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28)

他的腋下,另一手快速地劃動,往岸邊游來。湍急的河水把他們往下游沖了兩三百米,顧曉一直沿岸邊走着跟着,懷裏緊緊抱着他的外套和鞋。

林亦凡游到岸邊,費力地先将落水者托上來,附近趕來的群衆合力把他拖上岸,林亦凡上了岸,給他做了腹部按壓,落水者噴出來幾口水,被群衆們七手八腳地擡上車送往醫院。

顧曉臉都吓白了,摘下圍巾為他擦去水漬。林亦凡脫了上衣,顧曉見他胸口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疤,不知為何心突然刺痛了一下,額上沁出汗珠,小臉更蒼白了,顧不得多想,趕緊給他披上外套,深吸了幾口氣,才漸漸穩住狂跳不已的心髒。

岸邊的人家急忙将林亦凡拉進屋裏,顧曉一路狂奔,給他取來了幹淨衣服,讓他換上。這家的老人還泡了一碗濃濃的老姜茶給他喝,直誇他是好娃娃。歇了一會,林亦凡凍紫的嘴唇又漸漸有了血色。

外頭的警察還沒走,一個值班民警來問林亦凡的姓名地址,可以頒個見義勇為獎。林亦凡出示了證件,值班警察一看,敬了個禮,“原來是兄弟單位。”

長途汽車也開過來等着了,林亦凡上了車,車廂裏爆發了一陣熱情的掌聲。

到了營區,家屬樓着實簡陋。兩層磚混結構的小樓,林亦凡分配到一層,又冷又潮,外觀倒有點像顧曉在容城租住的民宅,只是這裏沒有海。

顧曉倒沒在意這些,一進屋先把空調開到30度,驅散了寒氣,床上鋪上了幹爽的棉胎被褥。林亦凡正收拾客廳,看了看,缺這少那的,很多日用品需要添置。

顧曉鋪好了床,直接上來脫了他的衣服,又要脫他的褲子。

“你不會現在想那個……”

她把他按到床上,紮紮實實地用棉被包着他,她是要他休息。

林亦凡悶笑一聲,把他當小孩麽?他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小少爺!

一晚上沒睡,路上又這麽一折騰,确實也累了,閉上眼。顧曉還摸了摸他的額頭。他彎了彎嘴角,他以前所受過訓練,比今天要慘上一百倍。她心疼了。

林亦凡醒來的時候,屋裏很溫暖,空調溫度調到22度,剛剛好。

卧室外都整理好了,一個廢舊的玻璃瓶上插了兩根枝條,上面不是花,結着紅色的小果子,他也不知道是什麽,紅豔豔的,蒼白的屋子一下子活潑起來。

廚房裏頭油鹽醬醋都備齊了,碗筷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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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睡了兩個小時,顧曉就把這些都添置上了?她一個人,這麽多東西,拿得回來麽?

顧曉人呢?

他正要給她打電話,顧曉抱着一袋食物從門裏擠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幫着把小拖車拉進門來。

林亦凡接過去,“喲,這麽快就交到新朋友啦!”

“我就住你們家樓上。”

“你是胡醫生的兒子?”

“你認識我媽媽?”

“我剛來,還沒見到,明天就認識了。小鬼,你叫什麽?”

“我才不是小鬼!”

“好吧,大鬼,你叫什麽?”

少年朗晃了下腦袋,“哎呀,你怎麽知道我外號?我叫張少康。”

林亦凡撲哧一笑:“你外號叫大鬼?誰給你起的?我去扁他一頓!怎麽就大鬼了?”

“同學呗,上次扮小醜,像撲克牌裏的大鬼,就叫開了呗!”

“是這樣啊。你晚上想吃什麽?她手藝可好了。”

“路上都跟嫂子商量好了,吃餃子!”張少康豪爽地稱顧曉為嫂子,真是笑死人了!書包一丢,“我來剁餡!”

