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3)

攀不起,他打住所有想說的話,馬上就回成州了,他本想表明心意的。

哼!算了!她既然已選擇了別人,他不想再有瓜葛。

離熄燈已過了很久。

他鑽進浴室,冰涼的水從頭澆到腳,像要沖掉心頭上爬的一萬只螞蟻。

沖完涼水,心情平複了許多。這段情畢竟沒有開始,也無所謂結束,就從今晚翻篇吧!

看了看手機,顧曉打來兩個,剛才沒人接,她就發了一條短訊:“今天你怎麽沒來?有事嗎?海螺燈放你房裏,你看到嗎?你要送人的話,我幫你準備了一個大箱子。”

林亦凡腦抽地回了一條短信:“醜死了,我扔了!”

顧曉看到這條短信,當場噎住。

過了半個小時,林亦凡後悔了,可惜短信是撤不回來的,顧曉也沒再回過來。

扔了手機,倒在床上。

第二天,林亦凡看似恢複正常,仍冷着個臉。

關照碰到,“老大,你昨天怎麽不去了?陳西都要回國了。”

“回國?”陳西只告訴他聚會,沒提是告別會。

“回去接掌家族生意,以後不回來了。”

心下一沉,“那……顧曉呢?”想想以後不能見到,心裏還是不好受。

“顧曉今天去送飛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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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跟他一起走?”

“一起走?顧曉幹嘛要走?喔,喔,你以為顧曉跟陳西?林亦凡,你是不是腦進水呀!”

“你小子欠抽啊!”

關照趕緊溜,回過頭補了一句:“家佳算過哦,你們會在一起!”

林亦凡扯開嘴角,陰霾掃盡。

原來那晚,他們是在告別,那也不用那麽親密吧!

深夜,工作室的仍亮着燈,陳西已經離開了,過幾天又有新人搬進來。今天是她在這個工作室的最後一晚。

顧曉望着地上的紙箱,空空的照片牆,心裏空落落的。

海螺小屋,林亦凡真的很不滿意嗎?扔了?她花了兩個月才做成的。

想起陳西的話:“我們每個人,都有我們小小的世界,都有我們自已的恒星。”

再亮的恒星也經不住滿天烏雲密布。不知道他為什麽心情不好?什麽時候去成州?

顧曉打開箱子,把陳西留給她的照片一張一張擺出來,攤在地上,繞成一圈兩圈三圈……她就跪坐在這些照片中央。

照片很多,轉眼就擺到門口,一雙大腳出現在眼前,皮鞋擦得噌亮。

顧曉倏地擡頭,“亦凡。”

“你幹嘛?又辦攝影展?”林亦凡望着一地照片呈輻射狀散開,饒有興味,照片裏還有他,他都沒見過。

“陳西把這些都送給我了。”顧曉站起。

滿是照片,腳都沒地站,顧曉一跨,跳到中間那一圈空地上,又蹲着把照片放開些,讓圈更大點,招手讓林亦凡過來,林亦凡一跨,到圈裏。兩人席地而坐。

顧曉遞過來一疊,“這是上次燒烤的,你看,還有你和那個小男孩……”

林亦凡一張一張認真翻着,“都是陳西拍的?”

“嗯,你看這三張。”顧曉在地上擺了三張,分別是方家佳、關照、岑香。

“家佳注視着關照,關照注視着岑香。”

“那個海螺小屋,你不喜歡?”

林亦凡猛然想起那條該死的短信,“不是,我……”

“扔哪去了?”

“沒扔!”

“那,我去拿回來。”

“不要!”

“你不是說醜死了?”

“不醜,不醜,逗你玩呢!”

顧曉扭過頭不理他,逗她玩?害她擔心了一整天。

林亦凡見她生氣,趕緊陪着笑,胳膊肘捅了桶她,“你看,這張是我們倆的。”

“這張最醜,呆死了!”

“怎麽會?我看挺萌的。哎?那些不是罂粟攝影展上的嗎?”

“你還記得?不過這些不是展出的照片,是影展上拍的,裏面有顧客和展品。”顧曉指給他看。

“怎麽不記得?你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我,那天我還穿便裝。”

“後來你穿了軍裝,我反而認了半天才認出來。”

“現在你能從一群穿軍裝的人當中,一眼認出我嗎?”

