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一切真相（三）

“你知道黎紫兒現在怎麽樣了嗎？”這句話本該是沈靜怡來問何佳佳，而現在，卻是由何佳佳來反問沈靜怡，仿佛被一記閃電擊中，沈靜怡呆呆望着何佳佳，不敢問，難道黎紫兒出什麽事情了嗎？她只能定定望着她，等她告訴自己，到底黎紫兒怎麽了。但是她的心裏，有什麽東西似乎要跳出來一樣。沈靜怡有一種過了今天之後自己可能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裏的感覺。她的淚水此刻怎麽也止不住，自己流下來，卻隐藏了某種很深很深的感情。

“她爸爸的公司被司徒傑搞垮了，欠了一堆外債，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我有很多很多次打聽她的消息，每到一個城市我都會打聽，可是我什麽都打聽不到。也有人說，她早已經不在……”

“不。”沈靜怡打斷她，雙手死死捂住耳朵，夠了，夠了，真的夠了，她什麽都不想知道了。就這樣好不好，就這樣吧，下面的事情，她真的什麽都不想知道了。

“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就不說了。”看着她這個樣子，何佳佳心中也幾多不忍，最終還是決定不告訴她。畢竟這一切真的太過傷人了。沒有人可以接受得了的，很多時候知道不如不知道。而那個叫闫文傑的人，何佳佳知道他對沈靜怡是真心的，能有他在她身邊一直照顧着，何佳佳也就放心了。她站起來，剛剛準備離開，才走出去兩步，一只手卻輕輕拉住了她。随後，是無力而慘白的聲音輕輕響起來。

“何佳佳，你知道嗎？我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這些事情，我的心，就像有什麽東西在咬，一口比一口大，它要把我整顆心都吃掉啊。可是何佳佳，我沒有辦法忽視掉這些事實，我必須要知道發生了什麽，必須要知道我到底欠了別人多少。欠了的，總是要還的，不是嗎？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麽，我要去補償，不管用什麽辦法，我都要去補償啊……”她的哭訴，讓何佳佳心中陣陣抽痛。她知道沈靜怡是個倔強的人，她也知道，這些事情，沈靜怡是躲不開的。何佳佳放開她的手，慢慢的，好像有千斤重的步伐慢慢走回沈靜怡對面，慢慢坐下來。兩個人這樣對視着，目光從一開始的滿是悲痛，漸漸有些沉澱下來。沈靜怡知道何佳佳是在等自己平靜下來了才準備繼續說。她很努力很努力平靜自己，然而這真的太難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花了多少時間才讓淚水停止。窗外的風似乎大了一些，行人匆匆，咖啡館裏也漸漸來了更多的客人。沈靜怡叫了第二壺茶，氣氛似乎終于緩和了一些，她的心有感覺到，黎紫兒還好好地生活在某個地方，但是需要她的幫助。她會找到她的，一定會找到她的。

“你放心吧，我相信，黎紫兒現在一定過得好好的，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麽事情，我早就得到消息了，現在沒有她的消息，就說明她一定活着。”何佳佳認真地說，嘴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談話這麽久以來，她第一次露出了微笑，這也令沈靜怡心中安穩了許多。何佳佳的笑容雖然不及楚暮陽光，但是也很溫暖，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沈靜怡點了點頭，算是對她的安慰表示感謝。她們坐在靠窗的位置，風呼呼呼吹過玻璃發出的響聲很清晰，冬日未到，世界似乎就開始有些蕭條了。沈靜怡想不到前面還有什麽事情在等着自己，但是她已經被無數消息震驚的心，此刻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還有更悲傷的事情嗎？都一起來吧。

“何佳佳，你繼續說吧，我沒事。”投給何佳佳一個堅定的目光，沈靜怡主動給她倒了杯茶，被子是透明的，茶是綠色的，兩者融合，有種春天的顏色慢慢浮現出來。沈靜怡很喜歡綠色，或者說她最喜歡的就是綠色，因為在她的眼中，綠色就是希望的象征，而所有事情，上天都應該給人留下點餘地才對。所以人們總說，上天給你關上一扇門，就一定給你留了一扇窗，這扇窗在哪裏。沈靜怡想，還是要依靠她自己去尋找的。

