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一回在內閣見他
輕聲道:“姑娘也不過差個出身,不然這三少夫人算得什麽?雖然京都皆傳她是才女,可咱們并沒有見識過,奴婢覺得她未必有姑娘這等才華,許是瞎貓逮到死老鼠。”
柳娥嘴角緊抿,她來自金陵世家,去年跟随父親入京,這才開始與閨秀們往來,然而勿論是寫字畫畫,總有人提起駱寶櫻。上回在劉家,衆位姑娘比試書法,那楊夫人就是這般,說她這手字與駱寶櫻相比甚有差距,還說對字不對人。可她本也是個才女,在金陵頗有名聲,到得此地還不曾完全展露呢,就被從來沒見過面的駱寶櫻給壓制住了,心裏豈會無怨?
而今看到,容貌也不過如此。
伸手扶一扶發髻,她心想,這裙衫穿在她身上,絲毫不會比駱寶櫻來得差。
女眷們陸續走向荷花池,沿着池岸建造的紅木欄杆,紛紛駐足觀賞。
衛家的這汪水池并算不得大,好在構架精巧,在湖中心有一座極大的涼亭,可容二三十人,四周皆種了粉白色的重瓣荷花,映着碧綠的荷葉,顏色相交,心曠神怡。而此涼亭除了一條通往池岸的木橋,其餘三處竟有雨簾從頂部不斷的滑落,坐在其中,不止清涼,也有一種雨中觀荷的真切感。
第一回來的賓客少不得稱贊,柳娥瞧一眼,朗聲與範氏道:“我聽聞世上有三大巧匠,其一姓鐘,擅造涼亭,像靈州的青雲樓,鶴州的重影樓,俱是出自他之手,我瞧着有異曲同工之妙,敢問這亭子可也是鐘大師建造?”
範氏驚訝:“柳五姑娘很有見識呀,這确實是鐘大師在二十年前所造的涼亭。”
柳娥就有些得意。
她自小便喜歡看書,父親也滿足她,使人在大梁各地搜羅書籍,她眼界自不狹窄,就不曉得駱寶櫻可是光憑一張臉?她轉頭看向她,請教的道:“三少夫人,聽聞您學識淵博,說到三大巧匠,除了記得還有一位姓秦的,另外一位我竟記不起來,您可否幫我?”
人群一下就安靜下來。
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倒不是說不注重才華,但更重要的顯然是婦德,到得大梁朝,世家姑娘們更是足不出戶,念書也是淺嘗即止,像現在在衛家的很多夫人姑娘就答不出來,不免自愧,當然,也不乏有知道的等着看笑話。
駱寶櫻淡定自若,微微一笑道:“姓肖,若我沒有記錯,他師承墨家,還曾在工部任職過一陣子,而今在何處我便不知了。”
柳娥聽到這回答,嘴角翹了翹:“果然不愧是三少夫人。”
看來還是有點本事的。
範氏眉頭略擰,覺着這柳五姑娘有些咄咄逼人,倒是程氏瞧着喜歡,要知道他們二房一直被三房壓着,這柳娥雖是庶女,可父親好歹是三品官侍郎,聽說柳娥在家中也比較受寵,因柳家統共就兩個庶女,柳夫人去世之後,柳大人就是當嫡女養的。且她這渾身的自信,真是絲毫不輸于駱寶櫻,或者嫁給兒子也不錯,她目光滴溜溜在柳娥的身上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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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氏招呼衆人去亭中觀花,那裏設了荷花宴。
駱寶櫻坐在亭子邊,依着欄杆往水裏抛魚食,瞬間就游來一群錦鯉,五彩斑斓,金的紅的黑的,像一副彩畫。
