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春獵如期而至的到來,出行的那天天氣尚好,雖然寒風依舊有些凜冽,但也不如之前那般刺骨,地上的春雪還未完全消融,馬車碾在上面發出細微的碎冰聲,在朝百官浩浩蕩蕩、聲勢浩大的向着皇家狩獵林園進發,出行的排列順序都是有些講究的,皇帝儀仗自是不必說,文官大部分都是乘坐馬車墜在靠後的部分,離洬的位置屬于比較靠前的,皇帝儀仗邊伴着的自然是太後,太皇太後等後宮女眷,緊跟其後的自然便是端木铮和端木賢兩位王府的陣型,再後面便是各個藩王及其女眷,緊接着過了元帥就到了離洬了。她今天是騎着一匹純黑的寶馬,一路安靜的伴着身旁的馬車随着隊伍往前走,一頭長及腳裸的頭發,破天荒的用了一根黑鍛在發中的位置松松的綁起,一張奪魂攝魄的俊顏在黑亮的發絲間時隐時現,越發冰貴奪人的不似凡人,那種既張揚又內斂、既沉穩又帶着些許邪肆的氣質,引人注目不已,随行在側的宮女、宦官、侍衛,無不從眼縫裏偷偷窺視着她,暗暗驚嘆傳言的不符,在他回京的這段日子,可能千玥國離洬離将軍的‘豔名’早已傳遍大江南北了,就這容貌、這氣質、這風骨果然不愧是千玥國第一人啊!

在離洬前面不遠處,一張頗為清秀而又略帶妩媚的臉,輕輕探近馬車車簾,對走在外面的侍女詢問道:“可曾看見将軍嗎?”侍女低低一笑會意的湊近車簾,對着裏面羞不自勝的女子說道:“将軍就在後面不遠處呢!其實郡主在靖南王府是出了名的騎術精湛,就算棄車從馬與那将軍一起暢游,也是當得的。”那女子頗是難為情的羞惱道:“茹秋,你個死丫頭,說什麽呢,我一個姑娘家家的,怎好做這等沒臉沒皮的事兒?”原來這女子正是靖南王郡主端木秀寧,那叫茹秋的丫頭聽了她的話,表情登時有些古靈精怪的說道:“既然郡主抹不開臉,那就當奴婢什麽都沒說。只是啊……”那丫頭故意拖長了語氣,見自家主子真的有些焦急了才接着說道:“只是那個長公主啊、納蘭郡主啊,就不知道會不會向主子你這般想了,奴婢可是聽說了,那納蘭郡主與離将軍可是青梅竹馬,交情非同一般,聽說這段時間可是一直待在将軍府的,您也該看出那個郡主可是個豪爽的不拘小節的主兒,沒準兒等下便叫人家捷足先登喽……”茹秋故意将最後一句話放小音量,偏偏又讓她可以聽見的地步。端木秀寧聞言果然有些意動,只是抹不開女兒家的顏面,她也在京中譯館自然知道納蘭素是一直待在将軍府的,她也去過幾次将軍府,只是都碰不上離洬,又顧慮着靖南王府的顏面,不便總是往将軍府跑,她和納蘭素畢竟是不同的,他們是青梅竹馬,就是納蘭素住在将軍府的這段日子,也不曾傳出什麽風言風語,可是她不能,她與離洬之前素不相識,她之前幾次去将軍府已經算是過界了,所以雖然她與他同居京城,能見得到面的次數也不過就是那些公開場合。端木秀寧想到這裏不免有些黯然,再一想到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長公主,女兒家的臉面終于還是沒能抵擋得住,對離洬那飛蛾撲火般的迷戀。于是對着車簾外的茹秋吩咐道:“去給本郡牽匹馬來。”茹秋又是一笑,走到旁邊的侍衛前,吩咐了幾句,侍衛很快牽了匹馬過來,端木秀寧出了馬車,因為是出來狩獵,所以就算之前是呆在馬車上,穿的也不是不适合騎獵的裙裝,倒是方便了她此刻突發的行動。策着馬慢慢的向着離洬那邊走去,那邊侍衛見此便向着前面的靖南王禀報,靖南王回過頭看着端木秀寧的背影,只是笑圓了一張看着分外憨厚的臉點了點頭,對端木秀寧的舉動不置一詞。

