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9)

“你後來有去拜訪過資助你的人嗎？他們會不會要求你做什麽？”

“資助我的人正好就是岑香的父母。我去過她家。他們人很好。”

“那不就是那個……什麽劍飛，思玫戰友，他家嗎？”

簡思玫又嘀咕一句：“王劍飛的父母！能差哪去！必定是扛扛的！”今天連車都開得順了，突然覺得路都寬敞了！

“現在能參加助學計劃的家庭，都條件比較好的，他們一般不圖報恩，最重要是這孩子人品好，懂得感恩，能回報社會。就像顧曉這樣。”簡之航對顧曉十分肯定。

顧曉心裏暖洋洋的，簡總能做到大集團主席的位置，一定是有過人之處的。為人又低調，說話又中聽，既經歷過上流社會的大風大浪，又深知小老百姓的民間疾苦。這樣的人不成功，還有什麽天理？

“我這女兒，沒什麽特殊才能，你和陳西，多幫幫她！”

“思玫是他們軍校的優秀畢業生，會的比我們多得多了！”

“就是軍校畢業，才缺乏社會上能運用的才能，這不是到地方來了嗎？什麽都要重新學，好在年輕，學得快。當時送她去軍校，就是想讓她在品格方面鍛煉鍛煉，要不然，她又沒吃過苦，一點事都不懂，将來怎麽接手這一攤子事？”

前面的簡思玫翻着白眼，做着鬼臉。

簡之航從後鏡中看到，“好好開車，翻什麽白眼，看得清路嗎！”

顧曉打心眼裏羨慕起來，原來這就是當爸爸的，爸爸對女兒是這種樣子，那麽，深謀遠慮！

“簡總，上次租場地的事很趕，是您出面幫我們的嗎？”

“租場地？”

“上次，荟都，幻雅發布會那次。”

“不是你們工作室自己處理的麽？我沒有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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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星助理

幻雅的芳華系列簽了一位明星代言，唱歌比賽中脫穎而出的小明星，來頭不大，但個性十足。

陳西十分看好。因為芳華系列走的是大衆路線，企劃部果斷拒絕了一線明星的高昂代言費，廣告部決定簽約初出道的小明星，但要形象正面，勵志，不需要長得太漂亮，但氣質要出衆，既符合大衆審美，又要有明顯的獨特之處。總之，要有潛力。

潛力這回事，最不好說，說淺了看個人素質，往深裏說跟基因運氣都有關系，誰說了算呢？

陳西的品位好，眼光一向很準。

她叫丁冬，才十七歲。

當顧曉見到她時，她的臉上覆蓋着厚厚的粉，白得不可思議，但近看仍可看出她水水嫩嫩的好皮膚，假睫毛和紅嘴唇，反而加大了她的年齡，在現實生活中看着很濃的妝，在電視上，卻剛剛好。

顧曉被陳西派去當丁冬的助理，為期一個月，丁冬原先的助理受傷了，經紀公司一時抽不出人手，向陳西臨時借調了一位。這可是個增長見識的大好機會，什麽片場、錄音棚、演播室、記者采訪、演唱會，平時見不到的，這下都可以經歷一翻了。說不定還會遇見偶像天團大牌巨星！陳西搞笑地交待：“到時候別忘了要簽名哦！”

丁冬話很少，顧曉完全能理解，平時唱那麽多，采訪時又說那麽多，私下裏休息還來不及，還講什麽話？

說是助理，其實就是保姆，但是明星的保姆，顧曉來之前也有期待的，的确很想見識一下明星的生活。

一到跟了丁冬，幻想完全破滅，歸納起來就一個字——忙！

沒日沒夜地，忙！忙！忙！

忙，顧曉倒不怕，最可怕的是每天都有一群人跟着，攝像、粉絲、媒體、記者，一天到晚亂哄哄的，得不到片刻安寧。

今晚可以睡覺了，終于有一個正常的白晝黑夜。

丁冬吩咐顧曉：“把明天要穿戴的先整理好，就可以休息了！”

