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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跑去報信。
一刻鐘不到,慶州守城孫正胥便集合隊伍,将整個軍營包圍了起來。一時間,噪聲震天,火把照亮了整個軍營,從營房中逃出來的新兵,除了孟荼,如數被抓了回來。
程小野與百裏玉衍潛到軍營房頂上時,恰到好處的看到這一場景。
數九寒天,無數身穿裏衣的人被強制着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後面站着一排手持長矛,全副武裝的士兵。這幅場景讓程小野聯想到那些被掃黃掃抓出來的男男女女們。他們就是以這樣一種姿勢,對着牆角,等待審判。
匆匆掃了一眼,人群中沒有孟荼。
倒是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好像是白日時在街頭遇到的,偷餅吃的那個小乞丐。
“他怎麽會在這裏?”程小野奇怪的問百裏玉衍。
百裏玉衍搖頭,夜色朦胧,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我們剛剛錯過了一場好戲。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是集體逃跑,被抓回來了。”
這點程小野也看出來了。
“可是這些人當中沒有孟荼。”他是趁亂逃走了麽?
這時,清點人數的士兵向孫正胥走了過來:“禀報将軍,人數與梅縣送過來的征兵數量一致,并無人員逃出,請将軍指示。”
孫正胥掃了一眼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新兵們,目光晦澀。
許久,他翻身下馬。
站在他身後的親兵立刻向前從他手中接過馬缰,他手握在腰間佩刀上,大跨步的走到了新兵前面:“你們都起來。”
新兵們相互看了看,順從的站了起來。
“你們看看你們現在這個樣子,送你們來戰場,是為了讓你們護家衛國,匡扶社稷,可是你們呢?”孫将軍指着衆人義正言辭的教訓道:“你們第一天來到慶州,尚未經歷戰場的殘酷,還沒看到那些英勇殺敵,為國捐軀的男兒,竟然就想着逃跑!且不說将你們養大的父母雙親,你們對得起你們堂堂七尺男兒之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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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中有半數人低下了頭,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我想來的。”
“誰?”孫正胥臉上已有怒容。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黃金花身上。
黃金花一臉無辜,被一名士兵從人群中拉了出來。
“不,不是我說的,我剛才沒有說話。”她一個勁的擺手。
“你是誰?”孫正胥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午時新兵送到,他剛好無事,便來看過,并沒記得有這麽一個乞丐模樣的人在裏面。
“我……”黃金花目光閃爍,不停的看着四周,想尋找逃走的機會。
“金花?!”程小野詫異的望着她。難怪她剛才覺得這小乞丐的身影有些眼熟,竟然是黃金花,她竟然跟着孟荼來了慶州,難怪蘇晴兒在梅縣怎麽也找不到她。
看她現在這身裝束,想必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
“她來這裏,應該是想救小荼。”程小野小聲說道:“可是小荼并不在人群中,他們會不會還有其它的地方用來關押新送來服兵役的百姓?”
“不會。”百裏玉衍鷹隼般的眸環視過地上衆人,清如止水的聲音答道:“現在慶州戰事吃緊,孫正胥急需能上戰場的兵士。這些人,他應該會很快訓練他們上戰場。娘子稍安勿躁。”
兩人一人焦急,一人沉靜,借夜黑暗的夜色,藏身在房檐之上,注視着孫正胥的一舉一動。
孫正胥審視的目光還在黃金花臉上。
火把照亮了她的臉,清晰可見滿臉污垢下,她眉清目秀的好模樣。孫正胥狹長的眸眯成了一條線。早就聽聞過北宮軍會命人裝成百姓,混入城中打探城中的消息。這個小乞丐來歷不明,又莫名其妙的混入軍中,看來很有可能是北宮軍派來的細作了。
“不說是吧?本将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孫正胥冷笑了兩聲,“來人,把他給我帶走!”
“不好,他們要帶金花走!”程小野道。
“我們跟過去。”
抓到北宮軍細作的興奮心情代替了對這些新兵的失望,孫正胥恨鐵不成鋼的看了衆人一眼,揮手道:“把他們送回去嚴加看守,明日一早,帶他們出操,十日之內,我要他們可以上戰場奮勇殺敵。”
“是!”士兵齊聲應道。
上來兩個人一左一右架起黃金花,就要将她帶走。
黃金花吓壞了,拼命掙紮起來,本能的踢打着兩人,“我不走,我不去,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救命,救命啊!”
