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其實我……也有努力修煉，想盡量彌補回來，不過果然……還是争不過天道……”吳邪虛弱地笑着說，一點也沒有将死之人該有的不舍或懊悔。

黑眼鏡在床邊坐下：“難怪最近那個拘魂使都沒有出現，我還以為他已經被抓了。”

吳邪被他逗笑了：“可別吧……那我不白犧牲了……”

黑眼鏡把玩着手上捏成小球的紙人，說：“雖然你違背師命，還害我損失了一千萬，不過你有什麽遺言或者遺願，說說吧，我看心情幫你完成。”

“抱歉，一千萬我應該是沒有辦法了……”吳邪說着，從被子裏伸出手費勁地到枕頭下摸索，“不過，我有別的東西要給你。”

他摸出一張紙，遞給黑眼鏡時手臂失去控制，幾乎是砸到黑眼鏡面前。

黑眼鏡連忙接住他的手腕，掌心觸感微涼，蒼白皮膚下的肌肉已經沒了力氣，吳邪手上虛握着的紙張自行攤開展露在黑眼鏡眼裏，讓黑眼鏡看得清楚——器官捐贈同意書，眼角/膜優先捐贈給黑瞎子師傅。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吳邪說，“算是我的補償，和一點心意。你啊……已經這麽有錢了，以後想辦法……把眼睛治好，這種事情，哈……就不要再做了吧……”

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吳邪有些喘，黑眼鏡看着他愣了許久，才抽出他手上的表格，卻沒急着看，反而低下頭含住他的手指，狠狠地咬下去。

“啊……嘶——”吳邪痛呼半聲，後面半聲被他自己咽回去怕把胖子喊回來。他一邊咬着牙吸氣釋放喉嚨裏的氣流，一邊用力往後想抽回自己的手，可黑眼鏡的力氣原本就比他大得多，更別說他現在正虛弱。

黑眼鏡咬得極狠，直接在吳邪手上咬出個血窟窿，舌尖舔舐着吮幹淨冒出來的血珠，這才松開他。

吳邪疼得都精神了，立刻收回手藏在被子裏偷偷按揉，生怕他突然發瘋再咬自己一口，一揉更發現自己的手指居然被咬了個洞，忍不住抱怨到：“我都快死的人了，就算要洩憤也用不着咬這麽狠吧……”

黑眼鏡沒有說話，只是給他拉好被子，又抹過他的眼睛示意他閉眼休息，便拿着那張表格起身離開。

胖子見黑眼鏡走出病房正要上前問話，卻見黑眼鏡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像被人追趕着似的大步離開，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跟自己溝通兩句為什麽吳邪的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快惡化的意思，憤憤地淬了口，回到病房裏跟吳邪說：“什麽狗屁天師，根本就是個江湖騙子！”

吳邪安撫地笑笑，寬慰他：“不怪他，他是有本事的，是我自己……命不好……”

如果這兩個人裏有任何一個沒有對他這麽好，沒有甘願冒着被天道懲罰的風險來救他，也許他不會這麽兩難，也許他能夠自私一點利用他們之中的某一個來維持生命，而不是在大好機會下選擇主動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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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從窗口看着黑眼鏡離開的背影，心裏滿是不以為然，但他不想跟吳邪做這種無謂的争執，便沒有再作聲。

黑眼鏡走出醫院大門，找了個沒有人的方向走去，咬破舌尖吮出些血來，與一直含在嘴裏的吳邪的血混合，趁着旁邊沒人時吐進從病房裏帶出來的小藥瓶裏，蓋上塞子，緊緊握在手中一并揣進口袋。

不就是逆天改命嗎，又不是沒幹過，再來一次又如何。

…………………………………………………

“滴——”

監控器響起刺耳的哀悼，屏幕上的心電圖終于變成一條直線，胖子紅着眼睛安撫低聲恸哭的吳家人：“他說他不痛了，讓你們不要太傷心。”