這邊離洬正對着姬瑤伸出車簾,略帶了些興奮的小臉微笑,月娘和齊雲蘿在馬車裏照顧着,偶爾會詢問離洬冷不冷?要不要進馬車裏坐坐?離洬只是搖了搖頭,看着姬瑤因為興奮而顯得容光煥發的小臉,表現出如這個年齡女孩子應有的天真與活力,才覺得這次帶她出來是對的,畢竟天太冷,加上狩獵又是件血腥的事,她雖然是決定了要帶她來,卻始終覺得這是有些欠缺考慮的,然而所有的顧慮,都在看到她露出正常孩子都應該有的笑容時消融了。姬瑤坐了一會兒馬車,看着在外面騎馬的離洬,有些坐不住了,她有些想和離洬一起坐在馬上,但是一向對她千依百順的離洬,這次破天荒的怎麽也不允許了,正在姬瑤還要再磨,離洬無奈勸慰的時候,一道輕柔的如山間輕煙般令人舒服的聲音響起:“将軍!許久不見,将軍安好!”離洬聽出這個聲音是靖南王郡主端木秀寧的聲音,她對那個女子還是有些印象的,記得那是個溫婉的女子,典型的大家閨秀,無論是說話還是笑容,都秀秀氣氣的讓人從心裏覺得舒服,先不論靖南王的人品與打算,但就說離洬對她的感覺至少是并不讨厭的。回過頭去,離洬對着她輕輕拱了拱手客氣道:“郡主安好!”端木秀寧看着離洬因為拱手行禮,而略微低下的頭,讓臉部輪廓大部分都隐在發絲裏,只露出一截秀眉,這才發現老天對他實在太過厚愛,就連眉型都要比別人來的完美,他的眉毛不似一般男子那般濃粗的紮眼,卻也不似女子那般嬌柔清淡,他的眉讓人想到廣袤藍藍的天,想到連綿起伏的遠山,想到涓漣激蕩的江水,想到一切浩瀚而又秀麗的事物,濃一分則曾,淡一分則減,連一雙眉毛都完美到此等地步,讓人不得不感慨造物主對他得天獨厚的鐘愛。端木秀寧笑道:“将軍不必多禮。”接着看到離洬旁邊的車簾旁,探出的那張小小的臉便又笑問道:“這位便是将軍義女了吧,将軍府宴席那天秀寧因為有事未能前去慶賀,還請将軍不要見怪,秀寧今天在這裏就給将軍陪個不是了。”離洬提到姬瑤表情不自覺的就會軟上幾分,聽到端木秀寧的告罪,又哪裏真的能怪罪她,只是輕扯嘴角道:“郡主言重了。”端木秀寧見她如此表情,又哪裏還能不明白姬瑤在她心中的分量?她本就聰明再加上剛剛沒過來之前,在一旁看見的狀況,只略微一猜便知道離洬和姬瑤的僵持是為哪般,于是便勸慰道:“将軍,今天其實天氣尚好,風也不是很大,姬小姐難道出門一趟,一直讓她呆在馬車裏也怪悶的,讓她和将軍共乘一騎也未嘗不可,沿路看看風景,姬小姐的心情也許會好上很多,再者要是将軍覺得冷了,再将她送進馬車裏便也是了。”端木秀寧一邊随着隊伍跟着慢慢往前走,一邊對着身旁的離洬輕輕一笑:“秀寧拙見,不知将軍以為如何?”離洬本來就被姬瑤磨得有些意動,再加上端木秀寧頭頭是道的勸說,只是又看了看天氣,也就點頭答應了,姬瑤歡呼一聲迫不及待的從馬車裏鑽出來,離洬只得伸手将她撈進懷裏,安放在身前的馬背上。離洬擔心她剛開始會有些怕,便溫聲安慰她不要緊張等等,倒是一向膽小的姬瑤,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大膽,非但不害怕反倒是高興的馬背上呵呵的笑,風将她難得開懷的笑聲吹的很遠,離洬想着也許端木秀寧是對的吧!端木秀寧突然有些羨慕起姬瑤來,她看得出姬瑤的幸運,她得到了離洬毫不虛假的關心和寵溺,這是無疑的,任誰都知道她身上沒有什麽是值得離洬企圖的。

