明日你大婚之際,朕會大赦天下,放他一條生路!”
絲羽将奏章攥在手中,艱難的俯下身,一字一頓道:“臣-妹-接-旨!”
當晚聖旨到,昭告天下冊封慕容絲羽為長公主,翌日将下嫁與瓊花閣老板。
聖旨一出,天下皆驚。
大街上的百姓在驚嘆皇宮辦事效率的同時又不禁替絲羽唏噓了幾句,那瓊花閣的老板年紀何其大,居然為了這門婚事,搭上了慕容家大小姐,還美其名曰冊封為公主,且明日就将出閣。
慕容府內,慕容老板讀清聖旨上寫的字後兩眼一翻不省人事。慕容良、慕容真兩兄弟簡直要捶胸頓足,悔不當初,只恨自己沒有早一天來提親,也免了絲羽受這番委屈。
而同樣懊悔不已的人驿站裏也有一個,那就是乞顏汗王——蘇德。
白日裏,當絲羽允諾了這門婚事,從禦書房失魂落魄走出時,恰巧蘇德來見。當是時,蘇德在百步開外的林蔭道上,故爾絲羽并未注意到他,其實,即便蘇德當時就站在她面前,恐怕絲羽也不會注意到身前站了個人。彼時,譚公公口呼公主殿下,将絲羽送了出去。當聽見公主二字時,蘇德不由得一個激靈,腳下似有意志,疾風般沖至禦書房。
他直接說出了來意,便是要求娶蕭國公主絲羽。
對于蘇德如何得知絲羽身份一事,平德帝并沒有太過關心。蘇德得到的回答只是平德帝神秘中略帶歉然的一笑,繼而是公主已許配人家的事實。
“朕既已許諾了瓊花閣的老板,身為一國之君,此事不可出爾反爾,況且絲羽也未有異議。只能罔顧汗王的一番美意了。”平德帝如是說。
從平德帝的眼中和話中,蘇德讀到了絕然,這件事沒有轉機,沒有餘地,萬事已定,怪只怪他來得太遲。
四個時辰轉瞬即逝,這一夜有太多的人無法阖眼。
譬如乞顏的新汗王,站在窗前,板着冰塊一樣的臉足足一夜。
而慕容府內,宮裏派來的宮婢、嬷嬷、小太監奔走不停,張燈結彩,熱絡非凡。
天邊剛剛泛白,宮裏派來的第二批、第三批人也随之而來。
絲羽像個娃娃一樣,眼中無半點生氣,安靜的坐在屋子裏,任由宮婢和嬷嬷們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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