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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

“一副要多少錢?”菜菜文墨感興趣,便停住腳步問。

見她停下來,程小野和蘇晴兒都停到了她身旁。

老先生打量了菜菜一眼,捋着山羊胡問道:“姑娘是往屋門貼,還是往大門貼?”

“兩個都要。”菜菜答道。

“大門二文,屋門一文,姑娘既然兩個都要,老夫再送姑娘兩道橫批。”

程小野忍不住笑了,“老先生,我們讀書少您不要騙我們,沒有橫批的對聯怎能算一副對聯呢?您單獨把橫批拿出來,還說是送與我們賺人情,這生意做得太劃算了。”

“小野說的對。”蘇晴兒附和道:“老先生您未免太看輕我們了。”

老先生哈哈大笑,“兩位姑娘确有所不知,老夫寫對聯,從來不寫橫批。此次是看三位姑娘年紀尚輕,怕是不帶橫批回去被家人責罵,才有此舉不想被姑娘誤會了。”

一個擔夫恰巧路過,聽了替老先生解釋道:“小妹妹,蘇先生說的是實情,他每年都在此,确實極少寫橫批。”

“這倒是稀奇了。”程小野饒有興致的道。

難道這個時代的文化人,都有些與衆不同地嗜好?

“原來如此,還是老先生想得周到。”菜菜面帶感激,掏出三枚銅板放到案上,“有勞老先生了。”

“姑娘可有準備好對子,還是讓老夫編寫?”

“容我想想。”菜菜凝眉垂眸,思慮片刻,突然眼前一亮,說道:“第一聯就寫‘山河秀麗千世驕’對‘家園興旺百代好’,橫批‘國安家合’。”

“姑娘真是好文采。”蘇老先生連連稱贊,執起筆猶如龍走鳳飛,寫出的字蒼勁有力。見老先生字寫得好,程小野想起自家門楹也沒有布置,便也要了兩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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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對聯,蘇老先生拿宣紙洇幹,卷好用線系起來,遞給她們。

“謝謝老先生。”兩人異口同聲的道。

剛接過對聯,人群中響起一片驚叫疾呼聲。

“讓開,都給本少爺讓開!”一錦衣少年帶着随從,策馬揚鞭在鬧市橫穿。人們紛紛避讓,稍不留神便被撞個人仰馬翻。

“當心。”眼看馬隊将至,程小野與菜菜不約而同拉着蘇晴兒向後退。

前幾日剛下過雪,地上污泥濺了蘇晴兒一腳,氣得她大罵:“你們沒長眼啊?跑這麽快是趕去投胎麽?”

...

☆、64.一緞布引發的糾紛

“罵也沒用。”蘇先生用拂塵掃掉案上的塵土,十分厭惡,“那是宋縣丞家的大少爺。”

宋縣丞?宋世貴的哥哥?

程小野噗嗤笑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說得還真沒錯。

“哼,”蘇先生又牢騷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小年紀便如此張狂,長大後還不知要禍害多少黎民百姓。”

文人就是文人,明明是氣得想罵人,到頭來卻只有幾句牢騷。想到這裏,程小野腦海中浮現出百裏玉衍淡漠的臉,也不知他發起脾氣來是什麽情景。

那麽冷的人,估計發脾氣也與常人不同罷?

蘇晴兒與菜菜要裁布料,做新年的衣裳。她也覺得這些時日給宋戍添了不少麻煩,想趁着年節裁布給他做件衣裳,算做感謝。

三人一商量,去了她上次去的布料坊。

“姑娘裏面請,是裁布還是量衣服?”走到門口,夥計便熱情的迎了上來。

“裁布。”蘇晴兒說道。

她與菜菜家都是普通百姓之家,雖不缺吃穿卻懂得節儉。

夥計按她們要求給推薦了幾款布料,蘇晴兒和菜菜很快選好了,夥計幫她們裁好包起來。程小野裁了一緞藍色平紋布,布料雅致卻不顯張揚,正配宋戍英氣沉穩的性子。

手裏拿着布料,她卻覺得不滿意,總覺得還少點什麽。

不經意間看到角落裏一匹白緞,布料上織有祥雲暗紋,極為素雅,配百裏玉衍再适合不過了。程小野失落的心情突然就好了,指着白緞吩咐夥計:“把那塊布拿出來。”

說完她自己先呆住了。

她失落,是因沒給百裏玉衍買東西,而他在自己心中已經這麽重要了嗎?

