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終章

準備回揚市的前一天，舒随收到了一個快遞，寄件人顯示的是溫寧。

藝術是很殘酷的，如果沒有天賦，再怎麽努力都沒有用。

或許事實證明了溫寧真的在演戲上沒有天賦。

他參演的首部電視劇，撲街嚴重，網上鋪天蓋地的言論嘲諷他的演技。

溫寧的運氣不如方昀然，又或者說他的身後沒有舒淮推他一把，被罵後低調了大半年，好不容易等到參加的綜藝節目開播，火了三個月，誰知之後參演的電視劇、電影都沒能給他增加人氣。

娛樂圈裏，只見新人笑，舊人連哭的資格都沒有，一旦被人們遺忘，就很難有翻身的機會。

舒随邊拆包裹邊往沙發走，顏衍揉着頭發從簾子後面的小房間裏出來了。

“你怎麽才起床，不是要去和以前的同事吃飯嗎？”

“約的下午五點。”

舒随望了眼牆上的鐘，“現在已經四點了啊。”

“嗯，我二十分鐘後出發。”

男生出門就是方便，漱口洗臉，衣服一換，十分鐘就能搞定。

不像女生，護膚、化妝、卷頭發、換耳飾、挑配飾……反正沒有一個小時是出不了門的。

舒随撕掉包裝，看見了一盒12支裝的口紅。

顏衍從浴室出來，不慌不忙的坐到她旁邊，“你自己買的？還是方昀然代言的？”

方昀然接了一個國內美妝品牌的代言，只要有用的不錯的護膚品、化妝品就會給她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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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随挨個看色號，實話實說：“溫寧送的。”

顏衍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作勢往外面走，“我去找白希。”

舒随眼皮都不擡一下，不以為然的揮手，“行，去吧。”

“……”顏衍轉過身子，又坐回到沙發上，拿過小枕頭抱住，語氣裏帶着點委屈：“我腿疼，走不動。”

他伸手把包裹袋子搶過去，看寄件人名字，小聲嘀咕：“還真是他送的啊，就只會送個口紅，也不認真選色號，沒心意。”

舒随知道他還惦記着很久很久以前溫寧送自己一盒口紅的事情，也就他會認為送12支等于不想認真選色號吧。

“下次你送我36支，我絕對不會怪你送的太多不認真選色號沒心意的！”

“我才不和他送一樣的。”顏衍甩掉包裝袋，“他怎麽知道我們要離開上海啊。”

舒随想了想，“應該是昀然說的吧。”

溫寧和方昀然被公司炒出了一個“姐弟cp”，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也越來越好。

“就會搗亂。”

“好啦好啦。”舒随催促他：“你快出門，到時間了。”

顏衍在玄關換好鞋子，又走了回來，彎着腰瞧她，舒随也擡眸看他。

對視片刻後。

“你真的放心讓我去見白希啊？”

舒随拿起旁邊的手機，“我馬上給溫寧打電話。”

“行行行，我馬上走，你記得吃晚飯。”顏衍終于出了門。

“少喝酒，早點回來。”

“好。”

顏衍離開後不久，舒随也換了身衣服，慢悠悠地晃到了警察局門口。

她在大門外來來回回的走，內心掙紮了無數次，就是沒能鼓起勇氣走進去，最後幹脆在大門旁邊的椅子上坐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漸漸暗了下來，警察大叔從警察局裏出來，看見她坐在門口，朝這邊走了過來。

“小姑娘，又遇見了。”他坐到舒随身邊，關心道：“和男朋友吵架了？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呀。”

“不是……”舒随側頭望向他，頓了兩秒，說：“是和媽媽吵架了。”

警察大叔“哦”了聲：“你媽媽年齡應該和我差不多大吧，哎，我們是挺不懂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麽。”

“您……您也不能理解自己兒女的想法嘛？”

“我啊。”警察大叔将目光放在遠處，似乎是在回憶着以前，沉默幾秒後才道：“我有個女兒，小時候和我走散了。”

舒随忽然捏緊了手，自言自語般問：“找不回來了嗎？”

“可能吧。”

“您會經常想起她嗎？”

“想啊，每天都想。”他臉上浮起笑意，“我只見過她一次，小小的，窩在媽媽懷裏，睜着雙大眼睛望着我，不哭也不鬧。”

“那，後來呢？”

“後來我去外地執行任務，因為工作原因留在了那邊，等回來的時候她媽媽告訴我，她不見了。”

舒随低下腦袋，“我覺得……您的女兒肯定也很想你。”

他笑了笑，笑裏有無奈，有自責，更多的是釋然。

“可以冒昧問一下，您叫什麽嗎？”

“舒之林，之間的之，樹林的林。”

原來，他也姓舒。

舒之林問她：“小姑娘你叫什麽？”

“吹夢，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的吹夢。”

“很好聽的名字，是你父親取的嗎？”