顧曉看了一眼行程表，“不是還有一個采訪？”

“在酒店裏采，我自己就行了，你先去睡吧！”

顧曉回到自己房間。

采訪結束，已經快十二點，記者們離開，丁冬送到房門口，說謝謝。

顧曉等候在丁冬房門口。

“你怎麽還在這？”丁冬問。

顧曉拿着一個保溫杯，一盒點心，“你一晚上都沒怎麽吃，來吃點吧，墊墊肚子。”

丁冬撫着癟癟的肚子，“嗯，謝謝！”

顧曉正要走，又被叫住。

“顧曉，你能幫我收拾一下嗎？我實在動不了了。”

“好。”顧曉跟丁冬進了房間。

床上攤着她的一些生活用品，是剛才那些記者要求拍的。

顧曉有條不紊地把這些雜物都收到箱子裏。

“咦？這是什麽？”丁冬見保溫瓶裏黑黑的，像中藥。

“是羅漢果。你嗓子用太多，這是護嗓的。”

“謝謝你！可是，這在哪買的？剛剛你去買了？這麽冷，這麽晚，你還跑了那麽遠？”

“我是你助理，職責就是照顧好你。你的工作沒結束，我也睡不着。快喝吧，都涼了。”

丁冬喝了幾口，一抽一抽的，吸了吸鼻子，哭了。

顧曉看着她，她卸了妝，臉很蒼白，“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事，沒事，你快去休息吧！”

顧曉見她眼睛紅紅的，心裏有些心疼，才十七歲，工作多得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遞了紙巾給她，“想家了？”

“嗯！嗚……這次出來這麽久，沒有一天按時吃飯，我媽媽還一直叮囑我要按時吃飯……嗚……”

“你是明星嘛，跟普通人的生活當然不一樣啦！”顧曉盡量說得輕松。

“顧曉，你不知道，網友罵我好多，說我當小三，靠關系。我沒有。我家裏都是普通人。嗚……還有說我醜，還代言化妝品，誰敢買那牌子？怎麽辦？就是你們公司的牌子。”

“誰說的？你代言以後，賣得很好。”

“你怎麽知道我愛吃小籠包的？”丁冬一口一個。

“涼了嗎？要不要再熱一下？”

丁冬塞了滿滿一嘴，“熱着呢！她都不讓我吃的。”丁冬指經紀人。

顧曉前兩天看見她對着小籠包流口水，想想她也實在辛苦，她每天工作量那麽大，吃這幾個，不見得就胖起來了。

“今晚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明天我來叫你。記得刷牙喔！”顧曉幫她收拾好。

“嗯！嗯！”吃了東西，心情似乎也好了一點。

接下來的日子，丁冬簡直把顧曉當作姐姐一樣，甚至要她辭去幻雅的工作，來幫她，她會很努力的，努力賺錢，不會讓顧曉吃虧的。

顧曉沒答應，她的遠大志向可不是當明星助理。她有她的專業。

丁冬還偷偷告訴她：“以前那個助理，根本不是受傷了，只是不想幫我，我剛出道，處處受排擠，圈裏一慣是勢力眼。”

“你這鬼丫頭，現在成績那麽好，等将來大紅大紫了，看他後悔去吧！當年怎麽就丢了你這金飯碗！”

嘿嘿嘿……

在錄音棚裏，顧曉偶然聽到她唱歌，她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很特別，咬字吐音，都帶着咚咚的意猶未盡的聲音，猶如一泓清泉，清澈空靈。

有一個未接電話，林亦凡。顧曉回過去。

“喂，顧曉，你在哪？怎麽不接電話？”

“我在錄音棚裏，剛才調靜音了。”

“錄音棚？”

“我在外地出差，明星助理，跟丁冬，唱歌比賽出來那個，最近可紅了……”

“什麽時候回來？”