裙邊拖曳在地上,閃着冷瑩的光,在最下面露出一雙與襦衣同樣色彩的水藍繡花鞋,鞋頭上綴着兩顆南海明珠,端得是富貴奢華,柳娥瞄一眼,又把目光收回,應她知道總有一日她也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而駱寶櫻顯然更讓她有信心了。
兩人隔着亭中最遠的距離,駱寶櫻有些察覺,眸光一轉落到柳娥身上,卻見她已經回過頭,想到之前的挑釁,她不屑一笑,便算自己剛才沒有答對,又能說明什麽問題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起神機先生她渺如塵埃,甚至都不敢與他讨問學識,因世上她知道的事情太少了,她雖然驕傲也曉得自己的不足。
倒是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稍微有點見識就拿出來顯擺。
以後定是要栽跟頭的。
她把魚食都灑落。
衆人觀花說笑間也不知誰起得頭,說這等時候只賞花不聽曲子總是欠缺,姑娘們這便上去撫琴,一個個依次彈完,最後輪到柳娥,她挪動蓮步坐在瑤琴前,擡起手輕輕扶在琴弦上。
好似看見美玉,姑娘們紛紛把目光落在她一雙手上,只見手指修長如春蔥,這會兒都忍不住心生羨慕,等到彈出曲子來,更是大吃一驚,由不得都屏住呼吸,程氏見狀在丫環耳邊叮囑幾句,小丫頭快步從木橋跑去池岸。
琴音清冷似山中雪,又像是雲中雨,一個一個音調流淌出來,驅散了炎夏帶來的燥意,便連駱寶櫻也不得不承認柳娥這手琴藝不錯,這算是她今日展示的第二個本事,難道是想嫁給衛恒嗎?
想起程氏的嘴臉,衛蓮的沒腦子,衛恒的心胸狹窄,駱寶櫻搖了搖頭,不知這柳姑娘的運道會不會真那麽壞。
涼亭離岸邊并不遠,衛琅,衛恒,衛崇與幾位公子也在附近觀荷。
聽到丫環從母親那裏得的消息,耳邊又有動聽琴音環繞,衛恒情不自禁便對這柳娥生出幾分好奇,假使真如母親所說,那柳娥生得不比駱寶櫻差,那他還真想看一看呢。
畢竟和離之後又隔了一陣子,他有些懷念有妻子的好處,妾到底是不一樣的,而且他這年紀也早該生個孩子了。
柳娥一曲彈完,贏得滿堂喝彩。
不提對她這人印象如何,對于琴藝衆人還是折服的,程氏笑道:“我都不知京都有個這樣出色的姑娘呢,瞧着也讨人喜歡。”說着看向駱寶櫻,“都是姑娘們彈琴,夫人們還不曾有一個,寶櫻,不如你也獻一曲。”
說得好像多自然似的,可駱寶櫻猜測她是為壓壓自己的傲氣。
衆人都盯着,包括柳娥她不好推卻,笑道:“那我便獻醜了。”
坐在瑤琴前,她也露出一雙手。
與柳娥相比又有不同的風韻,柳娥的比較嬌嫩,像一折就斷的花枝,她卻柔弱中蘊含着力量,讓人遙想起她曾騎在馬背上的風姿,那不是一個弱女子可以做到的。她還沒彈,姑娘們就已經在暗暗期待。
有片刻的沉寂,悠揚的琴聲響起來,直傳到岸邊。
一曲春日,像暖陽,輕柔的灑落在亭中,在這炎熱裏,讓人向往那個時節前去踏春的日子,鮮衣怒馬,馳騁在山野。別人都陶醉,唯獨柳娥心頭不屑,因她覺得駱寶櫻不比自己彈得好,或者說,她發揮的更出色。
可就在這時,岸邊傳來一道笛聲,清越悠揚,像雲鶴沖破蒼穹般,融入了春日。
駱寶櫻手略微一滞,然轉瞬間已知道是衛琅聽出她在彈琴,也不知他打的什麽主意,可她早已是少婦,不用與姑娘們争長短,此時何妨同彈一曲。她手指更是歡快的撥弄琴弦,美妙的樂聲如同小溪般從高山流淌下來,連綿不絕。