“我也有個妹妹,和姬小姐年齡相當,原本是個聰明伶俐又乖巧讨喜的丫頭,去年上元節的時候走失了,父王找尋了近一年,最近這幾個月才将她找回,可是沒人知道這一年她究竟發生了什麽,她變化很大,變得不愛說不愛笑,時常一整天都木着張臉,母妃從此後也是整日裏抱着她以淚洗面,就連這次進京,母妃也沒能放心讓她和我們一起。”端木秀寧想起自己那年幼的小妹,也不禁有些悲傷,她和妹妹歲數相差很大,妹妹剛出生那會兒,她已經很曉事了,會跟着母妃一起照顧年幼的妹妹,和她的感情不可謂不濃厚。她走失的那段時間,她和母妃一樣難受,好容易将她找回來了,結果卻依舊那麽不盡人意。端木秀寧本以為說這些,離洬是不會有興趣聽的,男子本就不耐煩女人的那些情感瑣事,何況是位高權重的将軍?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離洬聽的很認真,她不知道離洬是真的感興趣,還是出于她自身修養的使然,總之離洬在別人講話的時候會去認真的聽,這讓人覺得被尊重,從而會有想傾訴的欲望,端木秀寧與她說起這些其實也是有些私心的,她聽過離洬喜愛孩子的傳聞,又親眼見識過她對姬瑤的寵愛,她覺得和她說起孩子應該能夠引起她的興趣,但是她又不确定離洬是不是喜歡聽別人的私事,此刻沒有看見她反感的表情,她才放下一顆忐忑的心,與離洬聊的倒也算是愉快。

他們這邊聊得興起,前方的反應卻各不相同,納蘭素見此倒是沒有過去打擾,而是安安分分的呆在納蘭珏的身邊,只是眼神望向端木顏的那個方向輕勾了一下嘴角,她覺得這個時候有人會比她更加不爽、并且坐立難安,她心裏就平衡了。端木顏不善騎術,她就是再不爽也無法跟着過去,最多也就只能在心裏暗罵端木秀寧的厚顏,本來想去端木铮那裏訴苦,但又想起端木铮一個男人,不能了解女兒家的那點小心思,便鑽進了太皇太後的馬車裏,委屈的撒嬌:“皇祖母!那靖南王的郡主行事也太過孟浪了些。”太皇太後笑着和身邊的兒媳對視一眼,哪裏看不出她們那些女兒家争風吃醋的心思,只是端木顏到底是她嫡親的長孫女兒,她嘴上不說心裏自然也是偏袒她的,她之前就是太順風順水,才讓她挑到現在都要成老姑娘了,現在難得看見她如今這個表情,太皇太後玩心大起,故意裝作不明白她的意思,笑道:“靖南的男女大防不比京都嚴謹,那秀寧又是個會騎術的,騎馬在外面散散步,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端木顏再也想不到太皇太後會這麽說,一時有些怔愣,皇祖母不是一向最重視這些男女之防嗎?端木顏有些不能接受的道:“可是現在他們是在京都啊!這裏又不是他們靖南!”太皇太後只笑而不語,端木顏無法只得轉向太後道:“母後,您也覺得那端木秀寧的做法無傷大雅嗎?”太後保養的依舊分外年輕的容貌上,笑出了一絲絲笑紋,本也有心安慰自己的寶貝公主,可又不願拆老祖宗的臺,便笑說:“這次出來狩獵本就是尋個開心,人家也算遠來是客,怎好拿京都的那些規矩壓制着人家,叫人家心裏不痛快?”端木顏端莊豔麗的臉一下子便沉了下來,嬌聲埋怨道:“你們平時慣會拿那些規矩來壓着我,這會兒倒都替那個丫頭說話了,你們不公平!”這麽一說眼眶就要紅了,太皇太後見此也不再逗她,好聲安慰道:“哀家的傻姑娘哦,你急什麽呢?那端木秀寧與離将軍那是萬萬不可能的。”見端木顏不解的看着她,她有些話不便明說,但是自己孫子心中的主意,她活了這麽大歲數的人,多少還是可以猜得到的,她能猜到卻不能對着端木顏明說,現下只能隐晦的安慰她:“那離洬要是個心中有主意的人,就絕對不會對秀寧那丫頭上心,離洬是個聰明人,這點事情他還是擰的清的,你看納蘭家的那個小丫頭現在可有沉不住氣嗎?你呀!還得多跟你家學學!”經她這麽一提醒,端木顏才察覺到納蘭素今天确實沒有異動,可是她和她不能相比啊,她與離洬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她自是可以放下心來的,依離洬對她的态度來看,将來也不會撇下她,可是她呢?她與離洬現在連半分交情也無,只是這些話她又不好意思對着太皇太後明說,只能不甘不願的坐在馬車裏生悶氣,太皇太後看見她依舊不開心,也不再勸慰,話已經說到這裏,她還要自尋煩惱那就沒有辦法了。

