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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等她,幾人告別暗影上車,往宋鎮的方向走去。
馬車先繞道送下蘇晴兒,才回到宋鎮,到家時已是黃昏時分。
房裏久不住人,冷鍋冷竈,就連溫度都比外面要陰冷上幾分。程小野邁進房內,冷不丁一陣寒氣撲面而來,凍得她打了個寒顫。
“好冷呀!”哆羅羅,凍死鳥!
少白縮在她懷中,畏首畏尾的不願意離開。
須臾間,一陣帶着體溫的披風落在她身上,百裏玉衍長臂環在她身前,将披風系緊,“娘子怕冷,便多穿些吧,為夫去将火盆拿來。”
正要出屋,就見孟荼費勁的搬着一個火盆,從院門口走了過來。
“幹娘,我娘看到你從縣裏回來,怕家中濕冷,差我送了火盆過來。”他說着,将火盆搬到程小野腳下,又往程小野身邊推了推,才起身站好。
江氏孤兒寡母素來過得節儉,平日裏都不舍得生火盆,卻在這時候想着給她送一個火盆過來,這份雪中送炭的情意,讓程小野心中暖暖的,拉過孟荼凍得冰冷的手,在火盆上烤着取暖,“幹娘平日回來得少,也照顧不上你,這些日子家裏過得可安生?”
她最關心的,是程瘸子有沒有再上門生事。
“幹娘放心,自從程……爺爺另一條腿斷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我家了。”孟荼本想叫程瘸子,想起母親囑咐的話,臨時又改了口。
程小野知道他的心思,笑着揉了揉他的發頂。
見百裏玉衍只身站門外,便起身解下披風,重新幫百裏玉衍披上,“外面冷,容易染風寒,回屋裏吧。”
“好。”
百裏玉衍回到屋子裏,孟荼就變得拘謹起來。這位不太愛說笑的長輩帶着冰山矗立于前的難以親近感,讓他感動緊張和不自在。
“小荼不用怕他,他又不能吃了你。”程小野看出他的心思,笑着安撫,見孟荼還是有些放不開,便對百裏玉衍嗔責道:“別整日擺着張冰塊臉,吓得孩子都不敢與你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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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135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哦?”百裏玉衍月色般醉人的臉上色出幾道弧線,笑得別有深意,“我當小荼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如此膽小,竟被人吓得不敢說話?”
“誰說我膽小了?”窩在火盆邊取暖的孟荼倏的拔地而起,炫耀他身為男兒的慷慨氣勢。
程小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百裏玉衍用這種方式,輕而易舉地打破了他與孟荼之間的隔閡,讓孟荼放下了面對他時的戒備與警惕。
果然是個聰明又腹黑的男人!
程小野轉身從行李中拿出給孟荼買的布料,還有些其它東西,用包袱包到了一起,“小荼,幹娘從縣裏帶回來過節用的東西,本想明日再給你娘送去,正好你來了,就帶回去罷,省得幹娘再跑一趟。”
孟荼手往後躲了躲,沒接程小野遞上來的包袱,“我娘說了,幹娘在外賺錢不容易,不能随便拿幹娘的東西。”
“你娘說的話你聽,那幹娘說的話你就不聽麽?”程小野假裝生氣,沉下臉将包裹往孟荼手中一塞,“記住了,幹娘也是娘,以後幹娘給你的東西,不許推脫,拿着。”
“哦,知道了。”孟荼撇撇嘴,接了過來,“幹娘,那小荼先回去了。”
“回去吧,看幹娘這裏冷鍋冷竈的,一會還得打掃衛生,也不能留你吃飯了。”
孟荼四下看了看,見程小野家裏即沒有吃的,也沒有水,又試探着問道:“要不幹娘去我家吃飯吧?”