程小野剛想起身,被百裏玉衍按住。
“娘子沉住氣,這裏人太多,等他們回到房中我們再動手不遲。”食指一彈,程小野沒看到他彈飛什麽東西,卻見黃金花身子一僵,輕哼一聲,不掙紮了。
兩個士兵架起她,跟在孫正胥身後走了。
“我們走。”百裏玉衍起身,長臂緊緊環住程小野腰身。腳下一個用力,踏着房檐淩空而起,輕而易舉地躍上了另一間房頂。
幾次之後,他們便跟到了孫正胥房間正上方。
殊不知,在他們離開後,現場又出現了新情況。
一開始幾個追着孟荼跑了的士兵回來了。孟荼帶着他們兜了好幾圈,反他們累夠嗆,結果後後他們還沒追上,被孟荼給跑掉了。這不轉了好幾圈,才把孟荼從草垛裏找了出來!
“陳副将,這小子太狡猾了,他藏進了糧草房後面的草垛裏,兄弟們幾個找了三四遍,才找到他。”押孟荼回來的士兵滿臉自豪,“這小子不守規矩,如何處置?”
“處置個屁!”陳将軍罵了一句,惱火的掃了一眼其他新兵,“把他們全部給我帶回去,今晚好好看管,明日開始拉到操場操練。”
那人本來還想讨點軍功,一看沒戲,把脾氣全撒在了孟荼身上,“臭小子,看什麽看,再敢到處亂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說着,一腳将孟荼踢進了人群中。
孟荼環顧四周,沒在人群中見到黃金花,心中稍輕松了些。
希望她逃出去了!
孫正胥的房中,黃金花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就連想開口罵人都罵不了。嘴巴一張一翕的,卻發不出聲音來。
“別給我裝神弄鬼,說,你潛入慶州軍的目的是什麽?”孫正胥沉聲道。
“久聞孫将軍大名,卻想不到,你連一個小姑娘都不放過。”一道聲音自房門外來,哐啷一聲,門開了。
...
☆、VIP.272 害怕失去
孫正胥一怔,揚起的手還未落下去,恍惚中看到一道白影閃過,在房中帶着一股凜冽的勁風,掀得窗簾起舞,衣角飛揚,接着眼前的小乞丐便不見了蹤影。
再扭頭,只見門口立着一男一女,小乞丐便在男子懷中。
好快的身手!孫正胥驚嘆。
“你們是誰?”若是北宮派來的細作,恐怕此次慶州要有大難了。
“此女是我徒兒,一月前從家中走失,今日無意間才發現她不知怎麽混進了軍中,給将軍添麻煩了。”程小野臉上笑着,眼中卻是一片冰冷。
若是方才他一巴掌落到了黃金花臉上,以她護短的性子,斷不是三言兩句就能把事情說過去的。
黃金花見到程小野與百裏玉衍,興奮到不行,嘴巴用力的一張一翕,卻還是發不出聲音來。情急之下,她張大嘴巴望着程小野。
程小野向她擺擺手,示意不要着急,黃金花這才安下心來。
孫正胥望着兩人,百裏玉衍身上散發出來的森森寒意讓人驚異,恁他一個馳騁沙場多年的将軍都不敢輕舉妄動。“你說此乞丐是女子,還是你的徒兒,可有何證據。”
“徒兒便是徒兒,若非親非顧,我何故闖進軍營中來救人,活膩歪了麽?”程小野反問。
孫正胥眉頭不悅的蹙起,他對程小野說話方式很不喜歡,但礙于百裏玉衍身上那股子令人不得不臣服的氣勢,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退一步海闊天空。
“既然是你的徒兒,便該當管教好,軍中重地,豈是平民百姓該來的地方?速速離開吧!”
程小野拉着百裏玉衍要離開。
倏的,孫正胥忽然想起了什麽,“等一下!”他震驚于男人詭異的身手,卻忘了他進門前說的話,“聽這位先生的意思,你認識孫某?”
