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7)

呂詩詩正拖着，于琴回來了，她丢下拖把，跑上前去，“媽，你看，我拖的地喔，幹不幹淨？”

“乖啦！”于琴走到廚房倒水，見桌上兩杯果汁，“你跟家佳怎麽不喝？放太久不新鮮了。”

“都是家佳榨的！”

方家佳去華安商廈找顧曉，顧曉正忙得暈頭轉向，要幫呂詩詩搞定專櫃的事，午飯時間，連岑香也跑來幫忙了。方家佳見她們倆的發上夾着一模一樣的發夾，不一會，呂詩詩也來了，她指了指頭發上的發夾，“昨天找了我好半天，幸虧找到了。我們三個一樣，我們是霹靂無敵姐妹花！”

☆、喝酒

顧曉頭都沒擡，一邊吃着便當，一邊打電話催廣告牌。岑香到一旁接電話，好像是關照打來的。方家佳慢呑呑地收起便當盒，關照都好久沒給她打電話了，內心一陣酸楚。他們個個都出雙入對，個個都有家人陪伴開開心心，只有自己形單影只。他們需要的，僅僅是她做的便當嗎？如果關照始終對她無意，那她還留在成州做什麽？

簡思玫來成州了，見不到王劍飛，心裏很失落，她知道他是避而不見。他這種人就是這樣子，不說破還可以繼續當朋友，說破了連朋友都做不成，除非她真的放下他。可是這麽多年對他的情感，怎是說放就能放的？他可知道，每一次他對她笑，每一次他們相聚，第一次他背着她……在她心裏波動着大圈大圈的漣漪，為什麽他就是不能……喜歡她？

這次簡思玫來，于琴說什麽都要好好款待她，找了最好的酒店訂了一間雅致的包間，跟簡思玫喝了幾杯，說了些客氣話，後面就發現情況不對頭了。簡思玫一個勁地灌自己，顧曉與岑香心知肚明，不好吭聲，氣氛變得越來越古怪。只有呂詩詩豪氣幹雲地陪簡思玫亂喝一氣，可惜酒量有限，三五下被放倒，直接趴在桌上。

簡思玫喝着喝着，眼淚就掉落下來，嚷着：“顧曉，你陪我喝！”

于琴趕緊解圍：“思玫，思玫，琴姐是過來人，你有什麽委曲，不妨說說看，說出來心裏痛快點。”

“他不見我，這麽多年情義，他連見都不見我……嗚嗚……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嗚嗚……”簡思玫哇哇大哭，又灌了兩杯，于琴攔都攔不住。

“唉，思玫呀！”于琴怎會不懂？她也曾愛過一個人，而無從訴說，甚至懷了他的孩子，拼命找他，最後還是不得相見。又有誰知道她的苦？看着趴着桌上的呂詩詩，這丫頭，喝酒的氣概倒是遺傳到她的十成十，就是酒量不怎麽好，也是，收養她的家庭還不錯，怎麽會讓她亂喝酒？

“思玫，我陪你喝。”于琴倒了滿滿兩杯。

岑香終于忍不住了，打了電話給王劍飛，卻被王劍飛給兇了一頓：“別說我現在營裏真出不去，就算能過去，也給不了她希望。你這丫頭，少管我的事！思玫酒量好着呢，一會送她回酒店就是了！”

簡思玫喝醉了，岑香擔心她別一個人在酒店出什麽事，先送到她家裏去，反正王劍飛不在家。

于琴讓司機先送岑香和簡思玫回家，呂詩詩半醉半醒間，死活要賴在岑香家裏。林華見都是女孩，又喝成這樣，趕忙接進屋裏，給她們收拾了房間，讓她們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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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琴深深地注視着林華，原來她就是岑沐的妻子，真是個賢妻良母，歲月留在她的眼角上留下了痕跡，但絲毫不讓人懷疑她年輕時的美麗。沒想到，沒想到是在這種情形下見到？她還幫着岑香照顧着呂詩詩，她知道嗎？那也是岑沐的女兒。她不敢告訴任何人，甚至呂詩詩，她也閉口不提。命運多會捉弄人啊！

于琴讓司機先開走。

“顧曉，可以陪我喝一杯嗎？”

顧曉看着她，仿佛從她眼睛裏看到她年輕時的另一個世界，她是個有着非凡過往的女人。“想去哪喝？”

“帶你去個地方！”