在這春日裏,忽地就多出了一對神仙眷侶,好似能看到他們花前月下,看到他們策馬并肩,看到他們共枕而眠,那滿滿甜蜜的味道充盈在琴聲中,笛聲中,讓衆人身臨其境,有些姑娘甚至忍不住紅了臉,可在心裏又不由得憧憬,何時自己能有這樣濃烈又深沉的感情。
等到曲子彈完,衆人還沉浸其中,有位夫人笑道:“不用說,吹笛的定然是衛大人了。”
衛琅的才情衆人有目共睹,當年的狀元郎不知道奪去多少姑娘的芳心呢。
駱寶櫻臉紅了紅,但還是落落大方的道:“相公不管是彈琴還是吹笛都比我厲害多了,這曲假使你們覺得彈得好,那一大半都是他的功勞。”
衆人都笑起來,道她謙虛。
話題就開始繞着駱寶櫻了,柳娥暗惱,原本衛琅不伸手,衆人定會拿她與駱寶櫻相比,可現在她還有什麽風頭?可見駱寶櫻真是嫁了一個好夫君,年紀輕輕當上閣臣不說,還有這等才華,說起來,這笛子确實吹得不錯,便算柳娥心高,也自愧不如。
因這,駱寶櫻的那曲春日才格外生動。
也不知那衛琅生得什麽樣,柳娥聽見身邊幾個姑娘嘀嘀咕咕,心想一早聽說他大名,還不曾見過,卻是有些好奇。
在涼亭上看完荷花,用過宴席,女眷們便從木橋下來,打算去園子別處看看。
衛恒見衛琅不走,淡淡道:“剛才出了風頭,還想在姑娘們面前露臉不成?你是想從中挑個小妾嗎?”
而今這些姑娘都曉得他的本事了,衛恒實在沒法對他不讨厭。這三弟從江南過來之後就一直是他的克星,偏生還不知道收斂,明明是女眷們聚會,他吹笛子湊什麽熱鬧?兩口子不會關起門彈嗎?
衛琅挑眉:“我只是一時興起,至于妾,那是你喜歡的,我這輩子不會負寶櫻,你還是關心關心你的未來妻子吧。”
衛恒眉頭皺一皺,正待說話,駱寶櫻卻看到他們,疾步走了過來。
冷淡的叫了聲二哥,她便去了衛琅身邊,輕聲道:“你剛才為何突然吹笛呢,把我吓一跳差點彈錯一個音。”
姑娘仰着頭,漂亮的好像菱角似的嘴唇挂着甜蜜,雖是責備更像是撒嬌,高聳的胸脯抵着男人的胸膛,纏枝梨花呼之欲出。衛恒看一眼喉頭忍不住滾動了一下,轉過頭打算離開,不料目光卻被不遠處一位姑娘吸引。
生得極是漂亮,眉目如畫,清麗可人,一時不由失魂,然而他又多看一眼,整個心就堕入了冰窖。
因柳娥并不在看他。
她在看衛琅。
衛琅一只手正摟着駱寶櫻的細腰,微微低下頭說話:“剛才那些人有沒有羨慕你?”
“你是為這?”駱寶櫻手指戳他胸口,撇嘴兒道,“沒見過你這樣顯擺的,什麽叫欲蓋彌彰你不知道嗎?你今兒陪着我彈琴,指不定有些人背地裏就說咱們只是做給別人看,不定怎麽不合呢。”
衛琅輕聲笑起來:“那咱們下回當衆吵架好不好?”
越發胡說了,駱寶櫻忍不住啐他,扭身道:“我得走了,有幾位夫人挺不錯,我想着多交幾個朋友。”
看她紅潤的嘴唇像櫻桃,誘人可口,他把她往裏拉一拉,側過身擋住她,低頭親吻。
駱寶櫻嘟囔道:“害我又得抹口脂。”
他也不理會,親夠了才放開她:“一會兒你得空,來大書房找我。”
滿臉的寵溺,讓他這樣看一眼,渾身都得發軟,柳娥一顆心劇烈的跳動着,眼見駱寶櫻離開,忙轉過身。她現在才知道為何那些人會總提到駱寶櫻,因她實在嫁了一個太出衆的男人。
不止出衆,還對她那麽好,在衆人面前給足面子。
她嘆口氣,不知道自己以後可有這樣的福氣。
衛恒眼睜睜看着她又融入女眷中,一眼都沒有瞧他,他臉色不由鐵青,想起最初的駱寶樟,也是如此,還有金惠瑞,妹妹曾告訴她,金惠瑞故意在衛琅面前落水,便是要嫁給衛琅。也許她是對的,這世上有他衛恒就不該有衛琅!