百裏玉衍冷傲孤清的露出幾絲笑紋,三分譏诮,七分冷凝,“孫将軍大名如雷貫耳,無需認識。”
孫正胥臉色不自然的黑了幾分,“既然如此,兩位又如何知道我便是孫正胥。”聽起來只是閑問,實則在打探虛實,意在旁敲側擊打探百裏玉衍與程小野二人的身份。
“慶州僅有一員猛将。”百裏玉衍面容清冷,顯然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
孫正胥探聽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又覺得此二人并無惡意。以男人救人時的速度,若是在撤身時給他一刀,取他性命絲毫不在話下。如此一想,便信了兩人的話。
“既是如此,我便命人送你們離開。”眼睛向旁邊一掃,“魯猛,帶他二人出去。”
“是。”身穿铠甲的男子俯首領命,一身正氣的邁出房間,“兩位請。”
有人帶路,程小野與百裏玉衍很順利的出了慶州軍營。
回到客棧,百裏玉衍解了黃金花的穴道,一恢複自由之身,金花立刻撲進程小野懷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嗚,嗚,師父,金花惹禍了!”
程小野拍拍她的脊梁,“師父都知道了,不怪你。”
可是不管她怎麽勸,黃金花還是将鼻涕眼淚的蹭了她一身,一直哭的沒力氣哭了,金花才停下來。沙啞着聲音問道:“師父,你找到小荼了沒有?”過重的鼻音讓她聲音聽起來有些沉重。
程小野搖頭,“師父看了新兵,裏面沒有小荼。”
“他跑了,我親眼看到小荼從軍營中跑出去了!”黃金花激動的道:“今日子夜,我抹黑到了軍中,我找到小荼了,可是他們發現了我。小荼為了救我,自己引開了追兵。我又把所有被抓來服兵役的人從房裏放了出來,帶着他們去追小荼,後來我跑不動了,但是我真的看到小荼跑出軍營去了。”
金花語無倫次的說着,這些話到程小野耳中,卻聽懂了。
黃金花知道自己闖了禍,一路跟着來救孟荼,她找到了孟荼卻被發現,最後幹脆一不放二不休息,将軍中所有服孔兵役的男丁全部放出來,就為了擾亂現場,方便他們逃脫。
這也是她與百裏玉衍到軍中時看到那一莫的原因。
“幹的好!”程小野揉了揉黃金花的腦袋,狠狠的誇獎。
“可是小荼怎麽辦?”她又找不到孟荼了。
“你好好休息,師父會想辦法将小荼找回來。”程小野心疼的摸着她耳邊蓬亂的頭發,這一個月她漂泊在外,估計是受了不少委屈。“師父讓人備些熱水,你洗個澡,好好睡一覺,也許明天一早,師父便将小荼帶回來了。”
“真的嗎?”金花烏黑的眸中滿是期盼。
程小野點頭,對這個徒弟,她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與寵愛,“師父何時騙過你?你先坐着,我去找人送水來。”
“娘子,現在是午夜了。”百裏玉衍在一旁提醒她。
程小野一怔。
是啊,她怎麽忘了,現在是午夜,客棧裏小二估計也睡了,怎麽可能爬起來幫她燒水。
“那就明日再洗吧,今日再将就着睡一晚。”程小野轉回身來,鋪開被子,示意金花躺下來。
“那師父去哪兒休息?”環顧房間,就這一張床。
“師父現在不困,你先睡吧。”
黃金花乖巧的躺了下來,這些天她一直跟着押送兵役的隊伍,人家住驿站,她卻只能睡在驿站一旁的草地裏。有的驿站旁邊連草地都沒有,大冬天的她就只能蜷縮在牆角。現在躺在溫暖的被窩裏,有種久違的幸福感,頭一沾枕頭,兩個眼皮便開始打架了。
“師父,孟伯母的傷怎麽樣了?”金花強撐開眼皮,又問道。
程小野心頭一滞。
江氏已經去世了,兩個孩子都還不知道。
“她沒事,師父離開時,她正在家養傷。”程小野臉上帶着極力掩飾的難過,将被角幫往她身下掖了掖,“快點閉上眼睛睡覺,否則師父生氣了。”
“嗯。”金花聽話的閉上眼睛。
這一覺,她睡得特別踏實。
等她睡着後,程小野與百裏玉衍又回了一趟軍營。這次安置新兵的營房,由重兵把守,嚴密的連一絲風都透不進去。程小野功夫不行,百裏玉衍讓她藏身在遠處房頂,自己幾個淩空踏步飛身到營房頂上,揭開磚瓦向裏看。黑燈瞎火的,沒有找到孟荼的身影。
“怎麽樣?孟荼在不在裏面?”他回來時,程小野小聲問道。
百裏玉衍搖頭,“三個營房,都不在。”
“難道真如金花所言,他逃出軍營了?”可是出了軍營,慶州城這麽大,他身上沒有路引,出不了城,又能躲到哪兒去呢?