“姑娘您可真是好眼光。”夥計屁颠屁颠地把布料拿了來,邊給她看邊大聲誇贊,“這布料可是上等貨,蘇州運來的。您瞧,前幾日才到貨,就剩下這些了。”

程小野笑,這夥計這張嘴,估計死人也能說活了。

“這布怎麽賣?”

“五十文一尺。”

“怎麽這麽貴啊!”蘇晴兒和菜菜不約而同看了過來。

“這算便宜了。”夥計正色道:“同樣的料子,在前面鋪子裏賣八十文。”

就在這時,鋪子裏又進來兩位女客人。一個着大紅衣服端莊大氣,另一個白衣女人淡如素菊,溫和娴雅。兩人穿戴高貴,一看便知非尋常人家的女子。

進門後,兩人直直走向放置白緞的角落。

翻找無果,紅衣女子大聲問道:“店家,那匹白緞呢?”

夥計認出她是杜家長小姐杜九玫,恭恭敬敬的跑上前來,“杜小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不過,您說的那匹布,那位姑娘正在看。”

杜小姐,杜明月?

程小野聞言擡起頭,見夥計就拿手指着她。看她的女人不是杜明月,但眉眼有幾分相似,又姓杜,她猜測可能是杜明月的姑姑。

一丘之貉!她握住布料,絲毫沒有讓出來的意思。

“店家,”杜九玫挑了挑高貴的眼眸,分外不悅:“方才我可是囑咐了你的,怎片刻時間布料就賣了?你當我方才是跟你說笑麽?”

...

☆、65.親生的一家子

“豈敢豈敢,杜大小姐真是折煞小的,那能當您的話是說笑,她就是看看,我立馬給您拿回來。”夥計圓滑,知杜府不好得罪,立刻轉寰要把布料拿回來。

誰知程小野也不是吃素的主,她甩出一塊碎銀子,“這布我要了。我看布長不過五尺有餘,這塊太碎銀子足夠了。”

說完,在夥計呆滞的眼神中飄走了。

蘇晴兒忙拉着菜菜追了上去。

“哎,這……”杜九玫氣不過,一肚子火便沖夥計發了起來,“你們是怎麽做生意的?不知道凡事有個先來後到麽?我就出去一趟,你們就把我看好的布賣了?”

“算了,九姐。”白玉蘭拉住她,笑得溫婉,“這個女子我倒覺得有些意思,明明不像有錢人家的女兒,卻偏偏又要與你賭個這氣。估計一會有她心疼的,我們給弈兒做衣服也不急于這一時,再去別處看看。”

聽她這麽說,杜九玫的氣消減不少。

可還是有些不悅,沉着一張臉,“都怪你,若不是你耽擱,那塊布怎會賣出去。我可是找了半日才找得到一塊合适的,看你怎麽補償我。”

“好,怪我,那我現在就去給你搶回來。”白玉蘭拉着她,一字一句認真的道。

她的話惹得杜九玫一陣好笑,火氣頓時消散了。

望着程小野的背影,白玉蘭斂了笑容。

這背影,好熟悉。

前方不遠處,程小野恹恹地跟在蘇晴兒與菜菜身後。

她肉疼!

與人置氣花了她一塊碎銀子,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都說沖動是魔鬼,她心中就住了一頭魔鬼,一頭花錢不知道心疼的魔鬼。

可鬼不心疼她心疼啊!

