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一切真相（二）

“何佳佳，對不起，我什麽都不知道，對不起。”為什麽要道歉，連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聽了那樣的話，竟然再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了。和他們相比，自己似乎很幸福的樣子，有一個美好的過去，童年有楚暮陪着自己。然而令她最難過的是，他們的過去已經那樣痛苦了，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增加了那麽多傷害給他們。如果自己不在那所學校的話，也許她們每個人都會過的很好的。

“你以前一直覺得我們光芒四射，羨慕我們對吧？那麽我現在問你，這樣的人生，你還羨慕嗎？”何佳佳看着她，眼底還是自嘲，她只是嘲笑自己，愚昧，以為跟着司徒傑就好了，可是跟着司徒傑，她就再也無法逃開，而現在，她竟然要過來和沈靜怡賠罪。現在沈靜怡對自己是憐憫，是可憐，說要照顧自己，可是等一會，如果她知道全部事情的真相之後，她會怎麽樣呢？興許，還想拿把刀殺了自己也說不定了。何佳佳覺得，自己是罪人。

沈靜怡不知道怎麽回答她，很早以前，她确實很羨慕他們，她甚至覺得，如果自己生在有錢人家，興許楚暮和自己就會有解決的辦法，也不會因為楚夏自殺就放棄對方。然而後來她想清楚了，有些人其實注定是你生命中的過客，而有些人注定和你到不了永遠。她和楚暮就是這樣，所以不管他們多麽努力，就是別了六年重遇，也是不能在一起的。她開始以為，六年後他們的相遇是上天安排讓他們重新在一起，後來才知道，原來這種相遇，只是因為六年前沒有好好道別，才重新相遇，重新道別一次而已。多諷刺啊，沈靜怡笑，卻怎麽都笑不出來，她無法做到像何佳佳那樣雲淡風輕，她只會把所有情緒都表現在自己的臉上，讓別人都看到。

“你不知道的是，其實司徒傑也是這樣的人。”何佳佳低下頭，她本來不想說起司徒傑的，畢竟司徒傑現在是沈靜怡心中最大的傷和痛，可是如果不說到司徒傑的過往，也許沈靜怡一輩子都不會理解司徒傑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原因。他會變成今天這樣，也只是因為那些不好的過往而已，說到底，他們全部都是可憐的人啊。她，杜子培，司徒傑，都是可憐的人。

“你說什麽？”沈靜怡終于有些無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了，在她的眼裏，司徒傑從一開始就那麽的高高在上，就好像尊貴的王子一樣，任何人都是不能侵犯的。聽說他的家境很厲害，他是四大王子之首，他長的那麽漂亮，一笑就是萬千光芒。可是，他竟然也有那樣的過往嗎？這一刻，沈靜怡木然，覺得自己被上天捉弄了。她在心裏深深羨慕着的所有人，覺得自己配不上的那些人，原來都有着可悲的過去，呵呵，多麽可悲。

“司徒傑小的時候到處流浪，在垃圾堆裏撿吃的，和貓狗搶剩飯剩菜，你大概，也體會不了這種感覺吧。後來司徒傑被人冤枉偷東西，被打成重傷，幸好我爸爸救了他。那段日子也是我最開心的日子，有司徒傑在，我們整個家裏好像都是暖洋洋的。只是好景不長，爸爸因為外債要離開那個城市，帶不走太多人，就把司徒傑放在了孤兒院，爸爸回家的路上出車禍了，就那樣離開了我。而我被那幫要債的人抓走，司徒傑不知道這些。很久以後我聽說他被人收養了，可是不能馬上來找他。我在酒吧打工還債的時候遇見了杜子培，兩個可憐的人彼此慰藉，心靈上終于得到了安慰。可惜後來酒吧被封了，我們分別，直到五年前才再次見面。那個時候他已經過得不錯了，我不知道他用什麽方法的，他從來不和我說，大概是害怕想起從前吧。而司徒傑，因為長得好看，似乎進孤兒院沒多久就被收養了，後來就遇到了你。”

有淚水從眼眶裏不斷湧出來，就像一個黑白電影不斷在自己眼前上映着一切古老的畫面。沈靜怡仿佛看見司徒傑蜷縮成一團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樣子。她心裏潛意識是無法接受這樣的過往的，因為給她造成的落差太大了，原本是一株美豔到極致的玫瑰花，當你撥開泥土才發現，原來根部全部都是蟲子，正在一口一口地撕咬着，像要把整株花都吞噬掉一樣，真的好可怕。

沈靜怡勉強讓自己鎮定，她望着何佳佳，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問出來：“那後來，我離開之後，在你們的身上，到底又發生了些什麽事情？”第六感告訴她，這些事情也許會讓她覺得更難接受，但是沒有辦法啊，她這個當事人，害了大家的當事人，想錯了一切的當事人，必須知道事情的經過才可以。