此時的孟荼,被抓他回來的士兵帶回了房中。
“好你個臭小子,敢跑,害得老子追着你跑了好幾裏路,腳都快累斷了,你好好給老子捏捏腳。”說着,他腳上一個用力,踢到了孟荼身上。
孟荼被他踢得一個趔趄,蹲坐到了地上。
“起來,繼續給老子捏腳。”他呵斥道。
孟荼沉寂的眼底閃過一道寒芒,從地上爬起來,弱小的雙手又握住了他搭在桌案上的腳,給順從的給他捏着腳。
娘曾經說過,要學會忍耐,他現在沒有實力與他對抗,必須要忍耐。
斂下眼底的冷肅,孟荼乖順的蹲在他面前,幫他揉腳,捶腿,心中卻堅信着一信念,要活着出去,只有活着出去,才能回去見到娘親。
連續幾日,程小野與百裏玉衍白日在慶州城內找,晚上夜探軍營,卻始終找不到孟荼的下落。
“你說他會不會已經出城了?”程小野禁不住懷疑。
“娘子覺得現在慶州城的防範,與當日金陵相比如何?”
“有過之而無不及。”慶州戰事緊張,為防止有外人混入,城門終日緊閉。偶爾不多的放行時辰,對于進出人員的盤查也是非常嚴密,沒有路引,基本沒有任何可能通過。
“那便是了,孟荼一個孩子,不可能從城門之外其它任何地方出去。而且從城門走,他根本出不去。”
“那會不會他出城因為沒有路引被抓?”
“娘子莫要自己吓自己。”百裏玉衍冷傲孤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一會為夫再出去看看,到了午時你與金花吃飯,不用等為夫了。”
“也好,辛苦你了。”
百裏玉衍閃着碎光的眸凝向程小野,“娘子近日臉色不太好,不是生病了吧?”說着,他便伸手想幫她把把脈。
程小野不動聲色的将放在桌上的手抽回來,“金花一會該回來了,被她看到不好。”
百裏玉衍唇角勾起一抹淺笑,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最近她家娘子态度有些奇怪。有時明明看到她在笑,卻絲毫感覺不到往日的溫存。
“她可能已經在懷疑我的身份了。”與月恒在慶州的錢莊見面,百裏玉衍直言道:“我想告訴她了。”
他最近心中老是發虛,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似的,尤其是面對程小野看似溫婉的笑容時,他一陣陣的覺得心底發寒。
以前見她笑,或乖張,或僞善,卻從不似這般溫婉,好像這笑并不是出自本意的。
他害怕了,怕這樣不真實的程小野。
...
☆、VIP.273 是叔叔,不是哥哥
“殿下要告訴王妃您的身份,可若是王妃問起九頭舞鳳冠一事,您該如何作答?”月恒擔心的問。
當初用九頭舞鳳冠算計了東祁皇後,成功解除了東祁與北宮的勢力聯盟,可是當時他們沒有找到合适的珠寶工匠,便利用了程小野的手藝。
“此事本王會想辦法自圓其說。”以程小野的敏感,恐怕是沒那麽容易圓謊。
百裏玉衍心中清楚,他甚至開始後悔當初不該利用程小野了。若是讓她知道,以她的性子,怕是沒那麽原諒他的所作所為吧?
深出了一口氣,百裏玉衍問:“齊國公一家,可安排好了?”
“屬下按殿下您的吩咐,在西涼京都找了一處僻靜的扇子,将他們安置了下來,并未告訴他們是誰出手救了他們,只說讓他們安心靜養。”
“出兵攻打北宮一事,可與逸王交待了?”
“交待了,屬下回來時,逸王已經安排妥當,不出十日,二十五大軍便會揮師北上。通過幕裏古城,直搗北宮邊城。”
“公子辰已經派人去查齊國公的下落的人?”
