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同病相憐 (6)
“看起來他對你不錯,你們要結婚了嗎?”
☆、64|63|62.61.60
這時李娟已經重新從廚房裏走出來了。
顧念看她一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接過李娟手裏的那雙木筷,将話題一轉,一筆帶過。
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就像是某種特定的直覺,她并不想與顧依談及傅明寒。
顧依卻沒有就此打住的念頭。
她輕輕一笑:“姑娘家大了,總該嫁人的,何必害羞呢。”
顧念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顧依道:“只不過傅明寒這個人我早早就聽說過,看起來并不是像是體貼的人,我只是擔心……”
一邊說着,顧依向她伸去一只手,還沒碰到對方的指尖,顧念就條件反射般将手從桌上拿開。
除了不明情況的李娟,兩人都僵住。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顧念站起身:“我吃飽了。”
說着她欠了欠身,往客廳的方向走。
李娟訝異的看了看顧念,道:“是不是飯菜不合口味?”
“不是,”顧念搖搖頭,“可能這幾天有些着涼了,身體不太舒坦,你們吃吧,別管我了。”
顧念也說不上來這是種什麽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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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回的事情依舊心有餘悸,又或者說是……
在一定程度上排斥着顧依的接近。
就好像兩個沒有共同話題的人,硬生生坐在同一個飯桌上,擺出那副深情厚誼的樣子。
與其談論起傅明寒,顧念寧願她能講講以前的事情。
她所不知道的那些。
明明是雙生姐妹,明明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可是顧念從沒有聽對方提起過往的回憶。
就連在那段時間裏,她神志不清,一心堅定自己才是“顧念”。
也從沒提及姐妹間的相處。
這讓顧念覺得,或許她們倆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好。
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接到顧念電話的吳嫂正在家門口前等她。
一見着顧念,吳嫂連忙迎她進門,一邊念叨着晚上風大,讓她下次早些回來。
相比較顧依,吳嫂更讓顧念有種親人的感覺。
她挽着吳嫂的手進門,一陣絮叨後,再三确認顧念的确在外頭吃飽喝足後,便出言說上樓替她放熱水洗澡。
顧念跟在吳嫂後頭。
其實顧念也不是沒想過,顧依會如此說不定只是因為她仍舊接受不了如今的自己,若是再談起過去,也許是不小的打擊。
臨時前顧念給傅明寒發了一條短信,等了片刻後見沒有動靜,顧念掀開被子鑽進去。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冷不丁的響起來,顧念第一時間接起,電話那頭很安靜,傳來熟悉的嗓音,問:“在幹什麽?”
顧念把手機舉在耳邊,側躺在床上:“準備睡了。”
“今天姑姑聯系我了。”傅明寒緩緩道。
顧念一呆,道:“她說什麽了?”
傅明寒說:“其實也沒什麽。”
今早他那邊天還剛剛亮,傅欣妍就撥了通電話來,顯然是掐着點打來的,有急事要跟他談談的。
只是傅明寒實在沒想到傅欣妍要說的是顧念。
按傅欣妍的話說,雖說顧念這姑娘不錯,但瞧着心眼實,如今多了個顧依,傷痕累累的且不說,神志還不太清醒,到底是個拖累。
在這一點上傅欣妍很是不滿意。
女方門第如何她倒不介意,只不過難纏的是親戚,她也打聽過了,這顧依從前可不是什麽乖乖女。
不是她沒有同情心,只是有如此的姊妹在,若以後顧念真和傅明寒成了,止不定還有其它讓她操心的事。
傅太太的姐姐是個神經病,況且曾經還做過不少荒唐事,這傳出去得多不好聽,就那些個富太太麽,表面上對你阿谀奉承,背地裏還不知道怎麽損你。
顧念倒沒有思考這麽多。
見傅明寒這樣說,第一反應就是詢問傅明寒,傅欣妍是不是為今天的事情不太開心了。
本來也是,特地驅車過來,屁股還沒坐熱呢,她就風風火火的跑人了。
顧念的問題讓傅明寒笑了笑,說:“你放心,姑姑還沒有這麽小氣,為這點小事生你的氣。”
顧念怔了幾秒:“那姑姑她……”
既然傅明寒提及說傅欣妍和他通過電話,那通話的內容就必定牽扯到了自己,不然傅明寒不會如此開口。
傅明寒言簡意赅道:“只是詢問了幾句你姐姐。”
“顧依?”
