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同病相憐 (2)

回去好好睡一覺，我們有時間再談這些。”

顧依不依不撓：“我不累。”

“你一宿沒睡了。”傅明寒提醒道。

确實。

從陸漫漫告知她這個消息後，她便連夜趕路，哪有心思睡覺。

就算此刻讓她躺到床上去，她恐怕都睡不着。

顧依眨了眨眼，并不回話。

流過淚的眼睛疲憊不堪，卻絲毫沒有困意。

傅明寒凝視着她：“先跟我回去。”

“我不。”

顧依悻悻的別開眼，像是故意要和傅明寒反着幹似的，以發洩心裏的不滿。

傅明寒的眸色暗下來。

顧依知道，傅明寒這是生氣了。

心髒下意識小小的顫了顫，她抽回被傅明寒牽着的手，依舊不肯退步。

只短短一秒，腦海裏卻劃過千萬種想法。

如果傅明寒對她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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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傅明寒扭頭就走……

要知道，傅明寒從來就不是一個容易低頭的人，雖然從沒有同傅明寒吵過架，但顧依想過，如果他們倆真冷戰起來，首先低頭的人一定會是自己。

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要是傅明寒真的在這種情況下走了，是不是就代表着在傅明寒的心裏，自己真的沒有那麽重要？

重要的不過是過去的一個影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那個人，應不應該被傅明寒這般寵着、愛着。

就像陸漫漫說的那樣，她不過是借着那個人的名義，毫無顧忌的向傅明寒邀寵。

依靠着她一無所知的過去，來制造如今這種甜蜜的景象。

可是對于她來說，惜之如命的也恰恰是眼下的一切。

在這一點上，她與傅明寒截然不同。

顧依用餘光小心翼翼偷瞄着傅明寒，唯恐他會就此離開。

她心裏沒底。

傅明寒的聲音霎時沉了好幾度，蹙眉道：“你确定？”

顧依的心頭一凜。

後悔的念頭逐漸占據她的整個心房，可顧依依舊拉不下臉來回應，只能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默默不出聲。

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就在顧依覺得自己的心髒緊張到快要停止的時候，雙腳離地的同時重心不穩的向後倒去，沒時間回過神來，就已經輕巧的被傅明寒橫抱在懷中。

顧依頓時一驚，掙紮着捶了下傅明寒的胸口，道：“傅明寒，你幹嘛……”

傅明寒并沒有心情理會她。

傅明寒的唇線輕抿，淡然開口：“別亂動。”

随着傅明寒向前邁出腳步，顧依的身子一晃，下意識擡手勾住傅明寒的脖子。

傅明寒沒有看她，繼續下樓，道：“不然我們倆一起滾下去。”

兩個成年人一起從臺階上滾下去，肯定是頗為壯觀的。

饒是顧依腦洞太大，也想象不出傅明寒滾樓梯是什麽樣子。

顧依聞言乖乖閉了聲，經過四樓時，之前與顧依同來的年輕司機已經等在門口了。

似乎也沒有料到她會被傅明寒公主抱下來，對方思付幾秒，也猜到了幾分。

看之前的場面，怕是和傅總吵了架。

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作為一名富有職業素質的職員，對方果斷采取了視而不見的态度，故作鎮定道：“傅總，剛才方助理打來電話，說您的電話打不通，上午的會議……”

“我知道了。”傅明寒清冷回應。

不同于神色自若的傅明寒，顧依被人瞧見這姿态着實不習慣，耳朵一熱，索性把臉埋進了傅明寒的懷裏。

她的臉龐貼在傅明寒裏頭的襯衫衣料上，能體會到男人溫熱的體溫，還有似有若無的心跳。

顧依能感受到自己心裏微微泛起的漣漪。

她屏住呼吸，攀在傅明寒脖頸上的手不自覺得收緊。

直覺告訴她，如果當下逃不開的話……

她就再也脫不了身了。

繼續沉醉在這個人的懷抱裏，無法比拟的溫柔。

——

傅明寒把顧依丢進副駕駛的位置，然後繞過車頭從另一側打開車門，上了車。

顧依臉上寫着“不情願”三個大字，不知道在怄什麽氣，傅明寒看她一眼，并不和她一般見識，說：“路程挺遠的，你可以在車上睡一覺。”