他眼眸眯了眯,大踏步走了。
天氣炎熱,衛琅在園子西邊的亭子裏喝得一盞涼茶,少許歇息與九裏道:“你使人去把我案臺上的卷宗拿來,我要去大書房查一些東西,另外,叫廚房晚上做個荷葉雞,今日宴席上沒有,許是怕油膩了,不過娘子喜歡吃。”
九裏答應一聲走了。
天冬給衛琅撐着傘,兩人到得書房,天冬在外面守着,衛琅緩步走到裏面在一排排書架上尋找,也不知過得多久,忽地聽見最裏面有些聲響,奇奇怪怪,像是碰撞到什麽東西。他知曉書房很大,靠近西邊有個小門,以為是衛崇來了。
衛崇住得地方就在對面,沿着石階上來不用繞路。
誰料尋聲過去,卻瞧見一個陌生的小姑娘半坐半躺的靠在書架上,他皺眉道:“請問你是哪家的姑娘?為何會來此地?”
“這裏是那兒?”小姑娘擡頭看向他,很迷惑的道,“我怎麽……”
她跌跌撞撞爬起來,衛琅心想難道女眷們剛才還喝酒了不成?要不是這樣,這姑娘怎麽滿是醉态,他剛要開口喊天冬,結果小姑娘突然就撲過來,好像餓狼似的,他倒退好幾步才堪堪避開,耳邊只聽她喃喃道:“衛三公子,抱我……”
他臉色一沉,門外天冬清脆的聲音響起:“少爺,少夫人來了。”
駱寶櫻腳步輕盈的踏入屋內,語氣裏帶着笑意:“三表哥,你在哪裏,正好也幫我尋卷書,我要看武青城寫得俠義話本,聽說……”她目光掠過,只見衛琅正快步朝她走過來,而不遠處,有位姑娘半坐在那裏,靠着書架,衣裳淩亂,竟是把杏黃色的抹胸都露出了一小半。
她僵住,不可置信的看向衛琅。
這姑娘,不是柳娥嗎?她怎麽會在這裏?
☆、第 147 章
遇到這種情況,有時說來話長,有時,或許就只要一句話。
見駱寶櫻滿面疑惑,衛琅沉聲道:“這姑娘好似中毒。”
他本以為是醉酒,但她的行徑顯然喪失了理智,可怎麽會中毒,怎麽會來這裏?一切都不會無緣無故。
駱寶櫻也是這麽想的,她挑眉道:“怎麽偏偏在這裏中毒?”
“我也不知。”衛琅扶住她胳膊,“我聽見後門有些聲響,只當是四弟,故而……”他低聲道,“你不會不信我吧?”
她輕哧一聲:“你就算要勾搭女人,也不至于下毒,再者你約我在大書房見……你沒那麽蠢。”想起剛才在園子裏,柳娥不小心被茶潑到,範氏命丫環領她去換裙衫,她總不會下作的給自己下藥吧?
可有這等才華的姑娘,心性必高,駱寶櫻不相信會堕落至此。
她疾步過去,蹲下來查看柳娥的情況,她臉頰通紅,一只手時不時的拉扯襦衣,駱寶櫻按住她的手,輕聲問:“柳姑娘,你可認識我?”
柳娥不曾回答,眼眸半阖,說她難受。
駱寶櫻站起來,正要與衛琅商量法子,門口忽地傳來衛春堂與衛崇的聲音,他們竟然來了書房。
他們來幹什麽?
“相公,咱們從後門走,省得打攪幾位夫人。”駱寶櫻扶起柳娥,這種情況被人瞧見,有些不好解釋,因還不知柳娥是自己下藥亦或是被別人下藥,有越描越黑的危險。
這本身就是一樁陰謀!