上一秒還在為此煩心的顧念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她倒沒有想到傅欣妍會對顧依的事情感興趣。
但回想到自己白日裏的狀态,顧念也猜到了幾分。
傅明寒解釋道:“姑姑說你接了一個電話後臉色不太好,急匆匆出門了。”
“是有這回事……”
“嗯?”
回想到傅明寒臨走前的囑咐,顧念有一瞬間的心虛,但思來想去,特殊情況特殊處理,若當時傅明寒在場,或許也不會攔着她出去。
“那時李娟給我打電話,說顧依精神不太正常,有輕生的念頭,我一時心急,就……”
“是嗎?”
傅明寒的口吻淡然,似乎這件事情并沒讓他感到詫異,顧念一想也正常,這種事情,想必傅明寒早就知道了。
畢竟如今顧依的吃穿住都是靠着傅明寒的,發生這樣的事故,為顧依治療的醫師一定知會過傅明寒。
“姑姑真的沒有生氣嗎?”顧念問,“我當時也慌了,顧不上那麽多,所以也沒有解釋清楚,留姑姑一個人在家裏,是不是很不禮貌?”
傅明寒靜了須臾。
“姑姑沒有為這件事情生氣,你真的不用這麽擔心,”傅明寒說,“你去親眼看了,她現在狀态怎麽樣?”
顧念粗略回想了一下:“氣色還是不太好,不過幸好發現的及時,沒有什麽大礙。”
“既然沒什麽大礙,”傅明寒停頓了一下,“我會讓人好好照顧她,你自己小心點,盡量別再和她有所接觸……”
顧念:“……”
傅明寒說:“明白嗎?”
顧念知道上回顧依忽然發狂的事是一道坎。
今天傅明寒得知她去見了顧依,一定又讓他擔心了。
☆、65|65.6.18
雖然上回與傅欣妍的談話被顧依所擾斷,但顧念隔天還是如約接到了傅欣妍的邀請,陪她一塊兒去看畫展。
就算傅明寒百般強調傅欣妍并未将她中途離開的事情放在心上,顧念免不了心裏仍是有所顧忌,傅欣妍這一發話,顧念立馬便爽快答應了。
過程并沒有她想象中的無聊。
畫展的主人是一位頗為優雅的女性,若不是傅欣妍提前為她介紹過,顧念一定不會想到此人已經年過四十。
秉着一顆好奇心,顧念偷偷用手機上網搜了一下這位姚女士的資料,應該是在社會小有名氣,有不少科普貼,甚至還有人八卦她的情感經歷,有過兩段婚姻,第一任丈夫是德國人,離婚後與某商人在一起,生下女兒後在女兒十歲的時候和富商離婚,之後一直單身至今。
趁傅欣妍與姚女士交談之餘顧念耐心查看着一旁的畫作。
正看得入迷,對方突然而起的親和嗓音讓顧念一怔,她迅速側眸,只聽見姚莘道:“顧小姐覺得怎麽樣?”
姚莘問的是顧念面前的畫作。
是一幅名為記憶的寫實油畫,畫中的女孩左不過十歲左右,穿着紅裙與一只金毛依偎在一起,皆是背影。
顧念下意識多看了眼畫中的女孩兒,緩緩道:“手法細膩,色彩和明暗效果的運用都非常好,細節方面的處理勾勒也尤其巧妙……”
許是如此的話聽多了,姚莘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千篇一律的奉承并沒能讓她提起多大的興致。
話到中途,顧念的話鋒忽然一轉,道:“這幅畫是姚女士很早之前的作品嗎?”
傅欣妍擡眉瞧了眼顧念。
姚莘笑而不語,傅欣妍替她解釋:“是有些年頭了。”
顧念的笑容放大。
若說手法,這副畫絕對比不上一旁的其它靜物畫,可顧念看得出來,這一定是姚莘投入情感最豐富的畫作。
聯系到之前在網上查閱的資料,顧念道:“這畫裏的小姑娘一定很漂亮。”
姚莘似是回憶起了什麽,眼角眉梢間皆是笑意,莞爾道:“她在眼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您很愛她。”顧念說。
姚莘的整個臉部表情愈發柔和,對方并沒有立馬接話,顧念又繼續詢問了一句:“這是您的女兒嗎?”