于琴攔了一輛的士，帶顧曉來到江邊的一座平房前，顧曉看了看四周，這裏沒來過，同是江邊，林亦凡的家也在江邊，夜晚看不出離這遠不遠。進到裏面，顧曉發出一聲驚嘆，屋裏的裝修陳設好像把山水田園搬了進來。

牆角用烏黑的鵝卵石層層疊疊地堆砌成小山，再把水從溝縫中引出來，造成瀑布流水小池臺，小鯉魚在池子裏的荷葉是游來游去，大葉的綠色植物錯落地擺放着，桌椅随便擺放，客人來了愛湊桌也行，愛單獨的獨占一桌也行，都随客人的意，無拘無束。

“琴姐，你來啦！”

“小何，還有自釀的米酒嗎？”

“馬上來！”

“顧曉，今天有點人多，我們坐外面好嗎？”

“好。”顧曉搬了桌椅放在樹下，依稀聞到玉蘭的香氣，她想起來了，玉蘭花就是這偷摘的，這離林亦凡家應該不遠。

與家人在樹下小酌，是顧曉的夢想之一。

“顧曉，你一個人長大，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生活累一點，我倒不怕，我真正覺得苦的是我苦苦尋找家人，卻一點頭緒也沒有，我怕這輩子再都找不到了。”

“有心終會相遇的，老天爺不會那麽殘忍，像我一直堅持，就找到了。”

“琴姐，那思思的父親，在哪裏？”

于琴愣了一下，呂詩詩還沒問，倒是顧曉先問了。

顧曉見她不答，怕她不高興，急着道歉：“對不起，我太唐突了！”

“不，不，不是。其實她父親，很多年前就去逝了。我還沒有告訴思思，思思很乖，也不問。”

顧曉舉起杯：“琴姐，祝你今後與家人，永不分離。”

于琴跟她碰了一下杯：“祝你早日找到家人。”

“小菜來了！”小何端着一些下酒小菜過來，“琴姐，玉蘭花開得很好，你帶幾枝回去，要嗎？”

“詩詩好像不太喜歡白色的花，她喜歡顏色鮮豔的。”

“可以給我嗎？我上次經過這裏，偷摘了一朵。”

“說什麽偷摘呀！喜歡就拿去！我這是下半區，你經過的是外面那條路吧？沒事的，可以摘！你到上半區可別亂摘，上邊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別得罪那些人。”

“上半區下半區？有錢人窮人？分那麽清楚？”

“每座城市都是這樣了。以前老城區，上片環境好，住的都是達官顯貴，所以你看上面，真正亮燈的沒幾家，冷冷清清的，他們何止一處住宅？我們下片就不一樣了，魚龍混雜，燈火輝煌。”

顧曉順着江面望上去，越往上倒影越稀落。她一直貧寒，從前也沒有很在意這種貧富劃分，認識林亦凡之後，才對這種劃分慢慢有感覺。而小何，他好像是經歷貧富轉變後，才變得通透豁達。

☆、輸給兩小無猜

“你屋裏設計很特別，是找誰設計的呀？”

“自已瞎弄！”

“小何很厲害，是園林設計師！顧曉，你也是學設計的吧？”

“以前的事，不提不提。”一提起過去，小何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回屋裏去了。

“顧曉，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于琴靠在椅子上，手放松地搭在桌上，“思玫說想在成州開設一間分公司，你為什麽不贊成啊？如果讓你負責，這可是個撈油水的肥差。”

“我也知道。依目前的業務量看，幻雅在成州設立分公司只是增大成本而已，沒什麽用處，我們的銷售總監也是這麽認為。而且琴姐你今天也看出來了，思玫是為情才這麽做，不理智的。”

“你會為幻雅想這麽多，是不是一開始工作就在簡嘉集團？”

“他們大公司，我又沒經驗，怎麽進得去呀？我之前做過很多工作，畢業後真正第一份工作是在陳西工作室，我好多東西都是跟陳西學的。後來，大簡總，就是思玫父親，他很欣賞陳西的才華，就把整個工作室都招到幻雅……”

顧曉跟于琴喝到大半夜，兩人酒量相當，只是喝到微熏，說了很多話，從半山福利院聊到方爺爺意外去逝，從與簡之航賺到第一桶金聊到華安商廈，很多心思，很多遺憾，平時不想說的，今夜喝了酒，都說了，也許是因為看對方都有些像自己，話就多了。