見自己的舉态被傅明寒無視，顧依鼓着腮幫子，扭頭不回答傅明寒的話。

直到車子緩緩駛出這條寂冷街道，她才忽然想起另一樁事。

顧依轉過頭看着傅明寒的側臉，不太确定道：“那……你不管她了嗎？”

顧依也不知道該用什麽來稱呼那個完全不存在與記憶中的姐妹，便索性不再糾結。

幸好傅明寒聽得懂顧依問的是什麽。

他繼續看着前方的道路，說：“有人會好生照顧着她，你就別操心了。”

“可是……”

想起那個照料人的描述，顧依心有不安，仿佛胸口被無形的東西給頂着，有些喘不過氣來。

“怎麽了？”傅明寒問。

“她好像燒傷很嚴重？”顧依緩緩道。

“嗯。”傅明寒輕應了一聲。

顧依沉吟半晌：“一直照顧着她的那位姑娘告訴我，她手臂和腳上的傷口好像很吓人。”

傅明寒點頭：“我看過她的病歷，并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全康複的，總燒傷面積達百分之五十，三度灼傷占百分之三十五，目前的恢複狀态也不是很好。”

顧依愣了好一會兒，傅明寒早早就了解了情況，哪需要自己來告訴他。

傅明寒知道的遠比她多得多。

顧依含糊了“唔”了一聲，移開眼。

就和她一樣，傅明寒初次來到這個地方時，一定也是極為震驚的。

顧依也不清楚，傅明寒有沒有把那個女人當做顧念的時候。

“只是很奇怪……”

顧依眉頭動了動，仔細聽着傅明寒接下來要說的話。

“負責照顧她的李娟，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雇主。”

顧依這會兒才清醒過來。

之前完全顧着傅明寒，卻忘了真正應該關注的重點。

明明之前的新聞報道中，确實是三死一傷。

自己是受傷的那個人。

既然這樣……

為什麽她們倆都活着？

那時許辰他們将屍體草草了事，難道死的其實另有其人？

顧依一腦袋的疑問，只憋住一句：“為什麽？”

傅明寒的臉色不變，不急不緩道：“這已經超出了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

顧依安靜靠在椅背上，無力的揉了揉後頸處。

傅明寒說的……

與她的想法如出一轍。

☆、52|48.5.23

顧依也沒想到傅明寒會直接把她領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傅明寒的辦公室有專屬的休息間，很方便，簡單沖洗了一下，顧依便被傅明寒趕到了床上。

傅明寒理了理自己的領帶，道：“你好好休息，我開個會。”

俨然一副兩人從來沒鬧過別扭的樣子。

又或者說，從頭到尾在鬧別扭的只有她一個人。

這會兒顧依冷靜下來，也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執拗了些。

只是顧依還是有些不自在，畢竟上一秒才翻臉，此時此刻卻熱情相待，未免也太沒骨氣了。

所以顧依很沒底氣的別開臉，不看傅明寒。

她用鼻子哼了哼氣，悶聲道了句“嗯”。

傅明寒見狀眯了眯眼，用手指擡起她的下巴，輕聲問：“氣還沒消？”

顧依這會兒純屬和自己置氣，傅明寒的這一動作，正好讓她對上傅明寒的眼，顧依的眉頭一皺，口是心非道：“我沒生氣。”

傅明寒靜默凝視她片刻，把顧依看得一陣心虛，又弱弱的補充了一句：“你不是要開會嗎，怎麽還不走？”

話音剛剛落下，便見眼前人擡手按住了她的後背，直接堵上了她的嘴。

顧依實在沒有傅明寒想到傅明寒會有如此舉動，原先的惶惶不安與毫無緣由的委屈忽然之間就消失殆盡，訝異的睜大了眼。

對方不過淺嘗即止，細細勾畫着她的唇形，輕輕吮吸後，傅明寒無可奈何的移開臉，顧依看着她，忽然傳來有人敲門的聲音。

傅明寒不予理會，嗓音有微微的啞，低聲道：“閉上眼。”

顧依怔了怔：“可是……”

下一秒，對方将手覆蓋在她的眼睛上，掌心滾燙。

顧依僵住，男人的呼吸随之逼近。

再次将唇壓了上來。

不似剛才那樣只是輕輕貼着，攬住她的那只手逐漸收緊，長驅直入的撬開她的牙關，仿佛要掠奪她口裏的每一寸空氣般，慢慢加深了這個吻。

與之前的每一次的不同……

如此熱烈的親吻。

猶如被傅明寒帶領着，顧依原本略顯僵硬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軟下來，輕輕顫抖着，環上對方脖子。