可為何呢?若是柳娥自己下藥,對她名聲絕無好處,便是進衛家也至多是個姨娘,別說她還未必同意,可若不是,那是誰給柳娥下藥,還把她送到他嘴邊?這件事對誰有好處?她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門就在不遠處,衛琅輕聲道:“咱們不能帶她出去,前門有人,後門未必沒有,若是有,被抓個正着,更說不清楚。”
駱寶櫻停下腳步,目光透過一層淺碧色窗紗,什麽都看不到,可衛琅說得有道理,假使回避,若被挖出來更是難堪,她籲出一口氣,忽地朝着門外高聲叫道:“快些來人,柳姑娘暈倒了,藍翎你去請大夫!”一邊看向衛琅,催促道,“打暈她!”
暈了總比中這種迷情藥來的好,她是聰明人,哪裏看不出來柳娥急着脫衣服呢,被人發現,不管是衛琅,還是柳娥都說不清。
兩人心意相通,衛琅握住拳頭狠狠朝柳娥頭上敲了一記,她立時沒有聲響了。
駱寶櫻瞄他一眼:“你還真夠鐵石心腸的。”
“我只對你憐香惜玉,你難道不知?”他疾步過去打開後門,只見沿着小徑,程氏領着兩個丫環正急匆匆過來,老遠就在問,“你們可瞧見柳姑娘了?她們柳家下人急得到處找她呢。”
駱寶櫻與他并肩,站在門口道:“二伯母來得正好,柳姑娘不知為何竟然暈倒在書房,我已使人去請大夫。”
“什麽?”程氏大驚,“怎麽可能?剛才在園子裏還好好的,一眨眼就暈在書房?”
“許是身子不舒服。”她讓程氏進來,打量她的神色。
程氏有些心機,可要說聰明實在算不上,不然憑着衛春帆與衛春堂親兄妹的關系,她與範氏也該是極親密的,然而範氏顯然不願多理會她。
可見為人處世的失敗。
駱寶櫻淡淡道:“二伯母,你是怎麽尋到這裏的?”
程氏道:“還不是到處問下人,有個婆子說看見柳姑娘往這裏來……”她說着眼睛滴溜溜一轉,想到剛才丫環提醒的事情,心頭大惱,擡頭看向衛琅,“這柳姑娘莫不是來私會你吧,不然豈會在書房呢?你倒是與我說個清楚!”
衛春堂,衛崇此時也已走到後門處,程氏好像抓到把柄一樣,跳起來向衛春堂告狀:“大哥,琅兒恁不像話了,竟誘拐柳姑娘,您得說個公道話,他這般丢衛家的臉,咱們怎麽去跟柳家交代?”
衛春堂眉頭擰了擰。
駱寶櫻輕聲笑起來:“相公與人私會還能告訴我?二伯母的意思是,相公故意要在我面前與柳姑娘私會?”
這還有沒有腦子了?
“不然他如何解釋?”程氏冷笑道,“明知道今兒我是要予恒兒選個好媳婦,還做出這等事,當真是衣冠禽獸!走,咱們這就去見老爺子,他還不知道家裏藏着個這麽龌蹉的東西呢!”
“無理無據,您紅口白牙就想誣陷我?”衛琅挑眉,“去就去,大伯父,您也一起走。”他看一眼駱寶櫻,“把柳姑娘治好,好讓她一會兒說個清清楚楚。”
這才是關鍵!