第二天上午，王劍飛回到家裏。

到了家門口，想了想，還是不要冒然地拿鑰匙開進去，先敲了敲門，林華開了門。

“聽說我們家昨晚來了兩個醉鬼？”王劍飛探着腦袋，“我方便進去麽？”

“劍飛，快進來吧！”

“岑香呢？”

“上班去了。”

“劍飛哥！”呂詩詩穿着岑香的睡衣沖王劍飛飄蕩過去。

“你？呂詩詩？我還以為是顧曉！”

“是我啦！劍飛哥，你今天怎麽有空回來？你家的床好舒服，你媽媽人好好哦！”

王劍飛發現這個呂詩詩有點人來瘋，好像跟誰都很熟。

簡思玫從王劍飛房間出來，有點尴尬，摸了摸頭發。她終于如願以償，住了他的房間，好不容易來他家一趟，卻醉得不省人事，她懊惱不已，在房間裏整理了好久，直到枕頭上确定聞不出酒味，她還是有些不安。

王劍飛沖她一笑，“有時間嗎？聊會。”他還是那麽俊朗，穿着軍裝，比軍校時更成熟。

“嗯。”簡思玫點點頭。

跟他走到了江堤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江水淙淙的一去不複返。

“思玫，我不值得你這樣。”

愛是不問值不值的，這樣的酸話她只在心裏想了一遍，可說不出口，“為什麽？你都沒給過我機會。”

“我已心有所屬。”他坦誠地看着她。

“是誰？”

“我與她，兩小無猜。”

“岑香？她不是你親妹妹？”

王劍飛點點頭，“思玫，你值得更好的，比我好的大有人在。”

“什麽值得更好的？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好的！”

“思玫……”王劍飛說不下去。

“好。”兩行淚籁籁落下，“輸給兩小無猜，我無話可說。劍飛，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當然。”

王劍飛想送她回酒店，簡思玫說想一個人走走。王劍飛還是有些擔心，繞到背後觀察了一會，才開車離去。簡思玫看到他的車，知道他還是關心她的，同時，她心裏也明白，以王劍飛的個性，如果她繼續纏着他，連朋友都做不成的。她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蕩，望着一幢一幢大樓大廈，好像随時要傾塌下來，然後又重建上去。光影流離，他依然是昨日的他。可她呢？虛耗時光，空歡喜一場。一個人坐在廣場上，人來人往，無所謂了，放聲大哭一場，也許哭過了，一切就可以結束。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是投來冷漠的一瞥，這年頭天天都有人坐大街上哭，不相幹的還是不相幹。

一張紙巾遞了上來，一看，是顧曉。

“劍飛叫我來的。”顧曉半蹲在她面前，“思玫，你換個角度看。劍飛早一天對你表明态度，你的痛就少一分。他如果繼續讓你懷有希望下去，才是真正的傷害你。”

“顧曉，你別說了，我知道，都知道，可我……”簡思玫伏在顧曉肩上止不住痛哭。

顧曉也濕了眼眶。眼前這個淚人，驕傲如她，美麗如她，聰明能幹如她，在所愛之人面前，卻如此不堪一擊。在發布會上金光閃閃的大小姐，在等待中獨自竊喜的小女人，在醉酒後暗自神傷的大美女，每一次都淋漓盡致，她愛得那麽徹底，那麽愛屋及烏，那麽長久。她如此執着，換來的卻是冰冷的拒絕，等到的卻是獨自在街頭痛哭。到底愛的另一面是什麽？不是人人都會有甜蜜的結局。

顧曉抱着她，不知道說什麽好，像她這樣要強的人，只有等她慢慢想通，別人勸什麽都沒用的。

呂詩詩回到華安商廈，又想出一新招，要把化妝品區全部改成粉紅色，她樂此不疲，員工們卻疲憊不堪。商場裏的堆頭櫥窗擺設她都要管，問題是她又不專業，這裏移過來，那裏挪過去，天天換，搞得員工們都不做生意，天天搗騰這些。正經要她管的員工福利，水電開支，客戶接洽，投訴建議處理，請示她，她又做不了主拿不了主意，要面子的她吩咐給經理去處理，經理處理完她又要問一遍，再去向于琴交差。經理們本來只要彙報一遍的事，現在統統要彙報兩遍，一遍向呂詩詩，一遍向于琴，此間要注意措辭，搞得經理們疲于應付，苦不堪言。她想一初是一初的做法，大夥很煩燥，但看在于琴份上，也不敢多講什麽，而且于琴的事業心血遲早是要交給她來接班的，誰也不敢得罪她。

