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子午草堂上午來看病的人是最多的,狹窄的街巷被熙攘的衣衫褴褛的人群擠滿,他們焦急地等待着馮大夫的坐堂問診。

“哎,好像有人在牆頭上飛過去了。”

“瞎說,你眼花了吧你。”

“真的......我難道真的看錯了?”

帶着王如鳶輕松越過圍牆的魏清寧,聽着圍牆外的讨論聲,差點笑出聲,她的輕功有了馮大夫給的內功心法輔助,現在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來如風去無蹤,翩然若青煙。

她們去的是內院,落下來的地方是個拐角用來曬藥草的,一般也不會有病人來這裏,除了拿藥材的川穹和蒼術兩人。

“我去,你們什麽時候來的,吓死我了。”蒼術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沒好氣地白了眼魏清寧。

魏清寧神秘兮兮笑着,“蒼術你是不是偷吃川穹的酥肉了?不然怎麽一副心虛的模樣?你告訴我,我絕對不告訴川穹。”

蒼術白眼翻得更多了,得了吧,魏清寧這個人他還不了解。那會兒養病只能吃清淡的,她嘴饞,狗鼻子一樣嗅到了酥肉的味道,撞見了偷吃哦不,是嘗嘗川穹買回來的酥肉的自己。

她說着見者有份,他也不好拒絕,說好給川穹留一半的。結果兩人吃得渣都不剩,一出門就碰到了川穹。

“你的酥肉味道真的不錯,我下回也去買,給你也帶一包。”魏清寧笑得天真爛漫,在他眼裏簡直蠢得可愛。

川穹登時把他揍了一頓,又扭送着魏清寧回去,還特意研制了藥湯,加了一些雖然有益處但增苦的的藥草進去,給魏清寧喝得抱着王如鳶眼淚汪汪的控訴。

“找我師父啊?”蒼術哼哼說着。

魏清寧眨着眼點頭,“對啊,馮掌櫃在坐堂,我們就去後院等等,安寧呢?好久沒看到她,沒有她的哭聲還不習慣。”

蒼術也有了些傷感,“安寧被送走了。”

“什麽!你把她賣了換酥肉了!”魏清寧驚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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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術簡直要氣笑了,“你瘋了。”

“不是你說,安寧哭唧唧的,還不如賣掉換錢買酥肉,還說她那麽可愛,肯定很值錢!你太過分了!”魏清寧憤怒地控訴着。

蒼術在她腦門上來了一彈指,“你傻不傻!我開玩笑的你聽不出啊!安寧是因為待在這裏不安全,不止是她,我們也是,或許過段時間我們也要走了。”

魏清寧和王如鳶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驚訝。

忙了一上午坐堂問診的馮掌櫃,終于有時間休息。

他掀開藍布簾子,溫和笑笑走向等在後院中的兩個女孩。

“馮掌櫃你們要走啊?”魏清寧迫不及待的問着。

馮掌櫃微微點頭,拍了拍她的肩頭,“确實是要離開長安,堂內新出的一些棘手的事情,急需要人去處理,何況長安風起雲湧,也不安全了,我們這裏很快會被人發現的。”

說到發現,魏清寧下意識想到了千機衛。

她害怕是自己的事情給馮掌櫃惹禍上身,可今天出門,她特意觀望了,沒有見到有人跟蹤她啊。

見她提到千機衛的事情,馮掌櫃的笑容也沒了。

他神情有些沉重,在聽完魏清寧說的話後,他拍了拍魏清寧的肩膀,“小寧謝謝你的隐瞞,你是不是很早就在想,我們到底是何方神聖了?既然你們要離開長安,我們也要走,日後還不知能不能在江湖上相逢,你我也算忘年交一場,确實不該隐瞞你。”

魏清寧聽到這裏,莫名的有些傷感。

沒想到馮掌櫃也要離開了,她還以為在乾縣回來,子午草堂還在這裏,一來就能見到大家。

“我們是星複堂沒有錯,但是我們不是千機衛口中的反賊,具體的曲折我也不想多說,不想把你們牽連進來。就連那次替你們取藥,我也未曾向堂主說明你們的真實身份。”馮掌櫃說着已經叫蒼術去煮一壺茶過來,自己則撩袍坐了下來。