蘇晴兒半天聽不到程小野出聲,便回頭看她,卻被她掐着布料一臉要死不活的表情吓到。

“小野,你怎麽了?”蘇晴兒問。

“可是身體不舒服麽?你臉色好蒼白。”菜菜也關切的問。

“沒事。”程小野打起精神強顏歡笑,心裏卻想着怎麽去把布料退掉。

換塊便宜點的也行啊!

實在不行,把剩下的銀錢找還給我也成……

程小野心心念念地想着。

“閃開,都給本少爺讓開!”馬蹄聲從背後傳來,宋光祖揮着馬鞭叫喊。

人們四散奔逃,只有程小野站在原地未動。她前世是黑道枭雄的女兒,警覺是她的保命法則,這次竟因為心痛過度,沒察覺到危險。

蘇晴兒發現她呆着沒動,已經晚了,宋光祖的馬沖了過來。

“小野!”聲嘶力竭的呼聲沒能阻止住宋世祖的腳步,他甚至連缰繩都沒松一下。

程小野在被撞飛前一刻忽然驚覺,一個靈巧的後翻堪堪躲過飛馬。卻因為站立不穩,手中的布料脫手,飛進了路邊污水中。

靠!

程姑娘瞬間爆發。上次被宋世貴家養的狗踢壞了門,還沒來得及算賬。今日被他哥家兒子弄髒了布,實在是欺人太甚!

這可真是親生的一家子,老娘把賬一起算你頭上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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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連自己爹是誰都要問別人,不孝啊!

“站住!”程小野吼道。

見馬片刻沒有停留,她飛身從地上一躍而起,把随從踢下馬,追了上去。

“喂,小野,小野……”蘇晴兒吓傻了,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菜菜,見追不上程小野,便走上前把落入池中的布撈出來。

嘶!

駿馬嘶吼地聲音劃破長空,程小野貼在馬背上靠近宋光祖的馬,硬是抓着他的缰繩,把馬拽停下來。

“無恥刁民,竟然攔本少爺的馬,找死!”宋光祖大怒,揚起馬鞭就打。

程小野身子一側,鞭子貼着她肩膀擦過,抽到在後面随從身上。

随從慘叫一聲,跌下馬來。

宋光祖火氣更甚,一打不着,甩手又是一鞭。

程小野俯身,一陣勁風襲來,鞭子抽着發梢掠過頭頂。借着他反手的機會,程小野突然從馬背上躍起,左手一繞挽住他的馬鞭,将他推下了馬。

落地程小野就勢一滾,穩穩地起身,宋光祖則重重摔在了地上。

見少爺摔倒在地,幾個随從不敢耽擱,火速上前把他拉了起來。

“滾,都給我滾開!”宋光祖當衆落馬,怒不可揭,指着程小野喝斥:“你知道我爹是誰嗎?連本少爺的馬都敢攔,你活夠了是吧!”

“哼,我管你爹是誰,你爺爺是誰,撞了人弄壞了東西就得賠!”手中的馬鞭一握,啪的在宋光祖身邊甩響。

宋光祖被吓得連連後退,連氣勢也矮了幾分。

倒是跟班随從見着主子受氣,挺挺胸膛站了出來,“你是哪裏來的?竟敢在梅縣撒野,你可知道梅縣誰的地盤嗎?得罪我們家少爺,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呵!”程小野笑得讓人毛骨悚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敢說這梅縣是你宋家的不成?抓緊賠錢,不賠錢讓你嘗嘗姑娘的鞭子!”

又是一記響亮在鞭子抽在半空中。

宋光祖聽她說宋家,底氣又硬了幾分,站在随從後面跳着腳大喊:“你既然知道我爹是誰,卻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挑釁本少,簡直是不知好歹。你們給本少抓住她,狠狠的教訓!”

“是!”幾名随從領命,沖程小野走來。

不想賠錢還要仗勢欺人,真是目無王法!