顧曉回到華安商廈一看，化妝品區又亂哄哄的了，前幾天的工作都白費了，員工們翻着白眼一瞪，顧曉立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這兩天她都看習慣了。雖然她不算華安的員工，呂詩詩少不了叫她幫忙，華安是幻雅的大客戶，哪能不幫？呂詩詩平時在公司裏是這樣子，不知道在家裏是什麽樣子？也這樣子，方家佳哪受得了？顧曉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在熟悉的城市當一回陌生人

趁方家佳來送便當的時候，顧曉約她到商廈旁邊的餐廳。

“家佳，你在琴姐家幹得怎樣？習不習慣？”

“顧曉，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呢，我想回容城了。”

“回容城？可是我們都在這，關照也在這。你不喜歡在她家幹，要不另找一份工作吧？”

“其實在她們家幹也還行，琴姐挺好的，我不喜歡呂詩詩。”

“是不是特會來事呀？”

“你也知道？”

“噓！小點聲。”

“她說不查我買菜錢，我每天還是有記帳的，她又自已去翻，說我買得貴。做家務每件事她都要叫上一遍，她家人那麽少，不說我也會做的，有時候我手上有事，她就叫得很急。她很挑食，有時候我看琴姐愛吃，就多做一兩樣，誰知道琴姐臨時才說沒回來吃，她就說我浪費，我說放冰箱沒事的，她又說隔頓不好，要我全部倒掉。”

“她條件好，可能跟我們生活習慣不一樣。”

“岑香條件也挺好的，沒跟我們什麽不一樣啊。思玫條件更好，一點也不嬌氣啊。要說生活條件，亦翹姐比她好一萬倍，也沒這麽來事。”

“她們跟呂詩詩怎麽一樣，呂詩詩是剛認回來的，會更寵一點。”

“就是太寵了！零花錢給她很多，不知道她花哪，有一次還問我要錢，說給她媽媽買禮物，差一點不夠，又叫我不要跟她媽媽說。我看是買禮物，就都沒說。她也沒還。算了，反正家當都是她的，就從買菜錢裏省吧！”

“經常這樣？家佳，還是別幹了。雖說琴姐好說話，可家裏最終都是聽呂詩詩的。”

“嗯，我想幹完這個月，領了薪水，就跟琴姐說。在哪工作其實都會受點氣，琴姐家條件還蠻好的，但我想做的工作不是做菜，我學做菜目的是做給家人吃，不是用來謀生的。我想做爺爺教我的工作。”

“風水師？很有錢途！”

“嘻嘻！”

“對了，配了一只鑰匙給你，收好，別丢了。”

“哪的鑰匙？”

“亦凡家的，是他說的，你先住他家裏。”

“不要不要，我才不去當燈炮！”

“你想哪去了，他回來也是住軍區，不會住那裏。”

“那也不好。還是配你宿舍的給我吧。”

“早就配好了。”

“嘻嘻！”

顧曉回到宿舍，簡思玫已在門口等她。進到屋裏，顧曉的屋子小小的，東西放得很緊湊，但又不拘促，這種緊湊給簡思玫帶來踏實感。

“顧曉，你的辭職報告，我批好了。”

“不在成州設立分公司了？”

“嗯。我想通了，感情這回事，不是努力就會有結果的。你是對的，目前工廠剛建，在成州設分公司沒什麽必要。”

“你能這麽想就好。”

“其實吧，也沒什麽。”簡思玫在鼻子裏輕微地哼了一聲，“情人不如孩子。王劍飛不搭理我，我就活不好了？幻雅就像我的小孩，傾注了我很多心血。我決定了，要讓幻雅茁壯成長，成為我的依靠。”

“這麽快，計劃都想好了？”

“我想在兩年內，讓幻雅脫離簡嘉集團，成為獨立的公司。”

“其實子公司有子公司的好處，将來簡嘉集團也是由你繼承，何必這麽急？還是，你想超越你爸爸？”

“超越？他是白手起家，我是接管的江山，超是超不過了。是賬務上的原因，一兩句說不清楚。”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容城？”

“呆會就去機場。你等于總這邊的事辦完，就回容城來辦離辭手續吧！”