舒随搖頭。

舒之林又笑：“我女兒的名字是我取的，她叫舒随，随心的随，随遇而安的随。我啊，只希望她這一生所作所為都是她所思所想。”

舒随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就湧出來了，她擡起手胡亂抹幹淨，小聲道：“她一定會如您所願的。”

“嗯？”舒之林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麽。

“謝謝您。”舒随突然站起來，對他揚起笑來，在剛亮的路燈下，映的格外生動漂亮：“很高興能和您聊天，我要走了……”

舒之林也起身，朝她點點頭。

“再見，小姑娘。”

“再見。”

爸爸。

……

舒随和顏衍回到揚市的一個月後，方昀然和裴楠趕回來了。

方昀然的奶奶去世了，臨走前沒有見到孫女最後一面。

她這兩年接到的資源越來越好，努力擠上了二線行列，随之而來的是争議聲和永無休止的工作。

得知奶奶生病住院時，她正在國外拍戲，趕不回來，等飛回國內的時候，奶奶已經去世了。

在她們常去的甜品店裏，方昀然撐着下颌，望着窗外，感慨：“還是我們揚市好啊，等我老了也要回來，種種花，養養魚，逗個鳥，溜個狗，躺在涼椅上和鄰居們講講我牛逼的過去。”

舒随握住了她的手，拍拍手背，“你的鄰居我，知道你全部的過去。”

方昀然彎着唇笑，“随随呀，愛，錢，健康，你怎麽排序？”

“愛第一，健康第二，錢第三。”

“果然不同。”方昀然給出了她的答案：“在我心裏呀，錢第一，愛情第二，健康第三。”

舒随不意外她的回答，自己小時候總渴望能像別的孩子那樣，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也希望能像別的孩子那樣，有個好身體，從來不缺錢，所以不在乎錢。

而方昀然，小時候家裏環境不好，只能吃飽穿暖，其他的什麽都給不了她，直到昀然考上高中，父親投資成功家境才漸漸好轉。

“童年真的會影響人的一生。”

“是啊。”

兩個人聊了半個小時，甜品店的顧客越來越多，方昀然是揚市為數不多的明星之一，很多揚市人都認識她，為了避免麻煩她們便結賬出了甜品店。

“你怎麽回去？”

“我開車來的。”方昀然正準備問你呢，看見顏衍迎面走來了，她歪了歪腦袋，忍不住道：“其實我一直在想，為什麽會是他呢？”

舒随也望着那個朝自己來的身影。

“你看啊。”

“看什麽？”

“他滿眼都是我。”

舒随蹦蹦跳跳的到顏衍身邊，笑着挽住他的胳膊，“那我們先走了哦。”

“嗯，下個月回來找你吃飯。”

“好！”

方昀然和他們揮手說再見。

現在已經是夏末，天氣有點涼，顏衍卻依然穿着短袖，她把冰涼的手伸進他的袖子裏面，抱住胳膊，傻笑了兩聲。

“笑什麽。”顏衍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姨媽喊我們回去吃飯呢。”

“我剛剛吃了兩個小蛋糕，現在肚子是飽的。”

“那我和她說晚點再吃。”

“嗯嗯。”

他們打車回到小區，走上樓梯，顏衍打開了自己的家門，“要不要先過來待一會兒？”

“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我就……哎喲。”

顏衍直接把她給拉進去了。

陳阿姨和顏叔叔在醫院加班，屋子裏空蕩蕩的。

舒随再次想到了昀然問的問題，愛，錢，健康，顏衍肯定也會把愛排在第一位的吧。

她揉揉眼睛，掩着唇打了個哈欠，“困了。”

“去我房間睡一會兒吧。”

“嗯。”舒随熟門熟路的走進他房間，躺在了他的床上。

不久後，顏衍也躺了下來，知道她還沒睡着，輕聲問：“你找到工作了嗎？”

“找到啦。”

“我也找到了。”顏衍側眸瞧她，“你做什麽？”

“電臺主播。”舒随笑着問：“你呢？”

“揚市晚報聯系我了，想來想去，還是要做一個記者。”

“記者啊。”舒随拖長了音，像是在詢問又似乎是自言自語：“怎麽樣才能做到無畏呢？”

顏衍沉默了。

他曾經也想着要曝光所有的惡人，讓無力者有力。可事實卻是，主編說他們不撤我們也不撤，同事說沒有真相只有視角，自己堅持的原則在別人眼裏和放屁一樣。

但，記者和記者之間也是不同的吧。

他想再試一試。

“無知者無畏。”

顏衍回答後，聽見耳邊傳來淺淺的呼吸聲，是舒随睡着了。

他側頭望着身邊的人，揚起唇角輕嘆了聲，拿過手機，打下一段話。

我想安穩的愛着她，

陪我長大的她，

睡在我身邊的她，

只會對我哭鬧的她，

我這一生，

有且只會有一個她。

夏天結束了，

我與你的春夏秋冬才剛剛開始。

——顏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