“不去了,幹娘還有很多事情,等忙過這兩天,幹娘就去看你。”程小野揉揉他的發頂,這孩子過完年才十歲,卻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那我走了。”孟荼向程小野與百裏玉衍行了個禮,拎着程小野給他的一大包東西出了門。才出去沒幾步,宋宅的丫頭小雲便踩着他有腳印進來了。
小雲本是紗娘身邊的丫頭,前幾年被錢氏奪了去,如今錢氏失利她又主動回來了。
“表少爺,表少奶奶。”小雲巧笑着走過來。
表少奶奶這詞兒在程小野眼中就跟諷刺差不多,空得連這個虛名都沒有不說,還沒法兒拒絕。程小野不怎麽自然的笑了笑,“小雲姑娘來了。”
“夫人聽說表少爺回來,特意命小雲前來請兩位回雲吃晚飯。”
消息可真靈通!程小野忍不住腹诽。這麽久不在家,過年回趟家比在外面還忙。前腳才到,後腳大家就跟來了,要不是現在科技不夠發達,她還真以為他們在他身上安了定位系統。
小雲好像看出她的心思似的,依舊笑的得體,“夫人關心表少爺的身子,每天都派人來看,這不您剛進門,夫人便派我來請了。”
“你去告訴姑母,我們晚些便到。”百裏玉衍輕聲道。
“是,小雲告退。”
等小雲退出去,程小野才一臉不悅的走到百裏玉衍面前,“你如何不問問我想不想去,就替我做了主?”
百裏玉衍低眉淺笑,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裏,“為夫只知,這數九寒天的,娘子一定不想生火做飯,倒不如去宋宅好吃好喝一頓,也省了娘子辛苦。順便,還能看看有些人過得好不好。”
有些人,自然是錢氏。
臨近除夕,宋宅上下已按往年的慣例,張燈結彩,宅子內外一片大紅。喜慶之氣絲毫不亞于往年,甚至比往前更加排場隆重。
“這宋明德也真是,自己女兒死了,家中竟絲毫不加避諱。”飯桌之上,程小野小聲在百裏玉衍耳邊嘀咕。百裏玉衍不以為然,“宋如畫雖死,他卻并不缺兒女,這一年他時運不佳,自然想借着年關沖沖喜,讨些彩頭,祈禱明年日子過得順一些。
“言之有理。”
這桌子上滿滿一桌人,除了她與百裏玉衍,其他人全是宋明德的妾室與兒女。大的有遠在金陵的宋戍,小的有李氏的一雙兒女才五歲,沒了宋如畫對宋明德來說也就是折個指甲,拔幾根頭發,痛一小會就過去了,而真正難過的,是宋如畫的生母錢氏。
程小野擡頭看了一眼錢氏,錢氏正目光歹毒的瞪着她。
看上去錢氏二百多斤的體重并未見下降,只是面容卻憔悴了不少,臉上漸現蒼老之态,與她穿越來第一次見她時蠻橫跋扈的模樣相差甚遠。
“衍兒,小野,這大半年不見你們,想來是做生意做得辛苦,這杯薄酒當是姑父給你們接風洗塵。”宋明德主動端起酒杯向兩人敬酒。宋世貴一家落敗,他成了宋鎮首屈一指的富戶。這幾月他沒少聽到程小野的消息,沒想到她一個棄女竟能在梅縣混得風聲水起,對她的态度也不像原先那般刻薄了。
“放過姑父。”程小野與百裏玉衍共同舉杯,喝了一口。
錢氏見狀,一雙窄眸幾欲噴出火來。
“錢氏,你若不願在此,我命人将飯給你送到房裏罷!”宋明德冷聲道。
古人向來是母憑子貴,宋如畫已死,錢氏亦不可能再生,加之她性子跋扈,以前沒少惹得宋明德不滿。原先看在宋如畫外表乖巧漂亮在鎮子裏給他張不少臉,還能換取一大份彩禮錢的份上,他還尊她一聲二夫人。如今宋如畫已死,他便再不願容忍她了。
“妾身不敢給老爺添麻煩。”錢氏跋扈,卻也不是不明整理,自然知道自己的現狀。
她低下頭吃飯,不再盯着程小野。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程小野心道。
紗娘心善,也不想為難錢氏,接過了話茬,“姑母聽說小野生意做得紅火,只是這又要照顧衍兒,又要忙生意的,可真是辛苦了,姑母敬你一杯,當是謝你将衍兒照顧的如此周全了。”
“姑母這是哪裏話,照顧夫君本就是小野的責任,您這麽說反倒是讓小野覺得做得不好了。”
“小野不必謙虛,先與姑母幹了這杯吧。”
程小野痛快的幹了杯中酒,眼角的餘光卻時不時看向錢氏。她正在低頭喝湯,卻只見勺子動,碗裏的湯絲毫不見下,程小野猜測她想作惡。
...
☆、VIP.136 你臉皮咋那麽厚呢!
