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六月可愛

“這怎麽，突然，我……”

舒随看着面前的菜，眼眶漸漸有了熱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側身抱住顏衍，把腦袋埋在他的胸膛。

顏衍輕輕拍了兩下她的後背，揉着頭發，像哄小孩子似的：“不哭了不哭了，以後想吃什麽跟我說，爸爸給你買。”

“誰哭了啊，滾蛋！”他們之間果然煽情不了一分鐘，舒随故意說：“你是不是想把我喂成三位數啊，大晚上買這麽多甜的。”

顏衍捏了一下她腰上的肉，“醒醒，你已經遠離兩位數很多年了。”

“屁的，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高三體檢稱體重的時候我就站你後面，聽見了你偷偷地跟護士說我是表演專業的。”

高考體檢表上的數據很重要，聽學姐學長說跟護士小姐姐說自己是藝考生，他們會把身高寫高，體重寫輕，舒随當時剛過三位數，和護士姐姐說過後她寫的是98斤。

舒随臉不紅心不跳的胡說八道：“我大學減肥了。”

“每天微信運動都是兩位數，你在寝室減肥了？”

“對啊，我在寝室做鄭多燕減肥操了。”舒随推開他，拒不承認：“反正我沒到三位數。”

拉開了距離，顏衍才發現她眼眶紅紅的，眼淚不停地在裏面打轉，始終沒有落下來。

他從來沒有看過舒随哭，別說他沒有看過，連舒南和顧和寧都沒有見過。

“想哭就哭出來吧。”他忍不住輕聲道。

“哭你妹。”舒随抹了抹眼睛，轉過腦袋，“我急着吃排骨呢，哪有時間煽情。”

“行，那我們吃排骨。”顏衍全都依着她，把盒蓋子打開，“想不想喝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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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白開水吧，吃甜的喝飲料也沒味。”

顏衍去廚房倒水，回來的時候舒随已經消滅了一盒。

“你吃慢點，沒人和你搶。”

“是它一盒的分量太少了。”舒随打開了第二盒的蓋子，“你看，這個分量和我們剛剛在餐廳裏吃的分量完全不同。”

顏衍知道舒随能吃，特別是對自己喜歡的食物，胃口格外好，他本以為三盒絕對夠的，但看樣子，還是低估了舒随的能力。

他抿抿唇，關心道：“三盒夠你吃嗎？”

“差不多吧。”

“……”三盒才差不多。

“怎麽了？”舒随見顏衍陷入沉思問了一句。

“我覺得我養不起你。”

舒随把筷子一放，提高音量：“幹嘛，覺得我太能吃太花錢啊？”

“沒有……”

她輕哼了聲，拿起筷子夾排骨，“你過來，跟我一起吃。”

“太甜了。”

“不可以挑食哦。”舒随笑盈盈地往他那邊湊，“你太挑食了以後怎麽跟我吃飯。”

顏衍将身子往後仰，用全身在拒絕這個排骨，舒随夾着排骨不停地往前，壓在了他身上，“快點，咬一口。”

他偏過腦袋，“不吃。”

舒随把排骨放到他嘴邊，“我今天非要你吃一個！”

“不吃不吃就不吃。”

“不行啊啊啊，你快點吃了它。”

兩個人正嬉笑打鬧時，房門忽然被人給打開了，舒随和顏衍同時擡頭朝門口望去，愣住他。

顏衍看見門口熟悉的身影，率先反應過來，喊了聲：“爸，媽。”

舒随這才回過神，慌慌張張的從顏衍身上爬起來，端正的坐在沙發上，假裝剛才如狼似虎的不是自己，笑得尴尬而不失禮貌：“顏叔叔，陳阿姨。”

“随随來了啊。”陳阿姨把包包挂在鈎子上，面帶笑意的走過來，“你們這是在……”

“我們在吃東西。”舒随接過話，連忙收拾盒子，“我我，我回家吃。”

“不用不用，你們就當我們不存在，繼續，繼續啊。”陳阿姨別有深意的朝他們笑笑，拉着顏叔叔進了房間。

繼續什麽啊……？

他們根本沒有做那種事啊！

舒随望了眼旁邊的顏衍，欲哭無淚。

“我還是回去吧。”她站了起來，“我明天再來陪他們吃飯。”

她做不到在被陳阿姨和顏叔叔看見自己趴在他們兒子身上後，佯裝淡定的跟他們聊天。

顏衍将茶幾上剩下的兩盒秘制可樂排骨蓋好，裝進袋子裏，“帶回去吃。”

舒随拿着袋子往外面跑，出去前不忘囑咐他：“你等下別瞎說啊。”

“他們都親眼目睹了，不會再問什麽。”

“……”

舒随拿鑰匙開門，回了自己家。

姨媽和姨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顧西洲還沒有回來，舒随怕他們看到是秘制可樂排骨會想多，只好先拎着袋子回房間。

“随随。”姨媽喊她。

“诶。”舒随從房間裏出來。

“你明天出門嗎？”

舒随回家就是來見顧西洲女朋友的，沒有安排別的活動，“應該不出門。”