駱寶櫻忙叫兩個丫環擡柳娥去院子裏,又使人把衛琅送與她的兩個小厮叫來:“想法子見到宜春侯,把這封信交給他,一定要快,坐馬車去。”
兩小厮觀她神色也知緊要,拔腿就走。
大約過得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回了來,帶着一位大夫,駱寶櫻認出他,正是從宮裏致仕的蔣太醫。
她把所有下人都屏退,只留下蔣太醫,輕聲道:“想必侯爺已經叮囑您了,我實話實說,這柳姑娘被人下了類似迷情藥的毒藥,且還被人打暈,而今我希望您能讓她醒轉,且把這迷藥悄無聲息的解了。”
蔣太醫老神在在:“侯爺i已說過這些,少夫人放心,不過一盞茶功夫。”
駱寶櫻便讓開,誰料蔣太醫救治的時候,外面竟有人吵鬧,她走過去,發現是柳家的人,不知柳老爺如何得的消息,竟領着下人直闖衛家三房。可衛家也有小厮,攔着不放,聽見駱寶櫻喝止,才松開手。
“聽說您是柳大人?”駱寶櫻禮貌詢問。
柳允京卻瞪着她,厲聲喝道:“小女是不是在裏面?”他幾步走到駱寶櫻身邊,從牙齒裏擠出聲音,“你們衛家欺人太甚,竟然這樣作踐小女,衛琅呢?你不妨替本官帶話,咱們公堂上見!”
作踐?那是知道藥的事情了?可柳娥被衛琅打暈在書房,如何告知別人,且她也絕對不會想把事情鬧得那麽大,一定是別人下毒,駱寶櫻此時已經确認這一點,這完全是針對他們三房的!
要毀了衛琅的名聲。
想他堂堂閣臣下藥引誘姑娘家,還會有前途嗎?
後背不由出了冷汗,駱寶櫻兀自冷靜下來道:“請柳大人稍安勿躁,大夫已經在替柳姑娘救治,只要一會兒功夫……”
柳允京哪裏肯理會,又要往裏闖,駱寶櫻淡淡道:“柳大人,你可知曉你現在闖進去的後果?”
“能有什麽後果?”
“柳姑娘肯定會沒命,我已經叮囑大夫,假使有人闖進去,立時一針取她性命,這樣就死無對證了。”
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威脅,柳允京手握住拳頭:“你以為你能唬得住我?你要殺我小女,你自己也得償命!”
駱寶櫻看看柳家的下人:“是,所以柳大人不妨等着,這麽多人證在,我會對我說過的話負責,假使柳大人能稍等,柳姑娘一定安然無恙。”她朝他笑一笑,面如朝霞豔麗,眼似湖面安靜,坦坦蕩蕩。
柳允京一時倒被唬住,直到衛琅從院門進來,他上去便要揪他衣領,被衛琅擋住。
“柳大人你應知衙門規矩,有理說話,無理閉嘴,倒不知柳大人憑什麽敢闖衛家?”他淡淡道,“不過瞧在你愛女心切,我不與你計較。”
明明是五品官,卻因入閣與他這三品平起平坐,柳允京臉色一沉,走近兩步低聲道:“本官可沒有污蔑你,有人親眼看見你帶小女離開的。”
“我一直在書房,如何去見柳姑娘?你說有人證,請把人證帶上來。”
“人證自然有,還看見你在茶內下毒。”
衛琅朝駱寶櫻瞧一眼,淡淡笑道:“是嗎?柳大人請這邊來,說起此事,我還真有些話要與你交代……”
他故意引開柳允京的注意,駱寶櫻趁機走入內堂,彼時蔣太醫已經看完,只見柳娥悠悠醒轉,她急聲道:“你若還有一點清醒,就該知道此前被人下毒,一會兒你父親來,你最好想清楚怎麽說。”
