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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野多少有些印象。當年她與宋無雙母女一起去萬安寺誦經祈福,遠遠的見過這位莊主一面。
是背影。
當時一眼,只覺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
一年多過去了,如今想起來還覺得那場景印象深刻。
皇甫景則是想不明白千夙來做什麽。
千夙遠離朝野,東祁、西涼、北宮三國他不占任何勢力,卻在每個國家商界都混得風聲水起。據說一個九華山莊的銀庫便可堪比一個國庫,而且九華山莊的銀庫還不只一個。外界還傳他只是個閑雲野鶴的游士,從不過問朝廷之事,今日貿然前來,是為何事?
思來想去,皇甫景揚揚手,“叫他進來。”
“宣,九華山莊莊主千夙觐見。”
細長的聲音從金碧輝煌的金銮殿傳出,一層層透過厚重的宮牆,傳到了重華門前。
重華門守衛仔仔細細搜查了千夙身上,确認他身上連根牛毛細針都沒有之後,才将他放了進去。前面禁軍帶路,一路暢通的到了金銮殿外。
大殿之上,一片威嚴之色,程小野見朝臣們都退回兩側,自己也往邊上站了站。
她望着大殿門前,一條拉長的影子慢慢靠近。
走進大殿的男子,一身白衣雅若清風,步伐輕逸灑脫,與那日在萬安寺一閃而過的背影并無二異。眸光落到他臉上是地,程小野眸光一滞。
千夙面容清隽雅逸,精致之處絲毫不亞于百裏玉衍,而那雙清冷的眸子,墨玉一般,透着精芒。
“草民千夙,拜見東祁陛下。”冷冽的聲音如寒風刮過的枝頭,在大殿內掀起一股風暴,十指攏于胸前微微欠了欠身,卻沒有跪下。
大殿內的人們不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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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刁民,竟敢藐視皇上!見了陛下,因何不跪?”方德手中拂塵指着千夙喊,聲音因生氣而顯得愈發尖細起來。
程小野倒覺得這個千夙有點兒意思。
見了皇上竟然敢不跪,還口口聲聲稱東祁皇,難道他不是東祁子民麽?
正在人們指責的目光紛紛落在千夙身上時,他清冷的聲音開口了:“千夙向來不喜跪人。”
孤傲,狂狷。
此言一出,殿內一片嘩然。
程小野訝異,這男人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你這麽任性,你爸媽造嗎?看着龍椅之上臉由紅變綠,又由綠變黑的臉,程小野心中那點幸災樂禍的小心思又化成了擔憂。
皇帝陛下暴戾無常,千夙這句話,不會招來殺身之禍吧?
想到這裏,她看向千夙的眼神兒又多了三分同情。
千夙理都不理程小野的目光,或者說他根本看都沒看程小野,目光不屑的望着皇帝陛下,“東祁皇,千某不遠千裏來到東祁,是為東祁的黎明百姓,既然你大殿之下如此規矩繁多,那千某還是告辭了。”
說罷,甩袖便走。
站在皇帝身後的方德一頭黑線,這皇帝從登基至今,不過也就見過兩個如此嚣張之人,一個便是半年前來要走了東祁十座城池的西涼七皇子,另一個便是眼前這位九華山莊莊主。這樣一想,他竟覺得二人不知何處有些相似。
“等等。”見千夙要走,皇甫景急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千夙財傾天下是天下皆知之事,他此時國庫空虛,最需要的便是有人替他拿一筆錢出來赈災,自然不能放過千夙這只送上門的肥羊。
“朕準你不跪,來人,賜座。”
衆位大臣一聽,驚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兩名小太監立刻去搬來了椅子。
千夙邁出的幾步,又退了回來,在衆人見鬼了的表情中,堂而皇之的往椅子上一坐。
有錢就是任性啊!
程小野今日對這句話有了新的認知!
她主動揭了皇榜要來幫百姓治理蝗災,這皇帝不但沒個好臉色還動不動就拿砍頭來威脅她,千夙來了連客氣話都沒一句,反倒是賜上座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實力吧?
有錢的就是大爺啊!