就在程小野要放下酒杯之時,錢氏忽然端起滿滿一碗老鴨湯,猛的向她潑過來,“你這賤婢,膽敢害我畫兒,看我不燙死你!”
“衍兒小心!”
“錢氏住手!”
紗娘與宋明德幾乎同時起身,紗娘抓住了錢氏扔碗的手,卻攔不住碗中飛濺而出的湯汁。
程小野看到錢氏端起碗的一剎那,就已經飛快的起身,卻還是慢了一步,情急之下只得擡手擋住了臉。她寧可燙傷手,也不願意毀了容。
“啪!”錢氏手裏的碗摔到地上,碎成了幾片。
手上沒有預想的疼痛,衣服上也沒覺出被什麽東西潑到。程小野詫異之下放開手,卻赫然發現百裏玉衍站在她面前。他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了那滿滿一碗滾燙的老鴨湯!
這湯是剛煲好上桌的老鴨湯,上面漂着一層黃橙橙的鴨油,溫度可想而知。
“很疼吧?”程小野拉過他,便想看他背上傷的情況。百裏玉衍握住她的手,臉上帶着極力掩飾的隐痛楚,“湯不熱,無礙,不疼。”
別人看不出他隐忍,她又如何看不出來。且不說湯溫度如何,就上面那一層油都下不來幾十度。
“錢氏,你太過分了!”程小野爆發了,“我故念你是長輩,你去茶樓潑糞水搗亂,不讓我做生意我忍了沒與你計較,但不代表可以容忍你得寸進尺!”
程小野一腳踢開眼前的凳子向錢氏奔了過來。
“啊……”李氏的小女兒吓了一跳,從座位上跳下來跑到李氏懷中。
李氏見狀護着一雙兒女,離開座位躲着飯桌遠遠的。
宋明德和紗娘還沒明白程小野想做什麽,就見程小野一手拖過桌子中間的老鴨湯,另一只手揪着錢氏頭發,生生将她腦袋摁進了老鴨湯中。
一時間,舉座震驚。
宋明德驚得一句話說不出來,更忘了上前制止,或者是他根本也沒想過要制止。現在得罪一個沒了用的妾室,總比得罪事業如日中天的程小野要強。
紗娘覺得錢氏活該,若不是身份使然,她真想上去再補上兩腳。
百裏玉衍是什麽人,她也敢潑,真是活膩歪了。
三房李氏只顧護着兩個孩子,一句話都不敢說。五房柳氏更是事不關已高高挂起的性子,自己躲在一旁看熱鬧,也不吱聲。
“唔……啊……嗯……”
錢氏嗓子裏嗚咽着人聽不懂狗聽不明白的話,揮動着兩條粗壯的胳膊,亂抓亂打。桌上餐具盤子被她掃到地上,噼裏啪啦一陣陣破碎的聲音。
她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熱湯,燙着嗓子冒煙時,才趁着程小野換手的機會,拼命從湯裏擡起了腦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被程小野死死摁了回去。
再掙紮着擡起頭來,肥碩的臉被燙成了豬頭。
剛張嘴,把老鴨湯裏的菜吐出來,接着又被摁了回去。她已經嗓子燙的哼都哼不出來了,掙紮也沒了氣力,等着程小野松開手,她一屁|股蹲到了地上。
不顧嘴裏還叼着一只鴨腿,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挂滿鴨油的肥臉看起來無比滑稽。
程小野袖口衣襟上濺滿了老鴨湯,卻全然不顧,指着錢氏道:“你不是喜歡這湯麽,讓你喝個夠,一整鍋都是你的!”想起百裏玉衍方才隐忍的神情,她覺得還是不解恨,端起老鴨湯,整個一盆澆到了錢氏頭上。
這一倒,炙熱的溫度澆到錢氏臉上的燎泡,疼得她尖叫一聲,跳起來狂奔到幾尺之外,疼得渾身顫抖,看程小野的眼神仿佛看着索命閻羅般。
程小野将手中的湯盆往桌上一丢,冷冷的道:“我警告你,若你傷到百裏玉衍一要頭發,我就拔光你所有頭發,若是你傷他一寸皮膚,我就将你全身皮膚如數剝下,看看到底誰夠狠!”
錢氏臉壞了,可腦子沒壞,蜷縮在牆根下瑟瑟發抖。
“好好一頓飯,讓你給攪和了!”宋明德怒不可揭,上前狠狠一腳将錢氏踢翻在地,“來人,把這個女人給你拖回房裏,以後再也不許出來。”回頭桌上桌下一片狼籍,他的臉色更加難看,“這些菜給我撤走,全部重做!”