程小野握着馬鞭左右開工,三下兩下就把幾個随從打得躺在地上嗷嗷叫喚。

宋光祖這下慌了神,兩只腳飛快的向後退,一直撞到圍觀的人群才停下來。

“你,你到底要幹嘛?你敢傷本少爺,我爹是不會放過你的!”

程小野二話不說,鞭子一揚甩到了他臉上。

啊!

宋光祖慘叫一聲,摔倒在地,捂着臉不停的喊痛。

程小野沒停手,鞭子一下一下抽在宋光祖身上。才幾下,他衣服上便見了血,抱着頭不停地來回翻滾求救。奈何随從全部被打,誰還敢上前?

抽了他十幾鞭,只打得他皮開肉綻她才停了手。

握住馬鞭,拍拍手上的灰塵,道:“姑娘原本是要你賠錢,卻見你連自己爹是誰都要問別人,如此不孝,想來是欠打了。”

...

☆、67.巴不得分分鐘挂掉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哄然大笑。

這時,蘇晴兒和菜菜終于追了上來,一見此情景,吓得目瞪口呆。

“小野,我們快走。”蘇晴兒拉住程小野手,就要拖着她離開,“那位寫對聯的蘇先生不是說了,他是宋世福的兒子,我們惹不起的,快走。”

程小野拂開蘇晴兒,“他賠我錢我就走。”

說完,瞪着不停哀嚎的宋光祖,“我買布花了一兩銀子,你是賠是不賠。”

“賠,我賠。”哆哆嗦嗦将手伸進衣袋中,眼睛卻偷偷瞄着程小野身後的随從。

一個随從突然從地上站起來,大叫着撲向程小野。程小野推開蘇晴兒與菜菜,一個肩摔将他放倒在地,腳一擡踩在住他胸口,頭也沒回的道:“還有誰想上嗎?”

她身後兩個随從相互打了眼色,有個悄悄的想溜回府中報信。

程小野手中的馬鞭向後一擲,又準又狠的敲在那人後腦上,那人身子晃了晃,躺下了。

“你是還不打算賠錢麽?”程小野踢開腳下那名随從,一步步逼近宋光祖。

“賠錢,我這就賠錢。”宋光祖自知躲不過,将錢袋掏出來,如數扔給程小野。

程小野拉過錢袋,掂了掂,打開錢袋從裏面拿出一塊碎銀子,将剩下的扔回給宋光祖,“我是索要弄髒我布的賠償,不是打劫!”

将碎銀子放進自己荷包,她帶着蘇晴兒與菜菜揚長而去。

人群中,上上下下都是議論的聲音。

“小姐,人都散了,我們也走吧,長小姐應該等急了。”不遠處,一個丫鬟扶着衣着華麗的女子,正是杜明月與小桃。

杜明月望着程小野離開的方向,問:“小桃,你看剛才打人的那個丫頭,是不是在萬安寺賣佛珠的那個?”

小桃定睛一看,不由幸災樂禍起來,“還真是呢,小姐不提小桃還真沒認出來。她竟然敢在梅縣打宋公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那日回來你問我為何道歉,你可記得我跟你說,有些人,就算你不找她麻煩,她自己也會作死。”

“記得,小姐說得果然對。”

“我們走吧。”杜明月轉過了身,“你望着這幾日多打聽着點宋府的動向,我就不信宋光祖被打了,縣丞能吃這個啞巴虧。”

“是,小桃記得了。”

屋頂之上,千夙一襲白衣傲然屹立,如雪容顏帶着若即若離的笑紋。

他去了一清月閣,出來就遇到有人在街頭打架,還是一介無名丫頭把縣丞家少爺打了。

有意思。

只顧高興一不小心蹭到掌心的傷口,疼得他直咬牙吸氣。

這年頭助人為樂實屬不易啊!千莊主分外感慨,一轉身消失在磚瓦之上。

程小野三人正在芙蓉巷口走着。

“小野,你打了他,會惹麻煩上身的。”蘇晴兒分外擔心。

“怕什麽?”程小野無所謂的哼了哼,“穿鞋的怕光腳的,我一沒錢二沒田除了瞎眼相公家中沒一樣值錢東西,我還怕他不成。”

要是被打死了能穿越回去,她巴不得分分鐘挂掉!

