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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交給端木賢之後,在過去之後的一兩天內并沒有什麽大的動靜,離洬不知道他是在顧忌什麽,還是有想拿捏住呂承颢的意思,總之到目前為止京都還是一片風平浪靜。直到雲骁衛在西郊山間抓住一個西蒙的小兵,才算有點進展,當然那就真的只是個小兵,不是旭日幹也不是旭日幹的副将,還有一夥不明身份的外族人大概是察覺到風向的變化,再也沒有出現過,包括侍郎府內的那個左使大人也在第二天便不知所蹤。線索到這裏算是斷了,連帶着端木賢想要順藤摸瓜的心思也一并斷了,即便有些不甘心不能利用呂承颢找出旭日幹等人,端木賢也不得不先行處置了呂承颢,那些人明顯已經望風而逃,再留着呂承颢也起不了什麽作用。在呂承颢抄家滅族的那天,離洬只是站在街角遠遠的望着,那天灰蒙蒙的,天上飄着大片的雪花,侍郎府裏哭聲遍野、一片吵雜,離洬對此情景似早已麻木和習慣了般的不為所動,看起來很是有些冷酷無情讓人齒冷。此時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呢?她只是在想呂承颢當初有這番心思的時候,有沒有替自己的高堂父母想過?有沒有為膝下無知幼兒考慮過?有沒有幫枕邊的紅顏打算過?很明顯他沒有,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促使他走了這條路,但最終呈現的結果卻是這血淋淋的人間慘劇。看着如此似曾相識的一幕,離洬久久沒有言語。齊雲蘿在離洬身後為她撐着傘,一直等到傘上集了一層厚厚的雪花,才見離洬望着侍郎府的方向無聲的嘆了口氣,要不是她離得近可能也是察覺不到的,侍郎府門前的端木賢今天一身銀白的狐毛滾邊狐裘,看起來尊貴非凡,站在那冰天雪地中自生出一種叫人想要親近的溫和氣質,仿佛連天上的雪花落在他身上都沒有那麽冷了。

端木賢不經意的一個回眸間,終于看見遠遠站在街角的離洬,他有些淡粉色唇線的薄唇扯出一絲笑意,向着身邊的人低聲囑咐了什麽,便快步朝離洬這邊走來,離洬對他的感覺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明明已經被他發現了身份,她之前對他還有着濃濃的殺意,卻淡化在他寥寥無幾的幾句話中,她重活一世對人性抱着冷眼旁觀的心态,加上這一世幾乎生長在軍營,不可偏聽偏信的道理她比誰都要明白,并且牢牢謹記在心中。在她有些神思不屬的時候,端木賢已經走近她的身邊,離洬看着他被大雪浸濕的鬓角凝結出紋理清晰的細冰,卻依舊朝她露出了溫暖的笑紋,奇異的竟然稍稍撫平了離洬心中淡淡的陰霾,就是這樣離洬才會更加覺得怪異,他抓住了她致命的把柄,就算他之前說的都是真的,就算他從不打算揭穿她,她在他身邊也不該找到疑似安心的心态才對。如果她手中也握着他的一些把柄,她如今的心态才是正常的,因為這一切都建立在公平對等的情況下,可如今……