“明天我和你姨爸要去韓叔叔家，讓西洲帶你去外面吃飯。”她忽然想起了顏衍，補充了句：“如果陳阿姨和顏叔叔在家，你就直接過去，讓西洲自己解決。”

“嗯嗯，好。”

姨媽笑得很溫柔，“去洗澡休息吧。”

“你們也早點睡。”

“好。”

舒随洗完澡回到房間，吃完了剩下的排骨。

舒随：飽了。

顏衍邀請她：一起下樓消消食？

舒随：有點困。

顏衍：吃完就睡？

舒随：不可以嗎？！

顏衍：那睡8。

舒随：晚安。

顏衍：晚安/月亮

家裏的床總是睡得舒服些，舒随醒來時才九點半，對于假期來說特別早，但她昨天晚上十點不到就睡了，也睡了十二個小時。

姨媽和姨爸已經出去了，顧西洲還沒有醒，舒随摸摸肚子，忽然想吃一中旁邊的張師傅老鵝了，她拿手機和顏衍發消息，問要不要一起去買。

顏衍：我在超市。

舒随：一大早逛超市？

顏衍：我媽明天要去趟外地，我陪她過來買點東西。

舒随：那我自己去！你們中午回來吃飯吧？

顏衍：回來。

舒随：好。

十月底的天氣最是舒适宜人，舒随戴着耳機不緊不慢地走到張師傅老鵝，買了兩只，轉身從另一條路回家，路過了十中。

今天是星期天，高中生不上課，十中校園裏面空蕩蕩的。

聽說受跳樓事件的影響，今年十中的招生情況不太理想，不過畢竟是重點高中，再怎麽影響也垮不了。

她路過的時候随意的瞟了眼，在學校大門門前看到了一位女生，穿着件黑色衛衣，雙手插兜，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引得不少路人回頭看。

門衛室的保安也注意到了女生，推開門出來詢問她是幹什麽的。

舒随從他們後面經過，聽見了對話。

“我是這裏的學生，今年剛畢業。”

保安哦了聲：“是回來看母校的吧，你叫什麽名字？先前是哪個班的？班主任是誰？教哪門學科？”

女生回答：“我叫秦玥，高三六班，班主任是夏天老師，教數學的。”

舒随聽到這個名字，停住了腳步。

她記得這個名字。

秦玥，揚市女高中跳樓事件死者的朋友，在高考後為死者發聲的女生。

想到她剛才站在校門口發呆的樣子，舒随心裏莫名有些不安，轉身喊住秦玥。

保安和秦玥同時回頭看她。

舒随頓了頓，問道：“你還記得顏衍，顏老師嗎？”

“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

保安見狀問了句：“你們認識？”

舒随點頭：“嗯。”

“她是我的學姐，我們以前都是夏天老師的學生。”秦玥幫忙跟保安解釋，又說出了兩位老師名字。

保安沒有多疑，讓她們在本子上登記後就放人進去了，她跟在秦玥後面進到十中裏面。

舒随是第一次來十中，學校很大，繞過整個操場才是教學樓，秦玥熟絡的走到教學樓下面，忽然停住，站着不動了。

“是在這裏嗎？”她輕聲問。

“嗯。”秦玥死死地盯着前面一步距離的位置，聲音很冷靜，像是在講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她就是從上面跳下來，死在了這裏。”

早晨的陽光暖暖的照在校園裏，微風吹過，樹葉在顫動，發出沙沙的聲音，舒随卻感受不到任何的美好，後背直冒冷汗。

“姐姐，你們高中是不是也有人跳樓？”

“嗯，你是怎麽知道的？”

“顏老師告訴我的，他說那人跳樓的原因不明，卻根本沒有人深究，也沒有爆出去，學校直接賠錢了。”

舒随他們高中确實有人跳樓，而且是他們的同班同學。

每年大學、高中、初中甚至小學裏，發生的自殺事件數不勝數，背後的原因也是種種，但是最後被爆出來的寥寥無幾。

校園暴力，幾乎發生在每所學校、每個班級，可真正被注意和重視的又有多少？

“我一直覺得自己沒錯，我沒有伸出援手，是因為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秦玥勾着唇角笑了下，“現在我終于明白她的感受了。”

舒随沒有聽懂，站在她身邊不吭聲。

安靜了一會兒，秦玥轉頭對她道：“姐姐，謝謝你，也謝謝顏老師。”

舒随彎唇笑了起來，把手裏的兩只老鵝遞過去，“你下午肯定要回學校吧？帶回去和室友們一起吃，這家老鵝特別好吃。”

“室友嗎？”秦玥自嘲般低喃了一句，接過老鵝，“姐姐和自己的室友關系好嗎？”

她如實回答：“我最好的朋友和我在一個寝室，其他兩位關系很一般。”

“如果她在就好了。”

舒随知道秦玥口中的“她”是誰，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姐姐，我們走吧。”秦玥笑着，模樣很是乖巧。

“好。”

她們肩并肩走出十中，秦玥要去左邊車站搭車，舒随往右邊走回家。

“那我走了，再見。”

“姐姐再見。”

舒随剛往前跨了一步，秦玥喊了聲“姐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語氣很平淡。

“你說，自殺的人，是想開了還是沒有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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