“下個月。喂，我先不跟你說了，丁冬出來了。”

林亦凡沒有告訴她，其實他就在她租的小屋樓下了。

電話響起，顧曉又打過來了。

“亦凡，你是不是在海灘？我屋子的鑰匙在水管背後粘着，你別告訴別人，你要想進去就自己進去吧！不說了。”

又匆匆挂斷了電話。

這丫頭！他要進屋，這破門破窗攔得住麽？

既然她這麽說了，進去看看也好。

這屋子的主人，始終本着有一點點亂才像家的原則。

對顧曉來說，只是有一點點亂；在林亦凡看來，就是相當的亂了！

☆、鶴頂紅與一丈青

呼！顧曉籲了一口氣，終于，到家啦！

相比北方冰天雪地的冷冽，容城，真是冬暖夏涼、春暖花開！盡管在冬季，仍有挺撥的樹蔭，郁麗的花朵，并排的紅磚牆，金色的梧桐道，讓這個冬天一點也不覺得冷。從未如此慶幸生活在這座城市，雖然沒有家，但就是感覺悠閑，親切，美！

瞥見水管後的鑰匙，顧曉伸長了手臂，夠不着，又升高了幾公分，林亦凡來過。

顧曉掏出随身攜帶的鑰匙，進了屋，嚯！倒吸了一口氣。

這還是自己的屋麽？沒走錯吧？

顧曉挪着行李箱，像參觀博物館一樣，參觀着自已家。

地板噌噌發亮，桌上的小物件原來左一件右一件的，到哪去了？還擺了一盆花，顧曉上去摸了摸，是真的鮮花，小向日葵，可愛死了！

哈？多了一臺小冰箱，彩藍色的，真好看。打開，哇，裏面什麽都有，飲料、罐頭、陽春面、全麥面包、雞蛋等等。

原來的那臺冰箱，撥了插頭，被當成儲物櫃，原先擺在桌上的零零碎碎，都整齊地歸放在裏面。

不争氣的眼淚又流下來，兩行，齊齊地流下，顧曉咬着下嘴唇，他為什麽這麽好？他怎麽總這麽好？他太好了，好到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自己又有什麽可以給他，可以為他做的？好像都沒有。

電話打過去，嘟嘟兩聲，通了。

“喂，回來了？”

“回來了。”

“怎麽了？聽聲音興致不高啊？”

“你把我家整的，我都不敢進了。”

“呵！不是吧？體驗了一把明星生活，連自家什麽特色都忘了？”

“我是亂亂的，你是整整齊齊的。”

“呲，也知道自己亂啊？”

頓了一會。

“額，那臺冰箱，你買的？還帶吃的。”

廢話？不是他買，難不成房東贈送啊？說得好像買冰箱還贈送吃的？傻了吧？

林亦凡那邊還開着玩笑：“是你屋裏放的純淨水，開蓋有獎，不小心中了！”

一塊錢一瓶的純淨水，最多再來一瓶，還想中臺新款冰箱，做夢！

“謝謝你，亦凡。”聲音突然變得鄭重。

林亦凡仿佛都能看到顧曉眼裏噙着的淚花，“不會感動得哭了吧？至于嗎你？不就一臺冰箱嘛！”

“額。”吸鼻子的聲音。

“大不了，讓我多蹭幾頓飯呗！”

“嗯，好，你想吃什麽？我有三天大假……”