程小野更加堅定了一顆賺遍天下財的決心。
“千愛卿,你此次進涼,既是為災情來而,定是心中有了主意,朕願聞其祥。”
千夙無所謂的笑笑,看起來不怎麽把皇帝看在眼裏,“千某倒也沒什麽主意,只是聽說有人揭了皇榜,便跟來看看,若是揭榜之人計謀可行,千夙倒是願意拿些銀兩來造福百姓。”
一句話,把責任又推到了程小野身上。
程小野一臉詫異的望着他,千夙正似笑非笑的眸睨着她。
四目相對,他眼中是她看不懂的幽暗。
皇甫景留下千夙,便是沖着他的錢,聽他說只要有辦法,便可以出錢,随即命令程小野将方才的辦法再說一遍于千夙聽。
程小野無奈,只得将方法又複核了一遍。
“聽姑娘之言,是要從西涼引水過來?”這個女人,竟然要用西涼的水,來救東祁的百姓麽?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程小野自然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千莊主,想要治理災情,就必須要有水源。以我了解到的情況,秦河是距離受災三個州縣最近的河流,而且從山上引流下來,比平地引流省時省力,只有這樣做,才能确保在入冬結冰前将河水引下來。”
這些道理他都明白,他只是不想白白将西涼的水引入東祁,來充裕東祁的糧倉而已。
不過既然話都說出去了,他也不便反駁,只是在引流時稍作手腳便好了。
“姑娘所言沒錯,秦河水的确是引流的最佳選擇,姑娘既然如此熟悉環境,那前往受災州縣,引流治蝗一事,姑娘必然是要前往的了?”
“自然是要去的。”她說不想去,能行麽?
“如此那便這麽定下吧,我拿五十萬兩白銀出來,三十萬用作赈災款,帶到三個州縣分發給百姓,另外二十萬兩,供這位姑娘驅使,用來修渠引水,治理蝗災,東祁皇以為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皇甫景激動的說話都有些顫抖,完全丢了九五之尊的風度,“朕這就安排前去赈災的官員。”
“不必勞煩皇上!”千夙冷聲拒絕。
...
☆、VIP.216 君可忍,臣不能忍!
“赈災銀兩一事不必勞煩東祁皇。”千夙冷聲哼道:“我對東祁皇的人,還沒那麽信任。”
“千卿此言何意?”皇甫景熱臉貼了個冷屁股,方才的興奮一掃而空。
“此言何意東祁皇還不明白麽?千夙可不想自己拿錢肥了有些人的口袋。”目光別有深意的掃了戶部尚書一眼。
戶部尚書擡手正欲開口,被他一眼掃的立刻低下頭不敢吱聲了。
皇甫景随着千夙的眼光見到戶部上書,也恨鐵不成鋼的剜了他一眼,順着千夙的意思道:“那便随了千卿的意思,這負責分發銀兩的人員,由千卿親自指定,朝中大員,任你差遣。”
“東祁朝中并沒有千某可用之人,皇上還是收回成命罷。”狂傲之氣再次震驚全場。
君可忍,臣不能忍!
衆臣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禮部尚書首先站了出來,“千夙,你雖是九華山莊莊主,卻也只是個鄉野村夫。上不拜君,下不禮臣,尊卑不分,禮數全無,你又如何有資格來含沙射影的羞辱我全東祁的官員?”
千夙冷笑,“若東祁皇覺得千某德行有失,大可治千某一個大不敬之罪,千某自然無話可說。”
言外之間,皇上都不說話,你個老東西唧唧歪歪做什麽?
“你……”禮部尚書氣得渾身發抖,手指着千夙說不出話來。
“陛下……”沉默半晌,他顫顫巍巍的對着皇甫景跪了下來,“您在大殿之上如此縱容一介草民,禮法何在,我東祁體面何在啊?”
程小野嗤笑,這老兒還真能扯,多大點事把國家體面都扯出來了。
這是想要置千夙于死地啊!