“姑父,小野怕是無福消受,還是先行告退吧。”程小野道。
她對錢氏反感,對宋明德這種視親情于無物的男人更加沒有好感,今日教訓了錢氏,出了口氣,卻更加看清了宋明德這種男人的勢力嘴臉。以後還是能少來往便少來往的好,免得他帶壞了自家相公。
“小野,這剛才的事……”宋明德剛想要解釋,便被百裏玉衍打斷了。
“娘子,方才可有傷到?”輕若晨霧的聲音傳進耳朵,程小野心中的憤怒立刻被撫平了幾分,“我沒事。”就是袖口,手上,四處都是黏膩的老鴨湯,她想拉他的手都怕被他嫌棄。
“沒事便好。”百裏玉衍主動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我們走罷。”
令程小野感到不解的是,無論何時,百裏玉衍過來牽她的手,每次都能準确無誤的找到她的手的位置,從來沒有一次撲空過。
“衍兒……”紗娘欲言又止,程小野猜測她是想為此事道歉。
如果不是她差小雲去請他們來,他們也不會遭此災難,紗娘心中愧疚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程小野寬慰道:“姑母,此事與你無關,你好心請小野與相公相聚,此情小野自家銘記。只是時辰不早了,我與相公還要回家收拾行李,不便再多打擾。”
“那好吧,看你們也沒吃飯,過會我讓小雲送些吃的過去吧。”
“那就有勞姑母了。”百裏玉衍道。
程小野白了百裏玉衍一眼,這家夥現在這麽愛自作主張!上人家家吃飯,因為掀了人家桌子沒吃飽,末了還讓人家做好送來,你臉皮咋那麽厚呢?
百裏玉衍默不做聲,心安理得承受她“崇拜”的眼神兒。
兩人帶着一身老鴨湯味兒回了家。
一進門,程小野便粗魯地拽過百裏玉衍,硬着聲音命令,“把衣服脫了。”
不給月票,玉衍哥哥就脫!衣!服!給你們看!
...
☆、VIP.137 不是親生的?
回到家中,程小野關上門,硬着聲音命令道:“把衣服脫了。”
“娘子,這麽……”迫不及待還未說出口,冷不丁被程小野野蠻的拽過去,“叫你脫你就脫,哪來的這麽多廢話?”說着,扯開了他腰間玉帶。
百裏玉衍見她粗魯地扯着自己衣服,心中卻是暖暖的。她不吃飯反而急急忙忙的拖着他回家,只是擔心他身上的燙傷。
褪去裏衣,程小野看到他白皙的皮膚被燙出一片赤紅。
該死的錢氏,摁到湯裏真是便宜她了!小野心中抽痛,低聲問道:“疼麽?”
“疼。”百裏玉衍如實道。
“……!”
這男人怎麽不按套路出牌?不應該是男人替女人擋了刀,當女人問他疼不疼的時候,他豪氣雲天的搖頭頭,咬着牙說不疼麽?為什麽到他這兒成疼了……
程小野搓了搓手,咬牙道:“我這就去看看藥鋪關門沒有,抓點治燙傷的藥回來。”
她轉身欲走,倏的腰上一緊,身子撞進一個帶着一絲清涼的懷中,“為夫療傷,無需麻煩郎中。”
“唔。”她還未明白他話中的含義,一雙冰涼的薄唇便覆到了她的唇上。程小野翦眸圓睜,不可思議的瞪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顏,向來靈活的大腦亂成了一攤漿糊。
這是他第二次吻她。
她不知去年除夕喝醉了,他究竟做過什麽沒有,但清醒時,這是第二次。淡淡的雪蓮香萦繞鼻翼,程小野顆只覺得能進入胸腔的空氣越來越稀薄,缺氧的感覺讓她有些頭暈目眩。
直到外面有人敲門,百裏玉衍才好心放開她。
程小野揉了揉緋紅的臉頰,逃也似的跑出去開門。
望着她倉惶逃竄的背影,百裏玉衍臉上露出得逞笑紋,好心情的拿過衣衫披在身上,穿戴整齊後随着她走了出去。
前來敲門的是宋宅的小雲,她手中拎着食盒,紗娘命人送來的飯菜。
“姑母現在過得可比原來舒服多了。”吃飯時,程小野對坐在百裏玉衍對面,還忍不住的心跳如雷,臉上燒的厲害,為舒緩情緒,她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話題聊天。
“的确,如今錢氏就像只丢了刺的刺猬,折騰不出來風浪了,姑母受了這些年委屈,也該過點好日子了。”百裏玉衍優雅的進食,只是偶爾夾菜的時候,會有些遲疑,筷子下得慢吞吞的。
程小野望着她被霧霭遮住的眼睛,半晌,問道:“等過完年,我帶你去金陵看眼睛治眼睛好不好?”她現在攢的錢,為他治眼睛應該夠了吧。古代不像現代,也沒什麽專業的眼科醫院什麽的,又沒有網絡調研,各種排名,也不知道什麽地方治眼睛比較好。
這一年來她倒是沒少打聽這方面的事,只是沒聽說有治眼睛的好大夫。
“娘子如此着急,是嫌棄為夫眼睛不好,給娘子丢臉了麽?”百裏玉衍問得風淡雲輕,程小野一聽不樂意了:“百裏玉衍,你這人怎麽不知好歹,我若是嫌棄你,還用給你治眼睛,一腳把你踢開就是了!”