顧曉回公司調了假，陳西又甩了一單CASE過來，緊鑼密鼓，赤裸裸的剝削呀！

陳西解釋說是私接的業務，以工作室的名義，大不了利潤五五分成？有錢賺誰不賺！顧曉一口答應了。陳西賞了她三天大假。

接着，買菜做飯。

林亦凡說了，想吃沒吃過的。

這句話既像挑釁，又像挑逗。

顧曉只有接招。一想到自己那點貧瘠的手藝，好在方家佳廚藝了得，趕緊求助。

方家佳一聽說顧曉要單獨邀約林亦凡，當下傾情大放送，賜與她鶴頂紅和一丈青，這兩道菜絕逼品位高尚、世間少有，一般人我不告訴。

從選材到烹饪，顧曉嚴格按照方佳家提供的詳細步驟，一絲不茍地執行。

做好後，又用紅白相間的格子布鋪了餐桌，換了一套收藏已久的餐具，十分美麗。

林亦凡一進門就見到桌上那碗非同尋常的湯，用白瓷大碗盛着，邊上飄着一朵小荷花做裝飾，還有荷葉，還有……金魚？

“顧曉，你怎麽把金魚煮了？”他就随口一句想吃沒吃過的，不會要吃金魚吧？

顧曉盛了一碗給他。

林亦凡舀起看了半天，不是真的金魚，嘗了一口，是魚的味道，但沒魚刺，外皮脆脆的。林亦凡又疑惑了。

顧曉見他錯愕的表情，好笑，“味道怎樣？”

“到底是什麽做的？”林亦凡急了。

“是魚做的！”

林亦凡看得出，金魚腦袋頂上，是紅色魚籽做的冠，尾巴用細蔥紮着，眼睛是黑芝麻，飄着的荷葉嘛，是莼菜，荷花也是雕的。但他完全想不到這些食材可以組成一副古典寫意畫，居然可以用來吃？

“這道菜叫鶴頂紅。”

林亦凡差點嗆到。

“主菜來了！”顧曉又端了一盆小鋼鍋上來，在下面點了小蠟燭，鍋上哧哧作響。

“好香！”林亦凡伸長脖子看着，“這道是螞蟻上樹，我知道。”

顧曉觑了他一眼，又去燒了熱油。

“坐遠點，成敗在此一舉。”顧曉把熱油淋到菜上。

加工過的粉絲遇到滾燙的熱油，快速收縮拉伸，黏在粉絲上面的肉末跟着微微移動，真的好像螞蟻在樹枝上爬一樣，好一會才消停，邊上又用了氽過的菠菜做點綴，很生動，像卡通片一樣。

林亦凡驚呆了，從沒做過飯菜的他，徹底錯愕了。

顧曉看着他俊臉上凝固的表情，越發好笑，“這叫一丈青。”

林亦凡剛伸出的筷子停在半空，還讓不讓他吃了？

顧曉夾了一大筷子放他碗裏，林亦凡只夾了一小口放進嘴裏，臉上的表情由吃驚轉為開心。

“好不好吃？”

“好吃！”

顧曉又端了幾個小菜上來，給他倒了飲料。

“這是給你的。”林亦凡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星星鑰匙扣。

“這個？不是給江夢曲了？”

“你做的那個被她搶去了，誰叫她媽是接生我的醫生呢！”

“接生你？那……她……你們，感情很要好咯？”顧曉想問林亦凡是不是跟江夢曲交往。

“我媽跟她媽關系不錯。”林亦凡卻沒想繼續這個話題，“後來我們大隊的工程師又照葫蘆畫瓢，現在隊裏幾乎人手一個。”

“是比我做的更精致了。”要說打孔焊接這些技術活，顧曉哪比得上他們隊裏的工程師？

“你畫的那個聖杯，都做出來了。關照天天炫耀。”

“做出來了？想不到你們那裏手藝這麽好！”

“這個鑰匙扣，他們聊表謝意。你是原創，哪能沒你的份？”

顧曉将它放在手掌心裏，原來大家都有份。

大家都有份，就意味着特殊意義不存在了。

管他呢！反正這兩道菜，他必是過目難忘了吧？

☆、配成一對

天氣明媚。

這樣的好天氣，若不出門走走，簡直白白辜負了老天爺的美意。

林亦凡約了顧曉陪逛，過段日子要回家探親了，趁有空買點特産禮品。

兩人決定去淡島。

要說淡島，鹹魚幹最多了。

林亦凡說不要，要帶點有特色的。

淡島作為一個旅游小島，除了鹹魚幹，還是有不少特色小店的。

出來玩，兩人都穿得很休閑。

林亦凡——牛仔褲配簡單的夾克外套，帥氣且随意。

顧曉——卷邊褲，襯衫，搭了一件寬松的薄外套，随意且帥氣。

并肩走着，引來不少游人側目，兩人全然不在意，一路說說笑笑。

“亦凡，認識你這麽久，都沒聽你說你是哪人啊？”