星複堂。

第一次是在說書先生無不曉的口中得知。

第二次是在千機衛的嘴裏得知。

第三次是馮掌櫃。

魏清寧瞬時感覺到了,很多事情的複雜,已經是遠遠的超出了自己的預估範圍之內。

“小寧兒,你只須知道,我們絕非為禍江湖危及廟堂的人就好,無論是已經故去的谷兄還是身亡留下幼童的楚兄,還是我,我們都不是惡人。”馮掌櫃給兩人斟上茶。

魏清寧當然知道,她和馮掌櫃認識這麽長時間。

他三番五次的不惜代價救治自己,還有那個堂主不問救得人是誰,就把價值千金的雪蓮給自己吃下去,他們是好人。

在她的眼裏,那些陰氣森森的千機衛才更像是惡人。

“小寧兒,你們此番前去乾縣怕不會太平。方宣的死必定會驚動幕後的人,而和方宣接觸的王姑娘怕會成為他們的目标。”馮掌櫃慢慢地喝着茶輕聲地說着。

這一點,王如鳶也明白。

其實在她初次追查生父死因的時候,已經遇到了很多的阻力,這些阻力是來自各個方面的,只是那些人沒想到她一路走得那麽遠,還發現了方宣,甚至逼得他們不得不舍棄方宣,那背後肯定是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我會保護鳶姐姐的!誰要欺負我的朋友,我的劍不答應!”魏清寧揚了揚手裏的霜寒劍。

王如鳶心裏像是有暖陽熨貼過,看着意氣風發的魏清寧,不由自主的微微笑着,那些煩心的事情霎時塵埃落定了一般。

馮掌櫃微微颔首,又看了看王如鳶,“王姑娘在醫術上有着天賦,我這裏有一本卷冊,你帶着沒事研究研究吧。”

王如鳶又驚又喜道謝過接過來,看到封面的字有些疑惑。

書名竟然是千毒記。

“醫毒不分家,醫道救治蒼生,毒道鋤強扶弱,能悟道多少就看你自己了,這本書還是當年素手毒醫祈夜瀾贈予我的。”馮掌櫃說着有些蒼涼的笑了笑。

祈夜瀾。

魏清寧的眼睛一亮。

馮掌櫃聽罷魏清寧說的,再次唏噓不已。

“她在醫道上天賦極高,用毒也是出神入化,人也是心善有俠義,即便我和她陣營不同,依然是因為醫道結緣成為好友。”馮掌櫃說着像是想起了過往的事情,陷入了沉思。

魏清寧現在是對這個祈夜瀾越來越好奇了。

要是可以,能和她戰一場,得多酣暢淋漓。

幾人不知不覺聊到了未時,也是到了告別的時候。

“馮掌櫃,我以後還可以見到安寧嗎?”魏清寧問着。

馮掌櫃笑笑,“有緣自然可以的。”

日頭正當時,卻無法減淡離別的氛圍。

魏清寧心情沒來由的沉重,要踏出子午草堂忍不住回頭大聲道:“馮掌櫃,我還不知道你的姓名啊。”

“馮君昂。”馮掌櫃笑着說道。

“山高水長,江湖再會!”

魏清寧喊着說書先生那裏學來的詞,大笑着離開,一下沖淡了離別的氛圍。

離開子午草堂後她和王如鳶直奔馬市,特意挑選了匹快馬,又去購置了一輛簡易的馬車,一切妥當後,又接上王夫人,往長安城的城門去,要趕在申時關閉城門前離開。

臨近申時,殘陽如血,進出城門的人少了。

魏清寧策馬飛奔,後面駕馬車的車夫也在快馬加鞭。

“籲——”魏清寧勒住快馬,馬蹄登時亂蹬。

城門口一匹名貴的汗血寶馬等在那裏。

馬背上的少年嘴裏還叼着幹草,見到她們得意地揚起下颌。

“山長,出發都不叫我不地道。”蘇澤淵笑着招手。

魏清寧驚訝過後也笑了,忙起來是忘記喊他了。

蘇澤淵拍了拍身側的另一匹汗血寶馬大笑着,“山長,騎這個,日行千裏啊,那匹馬用來拉馬車,兩匹馬也快些!”

魏清寧也不推辭了,淩空一飛,利落潇灑的落在了那匹汗血寶馬上,又讓馬夫給馬車套上那匹馬。

“走了!”魏清寧一揚鞭,策馬飛奔着出了城門。

蘇澤淵一笑,也策馬追上。

官道上,揚起塵煙滾滾。

正是少年快意時。

京城,信鴿越過重重樓闕,飛向該去的地方。

庭院前,清風徐入。

“公子,那邊來的消息。”單膝跪在地上的黑衣鐵色面具的人恭敬的上呈着信紙。

那人接過看完,笑了聲,“果然是早就知道了,不告訴我,是防着我啊。”

“居然是西市那個小小的子午草堂啊。”

“馮君昂,還是星複堂的,有意思了。”

燃燒掉的信紙落在地上,隐約還可窺見燃燒不盡的金色,在燭火下,閃爍着金光。

作者有話說:

謝居安:馮君昂你了不起,你清高,竟然瞞住了我媳婦的下落,我姓謝真的要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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