“能!”顧曉斬釘截鐵。

林亦凡滿意地笑着。

顧曉又遞上一疊,“這張帥吧?玉樹臨風大少爺。”

“嗯?是我?”

“自已都認不出來啦?是荟都那次酒會。”

“你們不是在員工區?”

“陳西為了拍一位女神,順便拍拍你。就是這個。”

林亦凡翻上來那張,“林亦翹?”

“她,跟你很熟?”

“熟得不能再熟了!她是我姐!還女神?在家就是母老虎!”

“怪不得有點像呢!”顧曉心裏如同撥開層層潮濕的烏雲,散下陽光萬裏,突然清爽明淨起來,多日的猶疑終于全然放下,小臉如同嬌花般開朗起來。

“酒會是你姐辦的?”

“當然。你們不會以為是我辦的吧?”林亦凡望着她眉眼含笑,嬌美含情,心裏像被羽毛拂過。

顧曉把浦山風景區的照片整理成一疊,林亦凡接過去。

“是我們第一次相遇。”

“給你看個特別的。”顧曉從身後拿出一副用相框鑲好的。

“救援行動?”

“你放心,沒有發到網上,陳西一直收着,走之前才給我。”

沒想到陳西暗中拍下了這一幕,後期還處理得這麽唯美浪漫!

林亦凡難掩內心的激動,“我們把它挂在家裏吧!”

我們?家裏?顧曉突然心裏狂跳,愣在一邊。

☆、不是還有我

挖土機突突突地發出巨響,鏟平了半山福利院,鏟平了方家小院,後山的黃土大塊大塊地崩落,樹木損毀。

建工廠真的這麽重要?這麽迫不急待嗎?

方家佳坐在對面的山頭上,望着後山,那個她與爺爺住了十五年的地方,眼淚滑下,打濕了雙頰。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方家佳擡頭一看。

“關照?”

“那麽吃驚?我又不是鬼!”

“你怎麽在這?”

“執行任務。順便上來看看。”

“任務?又發現彈痕了?”

關照一驚:“你怎麽知道?”簡思玫說出去了?

“真是彈痕?還是顧曉聰明,一早就猜到了。”

“猜的?”還真是小看這兩丫頭,平時對裝備知識一竅不通,這都能猜到?

“那幾天她見思玫偷偷摸摸找你來後山,你又是彈藥方面的天才,才往彈痕上聯想的。”

“家佳,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坐的山頂,就有一定的危險系數。”關照邊說邊摟過她的肩膀,靠在他的懷裏。

“不會吧?”方家佳豎起耳朵。

“噓!別出聲。”

方家佳頭埋在他懷裏,聽着他平穩有力的心跳,又鎮靜下來,悄聲說:“關照,如果發生什麽事,你就先跑吧,別管我了。”

關照悶笑一聲,“別擔心,別擡頭。”

一道白光閃過,三五個人帶着工具上來。

咔嚓咔嚓響了兩聲,那些人朝對面後山拍了些照。原來是環境評估的工程師在進行實地勘察。那道光是他們的望遠鏡反射的光。

這幾個人看了一會就下山了。

伏在關照胸前的方家佳忽地起身,紅着臉,嬌嗔地打了他一下,“你別草木皆兵的!”

關照尴尬地傻笑。

“對了,你跟顧曉,什麽時候搬去華香苑?”

“先不搬了,亦凡最近心情不好,別去煩他。”

“心情不好?不會呀,今早看他樂呵呵的。”

“亦凡是不是跟顧曉鬧別扭了?我這幾天呆在實習單位,沒問顧曉。”

“早和好了。”

“和好了?嘿嘿,住豪宅又有指望了。”

“唉,你們女人真是把房子看得比什麽都重。”

“那也不一定,剛開始亦凡給顧曉鑰匙,顧曉還拒絕了。”

“拒絕?她什麽意思啊?”

“顧曉不好意思接受,我只是想幫顧曉先把巢給霸占了再說。”

“哈,什麽叫霸占啊?他還巴不得你們快點住進去!我說他前幾天怎麽臉色怪怪的,竟是被拒絕?我還想是哪位親這麽能耐,居然能左右我們一向理智的林大隊長的情緒。”

“你不是說,亦凡快被調回成州了?他們豈不是要兩地分離?”

“軍隊裏很多情侶都兩地分離。”

“顧曉當然沒問題,我擔心的是你們林大隊長,喜歡他的女生不少吧?”