林亦凡遲疑了一會，“這麽說吧。我爸是徽州人，我出生在慶州，小時候又搬到安州，沒過幾年又搬到湖州，再後來又到成州，我以為要在成州定居了吧？我爸又跑京州去了！”

“哈？”顧曉被他什麽州什麽州的繞得暈暈的，“你搬了好多地方。”

“就是，害得我四處流竄，差點高考都沒地方報名！”

“你這次，是回京州？”

“不是，我爸過些日子在寧州，我去那看他。”

“你在成州，就認識劍飛了？”

“那時候不認識，到軍校才認識。”

“你家裏是……怎麽跑這麽多地方？”

“我爸也當兵的呗！要不然搞得全家到處跑！”

林亦凡看了一眼顧曉，她有些發懵，一會又淺笑。他撓了撓後腦勺，是不是他說得太扯了？

“看，這有間陶藝館，可以自已做。”林亦凡率先進去。

顧曉跟在他後面，“你不是要買特産嗎？做這個時間要很久。”

“來得及！又不是明天就回去。做這個也挺有意思。”

顧曉對這間小店其實也挺感興趣，他都不急，那就做一個呗！

陶藝館四周的架子上，擺滿各種形狀的陶器，有店主收藏的精品，大多是顧客們做成的半成品，有歪瓜裂棗的，也有器形端正的，等入窯燒制後，店主會打包好郵寄給顧客。

林亦凡一心想做個花瓶的形狀，顧曉撲嗤一笑，第一次玩能做個正常不塌底的直筒水罐就不錯了。

果然，林亦凡一用勁，剛有點杯子的形狀，立馬就成了一坨泥，反複幾次，都是如此，不免有些洩氣。

算了，算了，花瓶太難，就做個簡單的杯子。

顧曉手沾了水，搬了把椅子跟林亦凡面對面坐着，雙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叫他不要使勁。

林亦凡感受到她的雙手傳來的力量，很輕柔，很淡定。他放松了手臂，任由她掌控着。

陶器在手中心飛快地旋轉，林亦凡看着顧曉，她很專注，心無雜念。

很快，一個圓柱狀的陶器初具雛形，顧曉緩緩松開了手。

就在她撒手的一剎那，林亦凡不情願她放開似的，手指輕微抖了一下，陶器的口子上拉出一道波浪狀的缺口。

周圍的人都笑了。

林亦凡打算重做，顧曉卻說這樣也不錯，杯口有波紋，更有特色。

天生沒有手藝活的細胞。林亦凡叫顧曉也做一個。

他也想把手搭在顧曉的雙手上，但又看顧曉手中的陶器迅速就轉出了一個正常的形狀，她的手心一緊一松，力道恰到好處，他只好放棄了念頭，坐在陶器面前，雙手作環狀，始終離顧曉的手三寸遠，仿佛這樣會給她一個平穩安定的小磁場。

顧曉的手指稍稍一緊，在瓶口捏出一個小小的圓，像古代的酒瓶。

做好了，林亦凡的手又微抖了一下，生怕這個又壞了。

店主過來，熟練地将兩個陶器移到放顏料的臺子上，讓他們自己上色。

林亦凡拿着毛筆，腦子裏過了一堆圖，工事防禦圖？地圖？果斷放棄，留給顧曉畫。

顧曉在她做的小瓶子上，畫了一枝古典的梅花，嫣紅的花瓣，像仕女打落的胭脂。

林亦凡突然産生一種錯覺，她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走來的人，不沾染塵世間的風霜，微風拂過她頰邊的發絲，她心無旁骛，低眉螓首間，一雙眼眸閃閃發亮，猶如深埋千年的黑色晶石。