顧曉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會嗎?”

“會啊!不就是剁碎麽?”

“寫作業去!”顧曉直接給他趕走,竟有點當母親的架勢。

顧曉和面的時候,林亦凡悄悄從她身後把手伸上來了,覆在她的手上,在松散的面粉間抓來抓去。顧曉臉上一片飛紅,想用手肘推開他,他結實得像堵牆。

張少康闖了進來,“哥,我有個手工作業,你幫幫我行嗎?”

林亦凡這才收回手,“我來揉面吧。手工作業,是你強項。”

張少康的作業是用紙板拼貼出一個造型,對顧曉來講簡直小菜一碟,三兩下就把紙板裁成所需的塊狀,讓張少康自己折好貼好,沒一會,一個模型就出來了。

張少康放下作業,到廚房包餃子。這小家夥倒比林亦凡利索,林亦凡包一個的功夫,張少康已經利落地在案板上擺着第五個了。

“像你這樣包,到明天早上還吃不着!”張少康無情地挑釁。

林亦凡哼了一聲,也想加快,無奈皮和餡就是跟他過不去。

顧曉趕出了一堆餃子皮,“我來吧。你去收拾桌子。”

林亦凡出了廚房,一眼瞧見桌上的小模型,巡航直升機呀!乖乖,還蠻像的!

顧曉看着一旁的張少康,認真地包餃子,下鍋,有模有樣,好像是個常做家務的,在同齡的孩子裏難得見到。

餃子出鍋,林亦凡和張少康趴桌上哧溜哧溜地一下下去好幾十個。

“哥,嫂子,明天我還來你家吃。”

顧曉拿出顏料給小模型塗上彌彩色,她腦中出現一個畫面,她和方家佳在纜車裏,飛來一輛直升機,跟這模型差不多。也許是因為她的潛意識中就有這麽一個畫面,她才設計了這個模型?

張少康回家時,顧曉盛了一盤餃子給他,“等你媽媽回來,熱給她吃。”

“謝謝嫂子。”

☆、案子沒完

林亦凡正式報到,熟悉了營區,比起龍鯊,這裏清閑多了。

今天是個好日子。

家屬區又搬來一位新住戶,十裏以外就可以聽見她扣扣扣踩着高跟鞋的聲音。

江夢曲的到來,在這個不時髦的邊遠小城裏引起軒然大波。鮮紅色的高跟皮鞋頭很尖,跟也很尖,好像一踩會把大地釘出一大片裂縫出來。大冷的天,仍穿着薄薄的玻璃絲襪,閃着光,白色的及膝鉛筆裙背後開着叉,妩媚且高級。淺灰色的羊絨呢大衣看似不經意地披着,粟色的大波浪頭發在後背一蕩一蕩,好像明星纡尊降貴來街拍一樣。

她從程亮的小車上下來,晃悠悠地走了幾步,後面跟着一輛大貨車準确地停在她指定的位置。嫂子們姑娘們伸長了脖子,瞧這副派頭,不知是哪來的大人物。

家具器物一件一件地搬進樓裏,江夢同沒有進屋,在小樓外東張西望看了幾眼,顯然這破舊的小樓跟她高傲的行頭非常不搭。

遠遠跑來一位年輕的軍官,到她跟前一把将她身子托高,旋轉了幾個圈,笑得一口白牙幾乎合不上,他高興她願意來,高興她真的來了,反正就是高興。他只是個普通的基層軍官,竟娶了旅長的千金小姐,不值得高興麽?瞧把那些小兵蛋子給眼饞的!

顧曉提溜着菜籃子從他們身邊經過,她穿的實在,打底褲毛線裙,蓬蓬的羽絨外套,繞着厚厚的大圍巾。雖然穿着平底鞋,小腿卻比江夢曲更纖細修長。顧曉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微微笑了笑,她只知道這是新搬來的家屬,對此時的她而言江夢曲完全陌生。

江夢曲奇怪地看着顧曉從她跟前走過,不應該呀?經過醫院驗DNA的事之後,怎麽也算有點交情,現在卻像不認識似的?