“大軍區那邊,是有不少女兵,老大還滿受歡迎的。”

“就是說咯,占着個空房子有什麽用?”

“你叫顧曉快抓緊吧!”

“切!抓緊?抓得住人,抓不住心。到時候亦凡看上別人,又叫我們趕緊搬出去,狼狽得很。回去跟顧曉說,不住了,還是自己找房子省心,反正現在我們又不是沒錢。”

“你把我們老大看成什麽人?他認定的人,是不會變的。”

方家佳眼底裏浮出一抹笑,她就是想先試探試探。

“現在租約還沒到期,我們先住着。說不定到時候顧曉也願意去成州,岑香也在成州,她有一次說她如果開店做生意,顧曉願不願去幫她?”

“岑香要自己開店做生意?”一提到岑香,關照眼底裏閃現着虹一樣的光彩。

方家佳看着他的表情,有些落寞,他心裏一直有岑香的位置,撼動不了半分,“認定的人,是不會變的”對她來講,是一種悲哀。

“岑香只是一說,不過我覺得有可能。将來顧曉去了成州,這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方家佳的眼神飄向遠處,眼眶裏打轉着欲滴的淚。

關照用力摟了摟她的肩,“不是還有我呢!”

方家佳又一笑,帶着淚的笑。

對面後山的挖土機已停止工作,夕陽西下,像一顆軟軟的皮球,風輕輕的,将她的發絲吹到關照臉上,一股淡淡茶花的清香,關照沒有松開手,面對眼前這個孤苦無依卻又樂觀生活的小女孩,他突然生出了疼惜的念頭。

“家佳,你實習期快結束了?”

“下個月就結束了。”

“我下個月回家探親,你去我家玩吧?”

“去你家?”

“幹嘛那麽吃驚?就當去旅個游散個心,又不會要你怎樣。”

陳西離開後,幻雅廣告部少不了進行一番人事大調整。

新來的頭跟陳西的風格完全不同,直接把擅長後期修圖的達燦給晾到一邊去了,達燦現在的職位,就跟新招來的文案小妹差不多。新來的頭本想留着顧曉,但顧曉除了公事私下從來不與他來往,另一位妹子就不同了,裝扮火辣,又甜又媚,私下常讨教他。他剛接任,大家免不了拿新舊作比較,他不想被人說是吃陳西剩下的,索性除去顧曉總監助理的職位,換成那個甜妹子當他的助理,與他的風格完全搭調。

新官上任三把火,代言得好好的丁冬也被換掉了,找了一位辣片出道的性感女星,完全改變了幻雅原先走自然路線的定位。

大刀闊斧的新舉措倒也迎合了大市場,廣告一播出,觀衆圖新鮮,大部分都給了好評。

顧曉卻認為那些好評是之前陳西打下的基礎,本質上還是由幻雅的産品質量與口碑決定的,新的廣告在創意上并沒有突破。

這些話她當然不會在公司說,也就回到家跟方家佳說說。

方家佳跟她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顧曉,你就是不工作也沒關系,亦凡養得起你。”

“說什麽呢你?誰要他養了?我又不是沒手沒腳。哦,是不是關照向你表白了?這幾天樂成這樣?”

“才沒有,關照就是請我去他家玩幾天,說你的事,扯到我幹嘛!亦凡快要回成州了,你得抓緊!”

“哎呀,快睡吧你!好好想想明天買什麽吧!”

☆、等他醒來

簡思玫辦公室。

“顧曉,銷售總監想調你過去,你覺得怎樣?”

銷售總監準是看上了她的喝酒能力,“我一直都在廣告部,對營銷一無所知啊。”

“可以慢慢學麽。而且銷售部有一個去比利時進修的機會,總監說了,只要你配合他完成這期的業務,就留一個名額給你。”

“我們頭,同意了?”

“嗯,銷售部那邊找他溝通過,他也同意了。顧曉,這只是公司正常的人事變動,陳西離開,你也要盡快适應別的上司。幻雅是個集體,不會因為某個人的離開就停下來,也不可能風格一層不變。銷售部其實是最鍛煉人的地方,而且提拔晉升很快,公司的高層核心也都是銷售部出來的。”

“嗯,好吧。”都決定了,還叫她再說什麽呢!

好在之前貧寒的生活錘煉了她的适應力。

到了銷售部,徹底開啓了喝酒模式,各種酒,洋酒白酒葡萄酒,來者不拒。她以為她的酒量算好的了,銷售總監的功力比她深厚八倍!