顧曉畫完這個，又将林亦凡做的那個挪了過來，見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心又跳漏了一拍。

調了顏色。

綠色？難不成跟軍營有關？用在這個缺口瓶上顯然不适合。

顧曉在缺口的波紋邊上，畫了幾葉芭蕉，完美地遮蓋了杯口的缺陷，讓人覺得好像故意做成有缺口的，以貼合芭蕉葉的卷曲。

渲染了幾筆，勾勒了脈絡。

林亦凡的笑意，從臉上透到骨子裏，露着一口好看的白牙。

顧曉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這麽酷的人，也有笑這麽甜的時候。

兩件陶器，古樸清雅，正好配成一對。

林亦凡說一對都要寄到他家，放自個房間擺着，這是他第一次做手工藝品成功，又一遍叮囑店主小心點別碎了。

他都這麽開口了，顧曉能不給麽？喜歡還可以再做麽！

一杆芭蕉，一枝紅梅。

在林亦凡心裏，定要把幾點紅梅理解成幾朵桃花。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此時在身邊，今後年年在身邊。

窗外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應滿家庭！葉葉心心，舒卷有餘情。

兀自在心裏過了兩首本是悲情的古詩，此時在他心裏卻毫無壓力地扭轉成喜劇，自顧自胡思亂想。

顧曉見他一路從陶藝小店出來就定格在臉上的笑意連連，被他瞧得有點發毛，拉着他往土産街走去。

誰知那些品種豐富的土産，樣樣入不了林亦凡的法眼。

他只看那些海螺殼，見一種便買一個，逢螺必買，新鮮帶肉的海螺也買。

顧曉詫異，“這些帶回去探親？帶回去該不新鮮了！”

林亦凡絲毫不考慮這些勞什子現實問題。

逛到天黑，什麽土産也沒買到。

林亦凡将兩大包海螺塞到顧曉手中，“做海螺燈！”

望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邁着輕快的步伐，顧曉淩亂在風中。

☆、酒會

起床號角剛吹響，林亦翹那輛拉風的跑車，已停在基地大門口。

正在晨跑的林亦凡，一路小跑，到大門口迎接他親愛的老姐。自打上次把她氣走後，他始終隐隐覺得不安，該來的總會來的，不知這回又是什麽茬？

林亦翹站在車邊，一如既往，強似雅典娜一般的小宇宙。

“哇哦，香車美女！”林亦凡跑到她跟前，見她手臂上搭着一套嶄新的男式西服外套，不解！

“少貧！”林亦翹直接把手上那套西服丢給林亦凡，“晚上七點，荟都，我派人來接你。”

“啊？幹嘛？”林亦凡暗覺不妙，不會要他相親吧？

“一個酒會，請你來湊湊熱鬧。”

“我，今晚，有事。”林亦凡畢恭畢敬地把西服奉還回去。

“那明晚七點，明晚沒空就後晚七點，後天晚上要是再沒空，就大後晚。總之，你林大隊長什麽時候有空，我這酒會就辦在什麽時候，行不？首長？”

林亦凡趕緊陪上笑臉，“姐！親姐！那什麽，我們這有規定，不讓出席那些高檔娛樂場所。”

“姐現在是請你去泡夜店麽？這酒會正兒八經！你們那套紀律，好像我一點都不懂？切！搞得我爸跟你爸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似的！”

哼！林亦凡放的這些大招，她林亦翹從小到大什麽時候輸過？

“那，不用接了，我自已去。”林亦凡自知躲不過，仍作最後的掙紮。

“你是開軍牌車呀？還是打的來呀？”林亦翹白了他一眼，甩出一句：“打扮漂亮點！”