“按殿下的吩咐,我們半路換路線,甩開了他的人,并沒見有跟上,更沒有人查出他們最後的落腳點。”
“很好,北宮那邊傳來消息,北宮皇已經下旨,這幾日公子辰便會舉兵攻城。到時三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孫正胥再勇猛,也敵不過千軍萬馬,你與流光等人去城中助孫正胥一臂之力,切不可讓公子辰得手。”
若是破了慶州城,金陵難保,北宮将金陵括入囊中的局面,是他不願意見到的。
“尊令。”月恒抱拳,半分不帶含糊。
吩咐完,百裏玉衍出了錢莊,四顧左右,沒有發現危險的信號,他大步走向街頭。慶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走了幾圈了,到現在也沒有孟荼的影子,他心生奇怪。
該不該趁着天亮去了趟慶州大營呢?
慶州大營內,所有被押送而服兵役的男丁,無論情願還是不情願的,都已經換上戎裝,在訓練場鍛煉基本功。孟荼也在人群中,小小的身子套着甲衣,因個子矮的緣故,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遠處,一身穿铠甲,英姿飒爽的男子通過木棧道,向訓練場高臺走來。風吹起他身後的藍色披風,獵獵生風,神采飛揚。
“宋将軍。”
所到之處,士兵皆低頭行禮。
此人正是宋戍,随着東祁大軍南征北戰整整一載,他俨然從一名百夫長,變成了沖鋒陷陣,馳騁疆場的大将,有着赫赫威名的左前鋒将軍。
宋戍踏上高臺,望着下面的操練的兵士們。
“這些便是從梅縣挑選而來的新兵?”他目光疑惑的問身後負責新兵操練的教頭。這些新兵看起來資質都特別差不說,個頭更是參差不齊,拿着武器的樣子,一看便不是上場殺敵的,反而像是去送死!
“是。”教頭流着冷汗應答。
對于這位不怒而威的左前鋒,他有着本能的畏懼。尤其是在他臉上看到不滿時,心中的不安分子開始作祟。其實這也怪不得他,本次送來的人便是如此,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批人都訓練了五天了,有的人還連盾牌都舉不起來。
“那個小個子,他今年幾歲?”宋戍指着孟荼問道。
“這個。”教頭順着宋戍的手指望向孟荼,目光開始閃爍起來。他只知他們是梅縣送來的新兵,主将下令讓他們十日內教會他們上場殺敵。至于他們年紀與名字,他根本沒有時間過問。
“這麽小便被送上戰場。”宋戍口中念了一句,跳下高臺,向孟荼走去。
教頭不敢怠慢,低着頭跟在他身後。
宋戍走到孟荼身邊,見他最艱難的用雙手舉着盾牌,瘦弱的身體不堪負重,搖搖欲墜。“拿得動麽?”宋戍開口問道。
孟荼稚氣中帶着幾分沉着的眼睛望向宋戍,似乎是在打量他。
“将軍問話,快回答。”教頭冷聲訓誡。
“拿得動!”孟荼答,手卻抖得更厲害了。
“盾牌要這樣拿。”宋戍從孟荼手中接過盾牌,左臂九十度彎曲,将整面盾牌牢牢擋在自己向前,“看清楚了麽?”
邊上的新兵見狀,忙調整了自己錯誤的姿勢。
“太重了,我一個手拿不動。”孟荼老實交待。
宋戍手臂繃緊,将盾牌向上一抛,接着松開手,借着盾牌落地時,用手扶住,讓它牢牢立在自己腳邊。“你今年多大?”
“剛滿十歲。”
“十歲?”宋戍眉頭皺的得能夾死一只蚊子。朝廷的诏令,要求年滿十四歲的男丁才可以到戰場服兵役,沒想到旨意下到各地,執行起來全然走了樣。十歲的孩子,到了戰場上能做什麽?
冷眸掃過正在操練的衆人,恐怕這隊伍中,這種情況還不少。
“等訓練結束,你去統計清楚共有多少不滿十四的孩子被送來了軍中。”他目不斜視的向教頭下令。
“是。”教頭領令下去了。
宋戍又看了孟荼一眼,這孩子不知哪兒見過,甚是眼熟。“你是何方人士?”
“宋鎮人士。”
宋鎮?!宋戍驚訝,難怪他覺得眼熟,竟然與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你說你是宋鎮人士,你擡頭看看,可認得我麽?”