“憑你的資質,應該不會願意做個姨娘,興許,連姨娘都還不如。”
她話音剛落,柳允京一腳踹開大門就闖了進來,口中叫道:“娥兒,他們到底把你怎麽了?你快些與為父說,不要怕……”
柳娥的淚珠兒一連串的落下來,撲在他懷裏抽泣,駱寶櫻垂眸瞧她,無聲的警戒,柳娥把來龍去脈想了一下,大抵也清楚是何因了,那時她腦中混混沌沌,隐約間懷疑中毒,迷糊中看到駱寶櫻過來,還讓衛琅打暈她。
如果不打暈,她被人下藥的事情就成板上釘釘,那是迷情藥,她那時就想找男人……
臉頰通紅,雖然羨慕駱寶櫻,但她還明白對錯,輕嘆口氣道:“我原與兩個丫環去換裙衫,也不知怎麽口渴的厲害,叫她們去端茶水,紅杏在外面候着,結果我聽到貓叫聲,叫得可憐,我讓紅杏去看,紅杏一直沒回來,我自己去尋……迷路去了書房,那裏書架太多,我不一小心撞到腦袋,幸好三少夫人發現我呢。”
“那你哭什麽?”柳允京問。
“我暈着的時候夢到娘親了。”她低聲道,“心裏難過,爹爹,快帶我走吧。”
柳允京這才知道錯怪人,因為柳娥一點不像被人下藥的樣子,畢竟那種藥服用之後是不堪入目的,可女兒清清爽爽,除了額頭有些發紅。
他讪讪然:“還請衛大人,少夫人見諒,是我……”
“咱們衛家辦宴席,是咱們招待不周。”駱寶櫻笑一笑,看着柳娥,“柳姑娘,有機會再來衛家做客。”
她巧笑倩兮,柳娥咬一咬嘴唇道好,這時才真正的開始敬佩駱寶櫻,要是她遇到這種事,還不知道能否順利的解決呢。
目送那父女兩個離開,衛琅伸手把她攬在懷裏,低頭親親她額頭:“做的真不錯,不過幸好我會拖時間,祖父剛才都要被我氣得摔東西了。”他眸光一閃,“此事是沖着我來的,咱們衛家出了叛徒!”
不顧衛家臉面要毀掉他,不是叛徒是什麽?
“還用說?”駱寶櫻軟軟道,“什麽都是恰好,不是對你又是對誰?也只有我,不然換個人,不曉得會不會跟你鬧成一團呢。”
這大概也是讓她到場的原因,想看他們夫妻離心。
可他們這種世上罕見的感情,豈能如此容易被拆散?衛琅笑着捏捏她的臉:“你是天下一等一賢惠的娘子,等以後我定給你争個一品诰命。”
駱寶櫻輕哼:“等你升至那官位,不定有多少姑娘投懷送抱了,指不定今日的事情也會成真。”
衛琅道:“那本官就一個個打暈了。”
駱寶櫻噗嗤笑起來,兩只手挂在他脖子:“你說,這事兒到底是誰做得?我看着不像是二伯母。”
“我已讓他們去查,不過能想出這等陰謀的,恐怕也不會留下線索。”
駱寶櫻點一點頭:“反正你以後別去大書房了,要拿什麽書讓九裏天冬他們去!”
“你的意思,我以後也不要在衛家走動了?”衛琅笑道,“別杯弓蛇影,不然過得不快活,”他低頭親吻她嘴唇,“只要你相信我就行。”
大房那裏,二老也是才松口氣,衛老夫人剛才都差些暈厥,生怕衛琅這罪名逃不掉,因聽說這柳大人做事甚是沖動不管不顧的,真要告到衙門還能得了?她叮囑範氏:“等宴席散了,你一定要查清楚,到底哪個小厮與柳大人說看見琅兒下毒的。”
範氏答應。
她走出門口,誰料竟看見衛春堂正等着她,她笑道:“相公,你怎麽還沒走?”