跑車絕塵而去。

林亦凡轉過身，換崗的士兵繃住了笑。

約顧曉，顧曉加班；叫關照，晚上看球。

荟都國際大酒店。

陳西慎重地交待顧曉：“這次是一位金剛鑽級別的金牌正主，來的賓客也是達官顯貴，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點纰漏也不能出，務必要高端大氣上檔次！”

悉數布置完，顧曉連每張座位後面的蝴蝶結都一一檢查了一遍，應該不會有纰漏了！

陳西又跟樂隊喬了一遍曲目，又跟主持人助理核實了時間。

一切OK，靜待開場。

兩人退到監控室。

盡管後廚美食應有盡有，兩人卻只能在休息室裏嗟泡面，專業精神還是很具備的。

最先出場的林亦翹，愉快地跟工作人員打招呼，難得把林亦凡拖下水了。

第二個出場林亦凡。

那輛豪華賓利準時六點在基地門口接他。

當他西裝革履地到宿舍樓下時，天色有點暗。

關照第一個反應：“誰呀？穿成這樣在我們基地亂轉？自以為很帥麽？”

他的餘光瞄到哨兵，哨兵們刻意地把好奇的眼神一收，他上車時仿佛已聽見那些兵們與關照把他當作餐後的談資。

林亦翹才不會同意讓他自己來！他又借故拖拖拉拉到快結束才到。

“哇，好帥喲！我弟弟穿什麽都帥！”林亦翹上前親熱地挽着他的手臂。

“我姐才是女神，光芒四射！”林亦凡恭維。

“不許偷跑！”林亦翹附在他耳邊警告了一句，下一秒又換成親切的笑臉跟衆人打着招呼。

呵！又被她看穿了！看在她親自送衣服、又布置得這麽排場的份上，今晚陪她咯！

酒會開始。從電視臺請來的名嘴主持人在臺上調動着氣氛。

監控室裏的顧曉和陳西，稍作休息，接下來都是按部就班的工作，已安排給工作人員，他們主要是前期的策劃。

今晚的酒會，雖不及幻雅那次場面大，但精致奢華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金主來頭，可能比簡思玫還大？邀請的賓客裏，有一些身份保密，他們在印制邀請函時，便有所發覺。不該他們知道的，他們也絕不多問，他們只是打工賺錢而已。

“哎，顧曉，顧曉，那個是不是亦凡啊？”

顧曉看向陳西指的那個監控畫面，“是啊！”

“哇，名牌禮服，公子哥啊！”

“還是軍裝帥。”

林亦凡中午就約過她，沒想到她跟陳西策劃的酒會正好是林亦凡出席的酒會？他還說只是普通的私人聚會而已？還好沒跟他來！

這些人非富即貴，她一介身份卑微的小助理，跟他們交流什麽？巴結權貴，攀龍附鳳？她還覺得手腳拘束渾身不自在呢！還是跟陳西在後臺吃吃泡面，看看監控，也挺好玩的。

“亦凡身邊那女的，誰呀？你認識嗎？”

“不認識。”

“顏值爆表啊！”陳西一邊吸着方便面，一邊議論。

能讓陳西誇贊顏值高，那真的是女神！而且還是在監控裏。

林亦凡在這種場面還混得蠻自在嘛！有點出乎她的想像啊！可惜監控室裏只有畫面，沒有聲音。

觥籌交錯間，林亦翹給他引見了一大堆名媛麗人，粉香撲鼻，暗香流動。但林亦翹沒有介紹他的軍人身份，那些女人一聽他是林亦翹的弟弟，立馬一窩蜂擁了上去！看來他還是有點低估自己的魅力了？不！是低估了林亦翹的勢力！

有兩個女人為了争他的寵而互掐起來。靠！見他寵誰了嗎？有什麽好争的？

顧及林亦翹的面子，林亦凡仍禮貌地應付着，換是平常早撂挑子走人了！

陳西與顧曉，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監控，這一幕衆星拱月的畫面，盡收眼底。

“想不到林亦凡才是幕後金主啊！”陳西付之一聲感嘆。

“不會吧？誰找你訂的合約，你還不清楚？”顧曉看着陳西。

“派助理來的談的！我不知道對方身份。”