“哦?”一腳把他踢開?他看起來像是能一腳踢開的人麽?
程小野見他陰沉着臉,嘿嘿一笑粉飾太平,“放心啦,雖然相公眼睛不好,但是相公運氣好啊。娘子我呢不但有才有貌,還有情有義。就算是将來發了財,也不會忘記糟糠之夫,不會抛棄你的。”
“娘子此諾,為夫謹記,望娘子将來也不要忘記。”
“那是自然不會忘記。”程小野得意洋洋的說着,見百裏玉衍放下筷子,忙往他碗中夾了些菜,“你多吃點兒,免得哪天去你姑母那裏,她老人家又見你瘦了,還以為我虐待呢!”
說起虐待,不知為何程小野忽然想起了程瘸子。
上次她因為江氏的事她發狠把程瘸子另一條腿打斷了,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沒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要是他餓死在家裏,估計她就成了大逆不道的不孝女了。
何況,她還想去問問,她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第二日,程小野收拾了點吃食,拿着去了程瘸子的住處。剛走到門前,便聽到屋內有争吵的聲音,好像是兩人在争執什麽,程小野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程瘸子斷了兩條腿,從瘸子直接升級成了癱瘓,出不去賭錢也進不了花巷,這時候還會有誰會跑來跟他吵架?
靠近門口幾分,程小野聽到裏面說話的聲音,竟然是公子辰!
幾日前,公子辰從清月閣出來,第一個就來找宋鎮找到程瘸子,問程小野的身世。程瘸子倒好,咬死了就說程小野是他的親生女兒,肩上的蝴蝶胎記也是從出生就有的。
于是他去查程小野的過往。
可查來查去只查得到她五歲之後的信息,五歲前的過往,就好像被憑空抹掉了一般,查不到一絲線索。查不到程小野,他就只好去查程瘸子,卻得知他根本就未娶過妻子。
“程瘸子,你根本沒有娶妻,又哪來的女兒?本少已經查明當年之事,現在只是要你自己承認而已。你若原原本本的把來龍去脈給本少說清楚,本少還可念在你養大雪兒的份上,饒了你。若敢有半句欺瞞,本少自有辦法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公子辰字字狠戾,身上彌漫的強大氣場讓程瘸子恨不能從床上爬起來給他跪下。
“公子饒命,饒命!”程瘸子吓得渾身哆嗦。
程瘸子這一動,整間屋子立刻透出一股黴變腐臭的氣息。
公子辰長眉緊蹙,英俊的五官寒意籠罩。一想到他本該被他捧在手心裏呵護的雪兒認了這麽一個爹,又生長在這種環境下,他就氣得想殺人。
倏的,他聽到門外一聲輕脆的聲響。
程小野只顧聽時裏面的動靜,一不小心踩斷一條枯枝。
公子辰眉梢微動,“想要命就快些交待!”
“我說,我說。”程瘸子掙紮着縮在牆角,拽着被子擋在胸前:“事情還要從十二年前說起。”
...
☆、VIP.138 你真的把我忘了嗎?