柔情糾纏間，便已經迷迷糊糊的被壓在了床上。

喉間發出的細小咽嗚聲讓她感到有些難為情，可是對方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過她，願本捧住她臉的那只手不知不覺移到了她的腰際，但并未探入，只隔着一層衣料細細摩挲着。

此時的顧依早已被撩到敏感到不行。

饒是傅明寒的動作再輕，每一次指尖的游走都讓她覺得無比酥麻，那種癢從滾燙的肌膚一直穿到心底的最角落。

感受着男人帶來的悸動，顧依有一瞬間的眩暈。

她的手撫在傅明寒的背部，胸腹起伏的厲害。

顧依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

男人噴灑在臉龐的呼吸逐漸轉移，傅明寒小啄了下她的嘴角，把腦袋埋在了她的脖頸處。

顧依急促的喘着氣，停在傅明寒後背的手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襯衫衣料，緊緊攥在掌心。

一路親吻啃咬，傅明寒最後在她的鎖骨處停住，重重吸了一下。

顧依全身都是麻的，纖長的眼睫毛顫了顫，她慢慢把眼睜開。

她似乎聽見門外有人喚了聲“傅總”。

顧依的氣息不穩，臉紅成一片，發燙的身子像是在發燒。

傅明寒對那個聲音置若罔聞，顧依不太确定他有沒有聽見，低低喘着氣出聲：“傅明寒，剛剛……”

耳邊傳來傅明寒尤其性感的嗓音。

傅明寒啞着嗓子，淡淡道：“我知道。”

他靜靜把頭靠在顧依的頸窩。

顧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鼻間是男人獨有的氣息，吸引着她，散發着荷爾蒙的味道。

靜默片刻，傅明寒終于有所動作，他擡起頭，湛黑的眸子早已恢複清明，沉沉的注視着顧依的臉。

顧依咬了咬紅潤微腫的唇，聲音細若蚊蠅道：“你不是要去開會？”

此時顧依雙瞳剪水，臉上泛着一層薄薄的紅，視線下移，是褶皺不堪的領口處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膚，細潤如脂，能看見若隐若現的溝。

俨然一個尤物。

傅明寒揉了揉眉心，閉上眼，喉結微微動了動。

周圍的暧昧氛圍依舊沒有完全散去，顧依呆呆盯着傅明寒，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不能冷靜思考了。

顧依這副迷茫的模樣讓傅明寒不由的輕輕一笑，慢慢站起身。

顧依沖傅明寒狐疑的眨了眨眼，明明之前催促的也是她，此刻卻多了幾分不舍，試探的詢問道：“你要去忙了嗎？”

“嗯，”傅明寒微微颔首，“我換件衣服。”

顧依看了眼傅明寒身上那件有些許淩亂的淺色襯衣，原本平整的布料如今卻殘留着被自己緊緊抓在手中的印子，靠近領子的兩顆紐扣已然崩開。

一瞧就是自己的傑作，顧依雖是羞赧，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她側躺在床上仰視着站衣櫥前的傅明寒，眉眼彎彎。

傅明寒拿了件白襯衫，擡手就要解扣子脫衣服。

傅明寒的這個動作讓顧依一愣，緊接着便開始浮想聯翩。

不得不說傅明寒脫衣服的動作還是很養眼的，如此念頭讓顧依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會不會有點奇怪，要是被傅明寒知道了止不定要笑話自己。

可轉念一想，又不是沒看過。

傅明寒游泳的時候都快看光了好不好……

所以顧依心猿意馬的沒移開眼，定定瞅着傅明寒，直到傅明寒扣上的最後一個紐扣，他側眸對方顧依的眼睛。

有種自己的小心思卻抓包的感覺，顧依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慌慌張張的把視線從傅明寒的身上移開。

傅明寒失笑，理了理袖口，從衣架上取下挂在上面的西裝外套。

他走近床邊，目光落在顧依漂亮鎖骨處的明顯紅印上，不急不緩道：“你睡一覺，乖乖在這裏等我回來。”

顧依挪了挪身體，把床頭的柔軟枕頭抱在懷裏，點頭回應道：“好，知道了。”