...

☆、68.瑞雪迎除夕

半個時辰後,縣丞府上下一陣慌亂,原因是大少爺被擡着進了家門。

縣丞大人一拍桌子,“大膽匪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我梅縣行兇,成何提統!來人,給我封住縣府大門,全縣搜查,一個嫌犯都不許放過!”

“是!”一甘衙役傾巢而出,不出一刻鐘,梅縣大門被封鎖,進出人員全部嚴查。

此時,程小野三人已經出了梅縣。

李大爺今日提前半個時辰送完菜,她們到巷子口時李大爺已經在等了。也正是這半個時辰,讓她們幸運的躲過了一劫。

布料、對聯、果脯……菜菜核對着購買的年貨,突然想起什麽。

“哎呀,我忘了買窗花了。”她驚呼道:“我娘特意叮囑我,說是鄰居家窗花漂亮,讓我也買一些回去。”

“我家有,回去送你。”程小野笑道。

方才一直到到車上,她才發現菜菜拿着她買的那緞布。布濕水結成了冰,把菜菜一雙小手凍得通紅,她心裏怪過意不去。

“那我也要。”蘇晴兒說道。

“嗯,都給。”她笑吟吟地向趕車地李大爺喊:“李大爺,回家我送您幾副窗花吧。”

“好,哈哈。”

紅彤彤的窗花映着窗外白茫茫一片,一年中最後一天就這麽來了。老天爺也趕着湊熱鬧一樣,淩晨時分,天上飄起鵝毛大雪。

程小野早早起床,在屋門前挂起了燈籠。

“瑞雪兆豐年,明年一定是個好年頭。”程小野搓搓冰涼的小手,哈着熱氣取暖,“今天是除夕,我們一家三口包水餃吃。”

百裏玉衍站在她身後,月色般醉人的臉帶着笑意,少白在他腳下,蹦蹦噠噠的追着雪花。

一家三口。

他蒙塵的眸眨了眨,這是她第二次說這個詞兒。在如此冰冷的冬天,她的話仿佛一縷暖陽,讓他的心一次次感到溫暖。

小野,如此可愛,他今日才發覺。

“我可以幫忙。”他主動開口,輕若晨霧的聲音讓她忍不住轉過身來。

“你看不見,且手上傷尚未全好,能幫上什麽忙。”

“幫你看狐貍。”

程小野一愣,她沒聽錯吧,他竟然開始貧嘴了。啊啊啊,幫她看狐貍……這是當初那個高冷的,連家裏有沒有米都不肯開口告訴她的百裏玉衍嗎?

日入時分,雪停了,宋戍趕了過來。

他從食盒中端出兩盤熱氣騰騰餃子,“母親知哥哥嫂子不願去宋宅,特意差我送餃子過來。”

“替我謝過姑母。”百裏玉衍唇角帶着掩不住的笑意。

“嫂子呢?”不見程小野,宋戍有些奇怪。

“她在做飯。”

程小野聽到聲音從夥房探出半個腦袋,“小戍來了就別着急走了。嫂子做了幾樣菜,保證你沒有嘗過,吃完飯我們一起放煙花。”

“好哇。”宋戍想都不想就應了下來,“哥哥嫂子且不知曉,自打上次鬧過那一出,近日二娘總是拉着個臉。若不是怕母親在家受委屈,我早早回軍營去了。時下年節到了,連煙花都不讓買,說什麽整日頭疼,要清靜。”

...

