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親人

這碗遲來的雞湯，程依吐了一地。

葉凱文氣得把湯壺摔爛，大Boss 勒令她回家休息。楊麗聽了葉凱文的電話，立馬帶着藥到她家，給她做好晚飯。

“好點了嗎？“

“專業護士在，沒事的。“

“虧她有臉找上門，有其母必有其子。“

“名義上她還是我養母呢。“

“首先她是別人的親生母親。”

“算了。“

“小依，養女和親生兒子前途，誰輕誰重當年你還沒看清？“

程依不是沒有感激之心，終歸嚴雪梅收養了無依無靠的自己。這片養育之恩，她不能忘，這是為什麽到現在還保有尊敬的原因。當然，有些話她也終身不忘。

“程依，看在你父母對我們母子一直照顧的份上，收養你這麽多年也算扯平了。”

”我們母子申請的是投靠簽證，再幫你申請要重新排隊。“

“如果耍什麽手段迫致遠留下來，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們還是一刀兩斷吧，致遠心軟，我就替他說了，你好自為之吧。“

原來，自己成了別人成功的絆腳石了，卻毫無所察。

"小依，致遠入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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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腸胃一直不好，又整天酗酒，昨晚在酒吧的人把他送醫院了。“

“他一直喊你的名字，過來看看他吧。“

昨晚深夜，按到謝雨帆的電話，程依再沒合過眼。這麽大的人了，又有朋友在，多一個人不多，少一個人不少，再說自己去了又能幹什麽？她越聽越冷靜，甚至覺得好像聽路人的故事一樣。

”雨帆，我現在不方便，“

謝雨帆當然很生氣，他想不到當年柔弱的程依變得如此冷漠無情。

”相愛一場，想不到你竟做到老死不相往來。“

”既然這樣，你又何必回來？不如讓他覺得你死了算了。“

他說得對，程依一直覺得，她早就死了，就在六年前。

第二天一早的會議，她偶爾的出神而沒趕上節奏，葉凱文問起她是否又病了。

”最近經常感冒了，今天又怎麽了？“

”沒有，只是沒睡好。“

她看到各處關切的眼光和大BOSS惱怒的臉，不禁心虛起來。

”沒什麽，打雷吵醒而已。“

她當即想收回原話，覺得有點不打自招，只好低下了頭。沒多久就聽到大BOSS的命令。

”睡不好吃藥，身體差就多做運動，這些并不是工作心不在焉的借口。“

好吧，此話題告一段落。葉凱文也知趣閉嘴，趕快接着下一個議題。

有些事，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因為有些人總有顆不懈的心。晚上九點，程依他們加班後就要回家，電梯前看到迎上來嚴雪梅一刻，程依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上次葉凱文勒令過前臺絕不能讓嚴雪梅踏入一步，再說大Boss早立下規矩會議開始後非相關人一律不得打擾。看來她在外面等了很久，一見到程依就跑了上來，巴不得拉人就走。

”小依，致遠病得很嚴重，跟我去一趟醫院吧。“

葉凱文與上次轉了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走上前阻止。

“阿姨，有病就看病呀，依又不是醫生，你找錯人了。“

”不是的，致遠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就算你們成不了夫妻，他也是你哥呀。“

這話把所有人都鎮住了，程依心裏哆嗦着不上不下，葉凱文一個勁把嚴雪梅往外趕，大Boss出手阻止，沉着提議。

“心病還需心藥醫，既然是你的家人，回家看看也是應該的。”

“平時都很注意飲食，還專門定個鬧鐘提醒定時吃飯，最近卻不飲不食，又經常喝醉，整個人都搞垮了。”

“本來都入院了，他又吵着要出院，我們也沒法子。”

“回家了又不肯吃飯吃藥，我們母子緣分淺，我越說他越不聽。小依，我就指望你了。”

”以前是我看不透，現在總算明白了，你們幸福最重要的。“

程依一路無言，聽着雪梅将大概說了一遍。想不到方致遠就住在離自己家十分鐘不到的地方，從陽臺上看，位置應該和他們當年的房子一樣。進門後她聞到一股夾雜酒味的酸臭，房間淩亂，雪梅招呼她先進房看看葉致遠，自己打碗粥給他吃。

房間很暗，窗簾拉起來了，隔斷外面繁華的燈光，只留下床頭櫃下的夜光燈發出微弱的黃光，映襯着主人憔悴的臉。沒見幾天，方致遠變了個人似的，臉瘦了一圈，胡子長出了一大片。即使睡着呼吸也很微弱，露出被子的手上貼着白色創可貼，防止吊瓶留下的針口被感染，可血還是滲出來了。怪不得雨帆這麽生氣，平時重視形象的方致遠墜落至此。

程依輕輕走到窗邊，掀開一絲窗簾，靜靜站在那裏，未打擾熟睡的病人。她很訝異這房間正對着自己租的房子，她不會看錯，那棵百年榕樹，正對着家裏的陽臺。

“小依。。。，是你嗎？”

一陣沙啞的聲音輕輕飄過房間，程依不确定是否聽錯，可她感到一個身影正靜靜離她越來越近，瞬間就被抱住。她聞到濃烈的煙酒味，還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醒了？”

“唔。”

程依輕輕推開，下一秒卻被抱得更緊。

“痛，我。。”

方致遠輕輕放開，程依後退一步，可手還是被抓住了。

“媽煮了粥，我舀點給你吃吧。”

方致遠寸步不離跟着程依到了客廳。嚴雪梅早舀好了粥，在飯廳裏看着粥發着呆。兒子終于邁出房門了，她顯得很高興，也立馬想到了自己不宜留在這裏。

”醒了？先吃碗粥。小依，店裏還有點事，你照顧一下致遠吧。對了，喝完粥記得吃藥，藥在茶幾上。”