千夙幽幽一笑,墨玉般的眸中閃過一絲黯芒,“尚書大人所言極是,看來千某今日是不該來了,東祁皇,既然千某在這裏損了你的國體,那千某便告辭了。”
起身離座,便又要離去。
“千卿慢走。”皇甫景再次急得站了起來。
千夙現在哪是人往大殿處面走啊,皇甫景看到的,是放着金光的移動金庫啊!見千夙腳步未停,皇甫景眸光一寒,掃向禮部尚書。
“是朕免了千卿的朝堂之禮,也是朕賜座千卿,你如此質疑,是在責怪朕損了東祁的何面麽?好你一個禮部尚書,平日裏天天禮數規儀挂在嘴邊,卻膽敢在大殿之上頂撞朕,來人啊,把禮部尚書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聞言,千夙汀住腳步。
禮部尚書大驚失色,撲天搶地的呼喊:“皇上,老臣冤枉,老臣并沒有頂撞皇上的意思啊!……”
兩名侍衛走了進來,也不管禮部尚書怎麽喊冤,拖上他便向外走去。
這時禮部尚書喊得更加凄厲尖銳起來:“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皇甫景充耳不聞,由着侍衛将他拖了出去。
大殿外,木板一下下打在血肉之軀上的聲音,猶如敲在心頭,讓方才所有想站起來指責千夙的人膽戰心驚。禮部尚書一聲聲慘叫,像是撕扯着所有人的心肺。
板子每次落下,刑部尚書與戶部尚書的臉就跟着不自覺的抽動。
此時,每個人心中都有同樣的慶幸,還好,還好站出來的不是自己。
大殿之上沒有被這頓板子影響到的,只有千夙與程小野二人。
千夙收住腳步,轉身回來坐回了椅子上。
而程小野,她第一萬零一次感慨,錢真的是萬能的!九五之尊又怎樣,在需要錢的時候還不是一樣放下架子放下權力,和顏悅色的與人說話麽。達官貴人又怎樣,還不是一句話說錯便被打得嗷嗷叫?
“千卿,如此處置,你可還滿意?”皇甫景面對千夙,已多少有些取悅的意味。
若是換了任何一人,皇甫景當然不會如此縱容。
但千夙,他心中沒底。
千夙身在草野,人卻神秘的很,人們只傳他是閑雲野鶴的游士。若真是普通游士只懂得做生意賺錢,那就沖着他傾國的財力,他也早被人算計了。想想北宮與西涼哪國國庫不缺錢,只要拿下一個千夙,便可沖抵幾十個國庫,哪個皇帝不想拿下他?可這些年千夙卻依舊如魚得水,便知他實力并非常人所能及。
所以皇甫景不敢對他下手,想從他身上拿到錢,只有客氣點兒。
千夙理了理自己并不淩亂的衣擺,許久,才不徐不慢的回道:“東祁皇懲治人,便是為了做給人看的麽?”
一句話,再次刷新了皇甫景的忍耐底線。
皇甫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再睜開眼睛,臉上便是一片和氣,“自然不是,禮部做為東祁最該知曉禮儀的地方,卻在大殿之上公然頂撞朕,自然是該受些懲處,三十大板,是朕罰輕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東祁皇知道自己錯了,因何卻不改正?”
他這是嫌東祁皇打得輕,趕鴨子上架的讓他再加重處罰麽?
程小野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立刻招來了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
群臣沒有人一個敢吭氣,這時候她竟然敢笑,豈不是找死麽?
皇甫景森冷的幾欲結冰的眼睛猛的掃了過來。
他!很!窩!火!本是一句客套的話,沒想到千夙竟然如此不識擡舉接了這麽一句,弄得他進退兩難,下不來臺。打吧,禮部尚書那老東西不知道抗不抗得住,不打吧,這張臉沒地放。
正猶豫時,程小野竟然……笑了!
“程小野,你笑什麽?”皇甫景氣極敗壞的吼。
程小野立刻斂了笑容,一臉嚴肅:“回萬歲爺的話,民婦方才聽到千莊主之言,覺得十分有道理,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殿之上,豈容得你放肆!若說不出來原因,朕便也将你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皇甫景怒。
千夙他不能得罪,一個小小的民婦他可不看在眼裏!
程小野一聽皇上治不了千夙,反倒又要打她,不由得心中嗤笑。這種皇帝若是亡不了國,真對不起他這麽昏庸無能的作風!
怎麽才能不挨打,她腦子飛快的轉着。
...
☆、VIP.217 這也太嚣張了吧?