顧曉點點頭，頓了一會，“思玫，我真的，很敬佩你。”

“敬佩我什麽？情傷之後自舔傷口？”

“敬佩你，情傷之後，還是這麽美！”

“你回容城的時候，我請你和亦凡好好喝一頓！”

“好！”

轉眼到了月底，顧曉寫好了工作彙總，回容城辦離職手續。

簡思玫神采奕奕地在會議室裏聽取下屬的工作總結，時不時記着筆記，很認真，很專注，她做的很好，幻雅的成績又更上一層樓，全網調查銷量排名取代了一個經久不衰的老牌化妝品，前景一片大好。

而她就要離開了，交了辭呈，結了薪水，彩姐親手幫她辦理，婉惜不已。只有彩姐是陳西工作室一起出來的，自是跟其他人不一樣。當時是彩姐幫她辦的入職手續，沒想到又是彩姐，幫她結算了離職時的薪水。去廣告部轉了一圈，已沒有認識的人；銷售部她本來就沒呆幾天，人員不熟悉，知道她要走，同事們只是擡眼看看，客氣地道一句“要走啦？”然後又繼續忙碌。

為什麽要有不舍呢？離別才是生活的常态不是嗎？相聚的時光匆匆，孤獨的時間卻很漫長。

獨自走在大街上，東走西看，這座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城市，突然變得有些陌生，就在熟悉的城市當一回陌生人吧，以前都在為生計匆匆地奔忙，來不及好好看一眼她，現在就從另一個角度，用一種漫無目的的眼光，欣賞欣賞她的變化，她變得真快。

荟都大酒店門口圍了一大群粉絲，在等丁冬，街口的巨幅海報彰顯着她已從一個初出道的小明星躍升成為最受歡迎的女歌手，就這麽短短的一年時間。人紅事非多，但絕對令人沒想到的是，丁冬跟顧曉私下保持着聯系，雖然不常，卻說些心裏話。顧曉一直保密，連方家佳都沒告訴。她只跟過她一個月而已，在她初出道的時候。

顧曉默默地穿過人群，想起她跟陳西一起找幻雅發布會的場地，與陳西好久沒聯系了，不知他怎樣？

不知不覺，經過顧氏夫婦的小吃店，小吃店換了新主。當時錯認，差點被算計。忍不住上前打聽，店裏人說了：剛搬走，人家現在可發了，開了間大富酒樓，在街角轉彎那裏。顧本富都會發？有沒有天理？不知做的什麽生意，大賺了一票。

會不會賺錢，跟德性好不好，好像并沒多大關聯。人家賺人家的，好在當時林亦凡及時趕到，當下就幫她報了仇，當時的仇當時就要報，這樣就不會帶着恨意過下去。顧曉置之一笑，看到顧本富，她還是會扁他的，打不過也要打。

☆、換個造型

嘉嘉孤兒院又換了一任院長，不認識顧曉，稍大一點的孩子卻認得，急着告訴她：那個先天性心髒病的小男孩已經被人領養走了，那些大人們都愛領養年紀小一點的，帶着更親。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的确比一般家庭的孩子更成熟。除了快點長大還能怎麽辦呢？顧曉小時候也一樣，恨不得一覺醒來就變成大人去打工賺錢。

陳西工作室，居然變成水果批發倉庫？商貶們才不管什麽雨打芭蕉竹間風影——芭蕉葉撕下來打包，搞得一棵好好的芭蕉樹變得光禿禿的；竹子削成竹棍，橫着挂香蕉。中間擺着大稱，買賣撕扯着，兩塊三塊兩塊五，誰也不讓誰。

走着走着，走到了夜幕低垂，昏暗的路口，萬家燈火在頭頂上一片一片地亮起，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終沒有一盞是在等待她的。

來到海邊，與林亦凡邂逅的地方。第一次邂逅，她用沙在堆房子，他說這麽大了還玩沙子；第二次，她走在海水裏，他說天這麽冷，不怕感冒啊。呵呵！她記得多牢，會一輩子記住的。他總是喜歡突然出現。

顧曉面對着大海，像從前一樣把腳完全埋進沙裏，讓潮水沖刷着小腿，想像自己的腳下生出了根系，身體變成一棵婆娑的樹，海岸線就是她的絲帶，她是一棵等人的樹。

“要着涼了！”一聲低低的帶着寵愛的嗓音在背後響起。

顧曉被整個撥起，來不及驚呼，身子被打橫抱起，穩穩地落在男人的懷裏。他又突然出現了，第三次不期而遇，給她帶來不少驚喜。他的手臂很有力，蠻橫地托着她的腰，他已經完全恢複了。