“對,這是她十歲生日的時候,”姚莘笑道,“不過這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算起來,她也只比你大上一歲,下回你們可以在一起聊聊。”
談起自己的女兒,天生的母性光彩讓姚莘顯得愈發親切。
回去的路上,傅欣妍像是小小訝異了一下,對顧念問道:“你喜歡畫畫?”
顧念思付片刻,回答說:“喜歡算不上,也許了解一些。”
原來也不是一竅不通,傅欣妍如此想着。
仿佛對有些東西還存有疑惑,傅欣妍又道:“學過嗎?”
顧念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傅欣妍的問題,以前的事情她全然不記得,方才與姚女士的交談全憑第一直覺。
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傅欣妍皺了皺眉,說:“你看我倒忘了,如果喜歡的話,可以稍微多接觸一些,了解了解。”
顧念沒有想到傅欣妍也是個急性子,說到做到,當天晚上又給她約了一位美院老師,按傅欣妍的話說,凡事得打好基礎,還有一句是,興趣是培養出來的。
課程持續到九點多才結束,十點開始是睡美容覺的時間。
送走傅欣妍,顧念躺在床上敷面膜,一邊給傅明寒發短信,詢問他回到的具體日期。
沒有傅明寒在的日子實在是太難熬了,也不知道傅欣妍是不是怕她太寂寞,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充實她的人生。
顧念回想了一下傅欣妍的安排,聽說明天需要自己陪同一起去參加一場慈善拍賣會。
只是沒等到傅明寒的回複顧念就先睡着了,早上醒來後顧念看見傅明寒給自己回的短信,顧念粗略算了一下,還得三四天。
她第一次覺得一個禮拜居然能過得這麽長。
顧念回了幾個感嘆號,從洗浴間走出來,對方依舊沒有動靜。
此刻的傅明寒應該在吃晚餐才對。
百般糾結下,顧念直接給傅明寒撥去了電話,那邊遲遲沒有接聽,就在顧念準備挂斷的時刻,耳邊拖長的嘟嘟聲停止,終于有了反應。
顧念迫不及待的喚了聲傅明寒的名字。
只不過對面可不是傅明寒的聲音。
對方的嗓音略顯柔媚,但又絲毫沒有讓人不适的酥軟感,遲疑的道了句“hello”。
顧念聞言頓時一呆。
她啞然半晌後不太确定的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備注名,再三确認自己沒有打錯電話才道:“請問……傅明寒他……”
對方回道:“傅明寒去洗手間了,應該馬上就回,你可以等會兒再打來。”
顧念實在不喜歡這種感受。
畢竟就連她也不能做到随便接聽傅明寒的電話,就算是關系再好的人,顧念潛意識裏覺得這也是個不太禮貌的行為。
顧念問:“他離開座位很久了嗎?”
女人遲疑了半秒沒能立馬給出答複,顧念故作輕松,又不急不緩道:“那等會兒讓他給我回個電話吧,就說有很重要的事宜要跟他商量。”
對方輕聲道:“嗯,好的。”
平靜道了謝,顧念火速掐斷手機通話,換好外衣黑着臉下樓。
吳嫂正在布置早餐,顧念上前幫忙,替她從消毒櫃中拿出碗筷。
走至桌邊,碗底碰到桌面發出一記悶響,和着玻璃的碰撞聲,突然的響聲讓吳嫂難免一驚,忍不住看了顧念一眼。
顧念終究是沒忍住。
把碗筷擱置在餐桌上,她神秘兮兮的把身子往吳嫂的方向湊近,低聲問道:“吳嫂,您對傅明寒了解多少?”
這問題可把吳嫂給問住了。
她斟酌一番,回答:“顧小姐想問的是……”
顧念的神色有些糾結。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講。
“就是……”顧念咬咬唇,“傅明寒他有沒有關系比較近的女性朋友,或者以前的女朋友,現在在m國?”