“皇上,民婦以為千莊主所言甚是。”程小野狡黠的眸子眨了眨,“您是國之君主,萬人表率,東祁千萬子民的偶像,您的一言一行更是代表着東祁國的體面。而千莊主來自民間,您在大殿之上厚待千莊主,便是對東祁百姓的厚愛。然,禮部尚書作為您欽定大員,在朝堂之上不思君意,不念君心,刻意刁難行千莊主的行為,便是藐視君王。如此罪責才打三十大板,我這是為尚書大人偷着笑呢。”
皇甫景聽完,一張臉五顏六色變得很精彩。
想罰程小野,她前面說了,他厚待千夙便是厚待東祁百姓,而她也是東祁百姓,若打了她便落下個厚此薄彼的名聲。不打吧,這肚子裏的火一層層的往上蹿!
五指攥的咯咯響,皇甫景咬牙切齒的道:“程小野,你說禮部尚書藐視君王,你倒是給朕說說,朕該怎麽罰他。”
“東祁律例賞罰分明,小野不敢多言。只不過……”她一句話把自己擇幹淨,又似笑非笑的睨了大理寺卿一眼,欲言又止。
大理寺卿便是剛才附和戶部尚書先平民情之人。
皇甫景臉又黑了黑。
這年頭的刁民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一個個的都想氣死他!
“不過什麽,你給朕從實說來!”
大理寺卿被程小野瞅得冷汗直冒,皇上臉色又那麽難看,他哪還敢等着程小野開口。
程小野這邊手剛擡起來,他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皇上,臣冤枉,臣并沒有藐視君王,更沒有在大殿之上為難千莊主,請皇上明察啊!”
“朕何時有說你藐視朕了?”皇甫景氣惱。
外人不讓他省心,自己人還讓他添堵,估計他是東祁史上最悲催的皇帝了!
“皇上,”程小野接過了話茬:“大理寺卿負責審定各種法律,複核各地送審的刑名案件,當是對東祁律例最為了解,也是執掌最熟悉的。方才您問民婦該如何處罰,民婦以為,此事當由大理寺卿加上說明最為妥當。”
方才聽他們小聲嘀咕時有人叫他大理寺卿來着。
大理寺卿聞言,頓感不妙。
打禮部尚書三十大板是皇上定的,他若是說少了,便是損了皇上的顏面,同時又得罪了禮部尚書一脈。若是說打得重了,看大殿之上這兩人,必定要找他麻煩。
真是左右為難!
“報……”
正在大理寺卿左右為難不知如何開口之時,一道洪亮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手持令旗的将士從大殿外跑進來,往堂前一跪,“皇上,大事不好,裕州、嶺南、闵項三地災民見朝廷遲遲不去赈災,發動暴亂了!”
“什麽?!”皇甫景一急,手直直伸向前方,“現在情況如何?”
“暴民圍堵了州府衙門,要強行進入州府糧倉開倉放糧,州府衛兵已開始鎮壓,但暴民太多,州府怕是維護不了多久。”
前面兩國交戰,後面百姓搶糧,真是個多事之秋!
皇甫景既抽不出人馬前去平定暴亂,又暫時拿不出銀兩,只好将目光望向千夙:“千卿,災區百姓之事,還要煩勞你為朕分憂了。”
“造福百姓,千某自願為之。”言外之意,做這些事并不是為了你!
可想而知,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聽完又窩了一肚子火,但卻又不得不維護表面上的平靜與客氣,“那千卿打算何時動身呢?”
殿上大臣們再度被皇上的态度駭到。
“如此,千某便告辭了。”連告退都不說,直接用告辭的。
語畢,起身便向外走去。
走了幾步,見程小野沒有跟上來,他汀住腳步,回頭揶揄道:“你不走還在這裏作什麽?等着東祁皇陛下請你吃飯麽?”
程小野被他噎住,支吾了半天沒答上來。
“走啊!”千夙語氣雖冷,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切。
“哦。”程小野腦子有些犯懵。随着他走了幾步,又覺得哪兒不對,扭回身朝皇甫景福了福,“民婦告退。”又轉回來小跑着追上千夙,跟着他往宮外走。
大殿門前,又傳來千夙清冽的聲音:“東祁皇,三日之內,千某定會将赈災銀兩送到災區。”
說罷,與程小野一起消失在殿外。
“皇上,這,這……”這也太嚣張了吧?
方德蘭花指指着千夙與程小野的背影,氣得說不出話來!