何佳佳遲疑，眼底逐漸蒙上一層迷茫的霧氣。她似乎在思考自己要從哪裏開始說，怎麽多人的命運，都因為沈靜怡的一個看似為大家都好的決定變得無比悲慘。五年了，何佳佳總是不願意去回想這些記憶的，不過她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天，她要把自己害怕的一切全部都吐出來。而她也是最合适的那個人，如果有一個人會把這些事情全部都告訴沈靜怡，也就只能是她了。

“那天晚上，我替你照顧杜子培，告訴了他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在我心裏放了也有五年了。像一根刺一樣不停地在我心裏蠕動，今天告訴你，我可能就會解脫了吧。”何佳佳輕笑，是的，她希望解脫，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希望自己可以解脫了。

“何佳佳……”沈靜怡平靜自己，感受到這件事情不同尋常，深呼吸兩次之後，才點了點頭：“沒關系，你說吧，不管是什麽事情，我都會說服自己接受的。畢竟都是五年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追尋這些幹什麽，但是我只想知道一個答案，司徒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如果追尋這個答案的時候必須要知道這些經過的話，我會努力接受的。”

“其實楚夏的自殺只是個陰謀而已，知道楚暮要和你求婚，司徒傑派人去調查了楚暮的一些事情，在調查中發現楚暮是被收養的這個真相。同時也知道了楚暮的妹妹楚夏對楚暮的感情并不是兄妹之情，而是愛情，他利用這一點，通知了遠在美國的楚夏楚暮和你之間的事情。楚夏知道以後，馬上從美國趕了回來。本來你和司徒傑在圖書館的時候，已經有人拍下你們擁抱的照片拿給楚夏，然後讓她交給楚暮了，可惜楚暮對你用情至深，即使那樣的照片被他看到，他也依舊一動不動地在風中等你。後來其實司徒傑吻你，也是有意的，為了拍下更親密的照片讓楚暮誤會。誰知道這張照片還沒有起到作用，楚夏就等不及了，她想了最直接的方法，利用自殺來威脅楚暮。”何佳佳講到這裏停了下來，因為沈靜怡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模樣真的有些吓到她了。口氣中似乎再也感受不到沈靜怡的呼吸，她坐在她對面，此刻仿佛已經死去了。

“沈靜怡……”何佳佳輕輕叫她，她的眼睛裏有淚水，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直直的目光，鮮紅的血絲爆出來，她的雙手拼命在顫抖，抖動不成樣子。一股由心而生的害怕從何佳佳心底冒出來。她伸出手輕輕握住沈靜怡的手，卻吃驚地發現她的手比窗外的風還要寒冷。何佳佳望着她，一時間失了方寸。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難道，她做錯了嗎？

“說下去……”輕輕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響起來，仿佛驚雷一樣爆炸開來，“何佳佳……你說下去……說下去……”

“好”何佳佳望着她，只是拼命的點頭，是啊，這樣的事實對沈靜怡來說，真的太殘忍了吧。可是如果她連這些都接受不了，又怎麽接受接下來的這些事情呢。何佳佳堅定好自己，深呼吸，然後放開沈靜怡的手後，大口喝進杯裏的茶，鎮定下來後，才繼續說。

“楚夏的父母并不是真心收養楚暮的，是啊，會有誰願意收養一個患有絕症的少年呢？當年楚家人接受楚暮，完完全全是因為楚夏喜歡他，楚夏是楚家的公主，所以在她鬧了很長時間之後，楚父沒有辦法，只能收養楚暮了。楚暮心裏是知道的，如果楚夏出了什麽事情，他一定會被抛棄。他本來不怕死，也無所謂會不會被抛棄，可是他遇見了你，他開始怕死了，害怕離開你，留下你一個人，至少他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就不會是一個人。所以他當時除了選擇楚夏，除了陪楚夏回到美國去，真的別無選擇了。你知道嗎？其實……”何佳佳又一次停下來，後來的事情，還是一會慢慢說吧。如果現在一下子連接到楚暮的死，她真的害怕沈靜怡就會徹底崩潰在這一刻。因為連她這個敘述的人，都已經快要崩潰了。當那些事情一件一件從眼前重新一一上演，何佳佳全部的堅強都在瞬間粉碎。她終于知道，自己也不過是個平凡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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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其實什麽？”沈靜怡已經泣不成聲，她心裏的痛有誰可以體會呢？這顆心能不能不要了。沈靜怡伸手捂住心口，用力大口哦大口呼吸，空氣好像有點稀薄啊，她都要快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