說出口後顧念又覺得不太準确,指不定人家是和傅明寒一塊兒出國的呢。
萬事皆有可能。
說起來,這種事實在不能多想,一旦起了頭,就再也停不下了。
腦袋裏的疑慮越來越多,跟不斷積累起的雪球似的,止不住的往下滾。
吳嫂怎麽也沒想到顧念問的是這方面的問題。
傅明寒的情感生活她實在不了解,她也從不主動追問傅明寒的私事。
吳嫂若有所思,道:“怎麽忽然問起這個,是為什麽事情跟先生鬧別扭了?”
比起傅明寒,吳嫂對顧念說話可就直多了,畢竟對方也算是個能夠說體己話的人。
顧念的眉頭隆重的蹙起:“鬧別扭?”
她的眼珠子轉了轉:“也不是鬧別扭,就是……”
此時被顧念放在手邊的手機驀然震動起來。
整顆心被猝不及防的提起,心跳猶如落了半拍一般,顧念的後背僵住,然後在須臾後心跳加快,第一時間将手機握在手上。
來不及把未說出口的所有話說完,顧念按下接聽鍵。
她聽見了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66|65.6.18
與預料中的不同,當對面顧依聲音響起的那一刻顧念整個人都呆滞幾秒,才後知後覺,這通電話壓根不是傅明寒打來的。
見顧念遲遲沒有出聲,顧依道:“怎麽不說話?”
“沒什麽,”顧念瞧了眼若有所思的吳嫂,“有事嗎?”
“并沒有什麽很要緊的事,”顧依說,“只是剛剛夢見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所以有點感觸罷了,想和你說說話。”
顧念沒吭聲,顧依又繼續把話說下去:“而且我看了日歷才忽然記起,今天是媽媽生日,能陪我一塊兒去看看嗎?”
顧依這話讓她再次愣在原地。
饒是顧依說再多觸景生情的話,也比不上這一句來得精貴。
顧依說:“其實媽媽在逝世前一直說打算回溪山瞧瞧,說白了,她就是心心念念着想回家,結果這一鬧,直接安葬在了a城。”
墓碑上的那兩張灰色瓷像一瞬間就浮現在了顧念的腦袋裏。
她不是沒有去墓園看過,當初許辰曾領着她去過兩次,以顧依的名義。
兩回都是陰雨天氣,悶得人心慌。
顧念張了張嘴,這才發現所有想說的話都哽在喉嚨裏,半晌沒有吐出半個字來。
那邊也極為配合的等待她開口回應。
顧念扶着桌沿在餐椅上坐下,一口氣提上來,道:“今天是媽媽的生日嗎?”
“嗯,”顧依的語氣輕緩,“若她還在,明年的這個時候就該五十了。”
顧念費力想着,思緒拉遠,是墓園口處冷冰冰的大門,那時許辰陪同她去的時候并沒有多少人在,明明是七八月份,卻有種涼意襲人的感覺。
父母的墓碑便安置在一排常青樹旁,顧念一直都記得那個地點。
“你去看過嗎?”顧念問。
“沒有,”耳邊傳來顧依沉重的嘆息,“我問過許辰,他說你知道。”
顧念:“……”
顧依道:“小念,不管你有多忌憚我,或者說不願意看見我這副醜樣子,但是今天能不能……”
說着說着,對方的哽咽聲清晰可見。
顧念皺了皺眉,恰巧有第二個電話打進來,看見傅明寒的名字,她深深吸了口氣。
“你別胡思亂想了,”顧念安撫道,“我等會兒過來找你。”
她似乎能理解顧依的心情。
就算是毫無記憶的自己都痛心至此,又何況于背負着所有回憶的顧依呢。
簡單交談後,顧念先一步将電話挂斷。
傅明寒的未接來電顯示在手機屏幕上,顧念回撥過去,傅明寒接的很快,開口便問顧依是不是在前一刻聯系過自己。
本來還糾結不已的心情突然就被顧依攪和的沒那麽記挂了。
傅明寒這一問,顧念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在擔憂些什麽。
到底也算不得什麽憂慮,不過是心裏不太痛快罷了,這會兒方才的焦慮被沖淡了許多,就連顧念說起話來的語氣都輕飄飄的,道:“是聯系過你,但其實也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
說完就沒聲了。
顧念的這個态度讓傅明寒蹙緊了眉頭。
“只是普通的合作夥伴,”傅明寒為那件事情解釋,“我也不知道她會碰我的手機。”
“哦。”顧念淡淡應了句。
傅明寒道:“你不要誤會。”
顧念心不對口,故作輕松道:“我才沒有多想。”
這話在傅明寒聽來更是讓他頭痛不已。
傅明寒難得啰嗦起來,再三強調道:“你知道的,小陳也在。”
傅明寒口中的小陳便是時常跟随傅明寒左右的某位男特助,顧依見過好幾次,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瞧起來倒像是個老實人。但商場間爾虞我詐的,顧依心道就算看起來再老實,骨子裏也該是精明的。
既然傅明寒抛了個引子出來,顧念就順着他的話問下去:“那既然小陳也在,見是我打來的,怎麽不說話?”