衛春堂看向她,腦子裏卻想着剛才的事情,要以他與三房的宿怨,剛才遇到柳娥暈倒的情況,他必定會不依不饒的查個清楚,親自幹涉,絕不會讓駱寶櫻把柳娥擡到三房的院落裏,好讓他們有機可趁。
然而他并沒有,因他與衛琅一樣,不相信事情有那麽多的湊巧。
湊巧柳姑娘暈倒在書房,湊巧衛琅在,湊巧他也在,他眸光動了動,想問範氏為何會那麽巧讓他帶崇兒去選幾本書。
可話到嘴邊,終究沒問,他垂下目光:“等你一同回去。”
範氏高興的笑起來,伸手挽住他胳膊,兩人并肩走了。
☆、第 148 章
這樁事最終什麽都沒有查出,牽扯進去的仆役消失無蹤,衛琅心知肚明,要不是像大房,二房這樣的主子在背後謀劃,誰能做到如此?然而他也只能無奈放棄,有時候家事便是比國事難以處理。
在衙門,嫌犯可抓來審訊,而家人呢?沒有證據的時候,口都難開,因随時都會有盆污水潑向你。
他知道衛老爺子因此也沒睡好覺,手指從膝頭挪開,站起來他淡淡道:“既如此,祖父您也莫鑽牛角尖了,興許不是咱們衛家,或是政敵所為……”
衛老爺子打斷他:“這樣精心謀劃的事情,還是在衛家,怎會是旁人?”他咬牙切齒道,“定是老二這糊塗蛋,十幾年沒出什麽政績,”他指指腦袋,“這裏塞了一團的草,矛頭不曉得對準外面,專來對付你呢!”
衛琅莞爾:“祖父,您都說一團草了,二伯父能想出這等計策?甚至還曉得利用大伯父,幸好大伯父不曾插手。”
他可不信衛春帆有這種能力,把誰都玩弄于股掌之間,假使如此,他一早就該是朝堂的風雲人物。
“蠢蛋也有陰毒的時候,你幼時,你……”衛老爺子語無倫次,差點把衛春帆借着衛琅年紀小欺負他的事情說出來,但一想這有弊無益,頓一頓道,“我會使人盯着他,假使他再出手,甭管他多少年紀了我也得家法伺候!”
祖孫倆個說得一陣,衛琅方才回來。
這件事兒叫衆人心裏都有了隔閡,互相猜忌,但也讓家中風平浪靜,少見的安寧,故而駱寶櫻還是決定抽空去一趟橫縣,那農莊足足花了五千兩銀子,很大一筆數目,得親眼看過才能放心。
衛三夫人很贊同:“便去罷,這可是咱們三房将來的依靠,你得叮囑莊頭多注意着那些雇農,別苛待他們,但也別縱容了把好好的莊稼都種壞了。咱們在黃縣一處莊子,哪一年種了甘蔗還是什麽,哎喲,鬧蟲災,許是那東西甜,把莊稼全啃光了。沒個經驗,還是別換着種,這樣不容易犯錯。”
到得今日,衛三夫人更曉得,他們三房是被不容的,不然也不至于要這樣陷害她兒子!
既然早晚都得靠着自己,還是要早作打算。
駱寶櫻笑道:“我曉得了,母親,便是要去看看那些雇農怎麽樣,再者,我打算再留一戶陪房在莊上。”就只一個莊頭,難免大權在握,哪一日生出不忠的心呢,有兩家互相牽制比較妥當。
她向來有自己的主意,衛三夫人便沒多嘴,只目光在她小腹多停留了一下。
駱寶櫻臉頰就有點熱,她也曉得衛三夫人現在很想抱孫子了,不過這種事都是天意,不是說好好努力很快就能有的,想起衛琅不挑時間的耕耘,她心想是不是從莊上回來該去拜拜送子觀音?反正她也只打算去個十日而已。
回頭她便讓兩丫環收拾行李。
知道她今日趁着休沐要走,衛琅點了十來個小厮包括六個護衛給她:“出門在外,你小心些,早些回來。”
駱寶櫻答應一聲,他送她去二門坐車。
瞧着一件件行李搬到平板車上,他挑眉道:“不過去幾日而已,你要帶這麽多東西?”
“誰曉得莊上有什麽,能帶的我都帶了,萬一用不慣呢。”她倚在他懷裏,“我走了,你記得吃午膳,我讓廚子每日燒了叫天冬送過去,你別忙着一口不用。”她捏捏他的臉,“一點兒都沒長胖,還有晚膳,別看我不在便不天天回來。”
“不回來,我能去哪裏?”
她輕哼:“你不知嗎?那些官員借着相商政事,沒少去風月之地的。”
衛琅朗聲一笑:“那你別走了好不好?你走了,萬一本官忍不住呢?你知道,有時候盛情難卻啊!”
“去你的!”她伸手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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