沒幾天,顧曉就厭惡了這種工作,以前當酒水促銷員是生活所迫,現在有了一技之長,卻不能發揮,天天應酬,天天喝,煩!

雖然厭煩,業績卻蹭蹭蹭上去了。

銷售總監見她肯學,教了她不少臺面上臺面下的銷售技巧,當然也沒讓她吃虧,比利時的名額兌現了。

銷售部人員龐大複雜,上到總監,下到那些專櫃代表,層層分明,又層層算計。顧曉才進來不久,就得到了比利時進修的機會,引來不少竊竊私語。

“不就是會陪酒嗎?比我們這些正經做營銷的爬得就是快。”

“人家酒量好,長得又好,你比得上嗎?”

“聽說是總監親自去挖過來的,原來廣告部那個陳總監,跟她私下非常要好。”

“難怪被廣告部新來的頭給踢出來了。”

“現在又伴上我們總監,這女人真是高段。”

“別亂說了,人家跟上頭小簡總的關系都不錯,要不人家總能安排在總監身邊?”

顧曉在茶水間外一字一句全聽見了。銷售部競争激烈,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自已盡量避嫌,沒想到嚼舌根的還是這麽多!

顧曉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地走過茶水間,得體地微笑一下,徑自去拿了一瓶可樂。

那些人估摸她是聽到了,又不想得罪她,打着哈哈:“顧曉,我們正誇你酒量怎麽這麽好!”

顧曉不冷不熱,“誰讓那些客戶愛喝酒,不愛喝咖啡呢!”邊說邊瞅了一眼那些人手中端着的咖啡。

能喝酒絕對是優點!怎樣吧!

出了茶水間,灌了一瓶可樂,一肚子氣,分不清是可樂的汽,還是人言可畏的氣。

方家佳在忙着準備去關照家,興奮得一陣一陣地發懵。穿什麽衣服,帶什麽禮品,全都拿不定主意,一一問過顧曉,一個問題問了三四遍。

“看關照私下穿挺潮的,我這樣是不是太土了?”

“他潮他的,你保持本色就好。再說了,以你八星大廚的手藝,還怕他家人不喜歡你?到時候,怕他們不放你回來。”

平時對自己手藝頗有自信的方家佳,這下子卻極度不自信地翻出那本自制的廚房秘籍,塞進行李箱放好,好像害怕到了關照家突然忘了怎麽做菜。

收拾妥當,方家佳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行李箱,傻笑兩聲。

到了關照家,玩得樂不思蜀,小露了兩手就把關照媽逗得笑逐顏開。關照媽怕方家佳生氣,直接取消了給關照安排的相親會。關照一邊嘗着美味佳肴,一邊偷着樂,帶方家佳回家絕對是本年度最明智的決定。

顧曉看着方家佳發的微信,一邊羨慕,一邊想着林亦凡。

許久,又沒有他的消息了。

上次他到陳西工作室,跟她一起整理了照片,他直接就把那些照片運回華香苑家中,特別是天梯那張,他還說省得讓她再搬一趟,他幹脆了當,完全不管顧曉還有一絲猶豫。

他輕而易舉地說“我們把它挂家裏”,卻不知道家這個詞,在顧曉心裏掀起了多大的波瀾翻滾。

房子不是家,有人陪才是。

牽腸挂肚的滋味不好受。

手機震動,林亦凡的名字現在屏幕上,搞得顧曉內心悸動,一想他,他就打來了,一定是心意相通。

“你好,是顧曉嗎?”一個女人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是。”聲音有些顫抖。

“我是亦凡的姐姐林亦翹。你能來成州一趟嗎?亦凡傷得很重。”

手機滑落,摔裂了屏幕。心裏開的花生生被扯去,根都不留。

顧曉顧不上許多,匆匆去請假,銷售總監說請假會影響業績考核,不同意批。顧曉毫不猶豫地迸出一句:“那我辭職!”

