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唐峭懷疑這是一種骨子裏的默契。

她和沈漆燈交手太多, 即使重活一次,身體仍然保留着與他對打時的記憶。

但即便如此,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竟然仍舊保持着這份危險的默契——這讓唐峭在感到驚訝的同時, 也産生了一種微妙的、類似喜悅的情緒。

就像那日她在浮萍峰看見沈漆燈碾壓衆人時的心情。

那一刻, 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渴望與躁動。

正如此時此刻, 她同樣能清晰地感知這種情緒,她聽到自己的心髒在快速跳動, 她的身體在期待着與他交鋒。

這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本能。

黑暗中, 沈漆燈的手與她抵在一起,力量極大, 隐隐有壓下她的趨勢。

唐峭知道自己不能拼蠻力, 于是立刻收手, 同時擡起上臂,一個肘擊襲向沈漆燈的胸膛。

沈漆燈擡臂接住了這一擊, 與此同時,唐峭借力翻身, 陡然轉移到了他的上方。

她微微垂着眼,雙手按住他的肩膀, 黑發随着她的動作從肩頭傾瀉而下,像黑夜中流淌的水, 柔滑而無聲地落到沈漆燈的鎖骨上。

漆黑發絲映着蒼白肌膚, 清而冷的一縷月光灑落其上,細碎而晶瑩,有種觸目驚心的美。

沈漆燈直勾勾地凝視她:“你的頭發散開了。”

唐峭輕聲道:“你不喜歡?”

說着, 她驟然擡手, 對準沈漆燈的臉, 狠狠一拳砸下去——

沈漆燈迅速側頭,躲開了她這一拳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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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床榻被這一拳砸得微微一震,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趁此間隙,沈漆燈一把撈住唐峭的腰,以一種無法掙脫的力道将她拽了下去,二人滾作一團,折疊整齊的被褥被他們碾來碾去,很快變得皺巴巴,如同爛泥般掉到了地上。

唐峭掙紮着想起身,然而沈漆燈卻緊緊按住了她的後腰,強行将她壓向自己。

“我很喜歡。”沈漆燈對上她的視線,眼底泛起盈盈笑意,“但我擔心會壓到你。”

如他所言,此時他的一只手正扣住唐峭的後頸,另一只手則按在她的後腰處,讓她被迫趴在他的身上,無法動彈。

唐峭的頭發也被他壓住了,她能感覺到他的手臂堅硬而有力,上臂線條流暢而優美,看似修長清瘦,卻蘊藏了驚人的爆發力。

棘手的家夥。

唐峭冷笑一聲:“你還真是體貼啊。”

話音未落,她突然揮拳,猛地擊中沈漆燈的側腰。

這一拳力道極重,沈漆燈從唇邊溢出一聲悶哼,身體微微蜷縮。唐峭立即從他身上起來,正要乘勝追擊,沈漆燈又将她扯了下去,她上身不穩,倏地跌倒在床榻上。

不堪重負的床榻再次震動了一下,伴随着巨大的聲響,屋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扭打在一起的唐峭與沈漆燈雙雙對視。

“峭峭!峭峭!”

“是不是有人偷襲?你們沒事吧?”

“怎麽沒動靜了?難道——”

“把門撞開!”

屋外幾人的行動力驚人,話音剛落,只聽“砰”的一聲,下一刻,脆弱的房門便被他們強行破開了。

屋子裏的景象,幾乎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

一眼望去,屋裏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蠟燭倒在桌案上,窗戶半開着,被褥也皺巴巴地堆在地上,一副剛被洗劫過的樣子。

但這些都不如榻上那兩人的姿态來得驚人。

床榻上,沈漆燈正面平躺,支起一條長腿,唐峭坐在他的身上,雙手按住他胸膛,黑發披散,像流水般與他的發絲糾纏在一起。

仔細一看,沈漆燈的一只手還扶在唐峭的腰上,用力之深,甚至能看出他的指節是微微泛白的。

“……”

沉默,窒息般的沉默。

崔黎一瞬間好像失去了語言能力,殷雲的臉也紅透了,他讷讷地呆在原地,眼睛不知該往哪兒放,只有殷曉什麽都不懂,她氣憤地走了進去,指着沈漆燈兇狠地大喊。

“放開……峭峭!”

沈漆燈聞言,手臂略微收緊,将唐峭又拉近了些。

這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唐峭看了他一眼,雙手也用了些力,手指微屈,暗暗抵住了他。

即使在這種時候,她仍然不忘與他抗衡。

“放開峭峭……不然……曉曉打死你!”

殷曉非常生氣,連語速都比平時流暢不少。她瞪圓了眼睛,氣呼呼地走到床邊,右手掄成拳狀,擡手便要揮向沈漆燈——

“曉曉!”

殷雲這才反應過來,他驚呼一聲,連忙擡手向後拉。與此同時,殷曉像被按下了某種按鈕一樣,驟然停下動作,她非常不滿,憤怒地扭頭往後看。

“阿雲!讨厭!”