“将軍?”端木賢聲線一如平時那般溫和,淡淡的開口喚她,離洬擡眼看他,接着眼光便越過了他,看向他身後那一片狼藉的侍郎府,那些室內的嬌花從未經歷過此刻的嚴寒,一個個瑟縮着身體被身體魁梧的侍衛們驅趕,每人露出或惶恐、或看淡、或絕望、或瘋癫的神情,奴仆、侍婢均是衣不蔽體的在春寒料峭的時節發抖,明明已經到春天了怎麽還是這麽冷呢?離洬嘆了口氣說道:“禍不及家人……王爺給他們一個痛快、體面的死法吧。”端木賢似沒想到她會發出這樣一聲感嘆,稍稍愣了一下,便笑了起來說道:“既是将軍的意思,在下自當是照辦的。”離洬察覺到他故作輕松、調節氣氛的語氣,一時沒有說話,在這種時候顧慮着他人的心情,這是獨屬于他的溫柔,在這種氛圍下的離洬雖然感覺到他的好意,卻依舊提不起精神來應對他,這是獨屬于她的冷酷。離洬看着事情差不多要落幕的時候,便轉身向着偏遠的小巷裏走去,端木賢并沒有跟上去,而是在她身後輕輕說了一句:“明天是個好日子了。”離洬聞言腳步頓了一瞬,便又漸行漸遠,風中似乎傳來她似贊同、似嘆息般的輕應聲:“嗯!”端木賢在她的身後無聲的笑了開來,神情溫柔而……愉悅。回身将剩下是事情處理完畢,便腳步輕快的坐上轎子回府去了。兩人誰都沒喲察覺到不遠處的一間茶樓上,一道淺色身影屹立在窗邊良久,眼神深邃而又飄渺的望向他們剛剛所站的位置,他大概知道兩人都是敏感而謹慎的性子,所以才沒有直直的盯住他們,看見兩人終于分道揚镳,他才若有所思的低下頭喃喃自語:“怎麽這件事,他竟然也有插進來一腳嗎?”一旁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看見那下邊人都走了便瞪大了虎虎有神的眼睛,咕囔了一句:“王爺!這事都了結了,咱們也打道回府吧?廚房今天似乎準備了上好的貂肉……”原來這對主仆竟然是端木铮和趙虎兩人,端木铮對趙虎那低聲的念叨聽而不聞,只是看着離洬走遠的方向若有所思,離得實在有些遠,他聽不清剛剛兩人在說些什麽,也看不清兩人對話間的神态,但端木铮敏感的察覺到,離洬對端木賢的态度,好像比之前要溫和了很多。怎麽?兩人這段時間接觸的很頻繁嗎?還是說他沉寂了太久,以至于讓別人有了可趁之機?

這天晚上不管多少人難以入眠,也不管多少人酣然入睡,第二天依舊準時到來,連續下了兩天的雪也終于停了,太陽露出了一個不算燦爛的臉,給将軍府裏照出了一片暗影。早起的雲骁衛正在前院虎虎生風的比劃着拳腳,莫言諾在一邊心不在焉的指點着,看的月娘在一旁暗自搖頭。今天将軍一大早就出門了,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帶,包括從不離身的齊雲景兄妹,從那個時候起,莫言諾的臉色就有些墨黑了,只是卻還要在将軍出門的時候裝作沒事兒人的樣子,月娘算是看出來了,這軍師別的方面個頂個的拔尖兒,在這感情方面麽?那磨磨唧唧的性子、和臉皮與皇家的那兩個可是相差太遠了。在這麽下去,這将軍可就真的只能是将軍了。

離洬一早就走了,她去了哪裏?她現在安穩的坐在睿親王府的馬車,拿着一本珍奇兵書漫不經心的翻閱着,寬敞的馬車裏燃着暖烘烘的壁爐,固定在車底的小幾上放着各色糕點、小吃和上好的大紅袍。端木賢坐在她的左手邊也不去打擾她,只是時不時的為她斟上一杯茶水,離洬從坐上馬車就沒有詢問他們要去的是什麽地方,她似乎将所有的好奇心都壓在了她冰川的外表下,但也顯示了她與生俱來的良好涵養。一般人可能遇上王爺相邀而激動、興奮不已,會去打聽他們待會兒要去的地方,然後搜腸刮肚的極盡讨好之能的大肆吹捧,這種嘴臉無疑是讓人厭惡且惡心的。就算有沉得住氣的,他會努力讓自己不去多問,只是神态上的一些細微的變化還是能夠看出些許的波動或者是……虛榮。然而離洬卻不在這個固定的範圍內,她不去問是因為真的不好奇,甚至是不在乎的,只有自信心極度龐大的人才能做到如此泰然處之,因為你不會拉着我去天涯、也不會帶着我去海角,到了總會停下來的,這大概便是如離洬這等人會有的思想。