“你這什麽态度!到時候失去比利時進修的機會,別怪我沒提醒你。”

顧曉連家都沒回,直接趕到機場,訂了最近一趟飛成州的機票。

飛到成州,已經是大晚上了。

林亦翹派人在機場接她,好在手機還能接打。

到了軍區總院,眼前的林亦翹,哪裏還是酒會上那個顧盼生姿的女神?這時的她臉色憔悴,眼窩深陷,秀發不甚整潔地在腦後随便一挽。

重症病房是獨立的一間,裏面矗立着各式各樣冰冷的儀器。林亦凡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沒有一點生氣,蓋着白被子,被子上七七八八橫着各種各樣的管,他的臉上罩着氧氣罩,雙眼緊閉,連睫毛都一絲不動。只有一旁的心電圖上閃爍着心跳,顯示着他微弱的生命跡象。

顧曉捂着嘴,不敢大哭出聲,眼淚像決了堤了一樣,傾洩而下。她趴在玻璃窗外,死死盯着心電圖,生怕一個眨眼,他的心電圖就變成一條直線。

“亦凡還沒有度過危險期。顧曉,如果他撐不下去,能否……能否請你陪他最後一程?”林亦翹已泣不成聲。

“不,不,不,他會醒的,他一定會醒的。”

“你留下來好嗎?”

“我會在這裏,一直等到他醒來。”

☆、一動不動

突然,病房裏的心電圖忽閃了一下,波動變得短促而快速,嘟嘟嘟的發出警報。一群醫生迅速換上無菌服,沖進病房裏。強心針,電擊,一系列急救措施相當駭人。

林亦翹瑟瑟發抖,緊緊抓着顧曉的手。顧曉也在林亦翹的手臂上掐出五道指痕。

病房裏的心電圖又逐漸恢複平穩。

顧曉看着裏面的醫生為他蓋上白被單,一眼看去,他的軀體依然健壯,上半身裹着層層紗布,紗布上滲透出鮮紅的斑斑血跡,他的手指夾着夾子,指節白得沒有半分血色。

顧曉吓得渾身打顫。

主治醫生出來,摘了口罩,看着兩個淚眼婆娑的女人,呼了口氣,“又從鬼門關兜了一圈,病人很堅強,你們要有信心,多鼓勵他。”

“我們……我們可以進去看他了?”林亦翹激動地抹了一把眼淚。

醫生點點頭,猜到語無倫次的她們要問什麽,“什麽時候醒來還不好說,進去看的時候注意病人情緒,不要給他任何壓力。”

情況稍有好轉,林亦翹微微松了口氣。

顧曉到飲水機上接了一杯溫水,遞給林亦翹,“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今晚我來顧吧。”

林亦翹接過水,一口氣全喝了,吸了吸鼻子,搖搖頭,又朝病房裏望了望。

“顧曉,辛苦你大老遠趕過來。這邊家裏都沒收拾,你要是累了,我讓司機送你去酒店休息好嗎?”

“不,不,今晚我想留在這。”

林亦翹終于松了松眉頭,感激地扯了扯嘴角。

顧曉看着她紅腫的眼睛,卸下女神的光環,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姐姐。

親情,她從小到大都無比向往。

進去看他要穿無菌服,還要醫生批準。

顧曉只能每隔半個小時就隔着玻璃窗朝病房裏看一看,從頭看到腳,他一動也不動。

天色微明的時候,楚江先趕到。林亦翹撲進他懷裏,哭成個淚人。楚江心疼地擁着她。

沒過一會,林亦凡的父母也來了。林亦翹上前去挽着母親田荟如的手,兩人趴在玻璃窗外看了許久。

父親林定遠身邊圍着一群軍官和軍醫,正小聲解釋着什麽。

顧曉隐約聽到還要再進行一次手術,彈片緊貼着心髒,造成失血過多……望着眼前來來去去的一大群人,忽然覺得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定了定神,嘴唇已是煞白。

“爸,媽,她是顧曉,從容城來看亦凡。”

“叔叔,阿姨。”嗓音已是嘶啞。

田荟如關切地問:“累不累,孩子,先送你回家休息。”

“沒關系,不累。”

顧曉曾在腦子裏幻想過一百遍見林亦凡家人的場景,沒想到會是在醫院裏。

林定遠已換上無菌服,威嚴如他,眼裏也噙滿了柔情的淚光。

坐在他的床邊,看着他,他的眉頭依然堅毅。

“小凡,爸爸來看你,你醒醒。”這幾年,他們父子見面的機會很少。

“小凡,你不要一直睡,你不是說過些天就放探親假來看我們嗎?你媽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醉排骨,還有炸雞腿,都給你留着。到時候,翹翹也回來了,我們一家好不容易團聚一次。小凡,你快點醒來,爸爸在家等你,哪也不去,陪你,咱爺倆好好喝一頓。”

說完,雙手放眼睛上,揉了揉。

“小凡,你還沒女朋友呢,爸爸偷偷告訴你,外面有個女孩,叫顧曉,她一直等你呢,你快醒過來,別讓人家等太久,知道嗎?”