“她是林隊的家屬,前幾天剛搬來。”葉濤解釋說。

“林隊?”

“從一個王牌特種大隊調到這種鳥不下蛋的地方來,不知道是太沒能耐,還是犯了什麽事。”

“林亦凡?”

“你認識?”

“我跟他們家做了好幾年的鄰居!他是林參謀長的兒子。”

“啊?那你不是跟林參謀長很熟?我調動的事,你給過問過問呗。”

“切!人家親兒子都來這種地方,你還有什麽好問?”

“不是,你看,這又舊又破的,你也呆不慣不是,我可都是為你好,積極要求上進。”

江夢曲白了他一眼,她就是看不慣他這窮出身又沒骨氣的勁兒,人前積極上進,人後求爹告奶,當初上趕着追她,她以為他只是進取心比較強而已,因為他是寒門出身,所有事要比別人更努力。結婚後才發現,其實他的心眼也并不純樸。

成州百草園。

王劍飛雙手撐在欄杆上,肩頭聳得像座小山丘。

岑香默默看了一眼,她知道他心裏想什麽,簡思玫的死,成了他心裏過不去的砍。簡思玫寧可自己炸得粉身碎骨,也不願讓他損傷一絲一毫。

他想快點結束青拉,還簡思玫一個真正的瞑目。可他越想快,偏偏事與願違。林亦凡調走了,關照受到排擠,陳陸雖然來了,照樣得不到重用,只剩他在重要的職位上,那只老狐貍一點動靜也沒有,他不敢輕舉妄動。要等到什麽時候去?他砸了一拳攔杆。縱使百草園風景如畫,卻一點也進不了他的眼裏。

岑香努力經營百草園,現在已漸漸有了起色。百草園經過何澄的精心設計後,變成了當地小有名氣的度假屋。何澄的工作室開章了,何明幫他打點業務。方家佳真是百草園第一功臣,跟客人讨論讨論命理玄說,到後廚做做菜,穩穩地拉住了一大群回頭客。百草園的茶,還放到網上銷售,雖然沒什麽知名度,但茶葉新鮮,銷量也還不錯。

越是困頓的時期,越要好好經營生意,岑香一直都是這麽想,要把家守好,要讓身邊的人生活好,她不能懈怠。

一連串的打擊,連樂天派的關照都變得成熟收斂。

他跟方家佳一起打包寄售的茶葉,方家佳胸前仍挂着他送給她的子彈,絲線穿過,打了幾個花結,都快看不出來是一顆子彈了。

“這個,你還戴着?”

“嗯。不是說會幸運?哎,這顆子彈真的有靈性。清明節的時候,我們去思玫家玩,這顆子彈就掉下來,滾到門縫裏卡着,過了半年,簡之航就伏法了,半山的事也揭露了,爺爺的案子才算有了結論。是不是很神奇?”

“呵,跟子彈有什麽關系呀,簡之航的案子,早就在調查了。”

“可是我們普通老百姓什麽都不知道啊。只知道那裏不好了,就離開那裏,也不問問為什麽會不好,到底出了什麽事?當時陳西、思玫膽子很大,想一探究竟,還拍到了鬼影,沒人知道那是什麽,我們那的人根本沒往毒品上想。現在想想,可能是制毒的人趁晚上在墓地附近出入。唉,思玫,真是沒想到……”

“我們會給思玫一個交待的。”關照不能透露其他事。

“亦凡帶着顧曉去那麽遠,那邊醫療條件不太好,亦凡哪有時間照顧她?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恢複一點?”

“亦凡他們家樓上就住着一位醫生,有個頭疼腦熱的上醫院都省了,而且顧曉的病不需要天天往醫院跑,換換環境,放松放松心情,說不定哪天就記起來了。”

“但願是吧。劍飛最近總是悶悶不樂的,是放不下思玫的事麽?關照,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這件案子還沒完呀?”