行行複行行,好在雖是雪地但路途還算平穩,馬車行了兩個時辰終是在一處園林的山腳下停了下來,車簾被一雙細白的小手掀開,露出一張明豔若朝霞的讨喜臉龐來,不到雙十年華的年齡總有着比別人都要高的興頭,聲音輕輕脆脆的不是多麽動聽,但是卻讓聽的人心裏熨帖。“爺!寒若寺到了。”那張讨喜的臉龐上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氣息,讓離洬都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少女雖然羞澀于離洬對她的注目,但卻并不小家子氣,依舊伸手打起車簾恭迎兩人下車。兩人一前一後的下了馬車,那少女又是細致入微的奉上滾邊狐裘才退到端木賢的身後,因為車裏燃着壁爐所以剛剛還不覺得冷,此時一出馬車冽列寒風吹來,就算兩人內力護身也依舊是有些受不住的。離洬看着她,突然想起齊雲蘿來,其實齊雲蘿與她年齡相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在她身邊的原因,總少了這個少女身上那股子靈動勁兒,多了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和老練。端木賢見她眼神停在席婧的身上,雖然不明原由卻依舊給離洬介紹道:“這是府上婢女,席婧。說起來她還是皇弟府上趙虎的小師妹,歷練而出便分在我的府內,至今已有九年了吧!”席婧聞言抿唇一笑道:“承蒙爺還記着。”離洬本也沒有想要探聽什麽的意思,聽到這裏便淡淡點了點頭,這才擡頭朝着高高的山頂看去,她不用去想也知道上面必是一片茂密的梅林,因為此時三人還站在山腳下便已聞見那沁人心脾的梅香。

他們這邊已經萬事皆備的準備賞梅,攝政王府裏卻是一片冷清,趙虎拉攏着腦袋站在一邊,看着自家爺心不在焉的拿着朱筆圈圈點點,好像心思也不在正事兒上面,便出聲說了句:“爺!今天雪停了,外面的陽光也很好。”端木铮充耳不聞,依舊穩坐在案前。見端木铮沒有一個硯臺扔過來,趙虎大着膽子接着說道:“這個時候寒若寺的梅花也開的正好。”看他還是眼也不擡,又接着咕囔了一句:“睿親王今天就去寒若寺賞梅了,您看您?”說完有些遲疑的拿他那對炯炯有神的眼睛偷觑着他,見那邊端木铮雖然心不在焉的在批改些加急奏折,但真的沒有想要出門的意思,趙虎只得放棄心中的念想,自哀自憐的小聲嘀咕道:“睿親王去賞梅了,席師妹也跟着去了,還是帶着離将軍一起,席師妹跟在王爺九年之久,應該也對如王爺那等相貌的人免疫了吧,就算突然看見離将軍那般的天人之姿,應該也是可以把持的住吧?”趙虎一邊嘀咕,一邊有些心慌慌的肯定道:那是!席師妹才不是那般膚淺的人,可是又忍不住否定道:那也不一定,那離将軍何等的魅力?連他一個大老爺們看了,都忍不住直了眼,更何況他涉世未深的席師妹?想到這裏趙虎又有些坐不住,正待再接再厲的勸慰端木铮,卻發現此刻端木铮正緊緊捏住手中的狼毫,眼眸深沉的看着他,直把他看的心中一跳。

“你剛剛說什麽?”攝政**線冷凝的問道。

“今天雪停了,外面的陽光也很好。”趙虎喏喏的回答,聲音實在與他的個頭不搭。

“不是這句。”

“這個時候寒若寺的梅花也開的正好。”

“再下一句!”

“睿親王今天就去寒若寺賞梅了,您看您?”

端木铮不甚耐煩的一個冷眼掃過去,第一次為自己有這樣的護衛而頭痛不已:“再下一句!”

“睿親王去賞梅了,席師妹也跟着去了,還是帶着離将軍一起……”趙虎的聲音越說越小,幾乎就要聽不見,然而就是最後那幾個輕若難聞的字眼叫端木铮聽的耳根嗡嗡作響,只聽“咔嚓”一聲,他手中的狼毫便應聲而斷。狠狠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眼裏幽光大盛,唬得趙虎一愣,險些以為自己肖想席婧那點心思是不是被自家爺看穿了?