探視時間很快就到,林定遠從病房裏出來,看見顧曉,她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病房,裏面說的話外面聽不到。

他和藹地沖她點點頭,“他會好的。”

“嗯。”顧曉用力點點頭。

林定遠回頭交待田荟如和林亦翹一些事情,就走了,他還要趕回京州參加一個重要會議。

楚江上上下下打點妥當,護工、司機、家裏掃除添置,一一安排清楚。

田荟如催着林亦翹和顧曉回去休息,“我顧白天,晚上亦翹來替班,後邊任務還長着呢,別一開始就亂了陣腳。顧曉,到了家裏別客氣,有什麽要求就跟亦翹說。”

林亦翹已經三天沒合眼了,回到家,頭一挨枕頭就睡着了。

她把顧曉安排在林亦凡的房間,而不是客房。

顧曉睡意無全,默默地看着房間裏的擺設,林亦凡已N多年沒回過成州的家了,但這間房間卻保留了他少年時最寶貴的成長經歷,櫥櫃裏藏着他愛看的雜志,獲得的獎杯,還有很多小模型。

上次在淡島,亦凡說要回寧州探親,那他現在的家應該在寧州咯?在醫院裏,她也看出來他的父親職務很高,他居然說是個當兵的?不過也對。顧曉對官職不敏感,也不在乎這些。

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屋裏剛打掃過。

銷售總監又打電話來催她上班,威脅她要扣工資獎金,若在以前,死都要爬去的,這下卻一點回去的心情也沒有,也許有比賽得的二十萬墊底,她可以任性一下了。

她放不下林亦凡。

直接打給簡思玫,越級請假。簡思玫聽說情況,吓了一跳,準了假,讓她好好照看林亦凡,不過比利時名額,就危險了,按公司規定,她也不能插手銷售部的培訓計劃。

顧曉果斷回應不去了,名額給別人吧!

又打給岑香,要了一個備用手機和充電器。

和衣躺在床上,眯了一小會。

起來準備了晚餐,吃了一點,剩了一大半溫在鍋裏。

林亦翹還睡着。

顧曉留了字條在桌上,輕輕出了門。

轉了兩趟車才到醫院。岑香已經在醫院大門口了,給她帶了手機,換洗衣物,零食水果。

兩人匆匆上了樓,田荟如一個人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顧曉突然覺得一陣心酸。

換田荟如回去,田荟如态度有些冷淡,一句交待也沒有。顧曉也沒多想,只當她是心情不好。

顧曉和岑香看着病房裏,林亦凡仍是一動不動。

“顧曉,亦凡家太遠了,你還是住我家吧,我家離這近。”

“我也覺得住他們家不方便,明天跟亦翹姐說,去你家。哦,岑香,我的手機摔裂了,你拿回去幫我把裏面的圖片和資料備份下行嗎?”

“沒問題。”

☆、他醒了

田荟如回到家,林亦翹也起來了,正看着桌上的字條。

鍋裏的粥還熱騰騰的,煎了荷包蛋,炒了青菜,拌了黃瓜,正符合她們娘倆現在的口味。

林亦翹端到桌上,“媽,怎樣?”

“什麽怎樣?”田荟如一陣納悶。

“媳婦怎樣?”

“唉,顧曉當然好,只怕你弟弟沒這福氣。亦翹啊,你不該大老遠把人叫來。”

“媽,怎麽了?”

“今天醫生說,如果亦凡再不醒來,有可能變成植物人。人家顧曉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現在不是叫她難做?”