“等平定了北境之亂,看朕不抄了他的九華山莊!”皇甫景喘着粗氣,一字一句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來一樣,“紀沣!”
禁軍統領紀沣從邊上站了出來:“臣在。”
“朕命你去盯着他們二人,他們二人何時去災區,都帶了什麽去了,到了災區又幹了什麽,記得清清楚楚的回來報給朕!”
“是,臣這就去辦。”
紀沣領旨,正欲告退,倏的皇甫景長身站起來,一腳踢翻了前面桌案,“派人去查九華山莊的底細,朕要知道這個千夙到底是幹什麽的!”
“臣遵旨!”
大殿之上皇甫景再發雷霆之怒,宮牆外,千夙卻是一身輕松。
“你當真要去替東祁皇整治蝗災?”千夙倏的汀住腳步轉回身,一直跟在他身後緊追慢趕的程小野差點撞進他懷中。
粉飾太平的咳了咳,“倒不是為了幫東祁皇,我是看不下去那些百姓枉死。”
“看不出來你倒還好心。”千夙揶揄,眸光中帶着七分好事三分嘲弄,“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帶你一起出發,說個彙合的地點罷。”
因為大殿之下的一系列事情,讓程小野對千夙産生了一種同盟的革命情誼,自然也豈得與他同路。
“我住城中街福悅客棧,若是方便,便接了我一起走,若是不便,說個時辰,我在金陵城門前等你。”
“方便。”千夙說過多,招呼不的一聲,轉身便走了。
程小野望着他清逸灑脫的背影,心中道了聲奇怪。
回到福悅客棧,店小二立刻迎了上來,眼光向樓上瞟了兩眼,小聲道:“小野姑娘,有件事情我一直沒告訴你。”
...
☆、VIP.218 神醫回來了
“什麽事?”程小野見他欲語還休,不由心生疑窦。
店小二又往樓上瞟了一眼,想起那日見到暗影偷偷摸摸的進了程小野刻意,他便有些難以啓齒。糾結猶豫半晌才委婉的問道:“小野姑娘,您此次帶在身邊的那位姑娘,可是親戚麽?”
“算是吧。”
“那她……”
“小二哥有話盡管說便是了。”
店小二靠近程小野的耳畔,輕聲道:“您那日出門,我看她鬼鬼祟祟的進了您的房裏。”正在這時,門口進來一個進來一人,店小二立刻站直腰身,離程小野遠了一些。
“客官像是打尖還是住店?”店小二公式化的聲音響起。
“找人。”
聲音有些耳熟,定睛一看,竟然是靈兒。
四目相對,靈兒也認出了她。
“程姑娘,我終于找到你了。”靈兒似是驚喜的走上前,“你當日只說是城中福悅客棧,金陵城福悅客棧不下十幾家,我這找了整整半日,才找到這裏。”
程小野一笑,“實在是抱歉,當時匆忙,沒說清楚,是城中街。”
“無礙,我便是來告訴你一聲,我師父回來了,你若要找他醫病,現在可以帶着人過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程小野眼中湧上驚喜。
她正愁明日若是去了裕州一帶,來不及送百裏玉衍回去該怎麽辦呢,既然妙神醫回來了,她将百裏玉衍安置在回龍山莊,那再好不過了。
“現在神醫就在山莊麽?我可以現在就過去?”
“自然是可以。師父說,你若是要去便盡快,要是晚了,他老人家一個心血來潮,又走門去了,你就找不到人了。”
“好,靈兒姑娘且等我一下,我這便去收拾東西。”程小野急忙向樓上跑去,方向店小二提醒她的話,才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轉眼便被忘記了。
“相公,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程小野進門便說。
百裏玉衍如往常一樣,坐在桌前飲茶,聞言擡起來,月色般醉人的臉望向她。若不是眼中那片霧霭遮住眼眸,還真以為他擡頭是為了看她。
“相公,我找了個地方,可以幫你醫治眼睛了。”
“哦?”百裏玉衍不忍心掃她的興,故作喜悅,“這麽說,為夫有生之年,說不定還能見到娘子樣貌了?”