關照瞪了她一眼,“劍飛那是讓人事調整給鬧的啦。你每天吃好喝好生活就好,整天鹹吃蘿蔔淡操心,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神神叨叨的。”案子,危險的事,他們來做就好,她們還是什麽都不知道為好。

方家佳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彌漫着柔情,他不會告訴她任何事。其實方家佳心裏仍充滿了疑問:呂詩詩死了,于琴呢?顧曉到底見到于琴沒有?失憶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天顧曉回到家整個人就怪怪的,後來怎麽又會一個人跑去容城?她好像知道簡之航有問題!

同樣的疑問也存在岑香的腦子裏,跟方家佳兩人讨論來讨論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老鄰居

葉濤最近跟林亦凡走得很近,還突然關心起林亦凡的家事,那些雞毛蒜皮的家務事顧曉一個人就搞定了,葉濤卻硬要插一手,今天提個菜,明天送包鹽,弄得顧曉倒不好意思了。林亦凡心裏明白,葉濤是沖他家職位高的老爹來的。巴結他老爹的人的确不少,他也拒絕過不少,但葉濤就像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

最令林亦凡傷腦筋的是,他老纏着顧曉。

有時候,顧曉一出門,葉濤就一路小跑地跟出來,兩家離得又近,一會就跟上了。回來,他也跟着顧曉一塊回來,買了什麽小吃日用品也一定要塞給顧曉,顧曉推搡不過,他就跑了。顧曉覺得貪人便宜沒什麽意思,做了一些吃的玩的送過去。一來二去,葉濤便開始向顧曉打聽林亦凡父母的事了。顧曉只說沒見過。葉濤以為她是耍他玩呢,回去跟江夢曲抱怨說:沒見過這麽刁鑽的家屬。

于是,第一次家庭革命戰争如火如荼地爆發了。

江夢曲指着葉濤的鼻子罵:“別給老娘在外面丢人現眼了,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你想巴結人拿得出像樣的東西麽,整天纏着人家屬,犯賤!”

葉濤起初不太敢還嘴,後來也忍不了了,“你丫的,你跟你那老鄰居說話整天膩膩歪歪的,跟老子說話就耍橫!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過去給個臭老外耍了,才下嫁到這狗不拉屎的地方來,自以為是什麽千金大小姐。呸,老子不伺侯了!”

“你!”江夢曲鼻子一抽,眼淚橫飛,“葉濤,你別忘了,你看中我們家什麽,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哼!”

葉濤懊惱地爬了爬腦殼,抽了自己一耳光。

被甩上的房門緊鎖着。

江夢曲一氣跑到林亦凡家裏,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抽抽搭搭地哭。

從小當鄰居就沒少給她收拾爛攤子,轉了一圈竟又當回鄰居!林亦凡二話沒說就出了門,往葉濤家中去了。

顧曉倒了杯熱茶放在江夢曲跟前。

江夢曲負氣出來,連外套都沒穿,手握着玻璃杯取暖,極是委曲。

顧曉也不知道要說什麽,靜靜坐在一旁。

江夢曲還不知道顧曉失憶了,“讓你看笑話了。還是亦凡好,小時候就這樣,我有什麽事,他一定幫我。”

“你們小時候是鄰居,現在又做了鄰居。”

“嗯。小時候,兩家父母都忙,不是我到他家吃飯,就是他到我家吃飯。有人欺負我,他總幫我出頭。”

“你又漂亮,家裏又好,還會被欺負?”