孟荼擡頭,片刻後,又搖了搖頭,“不認得。”
“你叫甚麽名字?家住宋鎮休息,父母又是何人?”宋戍繼續問。
孟荼眼中多了幾分疑惑,好似是在奇怪他怎麽問這麽多問題。半晌,他才答道:“我叫孟荼,家住宋鎮南面,父親去世早,母親姓江。”
竟然是江寡|婦家的兒子,宋戍眸中閃過一道異色。
孟荼想了想又補充道:“我還有一個幹娘,叫程小野。”他娘在村子中并沒什麽名氣,幹娘的名字卻是響當當的。
宋戍聞言怔住。
“你說程小野是你幹娘?”表嫂竟然有個幹兒子?而且還這麽大了,他怎麽一點兒都不知道?
“是。”孟荼斬釘截鐵的答道。他幾乎可以确定對面這位将軍認識他幹娘了。
宋戍臉上多了幾分玩味的笑,表嫂的幹兒子,他這個小表叔可得好好照應着點才是。“你是自願應征服兵役的?”他才十歲,表嫂該不會同意他服兵役才對。
“不是,我是被抓來了,他們還打傷了我娘。”
提起母親,孟荼又恨又難過,當時情急,母親為了保護他,被押送兵役的官兵活活打成重傷,現在也不知道傷勢如何了。
“這群混蛋!”抓了年齡不夠的孩子來濫竽充數也就罷了,竟然還傷人!
将士們在前方浴血奮戰,這些人就在後方如此的胡作非為,實在可惡!宋戍縱然惱火卻也無奈,扭頭望了教頭一眼,“他年紀尚小,舉不動盾牌,把他交給我吧。”
“是,是。”教頭連連點頭,接過了宋戍手中的盾牌。
“你跟我回房。”他面無表情的對着孟荼說道。
說完,徑自向訓練場外走去。
見孟荼未動,教頭推了他一把,“将軍叫你去,還不快去!”
“哦。”孟荼這才回過神來,三步并作兩步向宋戍追了過去。
看着孟荼的背影,教頭嘆着氣搖了搖頭。軍中無女人,有些将軍喜歡找新入營的少年當娈|童戲耍他是知道的。孟荼雖然看起來有些瘦弱,卻是有些稚嫩白淨,正是軍中男人的口味。
只是可惜了一名好少年。
與孟荼一同操練的人并不知道軍中還有此事,看向孟荼的眼神無一不透露出羨慕嫉妒。羨慕他不再在這數九寒天裏承受寒風的洗禮,嫉妒他可以回到房中歇息。
“看什麽看!”冷不丁的教頭一聲暴喝,踢了邊上人一腳,“腳下是這麽站的麽?方才我是怎麽教你們的?五天了還個盾牌都拿不穩當,将來上了戰場,如何殺敵立功?”
那人一聽,忙收回目光,端穩了盾牌。
孟荼随着宋戍來到了宋戍的房間。
宋戍往椅子上一坐,他心中直犯嘀咕,生怕宋戍與那名士兵一樣,找他來捏腳捶腿。如果是這樣,他寧願在寒風裏歷練!
“不用害怕。”宋戍見他一臉懼色,笑道:“我叫宋戍,與你一樣是宋鎮人,你那位幹娘是我表嫂,這樣一算,我們還算是門遠房親戚。”
一聽程小野是他的表嫂,孟荼心中立刻産生了一種親近感。
那是一種他鄉遇親人的親和感。尤其是宋戍這個名字,他曾經不目一次的聽幹娘提起過。幹娘經常用他來教育自己,說等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做一個像宋戍哥哥一樣的,真正的男子漢。
征戰疆場,保家衛國。
“原來你就是宋戍哥哥,我經常聽幹娘提起你。”孟荼的眼中湧動的崇拜的精光。
“是叔叔,不是哥哥。”宋戍糾正。一個哥哥活脫脫讓他低了程小野一輩,這是絕對不可以的。雖然遠離家鄉,輩分不能亂。
“是,孟荼糊塗,請叔叔原諒。孟荼見過叔叔。”說着,孟荼便俯身跪拜。
“快起來。”宋戍起身離座,上來扶他。
兩人不知道的是,回房不足一刻的時間中,孟荼再次與百裏玉衍擦肩而過。
...
☆、VIP.274 兵臨城下
百裏玉衍趁着白日在軍營中走了一圈兒,從營房到訓練場,依舊沒有找到孟荼的身影,失望之餘,他回到了客棧中。
“還是沒有找到吧?”程小野迎上來問。
“沒有,我去了一趟軍中,卻也不見他的影子。”
程小野如水翦睥湧上失望,“你說一個小孩子,能躲到哪裏去呢?城中幾乎找遍了,怎麽就是找不到他的下落?"