沒來及等傅明寒出聲,顧念補充了一句:“他和你一塊兒去了洗手間?”
本來只是随口加的話,卻在落下最後一個字音的時候反複咂摸了幾遍,顧念抿抿嘴,老覺得有些奇怪了點。
傅明寒:“……”
傅明寒瞧起來有些委屈,無奈道:“他替我去接ag的smith了,你見過的,上回在晚宴,你說很有趣的那對夫妻。”
“是嗎?”
顧念想了一下,其實她沒什麽印象。
很顯然,傅明寒能耐心至此已經很難得了,傅明寒的嘆氣聲一起,顧念緊接着道:“行了,我知道了,我沒有生氣。”
傅明寒的反應很明顯的證實了他并沒有相信顧念的話,相對沉默了幾秒後,顧念首先開口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氣,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所以情緒才低落了些。”
“發生什麽了?”傅明寒沉聲問道。
“剛才顧依給我打電話,說今天是媽媽的生日。”
顧念停頓了片刻:“顧依讓我陪她去墓園看看。”
就算今天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子,于情于理,對于顧依想要看望的請求她都做不到拒絕。
顧念覺得傅明寒的想法應該會和自己差不多才對。
事實也如此,傅明寒終于不再囑咐她遠離對方,但也沒能絕對的放下心來,依舊保持着沉穩謹慎的性子,道:“知道了,我等會兒會安排人來開車接你,你萬事小心。”
“我會的。”
“既然她行動不方便,你讓照顧她的那小姑娘也一起陪着吧,人多方便些。”
顧念理解傅明寒話裏的意思,無非是覺着人多能稍微安心點,避免她與顧依兩人獨處。
傅明寒終究還是放心不下。
那邊smith夫婦已經趕來了,轉眼說了再見,傅明寒揉了揉眉心,趁顧念按下結束前發話:“別太晚回家,早點休息,我後天晚上回來。”
顧念怔了怔:“不是說還得三四天?”
傅明寒:“……”
傅明寒:“能早些回來不好嗎?”
顧念總算是扯了扯嘴角笑出聲來,道:“想我了?”
傅明寒:“……”
傅明寒清了下嗓子,附和道:“對,想你了。”
顧念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搭腔。
這樣一本正經的說出這句話,聽起來還真是讓人……
感覺不錯。
☆、67|物是人非
到達墓園時已經是日正當中了。
與以往不同,今天的顧依似乎很願意同她分享過往瑣事,話匣子打開後,絮絮叨叨的念了許久。
“你小時候最愛吃媽媽做的雞蛋羹和釀豆腐,其實現在想想,我倒覺得你是對的。”
在旁耐心聽着的顧念并不明白對方所說的意思,稍稍愣了愣,轉頭看向顧依的同時便聽她緩緩開口道:“你以前說,在外頭千好萬好,最終還是比不上家裏好……”
顧念:“……”
顧依道:“比起你來,我在他們身上所花的時間确實少之又少,去年端午節,我原本該是在外頭跑活動的,是你說,他們一直念叨着我,所以我才會在活動結束後連夜飛回來,一來确實很久沒見到他們,怪想念的,二來,也乘機給自己放個假。”
顧念俯身将花束放置在石碑前,卻因為顧依的話僵住了後背,手上的動作一頓,連反應也遲了半拍。
按顧依的意思,若不是自己的再三催促,她或許能躲過這一劫。
顧念不确定,顧依的這話是不是在怪她。
“原來是這樣嗎?”稍微平複心情後,顧念直起腰,“我第一次聽你提起這些。”
顧依半晌沒有給出答複。
就在顧念以為對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顧依冷不丁的低聲道:“都過去了,我只是覺得,如果以前能多陪陪他們就好了。”
顧依似乎頗為感觸,久久盯着碑上的瓷像沒移眼。
反複琢磨後,顧念還是忍不住問出聲:“有一個問題,我一直不明白。”
“什麽?”顧依道。
“當初你一直逃避,”顧念看着她,“為什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顧依?”