“說實話,我脾氣不太好,有時候被同學捉弄。亦凡小時候小霸王一個,打架從沒輸過,在學校成績又好,有他幫我出頭,那幫屁孩子也不敢再惹我。”

“呵。”

“你笑什麽?我說的都是真話。”江夢曲擤了把鼻涕。

“你們倆,好像傳說中的青梅竹馬。”

“你吃醋啦?其實亦凡他們家對我好,還有一層原因,我媽是接生他的醫生。”

“哦,怪不得兩家人這麽親近。”

“哎,顧曉,我家那口子問你亦凡父母的事,你不想回答別說話就是了,幹嘛說沒見過,這也太扯了,我家那口子以為你逗他玩呢。”

“我沒有,不是,我……”

“算了,算了。亦凡也不想跟人提他父親的事。哦,對了,上次你在醫院驗了DNA,回去之後相認了嗎?”

顧曉搖搖頭,原來她在失憶前已經找到至親的人,為什麽沒人告訴她?

江夢曲以為她搖頭是沒有相認,又看她發懵,“怎麽了?”

顧曉回過神,“你知道跟我比對DNA的是誰嗎?”

“你當時說了一大串,我也記不太清楚,哦,你在她公司上班什麽的……”

“那個人是我的父親母親,還是兄弟姐妹?”顧曉急切地看着江夢曲。

江夢曲也呆了一下,“是你母親呀,你怎麽這麽問?”

“我失憶了。”

“啊?”

林亦凡到了葉濤家門口,敲了敲門,門開了,一屋子煙熏霧燎。

葉濤眼角泛紅,有點濕,手指上夾着煙,仍是客氣地請他進屋坐了。

“你媳婦在我家呢。哭着呢。過會你去賠個不是,請回來就好了。”

“不去。”葉濤還怄着氣。

“至于麽你?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難道叫江夢曲給你賠不是,你覺得可能嗎?”

葉濤重重把煙頭摁在桌上,“我知道你們大院出身的都看不起我。我沒背景沒門路,走每一步都要謹小慎微,生怕哪裏出錯了,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容易嗎?”

“不容易,不容易。”林亦凡安慰他。

“娶了個旅長的千金,你知道村裏人都怎麽看我嗎?你小子一步登天發達啰。真正的苦只有我自己心裏知道。”

“怎麽就苦了?美着呢,大家都羨慕呢。”

“你是參謀長的兒子,你娶個軍長的女兒試試,處處都壓着你一頭。”

“這還能試試?那還不犯重婚罪呀!再說了,我認識的軍長裏頭,生的都是兒子。”

“我就是打個比方。我跟領導搞好關系,領導家屬剛來不熟悉環境,我幫襯着點,就說我巴結?我葉濤雖是個窮屌絲,也不是那麽沒骨氣的人好麽?”

“不是不是,沒錯沒錯。”

“林隊,跟你說心裏話吧,通過這段日子相處,我真心覺得你跟那些公子哥不一樣,又在龍鯊呆過,那地方都是精英。我能力一般,對那種地方雖然向往,但平時想都不敢想的。”

“唉,龍鯊有什麽好,請人家來人家還不愛來呢。”

“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你進去過就表示你有這個能力,不管你是什麽原因出來,你擁有的那份榮譽,有的人一生都求不到的。”

這馬屁拍得結實!“我還以為我在你們眼裏只有一項技能最厲害。”

葉濤愣了一下,“哪項?”

“會投胎呀,投胎是個技術活。”

葉濤被逗笑了。

“快過去吧,哄哄就完事了。”

葉濤起身,自嘲地笑笑,到了林亦凡家中,對江夢曲又哄又求,啪啪自扇了兩耳光。江夢曲一看這麽大臺階,也就順着下了。

☆、唱歌比賽

江夢曲和葉濤回到家,葉濤還在賠不是。

江夢曲既不揪耳朵,也不說笑,正經八百地對葉濤說:“以後你別有事沒事對林亦凡獻殷勤了,想攀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不吃這套的。還有,他老婆顧曉,前不久失憶了,你別跟她走太近。”

“我知道了。不過,我覺得林隊挺平易近人的,顧曉也不是愛占便宜的人,不說別的,鄰居多走動走動也沒什麽不好?”