傅明寒去揉她頭頂的發絲，說實話，顧依的頭發柔順細軟，摸起來很舒服。

顧依握住傅明寒的手腕，眨巴着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說：“早點回來。”

“嗯。”傅明寒輕聲應道。

——

顧依并沒有歇息多久。

雖然她承認自己确實比較好哄，傅明寒這番折騰，立馬讓她把幽幽怨怨的情緒抛到了天邊，皆大歡喜。

只是還有些事情是她不能忽略的。

傅明寒篤定她就是顧念，她也就毫無保留的相信傅明寒。

但是對于那個忽然出現的姊妹，她不可能不管。

況且還是以那樣的狀态重新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

雖然沒有親自查看那個女人的傷口，但光憑傅明寒的敘述，顧依也能想象到她身上傷痕的慘狀。

顧依忽然就想起了許辰。

既然許辰一直把自己以一個替代品的身份，留在他的身邊，那就說明他的感情頗深。

只是看許辰的樣子，應該不知道那個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顧依泛起了疑慮。

她應不應該把這個消息告訴許辰？

顧依不能确定許辰能不能接受自己的愛人變成如今的這副模樣，畢竟與曾經那個光鮮亮麗的女明星相比，可以說是千差萬別。

一想到照料人李娟描述的慘狀，顧依的心就不免一抽一抽的疼。

與她相比，自己無疑是幸運的。

顧依怎樣都無法想象自己以這樣慘痛的狀态，整日待在暗無天日的小房間裏的模樣。

若真要說起來，傅明寒、哪怕是之前的許辰，從來就沒有虧待過自己。

顧依這會兒想想，自她從那個醫院醒來，也算是一直被人寵着、護着，日子便這麽慢慢過來了，走到了今天。

自己那時居然會有那樣的想法……

寧願她從來沒有出現過。

不管有沒有牽扯到傅明寒，她都不應該那麽想的。

顧依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理太過于陰暗。

既然那個女人是自己的親人，說不定從前的自己，也曾像依賴傅明寒一樣，依賴着她。

可是自己卻生出那樣可怕的想法來。

顧依把頭埋在枕頭裏，屏息了半晌，然後猛地擡起頭來，如溺水之人貪戀如願以償的新鮮空氣，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

算是對自己的懲罰。

凝思半晌後，她胡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從床上爬起來，跑出休息室，赤着腳奔到傅明寒的辦公桌前。

她坐在老板椅上，打開電腦。

通過搜索網頁，她點進“顧依”以前的微博。

不止看過一遍的頁面，滿滿都是生活中與工作時的照片。

“顧依”很喜歡拍照，大多數都是自拍，或者與其他合作明星的合照，但不多。

她也說不清是同情還是可惜，又或者是其它什麽情緒，連帶着整顆心都一起沉下去，悶悶不樂。

當初許辰救下的人是她，那“顧依”呢，那個女人又是被誰救下的？

還特意請了人，至現在都照顧着她，卻又不露面。

顧依越想越無力，累極了，便俯身趴在辦公桌上。

忽然門敲了幾下，顧依來不及反應，下一秒對方便自己主動打開了。

顧依愣了愣，與門外人面面相觑。

傅欣妍自然也沒有想到顧依會在傅明寒的辦公室裏，身後是前段時間剛剛到任的辦公室秘書，傅欣妍是什麽身份她是清楚的，當然不敢多加阻攔。

只是她顯然忘了辦公室裏還有另外一個人。

傅欣妍的眸光微轉，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顧依的粉嫩肌膚，那一點紅色小草莓上。

說不出的旖旎。

傅欣妍是過來人，況且除夕夜的宴席傅明寒是帶着顧依一起回傅宅的，也算是挑明了兩人的關系。

她清清嗓子，對身後人說道：“你先出去吧。”

秘書聞言急忙退下。

顧依被吓得不輕，有種手腳無處安放的感覺，以最快的速度端坐好，顧依站起身，招呼道：“肖夫人，您怎麽來了？”

傅欣妍眉目不動，輕飄飄道：“行了，你也別叫我肖夫人了。”

“嗯？”顧依并不理解傅欣妍的意思。

傅欣妍說：“既然都一起吃過團圓飯了，你就随明寒一樣，直接喊我姑姑好了。”

顧依：“……”

顧依：“！！！”