唐峭注意到在殷雲的指縫間有絲線般的暗光一閃而過。

“曉曉,你先過來。”殷雲滿臉通紅,小聲嗫嚅道,“不要打擾他們……”

本來唐峭還沒什麽感覺,被他這麽一說,莫名也有點尴尬了。

她略微蹙了下眉,正要解釋,沈漆燈突然将她按下去,接着自己支起身子,将唐峭擋在了他的後面。

“你們怎麽進來了?”

沈漆燈微微偏頭,語調輕快而好奇,眉眼掩在幽暗的光線裏,有種隐隐的戾氣。

崔黎皺眉道:“我們聽到動靜,還以為是你們遭遇了襲擊——”

“沒有襲擊,我們只是在練手而已。”沈漆燈笑了笑,“別這麽緊張。”

“練手?”崔黎很懷疑,“你們真的是在練手?”

“不然呢?”沈漆燈掀了下眼睫,意味不明道,“你以為是什麽?”

崔黎:“……”

他不好說。

說實話,第一眼看到他倆的時候,他真的以為他們是假戲真做,在這裏做了某些不合時宜的事情。

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想歪了。

仔細一看,這兩人身上的衣服都很完好,眼神也很清醒,甚至是鋒利雪亮的,像兩把尖銳的利刃,沒有半點意亂情迷的味道。

可能真的是在練手。

但大半夜練手,還是在床榻上練,怎麽想都難以理解……

崔黎低咳一聲,提醒道:“練手可以,別弄出太大的動靜。”

如果被村長一家聽見了,保不準會對他們的身份有所懷疑。

沈漆燈心不在焉地颔首:“知道了。”

他盤膝而坐,手肘撐着下巴,唐峭躺在他身後,看着他勁瘦細窄的腰身,忍不住回憶剛才那一拳究竟打在了哪裏。

可能是打在了左腰上?還是右腰?要是再照原位置補上一拳,會不會打得他直不起腰?

如果待會兒真的要補刀,現在這個姿勢對她而言顯然是不太有利的。

這麽一想,唐峭又坐了起來。

沈漆燈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餘光輕飄飄地向後掃了一眼,唇角勾起一點細微的弧度。

與此同時,崔黎轉過身,将被撞開的木門重新安回原位,然後關上門,點上蠟燭,在桌案邊坐了下來。

“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麽?”他神情冷肅地開口。

殷雲:“……啊?”

他以為他們剛才已經夠莽撞了,現在應該趕緊退出這個房屋才對,沒想到崔黎居然還認真地開起會來。

殷雲內心不安,下意識看向唐峭。然而唐峭這個當事人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的尴尬,也随之露出思考的表情,無奈之下,殷雲只好拉着殷曉一起坐下來。

殷曉還在虎視眈眈地盯着沈漆燈,喉嚨裏時不時發出警告意味的低吼。

“我檢查了整個村子的靈力分布,沒有發現任何魔物的氣息。”崔黎的态度很嚴肅。

殷雲認真點頭,小心翼翼道:“我也用靈識探查過了,什麽異常都沒有……”

沈漆燈漫不經心:“也許這個魔物能隐藏自己的氣息呢?”

唐峭若有所思地補充:“也可能是它發現我們來了,暫時躲了起來。”

崔黎聞言,表情更加凝重:“那就麻煩了……”

“總之,明天先找出那幾個夜行使吧。”唐峭說,“別讓他們認出你,壞了我們的行動。”

“那是自然。”崔黎點點頭,低聲叮囑道,“你們也要保持警惕,有問題随時聯系。”

“知道了。”

簡短幾句結束後,崔黎終于起身離開了。

殷曉還不想出去,死皮賴臉地扒着桌案一角,最後被殷雲硬生生地拖走了。

臨走前,殷雲吹滅了蠟燭,還小心地把門也關好了。

屋裏再次剩下唐峭與沈漆燈二人。

屋內一片死寂,二人相對而視,誰也沒有動。

唐峭最先打破了這個詭異的氣氛。

她有些無奈地嘆氣:“看來今天只能到此為止了。”

沈漆燈輕笑:“我想也是。”

兩人目不轉睛地看着對方,神色溫和而平靜。

下一秒,雙方同時出手。

伴随着空氣的爆裂聲,唐峭再次襲向沈漆燈的腰側。電光火石間,沈漆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後一扯,二人雙雙傾斜,同時從榻上滾下去。

唐峭的視線有一瞬間的錯亂,她感覺到自己的嘴唇似乎磕到了床板,緊接着身體便狠狠撞到了地面上。

這個過程發生得太快了,以至于唐峭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她躺在冰冷的石磚上,胸口劇烈起伏,下意識想伸手去抓身旁的沈漆燈,卻被他反手扣住。

他的手還是冰涼的,卻不如往常用力,只是松松搭在她的手腕上,甚至有些輕柔。

唐峭側過臉,對上沈漆燈的視線。

沈漆燈也在側着臉看她。

月光灑落而下,像一層薄薄的銀沙,将他的眼睛映得水光潋滟。

他的目光落在唐峭的臉上,專注而灼熱,還有種難以言說的幽暗。

然後他伸出手,在唐峭的唇上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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