“他們倆要是正常也不會跑來這跟你做鄰居。”

“什麽意思啊?真是犯什麽事啊?”

“顧曉說沒見過亦凡父母,不是亂說的,她在一次事故中失憶了,對過去的事都記不得了。是亦凡一意孤行要娶顧曉,亦凡的父母對顧曉煩着呢,出事以後一次都沒來看過她。”

“聽你這麽說,是林參謀長給他施加壓力,故意調他到這來。”

“很有可能。所以,你先搞清楚狀況,別馬屁拍在馬蹄上。”

“不是拍馬屁。我倒覺得林隊重情義。”

何償不是呢?江夢曲沒有在葉濤面前說出來,要是林亦凡沒情義,她也不會暗戀他那麽久。

顧曉最近常做噩夢,自從林亦凡下水救人,把她吓夠嗆,之後她總夢見自己跌入水中,水的味道特難聞,她咕咚咕咚冒着泡,想浮上來卻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把她按下去,憋得她喘不過氣來。驚醒過來,後背全是汗,手掌一摸,濕淋淋的能掬起一瓢水來。

身旁的林亦凡還在熟睡中,她不敢告訴他,怕他把她送回寧州或哪裏,除了他身邊她哪都不想去。連着好幾晚了,直覺告訴她這個夢境與失憶前的事故有關。

她靠過去貼着他睡,他側過身将她摟在懷裏,他的懷抱是最幸福的避風港。

早晨。

張少康這只熱愛冬眠的小動物竟然跟着林亦凡晨跑去了,林亦凡還故意放慢了腳步,陪他練了一會。

胡醫生值班的晚上,張少康都會跑下樓來,找林亦凡打游戲。林亦凡也陪他打,但只限一個小時。

顧曉經常看到張少康如癡如醉地戴着耳邁,他的偶像叫丁冬。炙手可熱的一位女歌手,唱歌比賽出道,最近陷入了夢碎豪門染上毒瘾的負面傳聞。張少康不相信,他要做一枚堅果粉絲,力挺偶像。

快過年了,張少康垂頭喪氣走在回家的路上。

“小朋友,你知道胡醫生家怎麽走嗎?”面前走來一個拖着巨大行李箱的女孩。

“你找胡醫生幹嘛?”張少康狐疑地盯着眼前怪怪的女孩。

“哦,我不找胡醫生,我找她家樓下的,他們剛搬來不久,怕你不認得。”來人正是方家佳,家屬樓的情況關照早已打聽清楚。

“這沒我不認得的,要找誰,報上名來。報不出名字,誰知道你是幹嘛的!”

喲,小家夥有點機警,“顧曉,你認識嗎?”

“跟我來吧。”

方家佳做的飯菜,讓張少康短暫地快樂了一下,仍挽救不了他一整天垂頭喪氣的低落心情,連游戲都不打了。

問他怎麽了?

原因是每到春節,營區裏的孩子要出一個節目,當地擁軍代表也會派孩子們來營區拜年,本是一年一度的軍民聯歡,後來不知怎麽的演變成一個比賽,張少康他們這批小孩有比有輸,更嚴重的問題是輸了罰洗廁所。

方家佳不屑一顧:“這種懲罰性的比賽,不參加就是了!”

不參加更慘,罰洗廁所三個月!