☆、53|48.5.23

顧依笑笑，也算是默認了，只是她此時的形象的确不怎麽樣。

剛睡醒穿着一件寬松t恤也就罷了，還赤腳踩在羊毛地毯上，在長輩面前多少有點奇怪。

隔着辦公大班臺，傅欣妍自然也沒注意這麽多，在會客區的牛皮沙發上坐下，正好此時雙開實木門打開，先前領着傅欣妍進門的女秘書端來茶水。

傅欣妍看顧依一眼，平和道：“過來坐吧，正好陪我聊聊天。”

顧依動了動腳趾頭，猶豫出聲：“可是……”

傅欣妍問：“怎麽了？”

“姑姑，明寒讓我幫他查點資料，”顧依叫的特別甜，一本正經道，“我……”

見顧依這麽說，傅欣妍只道是傅明寒想讓顧依跟着自己多學些東西。

她那侄子哪哪都好，就是一心撲在工作上，對自己嚴格對身邊人也嚴，如今既然對這姑娘上了心，自然對對方的要求也多。

傅欣妍不露痕跡的打量了顧依幾眼，就憑這小姑娘的氣場，還真壓不住她那寶貝侄子，想是傅明寒說什麽，也是乖乖應承的。

“行吧，”傅欣妍輕抿了一口手中端的清茶，然後放置在面前的茶幾上，“不過也別累着自己，疲了就休息休息。”

顧依擡頭望向傅欣妍，一副好學生見老師的模樣，莞爾道：“嗯，知道了。”

等偌大的辦公室裏只與下顧依和傅欣妍，四周安安靜靜的，就只有顧依弱弱點鼠标的聲音，顧依眼睛盯着屏幕，左思右想，不知道該聊些什麽。

傅欣妍喜歡的收藏品和奢侈品她實在不懂，絞盡了腦汁，才同傅欣妍侃談起肖岑最近熱衷的慈善事業。

這都是她從傅佳媛那兒聽來的。

見傅欣妍臉上泛起的笑容，顧依就知道自己找對了話題。

談起自家兒子，傅欣妍定是頗為樂意，雖然表面上謙虛說肖岑不過是玩票性質，但歸根到底，語氣裏還是滿滿的自豪。

到底是自己生的，總歸是全心全意的寵着。

這一來二去，時間總算過去了一大半。

傅明寒開完會回來的時候，進門看見的就是顧依這副眉飛色舞與傅欣妍交談的樣子，乍眼一瞧，那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傅明寒對傅欣妍打了聲招呼，問顧依：“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顧依不假思索道：“姑姑說要催着肖岑結婚呢。”

見顧依這一聲“姑姑”叫得如此順口，傅明寒下意識挑了挑眉，走近顧依身邊，便見眼前人偷偷沖自己使了個眼色。

傅明寒垂眸一看，笑了。

之前只想着哄顧依休息，抱她到床邊，也沒管把鞋子放哪了。

這會兒顧依光着腳一臉為難的模樣，着實讓他忍俊不禁。

傅明寒這一笑，顧依壓根不好意思在傅欣妍面前翻臉，她憋屈的抿着唇，輕輕踢了傅明寒一下。

傅明寒也不說話，他不動聲色的牽住顧依的手。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傅明寒漫不經心般捏了捏顧依的掌心，卻半點沒看她，只把視線定格在傅欣妍的方向，提議先吃午飯，要有什麽事一邊吃一邊談。

傅欣妍看了眼時間，也同意了。

傅明寒對顧依道：“你換身衣服，我和姑姑先過去。”

顧依點點頭，覺得不妥的倒是傅欣妍，她看了眼顧依身上穿着的一件單薄底衣，蹙眉道：“等等吧，沒事的。”

顧依一聽急忙道：“不用了，姑姑你和明寒先過去吧，既然就在公司旁邊，要不了多少路程的，我會盡快趕來。”

傅欣妍有些遲疑，畢竟這樣于理不合：“但是……”

不等傅欣妍把話說完，傅明寒已經動身往外走了，傅欣妍猶豫了一下還是緊跟着一塊兒走出去。

等把門關上，确認顧依聽不見兩人的談話，傅欣妍才開口：“既然決定在一起了，就對人家姑娘好點，女生不都得多寵寵。”

傅明寒對自家姑姑的說教一笑置之，不急不緩道：“我以為您不太喜歡她。”

傅明寒很少這樣把話說的如此直白，傅欣妍雖是詫異，但還是淡定回了話：“雖然不是特別滿意，但到底是你選的，你的眼光一直不差。”