端木铮沒空去注意他的那點心思,丢開手中的狼毫站起身,在屋中來回踱步,一張風光霁月的臉上陰雲密布,他有些想不明白離洬怎麽對端木賢就能另眼相看?他比起端木賢有差什麽?明明兩人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長相都相差無幾,為什麽離洬卻始終不拿正眼看他?端木賢除了比他年長,在江湖上歷練也許比他也多了些人生閱歷,他自認其他的他沒有比他差。端木铮最終還是丢開了手中那堆爛攤子,帶着眉開眼笑的趙虎和臉色莫名的風炙去了寒若寺,趙虎雖然不明緣由,但事情按着他理想的方向發展,他自然是樂意的。風炙卻是了解端木铮的那份心思的,感慨的看着端木铮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他除了愁眉苦臉也沒有別的辦法,自家爺什麽性子?他跟在他身邊那麽久,從未見他如現在這般對一個人這麽認真、上心。一旦讓他上了心,再想讓他放下來,這是絕無可能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家爺的姻緣不好,好容易碰上自己喜歡的人,卻偏偏是個男人!風炙瞄着一邊駕車駕的樂呵呵的趙虎,心中直嘆:沒救了!王爺那般明顯的情緒波動,他身為一直待在王爺身邊的護衛竟然毫不知情?風炙不知道是該氣他如此的沒心沒肺,還是該羨慕他的頭腦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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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行三人來到寒若寺那片梅林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離洬與端木賢悠閑的在一處竹屋下茗品對弈,旁邊的席婧在為他們煮着酒,偶爾為兩人掃落一下落在案機上的花瓣,真是好一幅具有田園風範而又詩情畫意的美好畫卷啊!讓端木铮覺得刺心的是,離洬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安逸與柔和,不像面對着他的時候,眼裏時時都有着猜忌、戒備與暗冰。看見他們如此和諧的畫面,兩人只是靜靜的坐在一處對弈,就好像讓整個天地間都感受到那股安靜的、不被人打擾的氛圍,致使此刻無聲靜谧的美好。端木铮幾疑自己是那不該出現在此地的路人,但是以他的個性又怎麽會允許自己只是個路人?他沒有刻意放輕腳步的朝他們走去,果然很快就引起了兩人的注意,端木賢聽見腳步聲,擡頭朝他那邊看去,看到他的那一刻眼裏有道仿似了然的幽光一閃而過,快的讓人來不及捕捉便消失不見,讓人只看到他眼裏溫雅的淺淺笑意。離洬手持着黑子,只朝那邊看了一眼,又沒有多大表情的轉回頭來,繼續盯着面前的棋盤沉思,對于端木铮的突然出現不好奇、不詫異,更好似這裏依舊只有她和端木賢兩個人一般。看的端木铮眼神裏危險的光轉瞬即逝,不過一瞬的功夫便又恢複正常,緩步向着他們走過去,趙虎喜滋滋、屁颠屁颠的跟了過去,湊到席婧的身邊腆着臉道了一聲:“席師妹!”席婧抿唇一笑,便給端木铮在離洬和端木賢的旁邊加了個位置,然後招呼這風炙和那虎頭虎腦的趙虎在一邊吃點心。端木賢十分自得的為離洬添上一杯茶,表情平靜的好似本就該如此一般,端木铮眉峰不經意的動了動,随即便像沒有發現一般的朝離洬詢問道:“不知铮能否有那個榮幸與仲卿一會?”離洬雖然對他不喜,卻也還沒到厭惡的連盤棋都不願與他下的地步,聞言擡手朝他示意,端木铮很有風度的讓她先下,離洬也不客氣,擡手便放了一顆黑子,端木铮緊随其後,端木賢在旁觀棋不語,一時只有棋盤上落子的輕碰聲。話說可以從一個人下棋的步法去觀察、了解一個人,這話還是很有一定道理的,端木铮的走法和他的人一般,鋒芒畢露、步步緊逼,雖然霸道的意在急于取勝,但也有勇有謀的分毫不讓。反觀離洬,她秉持這自己一貫的風格,有條不紊、不急不躁的一點一點布局,任你如何興風作浪我自巋然不動,一切按照她自己的思路來走,不會偏頗半分,等時機成熟時,該收網的就收網。兩人這盤棋下了半晌,竟然也有種難解難分的意境,端木賢看的也很難說誰更棋高一籌,兩人一個步步緊逼,一個步步為營,僵持良久,最終還是以和局收尾。離洬倒是對端木铮有了另一番看法,他雖然張揚霸道,可是棋風卻是極其君子的,就沖這一點他本人也絕對小人不到哪裏去。