張少康他們這批小孩,有幾個是烈士後代,張少康自己也是,單親家庭,工作一忙根本管不過來,孩子幾乎是放養,節目都是他們小孩瞎湊一塊自編自演的,質量能好到哪去?地方的就不同,他們有備而來,受過專業的聲樂訓練,還請了專業的老師幫他們編排,當然贏面比較大了。

張少康選了一首丁冬的歌,召了幾個小夥伴到家裏,嘀嘀咕咕好一會,一句也沒聽他們唱。很晚了,終于聽到他們哼了幾聲。不唱不知道,一唱吓一跳。那跑調跑的,直接從澳大利亞拐到西班牙。輸是肯定的了。

方家佳快笑抽了。

顧曉看到一則消息,丁冬春節前會到寧州舉辦一場小型演唱會,如果能請她來,教教這幾個小孩,說不定能贏,至少輸不太難看。

方家佳嘆了口氣:“你以前當過她的助理呢,她剛出道的時候。可惜你不記得了,要不然真有可能請到她來助陣。”

“那更要試試看,說不定她肯見我。”

說辦就辦,車票都定好了。瞞着張少康,萬一請不到,省得他失望。

張少康一屁股坐在小樓前的臺階上,原本憂愁的小臉更愁苦了,歌唱不好就算了,顧曉和方家佳又不知跑哪去了,這下連飯都沒地吃了。

葉濤經過,“少康,幹嘛呢?你顧曉嫂子出遠門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林隊住宿舍,沒回來。你別幹坐着了,晚上去我家吃。”

張少康擡頭看了一眼,“不了,回家自己弄。”

“最近心思重重的,咋了?哦,是不是春節聯歡會給鬧的啊?唉喲,那就是大夥逗個樂,你整那麽認真幹嘛?”

“罰你洗廁所試試?”

“唉,洗廁所,都是張團想的招,就是怕你們不參加,不出節目。每年我都覺得你們的節目更搞笑,發獎就是客氣客氣,發給人家來拜年的。今年你想演什麽?哥哥我全力支持你們。”

“今年想唱個歌。”

“唱歌?不扮小醜啦?唱歌好啊。你小江嫂子從小就當合唱隊領唱,找她幫你們練練?”

“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張少康老氣橫秋地答應去葉濤家。

回去跟江夢曲說了,江夢曲志氣滿滿,既然是比賽,好好準備,要贏!

☆、偶象來了

顧曉順利請來了丁冬。

倒不是因為顧曉當過丁冬的助理倍有面子,而是這些小孩當中有幾個是烈士後代,打動了丁冬。丁冬自己也出于單親家庭,對單親家庭的艱辛和孤獨特別有體會。她正好有兩天休假,就跟顧曉來了。

小溝是個偏遠小城,平時少有大明星光臨。丁冬素顏走在大街上,也沒人認出她是明星。對丁冬來講,倒是可以好好放松放松。

顧曉仍是謹慎地雇了一輛車,像當她的助理時一樣照顧她,吃的用的幫她打點。丁冬已經今非昔比,出道幾年,成熟許多,一應用度也比當年奢華了不少。但她沒有向顧曉要求過多,只是說好久沒吃家常菜了,要請方家佳好好做一頓。方家佳欣然答應。

張少康在家門口看見丁冬,素顏,他差點沒認出來,她穿着牛仔褲,寬松的黑色外套,挂着長圍巾,就像個鄰家大姐姐。他心頭怦怦怦地小鹿亂撞,緊張得手心冒汗。當他知道丁冬要在他家借宿一晚時,張少康的小心髒像注滿氫氣的小氣球,呼地飛上天,把他整個人都頂着飛上了天。

偶像來了,張少康卻一反素日大咧咧的個性,一直躲在顧曉身後,偷偷地看着丁冬,然後一味傻笑,除了傻笑還是傻笑,平時笑得嘎嘎嘎的,這下居然用手掩上嘴笑了。

顧曉把他從身後拖出來,“跟個小媳婦似的,不像你了。偶像來了,你不高興啊?”