何佳佳點點頭，對她說了聲謝謝，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回到宿舍，發現你不見了，而黎紫兒坐在一邊，臉上的表情很失落，就已經猜到你可能離開了。我也沒有想要通知司徒傑的意思，加上黎紫兒囑咐我，說是你拜托我，那天晚上不要告訴司徒傑，我也就真的沒有去說。擔心一個晚上時間不足以讓你離開，我和黎紫兒商量，再替你隐瞞下去，能瞞住幾天算幾天。我們一直說你生病了在宿舍，開始司徒傑是相信的，杜子培有點懷疑，但是并沒有多言。直到三天之後，司徒傑似乎發現了什麽，非要闖入女生宿舍看看你，我們沒有攔住，事實上我們根本沒有去攔。我想，三天，大概已經足夠你跑去很遠的地方了吧。”

何佳佳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時司徒傑的表情，那種憤怒，眼睛血紅血紅的，滿滿都是對她和黎紫兒的恨意。他緊緊拽住黎紫兒的手臂，仿佛從地獄裏發出來的聲音，帶着惡毒地笑意，他告訴黎紫兒：“你一定會為你的愚蠢行為付出代價的。”何佳佳當時已經知道司徒傑要對黎紫兒不利了，她不了解當時的司徒傑，但是明白，那個司徒傑已經不善良了。于是她提醒黎紫兒先回家呆上一段時間，以免司徒傑對她做出不利的事情。然而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司徒傑的目标并不在黎紫兒身上，他放得更廣，阻斷了黎紫兒父親公司的生意，最後還害他們家破産了。

何佳佳後來卻打聽黎紫兒的時候，只看到一些讨債地圍在她們家公司門口，從他們口中的只言片語中何佳佳知道，原來黎紫兒的父親帶着他們逃跑了，原因也無非是支付不起昂貴的債務。

“因為你們的隐瞞，所以司徒傑報複你們了，對嗎？”黎紫兒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天涯漂泊，完全都是因為自己。她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有些恨，也有些可悲。恨是對自己還有司徒傑，還有命運，而可悲，僅僅是對司徒傑而已。她不明白，司徒傑的心到底是怎麽想的。得不到所以就毀掉嗎？得不到一定要得到，這真的是愛嗎？

“黎紫兒的事情剛剛已經告訴你了，至于我，他倒是沒有做什麽，只是把我禁锢在他身邊，無法離開而已。”何佳佳說到這裏，眼睛裏忽然露出可悲的表情，是啊，有些事情，總該公布出來的，就算她是受害者又怎麽樣，她還是做錯了，還是不能被原諒。

“你為什麽不離開他呢？難道……”沈靜怡頓時一驚，手腳瞬間冰冷起來：“難道，他對你做了什麽，讓你離不開他嗎？”

何佳佳有些遲疑，然而還是點了點頭：“他給我吃了一種東西，讓我上瘾了，我有好幾次想要擺脫他，想要離開他，可是我做不到。我也覺得自己真的很沒有用，可是我沒辦法，真的，沈靜怡，你不會明白那種感覺的。時而有意識，時而沒有意識，就好像會在一個人的世界裏面死去一樣。可是只有一個人的世界，不是也很好嗎？”

沈靜怡怔怔地望着何佳佳，就算她不說，她也知道是什麽東西了，她睜大眼睛，還是那麽地不可置信。她的思維仿佛一瞬間要被迫改變，所有事情都變得有些不對勁了。記憶中的人，再也變化不出當時的模樣和當時的性格。原來很多東西在不知不覺中，真的可以改變地如此厲害。改變到如此可怕地地步，沈靜怡終于只能對這些事實妥協了。她只是擔憂地望着何佳佳，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話來安慰她，她也說不出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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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那麽擔心，我已經想好了，等把事情全部都告訴你，我就會去我應該去的地方。我真的一點也不想繼續這樣生活下去了，每天晚上都渾渾噩噩的，真想不到，有一天我的人生居然會變成這樣。所以沈靜怡你知道嗎？我真的很羨慕你，如果五年前我也和你一樣，選擇什麽都不顧離開就好了。現在我肯定也在某個城市過的很好。”

何佳佳望着窗外的天空，眼底滿是濃濃的向往，然而這種色彩沒有多就慢慢黯淡下來了。就好像一瞬即逝的流星，流星能帶給人希望，可惜出現的時間太短了，往往大家都抓不住它。而抓住它的人，也不能永遠地擁有它，算公平吧。何佳佳覺得，自己的一生，似乎很戲劇性，真應該拍成勵志的電視劇啊。不，這樣一想，似乎一點也不勵志，倒是拍成苦情戲還差不多。

想着，又有些自嘲。以前活的怎麽樣，都忘記吧，至少以後不會繼續活成這個樣子了。來生，她只想和楚暮一樣，期望簡單的愛情，只有兩個人的愛情。那樣，才是最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