☆、69.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少白見到宋戍,好似見到親人一樣,熱情的跳到他腿上,小腦袋在他胸前蹭啊蹭啊蹭……

“少白好像很喜歡我。”宋戍揉揉它的腦袋。

“動物通人性,你陪它玩耍,它自然願意找你。”聽到程小野盛飯的聲音,百裏玉衍起身,“我去幫忙,你陪少白玩罷。”

不一會兒,宋戍面前的方桌上便擺上了五六個盤子。

除了水餃和紅燒肉,其它幾樣菜他見都沒有見過,有的色澤金黃,有的鮮嫩帶汁,每一道看着都讓人流口水。

“這個叫**米花,這是蒸蛋羹……”見宋戍一副口水直流的樣子,程小野忍不住笑了,“趁熱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宋戍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幾塊雞米花到碗裏,嘴巴塞得滿滿地邊吃邊稱贊,“嫂子,你做飯真好吃,比外面飯樓的好吃多了。”

“那你多吃一些。”她拿起勺子,為百裏玉衍盛了蛋羹放進碗裏,“你嘗嘗這個,味道超級鮮嫩。”

“好。”百裏玉衍接過,優雅的進食。

與他的優雅比起來,宋戍更像個貪嘴的孩子,嘴巴鼓鼓的,還不停往裏塞。

“你慢些吃,我們不與你搶。”程小野忍俊不禁,連百裏玉衍面目也一直帶着笑容。

少白以為自己被忘卻了,急得只叫喚,程小野丢了兩塊紅燒肉給它。

吃過飯,三人在小院裏放煙花。原本是程小野負責點火,宋戍來了,點火的任務就交給了他。程小野站在百裏玉衍身旁,望着絢爛的煙花,心中感慨萬千。

幾個月一晃就過去了,那日她從水中醒來,還是深秋,今日已是除夕。

此時,不知遠在千百年前的家人是否也在過節,如果是,他們有在想她嗎?她離開那日是姐姐的婚禮,婚禮當是順利的,他們歷盡艱辛才在一起,一定也過得很幸福。

那麽,文祁呢?

你也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讓我不再擔憂記挂,對麽?

煙花帶着她遙遠的思念與祝福,一簇簇在天空中盛開,美若幻境。

“煙花美麽?”百裏玉衍清如止水,輕若晨霧的聲音在耳朵散開,程小野重重的點了點頭,“美,很美,比世上任何一種花更要美上百倍。”

片刻,她望着他蒙塵的眼睛,鄭重地說道:“待你醫好眼睛,我帶你去看最美麗的煙花。”

百裏玉衍未語,修長的五指探出衣袖,握住她的手。

她手指纖細柔軟,或許是幹活太多的緣故,皮膚沒有他的手指細嫩。他心中突然有了個可怕的念頭,“若我醫好眼睛治,你可還願牽着我走路麽?”

程小野心中狠狠一震。

他問她,如果他的眼睛治好了,她還會牽着他走路麽?他是希望,她牽着他的手一直走下去嗎?

“若你不願,我寧可你繼續做我的導盲犬。”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程姑娘一頭黑線,完全忘記了她才是他現在唯一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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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那可真是倒黴透了

放完煙火,天上又飄起雪花,宋戍怕母親惦記,便早早的回了宋宅。

程小野起得早,有些犯困,回房便要就寝。她拖過百裏玉衍的被子遞給他,卻見他遲遲不肯伸手接。

“怎麽了?”程小野又放下被子,關心地問。

“今日除夕。”百裏玉衍表情淡淡的,她看不出他想說什麽。

除夕夜吃餃子,放煙花,難道在古代還有什麽其它風俗?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從荷包裏摸出幾枚銅板,塞進他的掌心中,“你的壓歲錢。”

百裏玉衍一頭黑線,誰問她要壓歲錢了,這女人腦子裏只有錢麽?

默默的抽回了手。

“你不是要壓歲錢啊?”這下可把程小野難住了,她哪知道古代除夕有什麽風俗啊!