傅明寒微微一笑，并不接話。

傅欣妍看傅明寒一眼，繼續道：“我知道，你向來有主見，在這件事上插不了手，況且就算我插手了，你也不會聽我的。”

她為傅明寒可沒少操過心，除了肖岑，最擔心的就是傅明寒，以前介紹了多少姑娘家的，偏偏傅明寒一個都看不上，連面都不願見，以“忙”當借口全回絕了。

如今肯帶女孩子回傅家，也算是好事一樁。

傅明寒把傅欣妍的話聽在耳裏，只淡淡道了一句：“念念挺好的。”

“你喜歡，自然就是好的，”傅欣妍還繼續念叨着，“不過別對女孩子太嚴了，該寬容的時候寬容些，別讓小姑娘覺得委屈了。”

傅明寒失笑：“我知道。”

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傅欣妍緊接着問：“有結婚的打算嗎？”

“再說吧，”傅明寒道，“看她的意思。”

傅欣妍聞言多看了傅明寒一眼。

與此同時，顧依絲毫不知道傅欣妍已經從情侶間的相處談論到了她的終身大事。

傅明寒沒離開多久，便有人送上來一套衣服，看樣子應該是傅明寒開會時吩咐下去的。

快速穿戴好後，顧依簡單打扮了一番，才匆匆出了門。

下電梯後走出大廳，顧依直奔不遠處的馬路街道，途徑一片綠化帶，顧依不經意間往旁邊瞟了瞟。

從一輛銀色轎車上下來的是一個穿寶藍西裝的年輕男人，副駕駛還坐在一個女人，顧依沒看看清她的樣貌，只是瞧着穿戴，品位應該差不到哪裏去。

顧依走了幾步，男人的側臉她莫名覺得眼熟，總覺得在哪裏看過。

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能看見一個背影。

男人已經攬着女人的肩走遠了。

顧依心裏泛起嘀咕，那個男人既然對她的經過視若無睹，應該是不認識的人。

難道是她記錯了？

一輛車嗖的下從面前飛馳而過。

傅明寒喊住有些出神的顧依，見對方愣愣的側眸看過來，傅明寒大步走近，沉聲道：“想什麽呢，不看路？”

顧依怔怔道：“你怎麽在這？”

傅明寒淡淡說：“姑姑讓我來接你。”

顧依稍稍颔首，剎那間，腦子裏霎時有什麽畫面閃過。

是當初蔣雅琴給她看的照片——

那張“顧依”和別人接吻的照片。

顧依恍然大悟。

剛才那個人……

有點像照片上的那個男人！

☆、54|48.5.23

傅欣妍下午還聯系了米其林三星主廚學習料理，早早就離開了，臨走前吩咐顧依過幾天有一場音樂會，讓她有時間就陪自己一塊兒去看看。

顧依欣然應允，等傅欣妍一走，她拉着傅明寒問：“我一定要去看那個什麽音樂會？”

“姑姑只是想帶你多交際交際，”傅明寒道，“如果你實在不感興趣，到時候我來幫你跟她講。”

傅明寒這話讓顧依的态度一下子就軟下去了。

傅欣妍這麽做到底是有她的想法在，若拒絕了這次，也還會有下次，總不能讓傅明寒一直幫自己出面婉拒吧。

“其實也還好，”顧依的眼睛一轉，“再說吧。”

這事就當定下來了，隔天顧依起了個大早，趕往城外那個印象中有些年頭了的老樓房。

這次她和傅明寒提前打過了招呼。

有了上回的探望，李娟顯然對顧依已經有所了解，欣欣然将她迎進了屋，此時日正當中，女人在腿上蓋了條毛毯，坐在略窄的陽臺上曬太陽。

耀眼的光線将她的面部線條映襯得異常柔和，卻也同時加深了臉上的那道傷疤。

顧依問：“她精神好些了嗎？”

李娟正在燒開水，伴着溫度的提高水壺發出悶悶的響聲，她看了眼不遠處的陽臺，道：“其實除了偶爾愛反複念叨，一般情況下人還是很正常的，特別安靜，就像現在這樣，一直發呆。”

顧依點點頭，朝女人走近，語氣溫和到極致，有點兒像哄小孩子的口吻，輕聲道：“你在幹什麽？”