“也可能是那個女神辦的。”

“你是說，林亦凡傍大款？”

“不可能吧！”不管怎樣，顧曉對林亦凡的人品，還是信任的。

“我也覺得依亦凡的個性是不屑做這樣事，所以，我才猜他是幕後金主！而且，你看，那些名媛們都圍着他轉。之前我就感覺，亦凡出身非一般……”

陳西的感覺一向準。

“我只聽他說過他小時候搬好幾次家，他……可能，有的不願意說。”

胭脂香粉，莺聲燕語，一般男人早就腳軟了，偏林亦凡不喜歡。

借上洗手間的工夫，逃了出來。

他不是不喜歡女人，只是不喜歡這些虛頭巴腦的女人。

☆、自已的恒星

林亦凡盡量拖延時間，跑到員工區亂逛一氣。

想起顧曉下午有說在荟都，便一間一間逐一找過去。

監控室那邊有人說話，聽着是顧曉與陳西的聲音，林亦凡心情突然變好，好得想促狹地吓吓他們。悄悄開了一條門縫，看到他們的背影。

兩人潇灑地坐在桌子上，肩并肩坐着。

“亦凡和那女的還挺登對的哈？”

“不止登對，長得還有點像。”

林亦凡在門外憋住笑，這丫頭還挺有眼力見嘛！

接下來的對話，就不好玩了。

“顧曉，你，沒事吧？”陳西見她有些不快。

“我有什麽事？”

“我還以為你跟亦凡……拍拖？”

“才沒有！”顧曉口氣篤定，沒等陳西說完就回答了。

林亦凡沒有看見顧曉眼中發酸的樣子。

陳西卻察覺到了，安慰地摟了摟顧曉肩膀，“咱倆也很般配哈！做什麽都珠聯璧合……”

“年度最佳，黃金搭檔。”顧曉知道他是說笑，有氣無力地補了一句。

“亦凡，你怎麽在這？”一聲清脆的嗓音劃破了寧靜。

陳西與顧曉齊刷刷地回頭，林亦凡投射過來一波略帶沖擊感的淩厲眼神。

接着，他被林亦翹親熱地挽着走了。

幹嘛啊？在門外幹嘛不進來？眼神那麽厲害，想吃人啊？

難忘今霄，終要結束。

林亦翹拖着林亦凡歡送賓客，剛才就發現他的情緒不對頭了，臉上的笑容勉強到擠都擠不出來了。看來這小子，這次是動了凡心呀！那個叫顧曉的女孩。

好吧！再勉強他，他真的要翻臉了，他翻臉，後果也是蠻嚴重滴！放他走，放他走。

林亦凡到了員工區，顧曉與陳西已收工走人了。

他想都沒想，開了車往工作室的方向駛去。

林亦翹在樓上，見他的車沒往基地的方向，呷了口紅酒，慧黠地露出一抹笑意。

陳西的車停在巷口，與顧曉兩人在巷口路邊的防護攔上坐着，面向大海，一人一罐啤酒，還挺惬意。

林亦凡悄然把車停在距離他們一百米處。

兩人背對着馬路，如入無人之境，別說沒發現林亦凡，連那輛拉風的豪車都沒留意。

林亦凡搖下車窗，夜已靜谧，兩人說的話，斷斷續續，順着海風，就飄到他耳朵裏了。

“哎，顧曉，你酒量那麽好，以後認親，先拖過來喝兩瓶，不倒的，八成是了。”

“這個辦法好哇，要不你先幫我策劃一場喝酒比賽？我先篩選一輪，這樣範圍就小了。”

“哈哈哈……”

“唉！”顧曉輕嘆一聲，“你看今晚的星空，多美！”

“繁星滿天，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