“守歲。”百裏玉衍十分無語。

程小野恍然大悟,哦,對的,除夕要守歲。

往年家裏人多,一玩一鬧就過午夜十二點了。今年不比往常,加上少白那只小騷狐才他們仨,人少了時間過得就慢,約摸着現在也就**點的樣子。

程小野升起火盆,泡了壺茶,在百裏玉衍對面盤膝坐下。

“今日除夕,我們飲酒。”百裏玉衍取出一壺酒和兩個酒盅,面容淡雅沉靜,看不出情緒。猶自倒了一杯推到程小野面前,“除夕之夜,适宜飲酒。”

程小野狐疑,突然覺得他好像是提前準備好了的。

百裏玉衍端杯淺酌,聽不到程小野端杯的聲音,面目帶了一絲疑惑,問道:“娘子不喝麽?”

“喝。”程小野端起杯一口幹了。

不過是逢年過節喝個酒而已,自己瞎想什麽呢。

百裏玉衍放下杯子,拿起酒壺倒酒。

望着酒準确的斟入杯中,她越發覺得自己看不懂他。明明他人就坐在自己面前,卻好似隔着千山萬水高山溝壑。他永遠是一淡漠表情,偶爾會笑,那笑容也不達心底,令人無法揣度。

可越是看不透,她就越好奇。

“你眼睛是怎麽瞎的?”

“原來娘子沉默半天,是在想這個。”百裏玉衍放下酒杯,低眉淺笑,“幼時被毒蟲所傷,醒來便看不到了。”

“哦,那可真是倒黴透了。”程小野挑挑眉梢,淡定的點評。

“确是倒黴。”百裏玉衍沒料到她那麽說,自己也笑了,端起酒杯道:“我敬娘子一杯,辛苦了。”

兩人交杯換盞,待子時更聲響起時,程小野反倒不困了,拉着他繼續喝酒談天。百裏玉衍十分配合,為她斟茶遞酒,絲毫不覺厭煩。

第二天,程小野只覺得周身被涼涼地氣息包圍,不情願的翻了個身。額頭抵到了什麽,一股清雅地雪蓮香撲鼻而來,她倏的擡起頭,映入眼簾地卻是一張放大的俊臉。

“你,你怎麽會睡我床上?”她一個激靈彈了起來,看看自己淩亂的裏衣,大驚失色。

“昨夜娘子醉了,硬要為夫給你侍寝。”百裏玉衍慢悠悠地起身,拿過衣服套在身上。

“什麽?!”程小野臉騰的紅到了脖子根,連連擺頭,“不,不可能!”

...

☆、71.娘子如此這般,是不想負責麽

昨天晚上他們喝酒守歲,後來她好像喝多了,什麽都不記得了。迷迷糊糊中,她覺得很冷,然後屋裏也真的是特別冷。難道,難道……

“娘子如此這般,是不想對為夫負責麽?”輕若晨霧的聲音夾雜着忐忑惶恐,臉上的委屈與不安,更讓人忍不住想立刻沖上前去抱住他。

“不是不是。”程小野慌亂的安撫,“你先別難過,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一定會的。”

她腦子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醉酒誤事,醉酒誤事,自己怎麽就喝醉了呢?真特麽想抽自己兩個大耳光,

“那娘子以後會對為夫好麽?”百裏玉衍委委屈屈地問。

“會的,一定會的,我保證會對你好。”程小野将頭發撓成了鳥窩。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她也沒記得喝多少,怎麽就會醉了呢?怎麽就能醉了呢?

“那娘子發誓。”百裏玉衍月色般醉人的臉上滿是期望與希翼,程小野腦袋不受控制的拼命點,豎起手掌道:“我發誓,日後一定會對相公好。”

“嗯。”他這才滿意的點頭,穿衣下床。

轉過身,他霧氣雲集的眸底閃過一絲得意,淡定的梳洗潔面,帶着少白出去放風。

程小野呆在床上很久才回過味來。酒是他備的,是他把她灌醉,趁她不醒人事把她吃幹抹淨,早上醒來還裝可憐扮無辜讓她負責,逼她發誓。

“百裏玉衍,你個大騙子!”驚天動地喊聲從茅草屋中沖出,站在院子裏的百裏玉衍唇角上揚,笑了。

事已至此,她好像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程小野惡狠狠的捶枕頭撒氣,忽然回想起昨天的對話,他說他的眼睛是中毒,那麽治愈的機率會不會比天生失明大一些?