女人一動不動的望着窗外，似乎沒聽見她的聲音。

顧依在躺椅邊蹲下。

看着對方極度平靜的面孔，莫名的酸楚自心底湧上來，顧依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試探般喚了一聲“姐姐”。

溫暖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臉側，顧依清楚的察覺到女人忽然細微抖了一下。

對方平和的神情不複，轉而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痛苦似的勾住身子。

顧依一愣，此時恰好李娟走進來，像是對女人的這種狀态習以為常，并不着急。

她安撫似的幫女人順了順背部，同時輕輕拍着。

顧依擔心問：“她怎麽了？”

“沒事的，”李娟道，“偶爾會這樣。”

“看過醫生嗎？”

“我也不太了解。”

李娟是實話實說。

她也是被人雇來照顧的，其它的東西自然也不會多管。

李娟搖搖頭，一邊将嗓音放軟，像是和女人聊天般慢聲道：“昨天晚上做了什麽夢？”

顧依看見對方的眼睛霎時一亮。

“能和我說說嗎？”

“我夢見……”

顧依第一次聽見對方的聲線。

小心翼翼，卻又清脆的音色。

“我和爸爸去河邊捉魚，特別小一只，”對方的視線往上看了看，應該是在回憶，“岸邊有塊很大的石頭，滑滑的，水很淺，才沒過我的腳踝。”

“然後呢？”

“然後……”女人遺憾的搖頭，“我不知道，爸爸沒告訴我然後。”

李娟看一眼聽得認真的顧依，問：“那你有沒有夢過你的妹妹，叫顧依？”

她聽見了剛才那一聲“姐姐”。

女人呆滞了半秒，倉皇搖頭：“我不是顧依，我不是顧依，沒有顧依……”

顧依按住李娟的肩膀：“算了，別勉強她了。”

和初次見到她時一樣，再怎樣問，也只會不斷重複這些，并沒有任何幫助。

顧依當天趕回去，傅明寒沒有詢問絲毫她有關于白天發生的事。

最先憋不住的人反而是顧依，餐桌上她一邊夾菜，一邊偷偷擡眸不住的往傅明寒的方向瞟。

傅明寒泰然處之的往顧依的碗裏夾了塊魚片。

顧依不明白，道：“你就不好奇，我今天去那兒都發生了什麽？”

傅明寒順着她的話說：“并不。”

并不好奇。

顧依：“……”

見顧依不說話，傅明寒停下手，詢問道：“嗯，那好，都發生了些什麽？”

顧依還是講不出話來。

因為本來也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她咬了口傅明寒夾來的魚片，魚肉鮮美的口感讓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才緩緩道：“其實也沒有什麽，我只是在想，應不應該把這件事情告訴許辰。”

傅明寒并沒有正面回應顧依的話，只說：“如果許辰有心，不用你說他也會知道的。”

“會嗎？”

顧依的質疑是有理有據的，最近許氏動蕩太大，顧依并不認為許辰會把精力放在一個在他看來根本是莫須有的事情上面。

傅明寒道：“你不也知道了嗎？”

“那是因為陸漫漫。”說起這件事顧依不自覺撇了撇嘴，要不是傅明寒一直瞞着她，她也不會胡思亂想，跟傻子一樣失去理智。

傅明寒看她一眼：“連陸漫漫一個外人都知道了，你何必擔心許辰。”

顧依私以為陸漫漫了解這麽多，純屬是洞悉傅明寒的動向，顧依默默腹诽了幾句，便不再多言。

她當然不會蠢到和傅明寒計較這些，畢竟真要說起來，陸漫漫對傅明寒的感情也不關傅明寒的事。

于情于理，傅明寒已經做的很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白天所見所聞的影響，顧依當晚做了一個夢。

無關于傅明寒，也與白天的那個同胞姊妹沒有關系。

她夢見自己赤腳站在淺灘裏，清涼的河水淌過她果露在外的腳踝，在炎炎夏日裏格外惬意。

如果能忽略咯的她腳底有些疼的小石塊的話。

周圍沒有其它人。

顧依清早醒來的時候還緩神了好一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夢境太過于真實，竟讓她一時半刻有點回不了神。

那樣清晰。

她甚至還能記得水面沖打在腳上的感覺，如同身臨其境。

顧依盯着天花板，迷惘入神。

☆、55|48.5.23

從歌劇院出來，傅欣妍的臉上一直保持着和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