中午是席婧在竹屋裏張羅了一桌膳食,大多是素食,離洬其實對膳食這一類的東西并不挑剔,不管是現在還是之前在現代,她都沒有那個條件去挑剔什麽,每天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哪裏還能有心情去管什麽東西好吃,什麽東西不好吃?來到這邊整天在軍營裏,與那些将士同吃同住,忙到忘記飯點也是家常便飯的,有的吃的時候就吃,不然打起來了,敵軍會管你有沒有吃飯嗎?其實離洬覺得自己還是有些不稱職的,有些東西仿佛與生俱來一般,無論如何都改不了,比如她吃飯的姿态,無論再怎麽緊急的狀态,只要她在吃飯,她就一定做不出狼吞虎咽的舉動,似乎要品味嘴裏每一粒米都是來之不易的。的确看她吃飯是件賞心悅目的事,如果她只是個達官顯貴或普通人,這些随她喜歡,可她是個将軍,她随時要上戰場,這一點不知道被雲骁衛诟病了多少回!端木铮也覺得她吃起飯來不像個征戰沙場的将軍,倒是比他們這些貴族更像貴族。端木賢看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笑問道:“将軍怎麽有心事嗎?還是我這兒招待不周?”離洬放下碗筷道:“不是,我只是在想旭日幹會藏在哪裏?”端木賢一挑眉,他暗暗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旭日幹的蹤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還在千玥國內,離洬的煩惱也正是他的煩惱,只是這也算是他的辦事不利,畢竟這麽大的隐患就在身邊,離洬因為職責使然,或者軍人的天性,即使把所有事情都撂給了他,心中仍然對于這種有關家國、軍事方面的事情分外敏感。她想了想才試探性的開口道:“在過幾天便是春圍狩獵了,我猜測他可能會出現在那裏。”說完望向一邊的端木铮,問道:“攝政王覺得呢?”這麽大的事,離洬絕不會認為端木铮會毫不知情,問他是因為整件事情他并沒有插手,旁觀者清,也許以他的角度能夠猜到旭日幹的某些行蹤呢?端木铮對于離洬在這件事情上沒有避諱他,還是分外滿意的,只是難得離洬能夠出來散散心,他卻有些舍不得讓‘他’在這個時候還惦記着那些事的,他一邊在心裏感慨:爺就是體貼啊!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戲谑道:“仲卿難得放下一身繁物,就不要再去想那些正事了,沒得浪費了今天這大好的光陰和皇兄的苦心,至于旭日幹,他該出現的時候自然會出現的。”離洬倒是沒有想到他會說這些,她以為他身為一國攝政王巴不得所有人都像他那般,将國家大小事都視為己任,其實離洬有聽過關于他的不少傳言,大概是因為他也是沙場成名的原因,到現在軍中依舊流傳着他那近乎帶有傳奇色彩的故事,軍中的老人還會時不時的拿他和她來做比較,只不過離洬一直是聽過就算了,從未放在心上,可能之前對他也是有些微好奇的,只是覺得他們會見面的機會其實并不大,所以最開始的好奇便漸漸淡去了,她甚至有種她會一直待在戰場直到老死,也不會回京的感覺,可誰又能料到她只不過在二十一歲時便回京了呢!

離洬到底是沒有在寒若寺待上很久,只在未時三刻的時候便起身告辭了,端木賢自然不會讓她一個人回去的,端木铮也是不會放他們兩人單獨回去的,于是回去的路上,人一下子就多了起來,一路上只聽見趙虎和席婧套近乎的聲音,他平時在攝政王府當差,能見到席婧的機會不多,不趁着現在多聊聊,等進了京也就沒有機會了,席婧好脾氣的不曾嫌棄他的聒噪,始終都是一副笑臉迎人的摸樣,看的趙虎心花怒放、情動不已,風炙在一邊撇嘴,實在不能理解趙虎那模樣還能再傻氣一點嗎?人家對你是真的有意還是只是單純的客套,能不能擰清點?

馬車剛到将軍府,就見納蘭素臉色不是很好的站在将軍府門前,身邊站着的小丫頭正是姬瑤。納蘭素看着離洬旁邊不止端木賢在,竟然連端木铮也去湊了熱鬧,便對皇家的人愈加反感起來,離洬走過去抱起姬瑤溫聲問道:“冷不冷?”姬瑤乖巧的搖了搖頭,便擡臂抱住離洬的脖子,她如今已經和離洬很是親密,對她總會自然的流露出一些親近的舉動,好在在場的除了趙虎和席婧有些吃驚外,其他人都見識過離洬對姬瑤的與衆不同的縱容,端木賢突然就知道離洬匆忙趕回來的原因了,他猜就是因為姬瑤吧!雖然知道離洬對她是不同的,可是這樣會不會太過了?據他所知姬瑤幾乎天天都會來将軍府,除了晚上會回去外,姬瑤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将軍府的,都這般了還是放不下?端木賢對着姬瑤又是一番打量,除了有些乖巧外,實在也是看不出她還有什麽值得離洬上心的。倒不是端木賢以貌取人,畢竟姬瑤這個年齡以貌取人還早了點。把離洬送回了将軍府,端木賢便該告辭了,離洬也不客套的再送來送去,朝着他一颔首便轉身進了将軍府,端木铮倒是識趣的沒有再纏上去,只是看着納蘭素不善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長。