“十二年前,東祁與西涼連年交戰,地裏打的糧食還不夠交公的,我便跟着一個商隊去了遠在東祁與北宮交界的邊陲古城幕裏。”程瘸子說道。
聽到幕裏二字,公子辰眉心倏的一跳。
房門外的程小野,心中也是一緊。
十二年前,她才五歲,記憶中河邊那個小女孩,也就是四五歲的模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豎起耳朵,她用力聽着裏面的對話。
程瘸子繼續說着:“我跟着商隊到幕裏,是因為聽來來往往的商人們說,那個地方人傻錢多,我雖然不會做生意,跟着他們就算吃不上肉,好歹也能喝着點肉湯。”
程瘸子一字一句認真回憶,公子辰哪有耐心聽他說書,倏的一喝,“揀重點的說!”
“啊?”程瘸子一愣,見公子辰目光陰冷,遂又點點頭,“是,是,我說重點。”
他邊回想邊道:“我跟着商隊到了幕裏,卻發現并不是想象的樣子。那時的幕裏被一片火海包圍,整個幕裏城淪為人間地獄,周圍被重兵把守,他們手裏拿着弓箭長刀,有人企圖想要從火海中逃出來,就會被他們殺害。當時商隊還沒有進城,我們藏身在幕裏城外的樹木中,看着大火燒了兩天兩夜才熄滅。當時商隊的領隊還在罵,說是白跑了一趟,無奈之下把原訂運到幕裏的貨又拉到了別的地方……”
“說正事!”公子辰再次打斷他。
“哦哦,正事。”程瘸子目光閃爍的盯着公子辰腳下,不知她所謂的正事是指的什麽。
“幕裏淪為火海,你又是怎麽找到她的?”
“這個啊。”程瘸子恍然大悟,“我們臨走的時候,在樹林中看到一個小女孩,她受了傷,渾身上下血淋淋的。不過當時臉上沒有受傷,所以看着很幹淨很漂亮。”
“所以你就把她帶了回來?”
“對,我是把她帶了回來,不過我對天發誓,這些年我确實是把她當作親生女兒養的。家裏缺吃少穿,我都是先由着她吃,從來沒虧待過她。”事實上,程瘸子當年帶程小野回家,原本并不是打算當做女兒養,而是想要帶去哪裏賣掉換銀子。偏偏程小野傷勢過重連發高燒,醒來後很長時間精神不好瘋瘋颠颠,沒有一家人願意要她。
無奈只下,他只好把她帶回了宋鎮,準備等她好了之後再賣。
卻不想程小野性格乖順,對他奉為生父,他便把她留了下來,若不是最後因為欠了賭債還不起,他也不會輕易将程小野賣到宋明德家。
“你在帶她回來之前的事,可有聽她提過?”公子辰繼續追問。
當年幕裏全城劫難,事後卻被清理的幹幹淨淨。這麽多年他既找不到雪兒,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為,既然程瘸子是當年的目擊者,應該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真相吧。
“這個我真沒聽她說過啊!”程瘸子一臉哭相,“當初帶她回來,她就瘋瘋癫癫的,整整過了兩年,她才恢複過來,我問她是誰她自己不知道,問她叫什麽她也不知道。我就想既然她是我從荒郊野地裏撿回來的,就幹脆給她叫程小野好了。”
“當時之事,你當真一點不知?”
“大少爺,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當時就是跟着商隊去想撈點錢,結果沒想到去了就遇到這麽一場災難。”程瘸子苦着一張臉求饒,“你看我這條腿,這都被程小野那個沒良心的女兒給打斷的,要是有什麽內情,我怎麽可能會幫她隐瞞呢!”
程瘸子将公子辰當成了前來找程小野麻煩的人。
公子辰望了他一眼,看他的确不像是有所隐瞞,邋遢龌龊的模樣也讓為之震動。就這種人,還能将雪兒教養成現在的程小野,也虧得雪兒根子好,才沒入了歧途。
念在他養了救了雪兒一命,又将她養大成。人的份上,公子辰掏出一錠銀子,丢在了程瘸子床上。
“這錠銀子拿去買些補藥,從此以後不許再以程小野父親的身份自居。”
有錢人就是好,說買斷人家的親情就買斷人家的親情!程小野心中哼了一聲,對公子辰這種做法十分不認同。當然,她也知道,程瘸子是巴不得的。
果然,屋裏傳來程瘸子痛快的聲音,“是是,公子大可放心,那個程小野把我腿打成這樣,早就向處聲明,她與我斷絕父女關系了。”
“還有,”公子辰見他同意,另外補充道:“今日我來找你所問之事,不許與任何人提起。”
“公子放心,我程瘸子的嘴可嚴實着呢!”