“那必須能見到,到時你別嫌我醜就是了。”程小野笑言,說着便去收拾東西,“那位神醫的弟子在樓下等着,我們這便跟她一起走。”
“這麽着急麽?”安排下他,她便沒了牽挂,可以安心去災區治理蝗災了。
思及此,百裏玉衍心中竟然有點兒,不高興。
“娘子可是有事,急着要安置為夫?”
程小野收拾東西的手停下了,“相公因何突發此問?”她有表現的這麽明顯麽?她高興,是發自內心的,因為他的眼睛可以醫治了。
雖然将他安置妥當有點兒錦上添花的意思,但絕對不是關鍵!
“沒有,為夫只是随便問問,如此說來,娘子是會陪着為夫了?”
程小野語結。
放下行李走到了身前,“相公,若是娘子說出趟遠門,而且時間會比較長又不能帶着相公,相公可是會不高興?”
“嗯,會。”
“……!”程小野。
你就不能委婉點麽?至少也不該這麽直接啊。
“不許生氣!”程小野惱怒。
這男人怎麽就不能按套路出一次牌,每次都讓她回答的措手不及。
“好,為夫不生氣。”百裏玉衍笑了,月色般醉人的臉上勾出幾絲柔和的笑紋,“娘子說什麽便是什麽,為夫聽娘子的。”
“這還差不多。”程小野一把抓過包袱,又牽起他的手,“走吧,我帶你去回龍山莊。”
路過暗影房門時,程小野猛的又想起店小二那句話。
“有日我出門,小影來過我們房間麽?”
“來過。”百裏玉衍不隐瞞,也不解釋。
“來做什麽了?”
“為夫撞翻了牆角的花瓶,讓她來幫忙去買了個一模一樣的。”
撞壞客棧的東西要賠,天經地義。不過客棧一般收費都會比較高,在外面買一個一模一樣的能省下不少錢,這種事情自然不能讓客棧的人知道,所以在店小二看來暗影形跡有些可疑,這便也解釋得通了。
程小野本就信任百裏玉衍,便也不再懷疑,帶上他,跟着靈兒一起到了回龍山莊。
妙神醫擺弄藥草。
見到程小野,并沒給好臉色,原因是上次程小野偷跑了。
“怎麽,跑都跑了,又回來做什麽?”掃了靈兒一眼,“你個小沒良心的丫頭,現在竟然學會胳膊肘向外拐了,師父剛回來,你就偷跑出去告訴外人!”
言辭間,咬住了“外人”二字。
程小野這個外人一聽,立刻讨好般的湊過來,遞上她特意帶來的禮物,“神醫莫生氣,上次的事的确是小野不懂事,誤了神醫一片好心。可小野也是事出有因,神醫便莫要計較了。我聽靈兒姑娘說起神醫喜歡飲茶,這是我們梅縣特有的青松茶,只要于高山之上,是我來之前特意為您備的,您嘗嘗。”
妙手春沒好氣的剜了她一眼,眼神一瞟指向院中石桌,“放那兒罷。”
“多謝神醫。”程小野立刻将茶放到桌上。
百裏玉衍眼見她為了能讓妙手春答應幫自己醫治眼睛,百般地讨好他,不覺在心中笑開了花。
放下茶,程小野牽着百裏玉衍走上前,指給妙手春,“神醫,這是我相公,他幼時被毒蟲所咬,後來毒發偏偏害了眼睛,您幫他看看吧。”
妙手春不屑的掃了百裏玉衍一眼,“把人留下吧,不過老夫可提前說好,能不能治得好,老夫不保證。再者,人吃住在回龍山莊,一日百兩,你可付得起麽。”
“付得起付得起。”就算現在付不起,等治完蝗災,拿了賞金,別說百兩,千兩都付得起。
她前世今生還總結出來一個道理。
作為一位聞名一方的神醫,為保住名氣不砸招牌,決不會接一點把握沒有的病人。妙手春肯收,就說明百裏玉衍至少有一半的幾率可以複明。
...
☆、VIP.219 殿下心中自有取舍
安置好百裏玉衍,程小野去了漱芳齋金陵分店。
店裏面,楊一諾拿着她畫的圖稿,在一旁指揮,工人們上上下下一股勁兒的忙活着。叮叮當當錘打木器的聲音,楊一諾叫喊的聲音,來來回回搬東西的聲音,交織出一副忙碌的景象。
“諾兒,你出來,師父有話與你交待。”
程小野嫌屋裏太吵,怕說話聽不清,便站在門處向楊一諾招了招手。
楊一諾看到她,忙收斂起圖稿跑了出來。
“師父,您不是說今天不回來了麽?”