說實話,顧念還是有些緊張的,如同恐懼着那日對方忽然發狂的樣子,唯恐觸碰到顧依某根脆弱的神經。
顧依沉默了良久。
她的嘴角微微動了動,似乎并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提,只簡單道:“沒什麽,是我自己不願意面對罷了。”
顧念雙手扶在對方的輪椅處,耳邊傳來對方的慢聲細語:“我只是很羨慕你,在任何方面。”
顧念并沒能對顧依的話做出回應。
對方沒有移眼看她,眼神有些空洞無神,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仿佛并不輕松的樣子。
顧念把目光放在她緊緊攥緊衣角的雙手上,靜默須臾,淡淡道:“日頭有些毒了,我們回去吧。”
話音落下,顧依莫名笑了。
就連顧念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麽。
像是感覺到顧念疑惑的視線,顧依解釋道:“沒什麽,我只是覺得你和以前一點兒也不一樣了。”
顧念不記得自己以前是什麽性子,但也從傅明寒那兒了解過一些。
在顧念看來,自從那日從醫院裏醒來,沒有記憶的自己,更像是個全新的自己。
她按照許辰所希望的模樣生活着,那樣的自己似乎是許辰期望的樣子,又似乎不是。
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許辰并不會強迫她。
想到這些,顧念下意識皺了皺眉。
顧依繼續說:“如今是以前,你怕是會一臉心疼的安慰我,你總是這樣,撒嬌的本事信手拈來,連安慰人也一樣,你總開玩笑說同胞姐妹總能有種特殊的感應,能體會到彼此的心情。”
顧依看了眼顧念默然的神情:“我知道,這些都是唬人的,不然我怎麽從來都體會不到呢。”
若真能感應到彼此的心中所想,她們此刻怕是不能站在這兒靜靜的聊天了。
顧念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語氣卻沉重:“是嗎,這些我都忘了。”
顧依輕聲應道:“忘了也好。”
之後兩人都非常有默契的沒再發聲。
直到李娟直不遠處走近,她将遮陽傘撐在顧依的頭頂上方,提議道:“時間不早了,不如我們……”
李娟看了眼兩人面前的墓碑,欲言又止,顧念恰時附聲,說:“回去吧。”
顧依點點頭:“好。”
回去的路上車裏一直很沒什麽人說話,下車前顧依看了眼前座的司機,思付片刻對身邊的顧念道:“我上回托人帶回了一些以前的照片,要看看嗎?”
顧念有些不太适應這樣的顧依,之前對方很少甚至決口不提的過往,這會兒似乎是有意要全部翻出來,一遍又一遍重溫,把能想到的事情皆敘述給她聽。
顧念不确定是不是因為在特殊的日子裏,對方因此有所觸動。
反複咂摸後顧念才颔首答應,說實話,這樣東西對她而言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她如此憧憬着能夠尋回曾經往事,哪怕丁點也好,她不願意放過一絲一毫。
車子在住宅前停下,顧依對前方的司機道:“先生怕是也累了,我出門前熬了些綠豆湯,一起進去嘗嘗吧。”
見顧依這樣說,李娟也道:“往年這時候還穿長袖呢,今年就這樣熱了,正好喝碗綠豆湯,消消暑。”
這位年輕司機李娟并不陌生,當初第一次見到顧念時,随同而來的也是這個人。
想起傅明寒的囑咐,對方看了眼沒發話的顧念,一番猶豫過後終究是應承下來,畢竟自家老板也吩咐過,得時刻守着這位老板娘。
其實顧念只是有點兒詫異顧依今個兒的狀态。
不是說不好,而是……
太好了一些。
不同于前些天的陰郁,雖然言語間還是能透出些許憂慮,但已經比從前好了不是一點兩點。
顧依首先進屋,顧念向李娟詢問:“顧依昨天的精神狀況怎麽樣?”