公子辰将信将疑,哼了一聲出了屋子。一出門,赫然發現程小野站在門口。她手上拿着些吃食,看樣子是來探望程瘸子,剛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雪兒……”公子辰本能的想解釋,卻念一想,這件事本來就應該讓她知道,這樣也好,不需他再費唇舌向她解釋了。
且這些話從程瘸子的口中說出來,比他空口無憑的更容易讓她相信。
“問完了,就請讓開吧。”程小野表情淡漠,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一樣。
公子辰詫異,他方才明明聽到腳步聲,也确定她就在門外,卻不知她為何這般冷漠。
“雪兒!”公子辰心中苦澀,“我知道你方才就在門外,他的話你應該一句不拉的聽到了,為何你現在還不肯承認你的身份?”
“我什麽身份?”程小野盯着公子辰的眼睛反問。
公子辰一怔,竟無言以對。
她的身份,他該如何向她解釋?
程小野笑得毫不在意,“你也說不出來對吧?在金陵,你擅自闖入我房裏,憑一個出生印記便要指認我是雪兒。好吧,就算剛才程瘸子說的話都是真的,我也确實是你口中的雪兒,那我現在告訴你,你的那個雪兒在一年半前就已經跳河死了。現在活着的人,不只名字叫程小野,還是真真正正的程小野。”
雪兒死了?她是程小野?
公子辰苦笑不得,“雪兒,無論你是真的忘記了,還是心中有怨……”
...
☆、VIP.139 最是情場得意時
“我是忘記了卻沒有怨。”程小野打斷他,正色道:“一年半年,我乘坐的飛機失事,恰巧你口中的雪兒跳河自殺,與我同時死亡。機緣巧合我借她的身體複活,所以你看到的程小野,是真正的程小野,不是什麽雪兒,更不是你的什麽青梅竹馬。”
“雪兒,就算你不想承認你自己的身世,也不必編一個如此荒謬的故事來騙我吧?”公子辰震驚的望着程小野,絲毫不相信她的話是真的。
“信不信是你的事。”程小野無意與他糾纏,态度比剛才更冷了幾分:“該說的話在金陵我已經對公子說過了,你曾經幫過我不少忙,所以我還願當你是朋友,所以希望辰公子也能保持朋友之禮,我早已嫁給百裏玉衍為妻,自然也會恪守婦道,不會讓自己夫君蒙羞。”
“可是雪兒,你與他……”你們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啊!
“我與他是結發夫妻,無論何事,我都不會抛棄與他。辰公子,你還是離開吧,我不希望在街上聽到我一有夫之婦與其他男人糾纏不清的傳言,更不希望因為些子虛烏有的傳言傷害到夫君。”
公子辰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一雙星眸滿滿的全是痛意。
在金陵,他以為,她拒絕是因為不相信他的話。他費盡周折查找當年的證據,迫使程瘸子當面承認程小野是當年他從幕裏帶回來的孤兒。沒想到,即使如此,她還是不願回到他身邊。
“雪兒,他一個瞎子,你跟着他能有什麽幸福?”
“幸福不幸福是我的事情,不勞你操心。”程小野故意向前一步,逼得公子辰從門口退開,“聽小戍說,還有一個月你将和浔陽郡主成婚,那位浔陽郡主我見過,是個天真爛漫的姑娘,她才是你應該挖空心思好好對待的人。”
“我與浔陽并無感情。”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一年半前,她剛到這裏時,那時與百裏玉衍也沒感情。
要是那個時候公子辰帶着似是故人來的調調出現在她面前,說不準她還真就屁|股一拍跟他走了,可惜啊,事事難料,現在的百裏玉衍早已不是那個淡漠清冷的男子。
“雪兒,你可想過,你和他在一起,他的生活要完全依靠你照顧,就連賺錢養家的人也是你,你不覺得辛苦委屈麽?”
“我喜歡他,一切出自情願,自然不覺得委屈也不覺得辛苦。”
此話一出,程小野自己也愣住了。一直以來,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卻從未說出口,尤其是面對百裏玉衍時。很多時候,她都在揣測百裏玉衍對她的情感,他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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