姬瑤這個時候過來,晚上是不會回去了,月娘自然想着法的折騰晚膳,晚膳很豐富,又有雲骁衛在一邊斜插打诨,加上李懷仁和秦修遠都在,一時氣氛倒也十分融洽,離洬照例是邊吃邊照顧着身邊的姬瑤,只是再伸手給姬瑤夾菜的時候,突然覺得氣息一滞、接着一陣頭暈,腦子裏好像有那麽一瞬間空白了片刻,手中的筷子便掉在了腳邊,納蘭素和秦修遠等眼神便向着她這邊望了過來,納蘭素遲疑的開口:“阿離?”離洬那一滞也就只有那麽一瞬的功夫,後來便沒有什麽感覺了,要不是筷子還在地上,她幾乎沒有察覺到自己哪裏不适。讓人再重新奉上一雙新筷,離洬回頭對着納蘭素安慰道:“大概過不慣這麽安逸的日子,有些精神不振,無需擔心。”納蘭素點了點頭,誰也沒有把這段插曲放在心上,因為很快便是春獵了,離洬提議讓納蘭素搬回譯館,畢竟納蘭素是要代表西北納蘭王府的,和納蘭珏一起出行才是正道,如果一直待在将軍府不僅對她的影響不好,也會讓人诟病将軍府和西北納蘭的關系。納蘭素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照做了,離洬有她的難處,她不想讓她為難,人生在世誰又能真的不顧那天下虛禮,肆意妄為的活着?

這天下了朝,離洬叫住大理寺卿姬邵遷,向他表示希望在春獵之時能夠偕同姬瑤一道前去的意思,姬邵遷自然是不會推遲的滿口答應了。春獵時可以帶上家眷,離洬沒什麽家眷,本來也覺得天氣冷,不想帶姬瑤去,只是看着她有些可憐兮兮的小臉,便也不忍心将她留在京都,再想着帶着她出去見見世面也是好的,才有了現如今這番決定,端木铮走在兩人後面,離得不遠又加上內力極好,便聽見了兩人的對話,他倒是想不到離洬會想要帶着姬瑤去春獵,随即便叫住了他道:“仲卿!”離洬回頭照舊是沒什麽表情的朝他行了一禮,端木铮擡手虛虛一扶,笑道:“仲卿要帶上義女嗎?那正好,我那裏有件小女孩的紅狐貍披風,很是保暖,放在我那裏也沒什麽用,就送給将軍義女當吧,算是我的一點小心意。”說完之後,便見離洬破天荒的愣愣的看着他,沒有什麽反應,端木铮也是一愣,他的話有什麽不對嗎?“仲卿?”略有些奇怪的叫了他一聲,離洬神情恍惚的且詫異的看向他:“攝政王剛剛說什麽?”她剛剛那一瞬間是真的沒有聽見端木铮說了什麽,只看見他開開合合的嘴,端木铮有些不能相信他對着自己竟然能走神至此?面對着他說話他竟然也聽不到?這要是別人不說會不會被他一掌拍死,至少也要拿眼神淩遲他一遍的,可偏偏是她,他對着離洬無法發作,只能把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離洬聽清了也接受了,為姬瑤的事物她沒有理由會拒絕,攝政王府的東西說是好,那就是絕頂的好,端木铮想了想突然覺得離洬剛剛那一瞬間的失常有些奇怪,便有些擔憂的問:“仲卿可是身體不适嗎?”離洬搖了搖頭有些自嘲的道:“大概還是戰場比較适合我吧!”說完也不管他有沒有聽懂,便向他拱手告辭了。

姬邵遷見離洬就那麽走了,端木铮也不生氣,而且堂堂攝政王在離洬面前竟然自稱‘我’,心中對離洬的分量自是又多了一番計較,無論是端木铮還是端木賢在離洬的面前從來都是自稱‘我’的,這點要當事人自己來說,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的,在離洬的面前自稱本王是再正經不過了,然而兩人卻從未想過要從稱呼上便高她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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