這邊還未完工,她便要離開,程小野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諾兒,師父要去趟秦池,恐怕這一走要一個月才能回來,有些事情,來囑咐囑咐你。”
“啊?”楊一諾詫異的皺起了眉頭,“念雲師妹那邊,不是要等金陵城的漱芳齋開業,師父再過去麽?怎麽現在就要走啊?師父走了,我這邊怎麽辦?”
師妹慕念雲是秦池人,她下意識的便以為程小野急着去幫慕念雲。
“師父此行不是為雲兒,而是為了裕州等地的受災百姓。”程小野語重心長的道:“師父對治理蝗蟲有些見解,要去幫着那裏的百姓一起對抗天災,師父相信諾兒是個懂事的孩子,一定會理解師父此時離開的苦衷。”
裕州等地受到蝗蟲災害,她知道。
聽程小野這麽說,她只覺心中對師父的崇敬又加了幾分,“師父,那你放心去吧,反正這邊一時半會也裝修不好,我等你回來。”
程小野欣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師父就知道,六位徒兒中屬諾兒最懂事。”
她從楊一諾手中拿過裝修圖稿,在門前地上攤開,“這邊裝修大概要一月有餘,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我且與你說說。你看這幾外,這是需要留空的地方,到時候你讓做木工夥計留出來。”還有這裏,她又指着另一處:“這個地方一定要平整,到時候我們放當期的主推産品。”
說完,她問道,“這麽多,能記得住麽?”
“能!”楊一諾重重的點頭。
“那師父便放心了。”末了,她将圖紙卷起來,交還給楊一諾,鳳眸看向門樓之上:“這個挂招牌的位置,一定讓工匠裝收拾幹淨,我已經傳信回去,叫晴兒請蘇先生寫了牌匾,等做好了便從梅縣送過來。”
“師父,真是讓您費心了。”楊一諾滿懷感恩。
從選址到現在,操心的事兒都是程小野在做。
“既然叫我一聲師父,便不必與我客氣,若是有什麽自己拿不準的地方,等師父回再幫你解決。”程小野長輩般的拍拍她的肩膀,“希望等師父回來,便見到生意興隆的漱芳齋金陵店了。”
“那是自然,徒兒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師父相信你。”
交待完這邊的事情,程小野回了福悅客棧。先前暗影說是金陵有朋友要去小住幾天,走了便一直沒回來,程小野聯系不到她,打算給她留封書信。
沒想到第二日出門時,她竟然回來了。
“小野姐姐,你這是要去哪兒?”雖然明明是奉命連夜趕回來保護她,卻還是得裝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問得很傻很天真。
“我要去裕州一帶。”程小野将行李放到馬背上,綁牢,“你回來的正好,我相公在城南山中的回龍山莊,我回來前,你先代我去照顧他吧。”
這話剛好被出門倒水的店小二聽到。
店小二嘴角一抽,道:“小野姑娘,我說您心怎麽這麽大呢?”這還沒見過有人來搶她相公,這還上着杆子往人家懷裏推的。
“小二哥你誤會了,事情并非你所想的樣子。”當着暗影的面,程小野不便多解釋,笑笑搪塞過去了。
“得嘞,算我多管閑事。”店小二不怎麽友善的眼神兒望向暗影,“嘩啦”一聲,将一盆水盡數潑到她腳下,轉身進屋了。
“哎,這人怎麽回事啊。”暗影一跳三尺高,退後好幾步還是濺了一鞋面的水。
氣不打一處來。
“許是你不知哪得罪他了。”程小野暗笑。
這店二小還真是有意思,憤世嫉俗到這份上,她也是醉了。但想到他如此偏心卻是向着她,又覺得心裏有點兒小溫暖。
“他一個店夥計,我能哪兒得罪他!”暗影不滿的哼哼,用力跺跺腳,甩掉鞋面上的水珠。“小野姐姐方才說去裕州?如何突然要去那麽遠的地方了?”
“去辦點造福百姓的大事。”
“那我也要造福百姓。”
“……裕州正鬧災荒,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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