吳邪睜開眼睛，看着自己病床邊圍着一圈淚人，下意識扯起嘴角笑着伸出手去安慰他們：“哭什麽，我這不是還沒……”

指尖從母親捂着臉的手臂中穿過，吳邪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竟然變成了半透明的，皮膚散發着微弱的熒光，有點像是修煉時看到的靈力。再看看圍在自己床邊的人們，甚至是整個病房，全部都變成深淺不一的灰，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就好像他們根本看不到自己一樣。

原來我已經死了啊……

吳邪收回手，撐着床坐起來，感覺像是從某種束縛中掙脫了一般，整個人都變得輕快不已，他一直以為人死了以後就沒有任何感覺，卻沒想到原來靈魂從身體裏脫離出來的過程也是可以感覺到的。

吳邪跳下床，蹦跶兩下，好奇地活動了一下手腳，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輕松自己在的感覺，看了看病床上瘦削枯槁只剩一張皮的身體，忍不住吐槽：“真醜。”

“不醜。”身後有人說，吳邪回頭看去，張起靈不知何時出現正站在他身後，面無表情的臉顯得格外認真：“很好看。”

張起靈來說這種話讓人感覺很違和，吳邪毫不客氣地笑出來，然後才說：“謝謝，你也很好看。”

吳邪要收回自己之前的評價，張起靈哪裏是不難看，明明還挺好看的，只不過之前的他就像現在這世界一樣，在自己眼裏只有青灰，當然是怎麽看怎麽不舒服，現在他的皮膚有了顏色，連頭發都顯得黑亮，頓時顏值飙升。

“後悔嗎？”張起靈問。

他知道吳邪是自己選擇了死亡，為了不連累他和那個戴墨鏡的修士。

戰鬥的時候要随時注意着敵人任何一點細微的小動作，能夠一直活下來，他的洞察力自然不可小觑，雖然吳邪半真半假地解釋着哄騙自己，可他又怎麽會看不出吳邪的心虛和忐忑。

他只是知道吳邪下定了決心，自己也沒有任何手段來改變對方的想法，只能不出現，不激發紙人，不給吳邪增添負擔，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吳邪尴尬地笑笑，說：“後悔倒不會，不過……有點害怕。聽說十八層地獄都很折磨人，我這都引來天譴了……小哥，我要去第幾層啊？”

“哪層都不去。”張起靈回答。

吳邪詫異：“诶？”

“我會把你藏起來，”張起靈如是說，“我的功勳可以抵消你的業，等你不用受罰，可以直接投胎轉世的時候，我再送你離開。”

吳邪眼光閃爍，擔憂地問：“可是這樣的話，你不會被懲罰嗎？”

張起靈勾起嘴角：“只要不被發現，就不會。所以，你要好好躲起來。”

“走吧。”張起靈向吳邪伸出手，吳邪心情複雜地握住。

“慢着。”

又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兩人一同看去。

病房門口，一個一身黑衣的人靠在門框上笑得嚣張，他雙眼處一片黑氣翻騰，看起來比張起靈更像地獄使者：“你想帶我徒弟去哪？”

“師傅！”吳邪詫異道，“你怎麽會……”

“啊，”黑眼鏡漫不經心地說，“逆天改命失敗了，就挂了。”

吳邪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明明靈魂沒有眼淚，他卻覺得眼眶濕潤。黑眼鏡這些年來始終小心地挑選客戶接取任務，就是為了避免天譴的增加，卻突然冒險逆天改命，是為了什麽，不言而喻。

黑眼鏡似乎誤會了吳邪一臉要哭的原因，眉頭一緊，走到他身邊威脅地盯着張起靈，說：“不用怕，有師傅在，我看誰能帶走你。”

張起靈毫無退縮地與他對視，将吳邪的手握得更緊。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吳邪：你們這個樣子我不是白死了……

張起靈：……

黑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