手臂圈上他的頸項，“你怎麽來了？”

他不答，只一笑。

直接抱她到車旁，放下，手指捋了捋她的發絲，吻就重重地落下了，她向後彎起一只腳，長發随着頭的擺動披散在他的手臂上，溫柔地輕拂着。昏暗檸黃的路燈在夜半的海邊暈染出一個長三角形，照着親吻纏綿着的男女。

“舍不得容城？來海邊告別？”林亦凡撫了撫她被吻腫的唇。

“你的調令下來了？”

“你想回來，随時都可以回來。不過，我不能陪你了。”

“我想跟你一起走。”

“明天就走。你的手機，拿來。”他從兜裏掏出一個新的，拆出卡裝了進去，“以後用這個。”

顧曉拿在手裏，轉身就跑。

“你幹嘛？”

“鞋還沒拿呢！”

他大笑。

顧曉拎着鞋跑上來的時候，林亦凡慵懶地靠在車邊，雙手插在褲兜裏，路燈的光斜照着他，冷峻且帥氣。顧曉悄悄地掏出手機滑開屏幕，偷拍了一張他的側影。林亦凡裝作沒察覺，開了車門，送她到華香苑。

第二天，兩人回到成州。林亦凡直接去軍區報到，顧曉被于琴叫去。

于琴邀請顧曉到華安商廈工作，顧曉想着岑香的計劃，婉拒。于琴很有誠意，再三勸導，勸顧曉不要太快拒絕，先考慮考慮。岑香的計劃并不順利，也勸顧曉先留在華安商廈工作，日後再做打算。

顧曉走的這幾天，方家佳意外地收到呂詩詩的道歉，當衆道歉，請她留下來。呂詩詩說她自己有點馬大哈，說話不經大腦，請方家佳不要怪她，還送她一個一模一樣的發夾，呂詩詩說之前就買了四個，準備她、岑香、顧曉、方家佳一人一個的，結果弄丢了一個，怕方家佳見怪，就沒說，這次終于買到一樣的了。方家佳心裏倒自責起來，原來她那天是找要送給她的發夾，自己先小人之心了。呂詩詩就是心直口快有點粗心，也沒什麽大毛病。

最主要的是關照沒忘了她，他家裏給他寄東西，還備了一大份給方家佳，方家佳樂得心裏打翻糖罐，之前的什麽困難什麽委曲都不見了，人生霎時變得滿天彩虹。

顧曉很快答應了于琴，除卻岑香和方家佳的因素，她覺得她跟于琴很像，說不出哪裏像，好像是認識了很久互相影響的那種像，那種熟悉感，她從小到大小半生裏很少出現過這種熟悉感，包括認識林亦凡也沒有這種感覺。但對于琴，她自然而然地想靠近，也許是因為她曾失去過女兒，她才覺得她特別親。

于琴說安排一下，讓她下星期準備上班。

這時一個陌生電話打來，“陳西？”

陳西那頭聲音很高興：“有沒有時間？再來當助理，三天，香港。你聽聽還有誰！”

“丁冬！”

“顧曉，你快來吧，這次是助理真的家裏有事，這三天行程挺輕松的，拍拍封面，然後購物，你來幫幫我好不好？”

“我來說，我來說。”陳西把電話搶過去，“吶，酬勞照舊，機票報銷，怎麽樣？還帶你玩！”

“這麽好？那我可真去訂機票了！”

“機場接你。”

到了香港。

雖然當過他們兩位的助理，卻更像朋友。老朋友見面，份外熱情，這三天的行程果然如丁冬所說，很輕松，像旅游一樣。丁冬很紅，卻并未在紙醉金迷裏迷失了本性，秉性一如從前，卸了裝，仍跟顧曉報怨皮膚不好，顧曉給她買飲料，丁冬說她一直都有喝羅漢果湯。娛樂版頭條說丁冬被外籍富商包養，在顧曉看來，這也不叫包養吧？陳西跟她，這不算正常拍拖麽？這次封面，由陳西親自操刀，很順利，陳西本來就愛好攝影，他是植物攝影師，拍人物照樣拿手。

工作之餘，丁冬打起顧曉的主意：“想不想換一種形象啊？”