程依從進門那一刻，已做好自己的定位，雪梅還沒離開，她趁機表态。

“知道了媽，我會盡力照顧好哥的。”

嚴雪梅瞬間停住拉門把的手和突然身子僵直的方致遠，程依不覺得奇怪。

嚴雪梅顫抖着開了門，夾着踉跄的步伐離開了。而身旁的人，似乎顯得比較冷靜。對他來說，只要程依來了，就有信心不讓她走。有些東西得慢慢來，之前他太冒進了。

“我們一起吃吧。”

兩人吃完東西，趁着方致遠洗澡的間隙，程依開始收拾客廳。其實不需費多大勁，就是整理亂七八糟的雜志和文件，開陽臺門讓透透氣而已。當方致遠說着電話從房間出來時，程依已經收拾好了。

“剛剛與葉總通了電話，替你請了幾天假。”

程依立馬緊張起來了，第一個反應是葉明哲的答案。

“他怎麽說？”

“別緊張，葉總體率你，最近這麽辛苦，讓你好好休息一周。”

方致遠走到非常緊張的程依身邊，輕聲安撫。

“我知道葉明哲是個要求很高的人，如果壓力太大的話就離職吧。”

程依有意識的直起身子，态度很堅持。

”用不着，我喜歡這份工作。你早點休息吧。“

”不用離開，你睡那個房間吧。明天我想喝玉米粥。“

”你吃了藥再睡吧。“

”我還不想睡，藥慢慢吃，不急。“

從小在一起，程依不可能不知道方致遠可以為了避免打針吃藥，多無賴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小時候他經常瞞着大人把藥丢到洗手間，花盆，還有鉛筆盒裏，甚至為了不打針讓爸爸生生在醫院裏追了他半小時。程依無聲的把藥和水往他身上遞，不見吃下去不罷休。方致遠看着她冷冷的表情，也只好從了，痛苦的吞了藥就要往房間走。

”等一下，坐十分鐘才回房。“

程依不可不防他沖回對洗手間催吐，直接無視方致遠哭喪子的臉。

程依開始照顧病人，打掃衛生，洗衣做飯的日子。方致遠氣色越來越好，心情越來越爽。第二天，謝雨帆和楊麗備好食材來探病，不用出門也保證溫飽。中午吃火鍋，是大熱天的開空調吃火鍋，虧謝雨帆想得出來。不得不佩服謝雨帆心思細膩，想想方致遠平時不開鍋不燒竈，調味料也只有鹽和油，不清水打火鍋又能吃什麽呢？楊麗也沒空手過來，帶了她們醫院胃腸科醫生開的藥，夠吃一個月的量，看到方致遠想殺人心，她樂開花了。

吃完飯喂完藥，程依到陽臺上晾衣服，楊麗出來給她遞衣架。

”你甘心就這麽算了？“

”他是我哥，從小到大，我病的時候他也照顧我很多。“

"哥？”

程依手上沒停住，拿起衣架披上白色的襯衫，挂到杆子上，風吹得衣服左右晃動。楊麗過了很久，想通了。

“決定了？“

”我們是不可能的。“

楊麗眼光從杆子上飄動的白襯衫轉向客廳裏幸福淺笑的方致遠，真不知道當事人心情是怎麽樣的。

“再給個機會未嘗不可吧，真不行了嗎？”

程依像鐵了心似的，對楊麗的話沒更多反應。

下午，他們到附近的Z大走了一圈，并約在飯堂打飯吃。程依覺得有點搞笑，既然小心翼翼避開過去的事情，又何必來Z大呢？為什麽在Z大一個地接一個地的尋找過去的痕跡？飯堂吃完飯後謝雨帆和楊麗先離開了，方致遠以幫程依拿換洗衣服的名義來到她家。

”小依，你布置得太好了。“

”那裏，簡單裝飾了一下而已。“

”這裏聽說要拆，要不早點搬過來吧。“

"公司租有宿舍，離公司很近。”

趁現在，程依覺得是時候直言不諱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爸爸媽媽死後你和梅姨還收養了我。這個世上我只有你們兩個親人了。“

”小依，我們三個以後會幸福的。“

”我不想打破這層關系。“

昨晚第一次聽見程依叫他哥時，他告訴自己要忍耐，現在她可是橫了心這樣下去。

”小依，不要這樣。“

”記得六年前，我們最後一次通話嗎？“

”記得，我在美國。當時一直很沉淪，我就是接到你電話後重新振作的。“

”我們說過，即使不在一起，也要過得幸福的。“

”所以。。。小依，這并不矛盾。。。“

”分手了，我們還是一起長大的兄妹。“

”我們不是兄妹，我們要在一起。“

”這幾年，我不是一個人過。“

”什麽意思?“

”我和他互相扶持，過了很多年。“

方致遠發瘋似抱起程依，深深吻住她的唇，巴不得把她吞掉。好像這樣，她就會收回那些話。一想到這幾年來有個男人曾經占有過她的柔軟嘴唇，他發瘋似的從深吻變成撕咬，程依卻僵硬如人偶般任其擺布。

“這就是你想要的？“

心若死灰的聲音從耳邊響起，臉頰被依人的淚水浸濕，方致遠驟然驚醒。他放開程依，輕撫過她遍布淚痕的臉，顫抖的整理着淩亂的衣服。當對上她絕望的雙眸，他握緊拳頭，發瘋似的摔門而去。

一通電話，

有人從此發奮，

有人一直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