程小野無比佩服起自己的思維跳躍,竟然跨度這麽大。

她從被窩爬出來,邊梳頭邊開始籌劃。

她現在攢了一點錢,暫時解決溫飽問題還行,要是去京城幫他治眼睛,恐怕遠遠不夠。去京城一路舟車勞頓,吃飯住宿全是錢,靠賣草珠子這點錢哪夠。而且草珠子數量有限,舊的用完了新的到明年夏天才結出來,青黃不接,不能長期獲利。

這樣一想,肩上擔子突然無比重了起來。等過完春節,得想辦法多賺錢才行。

今天是新年頭一天,要到宋宅拜年,她特意梳妝打扮,又拿出紗娘送她的紅色襖裙穿上。一拾掇,整個人脫胎換骨了一般,亭亭玉立地,出落得宛若冬雪中傲立的寒梅。

打開門,百裏玉衍立在門口,少白趴在他腳下。

“走吧,去宋宅拜年。”沒好氣的瞅他一眼,連少白打滾賣萌都沒理,徑自向前走去。

走到院門口,發現他一步沒動……

“你去不去?”程小野蹙眉。

“看不到路。”百裏玉衍雙手淩空胡亂摸着,腳下還裝模作樣的試探着路。

程姑娘無語問蒼天。

說好的眼瞎心不盲呢?說好的健步如飛呢?您這說不識路就不識路的本事也太強悍了點吧!越想心中越惱火,丢下一句,“你愛去不去。”

轉身便走。

...

☆、72.你說過要對我好

身後,傳來百裏玉衍滿是哀怨的聲音,“娘子發過誓要對我好,啊呀……”

“……”

程小野回頭就看到百裏玉衍一腳踢在煙花筒上,直愣愣地摔倒了……是真的摔倒了,嶄新的白衣沾上了一層泥土,好不狼狽。

程小野氣不打一處來,幾步上前将他拽起來,兇巴巴的訓斥道:“你再給我裝。”

“沒裝,昨日這裏沒東西。”百裏玉衍不緊不慢地道,白皙的臉寫滿迷茫,低頭認錯的樣子委屈還有幾分無辜。

程小野突然軟了心腸。

明知他眼睛看不到,昨夜放完煙花竟不把煙火筒拿走。

想想還有點兒小內疚。

“算了,我還是繼續當你的導盲犬吧。”程小野覺得自己徹底敗了,明知道他在裝,還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拍掉他身上的泥土,兩人一起出了門。

百裏玉衍乖乖跟在她身後,被霧霭遮住光澤的眸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地笑。

街上淨是成群結隊拜年的人,認識的,不認識的,見面都會客氣問聲過年好。程小野一路和他們打着招呼,一路恭賀着到了宋宅。

按例,這天宋明德和他的老婆們都在祠堂,程小野牽着百裏玉衍直奔祠堂。

祠堂裏,宋明德與紗娘端坐高堂,錢氏坐在側席,看來上次的事情對她打擊不小,見到程小野,本來就拉着的臉拉得更長了。

李氏和柳氏坐在錢氏後面,宋戍和宋如畫站在旁邊。

見到程小野,宋如畫毫不客氣的甩了個刀子眼過來。

程小野揚唇一笑,全當沒看到,故意慢悠悠的牽着百裏玉衍從她面前走過。

“衍兒、小野,給姑父姑母拜年,祝姑父姑母身體康健,福壽連年。”到了宋明德與紗娘面前,兩人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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