“娘子莫急,也許我們疏忽了哪裏,再仔細想想看。”他眸光落在程小野略顯臃腫的腰身上。
“怎麽了?”程小野見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心中陡然有些心虛。四個多月的身孕已經開始顯懷,好在現在是冬天,她借口天氣太冷,用厚重的衣服遮住了微微隆起的小腹。晚上每次他想與她親近時,她總找各種理由拒絕,最近找不到孟荼,她更是沒那那份心思。
“沒什麽,只是覺得娘子好像是……胖了。”看着腰間似乎是圓了不少。
“有麽?”程小野故作不知的打量了自己一圈兒,嘿嘿笑了兩聲,“好像是哦,的确是胖了呢,研究衣服穿在身上都有緊了。”忽然想起百裏玉衍在外面走了一整天,她轉移話題道:“相公還未吃飯吧?我去吩咐小二弄些酒菜來。”
“不要。”百裏玉衍抓住她的手,順勢将她攬入懷中,“娘子,為夫有話想要跟你說。”
他不想再承受她的冷落了,哪怕一分一秒他也不想。
程小野輕笑了兩聲粉飾太平,雙手不着痕跡的拒絕着他的靠近,“相公,你跑了一天一定辛苦了吧,我去打些熱水給你洗把臉吧。”
“娘子。”百裏玉衍低吟。
她可知道麽,她這番閃爍躲閃的模樣,讓他心中如打了五味瓶一樣,七上八下的不知是何滋味。那些話已經到了喉嚨,他卻說不出口來。
“相公一定是累了。”程小野笑得端莊溫婉,“要不娘子去給你準備洗澡水?”
百裏玉衍望着程小野盈盈含笑的臉,終于還是将所有的話咽了回去。薄唇輕抿,透出幾分言不由衷的,“娘子想去便去罷,為夫在房中等你。”
“好。”程小野如釋重負,快速起身離開了房間。
望着她匆忙離去的背影,百裏玉衍心中郁結。若是上次他沒有暴露身手,而是選擇用身體為她擋箭,此時,她會不會是另一種态度?
此時,程小野站在門外,心如擂鼓。
她極力控制住自己內心的慌亂,手在胸口輕撫幾下後,才向樓下走去。
一直以來,她便覺得百裏玉衍身上有一種她看不清的東西,以前她還好好奇,反而現在這種東西越來越清晰明顯的呈現的她面前,她開始害怕起來。
他說有話要對她說,可是她連聽的勇氣都沒有,生怕他一開口,便是她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與此同時,北宮軍大營中,被公子辰派去查找齊國公一家下落的人回來了。
“怎麽樣,可有什麽消息麽?”浔陽郡主急急的問道。
從上官雲雀帶回來父親及家人如數被劫走的消息,她便覺得心中挂念,如今已經過去十多天,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更是讓她寝食難安。
“回禀郡主,我等多日打探,确實找不到任何關于齊國公府的消息。”
“可是那麽多人,總不會憑空消失了罷?”
“若是被有心人藏起來,又或者是幹脆被人殺了,毀屍滅跡了,我們當然不可能查得到痕跡。”上官雲雀在一旁冷言冷語。
“不可能。”浔陽尖叫一聲,自若癫狂。
“如何不可能……”
“夠了!”上官雲雀還想說什麽刺激浔陽的話,被公子辰制止,“雀兒,這裏是軍帳,暫時沒你什麽事了,你先下去吧。”
整日在軍中鬧騰,吵得他頭疼。
“我下去?”上官雲雀指着浔陽,“我下去憑什麽她可以呆在這裏?她一直東祁的落難郡主,又憑什麽進我們北宮軍的主帳?”
“雲雀!”公子辰的聲音驟然提升了幾倍,臉上已有薄怒。
上官侓見狀,忙拉過女兒,向公子辰賠罪道:“主帥,雀兒從小被我寵壞了,做法是無法無天了些,還望主帥看在老臣的份上,原諒一二。”說完他将女兒拉出了帳外,“雀兒,爹爹告訴過你多少次,讓你收斂着點你的性子點,你看那個東祁郡主,性子就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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