明明前天才燃起輕生的念頭,才一天的功夫居然就恢複的這樣好了。
“昨天?”李娟愣了一下,“沒什麽特別的,可能是身體不太舒服,睡了一下午,晚上反而沒什麽困意了,看了會兒電視,熬到十二點多才回房休息。”
李娟頓了頓,似乎在說話的同時仔細回想了幾秒,道:“狀态挺正常的,還唱了首歌給我聽,可好聽了。”
“那就好。”顧念點頭道。
她随顧依一同走至客廳,确實沒有什麽異常,顧依讓李娟從廚房裏端了一大鍋綠豆湯出來,一人盛了一碗,顧念沒喝太多,但味道确實好。
把碗放下後,身邊的顧依笑道:“媽媽說過,你喜歡喝綠豆湯,卻不喜歡吃裏面的綠豆,每次都會剩下很多,我以前從來沒注意,今天看,媽媽說的果然沒錯。”
喉頭如同被什麽給哽住讓顧念感覺有些說不出話來,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喜歡,明明是記挂着的,她卻記不起有關于家人的任何事情。
就好像,比起自己來,顧依才是對家人最了解的那一個人。
可是事實也如此。
顧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別開眼瞧了瞧漆黑電視屏幕上倒映出的影子,她看見那張與自己相似的面龐,一颦一笑間看似陌生,卻又有種難言的熟悉感。
顧念想了想,才道:“你不是說你托人帶回了以前的照片?”
“對,”顧依彎了彎眼,“在我房間裏。”
顧念看向她,李娟正在收拾剛剛喝過綠豆粥的碗筷,顧依說:“我走路不太方便,如果你想看的話,就在我睡的房間裏,最裏邊的床頭櫃,第二層抽屜。”
顧念遲疑了一瞬。
顧依莞爾道:“上回我讓蔣雅琴送來的,我以前和她關系不錯,有很多東西都放在她那兒。”
這個名字讓顧念不由自主的沉下臉。
蔣雅琴惦記着許辰不是一時興起的事,顧念突然想起蔣雅琴曾主動找上許辰的住處,所用的理由就是給她送來那幾本相冊。
那張顧依與鄭子傑接吻的照片,也是她在那些相冊裏“不小心”發現的。
顧念不太确定顧依知不知道有關于蔣雅琴與許辰之間的事情,但看見此時對方言笑晏晏的模樣,顧念并不想提起這些。
思來想去,顧念還是起身往房裏走。
按照顧依所說,她很快就找到了顧依口中的那些照片,沒有別入精致的相冊中,只整整齊齊的裝在一個透明袋子裏。
都是家人的照片。
日期應該不會太久遠,顧念并不認識照片中背景的所在之地,但一張張翻過去,卻讓她愣神不已。
照片中的中年男女五官都是極為端正的,眉眼間能看出年輕時俊秀清麗的影子,眉眼間與她們有些相似。
顧念說不上來自己與顧依究竟像誰多些,她的視線在四個人之間反複徘徊,目光漸漸模糊起來,大顆的眼淚滴在塑封的相片上,顧念咬了咬唇,用手把相片上的淚漬摸去。
他們都曾是自己所無比珍視的人。
當物是人非,她卻連細微的小事都需要他人告知才知曉。
她不記得與他們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更不記得每一個需要紀念的日子。
她甚至不知道他們在逝世前,究竟是副怎樣的光景。
她什麽都不知道。
身後的動靜讓悶聲哭泣的顧念不自覺的怔了怔,猶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被驚擾,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想要去擦臉上的淚水。
可是卻止不住。
眼淚依舊大顆大顆從眼眶裏湧出來,朦胧中,她看見有人在靠近。
是顧依。
對方靠着輪椅向前,最後停在她的面前,一陣無言。
“我……”顧念不适的眨了眨眼,喃喃道,“我本來想拿出去看的,可是……”
“我知道。”
一邊說着,顧依看了眼最上面的那張相片。
她與顧念站在父母的兩側,不同于自己略顯矜持的笑容,顧念攬着父親的手,毫不在意形象般咧嘴大笑,眼睛笑眯成了一條縫。
顧依記得當初顧念當初還抱怨過自己拍得沒作為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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