陳西也湊上來：“換換吧！回去讓他們不認得！多好玩！”

“來吧來吧，都現成的，MICO，來幫個忙！”丁冬把造型師叫了過來。

造型師一邊挑着衣服，一邊打量顧曉：“這位小姐，底子很好，我相信改變之後，會讓人大吃一驚。”

“幹嘛？我不要那麽誇張啊！”

“一點都不誇張，等着變明星吧！”陳西把她按在座位上。

☆、闖三關

關照奉命來接顧曉的，奉的是全體戰友的命令，今天林亦凡要帶顧曉見戰友，一時有事脫不開身，關照出來的時候，那一群女兵們神神叨叨的，不知打的什麽主意？

顧曉下了飛機，關照正在接機的人群中東張西望，顧曉促狹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小圓墨鏡，撥了撥頭發，拖着行李箱，趾高氣昂地從關照身邊走過。沒發現她，不會吧？好歹是特種部隊的，觀察能力這麽差，她只是換了身行頭，又沒整容！走出幾步，又折到關照身後，關照仍朝閘口裏張望着。顧曉偷笑，這次變身，真的很成功，沒枉費陳西丁冬一番折騰。

拍了一下關照的肩膀，關照扭過頭，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腦袋往後縮了一下，顧曉摘下墨鏡，關照才開始從頭到腳打量她——CHANEL的小香風裙配上PRADA外套，難得穿起了高跟鞋，還是亮眼的酒紅色，跟灰色系的衣服一搭，特別跳躍，突顯了纖細修長的小腿，長發的尾部打着空氣卷，輕盈地披在身後。

直到上了車，關照還沒緩過氣來，剛剛顧曉出來，他看到了，還以為是某位明星呢！一邊開車又瞄了顧曉一眼。顧曉為了打消他以為接錯人的疑慮，解釋：“衣服是丁冬送我的，頭發是陳西設計的，還行吧？”

“太行了，我還以為你被丁冬公司簽了約！”

“我可沒那本事！”

“直接去軍區，亦凡想讓你跟大夥認識一下。”

“我還是回去換身衣服吧！”

“不用，這身最好！”關照轟一下加了油門。

剛進軍區大門，就被一群女兵們攔住了。

關照無奈地搖搖頭：“她們女兵私下的事，我們男兵管不了。”看來林亦凡也在哪處被別住了，顧曉必須跟她們走，本來忐忑的心情更七上八下。

一身行頭為她漲了氣勢，穿了高跟鞋的身高往那一站，怎麽看也不是弱者。女兵們完全沒被這身行頭吓倒，不就是名牌加長腿麽？什麽了不起！這是她們的主場，不興這套！不聲不響地把軍區最優秀的鑽石王老五都搶走了，怎不恨得牙癢癢，想要在一起先由她們考驗考驗。

闖關游戲開始！

女兵們拿出一大把哨子，挂帶那頭用一個大信封包住，誰都看不到是什麽。她們讓顧曉從這一大堆哨子中找出屬于林亦凡的那一只。所有哨子都長一樣啊，這有點難啊！一個個去辨別氣味，那也太傻了吧！顧曉碰都不碰，只看，睜圓了看，眯着眼看。

此時，林亦凡被另外幾個女兵們堵在另一幢樓裏，他忍不住拿了望遠鏡看，臉上流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一方面想這怎麽可能猜到，一方面又想看看顧曉會怎麽解決。

“是他日常會用的麽？”顧曉問。

“是的。信封裏的半截挂帶都系着小紙條，寫了哨子主人的名字，誰的就是誰的，絕不作假！”

“好。我猜是這個。”顧曉捏住其中一個哨子，緩緩地抽出來，挂帶越拉越長，尾端的紙條漸漸抽出信封，女兵們也屏着呼吸，林亦凡三個字完全露在信封外面，女兵們發出一聲驚呼。顧曉臉上裝作淡定，內心還是小小的得意了一下，長舒了一口氣。這下沒話說了吧？

女兵們卻說：“這只是第一關，一共有三關！”顧曉的心又提起來，那些家屬朋友們來都挺受歡迎的麽，她居然是這待遇？招誰惹誰了？

一位女兵捧出一套運動服，“敢不敢換下這身名牌，到訓練場玩玩？”

換了身衣服倒還更自在了，豁出去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淹，有什麽不敢的，她既不是兵，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