“你才是小媳婦!”說完跑出去了。

沒一會,又一陣風似的旋回來了,雙手捧着酸奶、巧克力、蛋糕……一堆零食,也不說話,往丁冬手裏一塞,才說:“吃,吃……”

丁冬感動得要命,這孩子也忒懂事了。

林亦凡還沒進家門,就已聞到方家佳做菜的香味了,到家一看,這是大擺筵席的節奏啊!喜不自禁,當下叫了幾個兄弟過來。轉頭一看,張少康和丁冬從樓上下來,以為花了眼,他沒想到顧曉真能請到丁冬,還請到家裏來。不只是張少康,他們那好些新兵蛋子也喜歡丁冬。林亦凡老實不客氣地向丁冬要了幾張簽名照,丁冬早有準備,給了他一疊。這就是林亦凡不同的地方,他不反對拿娛樂明星當偶像,因為他知道人生中有偶像的階斷很快就會過去,慢慢地轉向事業家庭,在還沒與青春正式告別之前,喜歡明星當當粉絲沒什麽不妥。還有一點,邊遠營區的生活已然枯燥,只是小小的簽名照,便能增添一些樂趣,為何不要呢?

這頓飯吃得熱鬧,江夢曲和葉濤聞到香味也跑來了。

胡醫生下了班也來了,飯都吃了好一會,才覺察對面坐的是明星丁冬,難怪他兒子怎麽眼神癡癡的?起初她還以為是林亦凡家的什麽親戚呢。胡醫生趕緊吃了飯上樓收拾,客房裏的小床早就鋪得整整齊齊。打了個電話聯系了附屬幼兒園的一間教室,給張少康他們練習唱歌。

江夢曲有些不樂意了,她教得好好的,顧曉又把丁冬請來,丁冬诶,顯得多能耐似的!一氣撒手不管了,回去又跟葉濤絆了幾句嘴。

葉濤哄她:“那撥猴孩子哪會唱歌?調都跑到外太空去了!天天教別累着你!那個小明星一天就回去了,後面還不得仰仗您!”

“人家天天開演唱會的都請得到,我一業餘的他們哪放在眼裏?不會教也教不好。”

“咱不教了,讓他們罰洗廁所去吧!”

“切,你看林亦凡,哼,他居然向丁冬要簽名照,以前他哪會把這些小明星放眼裏?真是,跟檔次低的人在一起把自己都拉低了。”

“你這話說的,要說誰跟誰也是顧曉跟林隊,哪有林隊跟顧曉的道理?”

江夢曲竟一時語塞,其實她氣的是林亦凡寵愛顧曉,由着她來,甚至不惜委曲自己。

第二天,幼兒園教室。

丁冬選了兩首歌,坐在鋼琴前邊彈邊唱:

“彎彎的月亮輕搖,

淺淺的流星飛落,

遠遠的你……”

孩子們的真性情很快便流露出來,圍着她問東問西。

丁冬在也沒什麽明星架子,很快就跟孩子們熟稔起來。

“這首歌,是唱給我們最愛的人聽,哪怕我們相隔遙遠,我的心裏也全是你,所以唱的時候,要想着你們心中最愛的那個人,這樣,愛意就會通過你們的歌聲傳達出去……”

“那你最愛的人是誰?”

“我媽媽。”

“嘿嘿嘿,我也是。”

這群小孩并不是不會唱歌,只是幾年輸慣了,沒什麽信心表現。這兩首歌旋律簡單,小朋友們三兩下就記住了。

丁冬又單獨給每個小朋友調了調音準,矯正了發聲,簡單地排了排隊形,基本上大功告成,後面再記一記歌詞,應付聯歡會應該沒問題了。

張少康跟偶像說上話了,罰洗廁所也願意,早把輸贏丢到一邊。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丁冬要走了。張少康小眼神忽閃忽閃地看着她,又不敢上前表達。丁冬大方地伸出雙臂抱了抱他,張少康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臨上車前,丁冬欲言又止地看着顧曉,她失憶了,不會有陳西的消息,陳西在哪?丁冬也好久聯系不上他了,他真的跟家裏定的女人結婚了?話在心裏盤旋了許久,終究沒有問出口,丁冬上了車。大冷的天,車尾一路冒着熱氣。

顧曉卻憶起一件事,有個女孩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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