“媽,你太小看顧曉了,就算我不告訴她,她有一天也會找來的。”

“你們年輕人,哪知道輕重?顧曉剛才去醫院,我都不敢告訴她。”

“媽,亦凡會醒來的。”

田荟如抹了把老淚,“會醒,會醒。”

喝了碗粥,田荟如走到林亦凡房間,顧曉沒有留下一絲痕跡,田荟如坐在床沿,輕撫着枕頭,媽媽當然希望你們幸福,可是……唉……

醫院裏,岑香先回去了,剩顧曉一人在走廊裏徘徊。

護士長特意給顧曉留了一套無菌服,讓她進去陪陪他。

進了病房,裏面有一種消毒水的氣味,坐在床沿,輕輕地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有點涼,手指像竹子一般,就算這樣虛弱,他的手也不柔軟。

除了哭,她什麽也說不出來,她有很多話要跟他講的,突然都忘記了。

她記得醫生說要鼓勵他的,對不起,她就是止不住哭,她只會哭着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亦凡,求求你,別睡了,快起來,我們一起回家……嗚嗚……”

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見顧曉跟他一起回家,一家團聚,其樂融融。可顧曉為什麽哭得稀裏嘩啦?

感覺到他的手指在她的手心裏輕輕撓了一下,他眼睫微抖,緩慢地睜開,顧曉緊張得不敢出氣,生怕喘個大氣,他又閉了回去。病房裏靜得只剩心跳的聲音。

林亦凡睜開眼後就直勾勾地看着她,分不清是夢裏還是現實,全身肌肉像被扯裂,一動不能動。

顧曉忽地站起,發瘋般往門外跑去,一路叫着:“醫生,醫生,他醒了!”

值班醫生迅速趕來。

林亦翹一到醫院,就看見病房這邊人頭攢動,吓得臉色慘白,撒開腿奔跑過去。

病房裏的林亦凡眼睛發直地瞪着玻璃窗外,好像要把玻璃窗瞪出一個大洞。

總算醒了?林亦翹舒了一口氣,擡起右手手掌貼在玻璃窗上,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林亦凡也吃力地擡了擡手,全身無力,擡不起來。周圍的醫生正幫他做全身檢查。呵!他這副樣子,把她們吓着了嗎?他不想讓她們看到自已現在這個樣子!一顆淚從眼角滑落。

外面的林亦翹終于忍不住了,抱着顧曉一頓狂哭,自打她十歲從外婆家回到父母家裏,還沒見他哭過呢!

顧曉只是默默地流着淚,輕輕安撫着林亦翹。

觀察了幾天,林亦凡被轉到普通病房,因為需要靜養,醫院安排了一套公寓式的病房,有陪護室,還帶着個小廚房。

這幾天他都很聽話,顧曉叫他吃就吃,叫他睡就睡。護工照顧他,他就怎麽都不對付,生生把人給氣走了。

顧曉答應他,陪他到第二次手術完成才回去。

他們倆在一起話不多,眼神卻彼此黏得很緊,不開口,也知道對方要什麽。

顧曉幫他擦拭身體的時候,在靠近傷口的地方,頓了一頓。

林亦凡啞着聲:“吓到你了?”

顧曉含着淚搖搖頭,雖然紗布上已不再滲血,她看着仍是觸目驚心。

擡起他的雙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熱水多擦幾遍,又細心地為他穿上襪子,林亦凡看着她的每一個動作,幸福得快要昏厥過去。

顧曉只要離開他的視線一時半刻,他就魂不守舍地東張西望。連林亦翹都吃味:“姐在你門口守了兩天兩夜,你恁是紋絲不動,顧曉一進去你就醒了。男大不中留!”

“嘿嘿,我就是想多睡會,你們這麽吵,吵得我都睡不着了。”

顧曉心裏也很喜歡這種被他需要的感覺,以前他幫過她很多,現在她也要好好照顧他。

所有人都不想破壞他的好情緒,都慣着他,養了幾天,他又恢複了神氣,話也多了,提出的要求還越來越過份,并且只針對顧曉。

“要出去可以,限你在三分鐘之內就要回來,不回來就要受罰,這是我的地盤。”

“首長,洲際導彈也沒那麽快好嗎?”

“那就受罰,罰親親,遲一分鐘,就親我一下。”

顧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親親?懶得理他!還沒邁開腿又被他喊住:“哎,我開始計時了!”

顧曉好笑,手肘靠在床尾的桌子上看着他,這家夥躺在那幾乎不能動了,還這麽霸道?

“大少爺,小的要是回來早了,有沒有獎勵啊?”

“獎勵?有,有,有,當然有。你過來我跟你說。”

“不說我走了。”

“等一下。”

顧曉停住。

“你真的要我大聲說?”

顧曉好笑的看着他。

“等我傷好了,我會好好疼你的!”他還加強了疼字的尾音,聽起來十分暧昧。

顧曉羞得面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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