讓風炙覺得詭異的是,端木铮看見端木秀寧與離洬相談甚歡之時,竟然沒有沖過去拿馬鞭抽那個女人,他對在神武大街上的那一馬鞭,着實記憶猶新。那時候攝政王爺的眼裏似乎都是燃了火的,那一馬鞭抽的那叫一個幹脆利落。今天竟然沒有要過去找茬的意思,甚至嘴角隐隐的有些笑紋,這讓風炙不禁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無疑的,端木铮這段時間實在太沉的住氣,給風炙一種,他這段時間的放縱是為了将來更好、更準且更快的抓住獵物的危險感覺,風炙覺得他們王爺整個人都着魔了,表面上依舊和之前一般雖然偶爾凜冽,但也有和煦的時候一般無二,其實不然,他如今是從裏到外都透着陰森的感覺,只是別人感覺不到罷了。風炙的心理分析是十分到位了,他把端木铮的心思猜了個**不離十,就像他現在嘴角的笑紋,看着明媚怡人,其實已經暗藏殺機,沒人知道他此刻笑意融融之時,心裏盤算的其實是,狩獵期間死個把人實在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而端木秀寧在與離洬相談甚歡的時候,絲毫沒有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氛,甚至是想不到有人會針對她而計劃一場暗殺。

大隊人馬走到郊外一處較大的樹林裏整頓休息,樹林裏的樹還沒有長出新葉,光禿禿的樹幹上還堆着前幾天的新雪,因為外人突來的闖入,而簌簌朝下掉落,侍衛們分工将地面的積雪清理幹淨後,才支上簡易的餐具等物品。這次跟着離洬來狩獵的只有李懷仁和秦修遠等幾名将士,雲骁衛說實話并不算是正規軍,他們只是由離洬單獨組織出來的一隊精衛,沒有收編進軍隊,在這樣的場合也是不适合跟着離洬一起出來的。

離洬當初将他們組織起來卻沒有把他們收編,是希望他們能夠一直享有自由之身,不會為軍規所累,在想離開之時,便能離開。卻沒想到會令他們的身份變得有些微妙的尴尬,如果說他們不是軍人又不盡然,他們具備一切軍人應該具備的條件和素質,離洬因為這件事情的考慮不周,一直覺得有愧于他們,其實雲骁衛倒是完全沒有想那麽多,他們從沒把自己當做軍人,只把自己當成離洬的護衛,在他們眼裏,哪家有權有勢的人家不會培養幾個精衛之類的,所以他們也從不覺得自己的身份尴尬,別人做得為什麽他們做不得?只是離洬的精衛有些多,又有些太精悍而已。這是雲骁衛全體的認知,齊雲蘿兄妹曾經表示過,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雲骁衛的自戀。離洬這邊的膳食自然是由月娘來招呼的,端木秀寧已經回到靖南王那邊,因為還在路途上,只能一切從簡,各府的事宜都是由各府的人負責,只有這樣才快捷且井然有序,離洬不會随便邀請旁邊的別府的人過來用餐,一來不符合她的性格,二來那有些身份的人很惜命,他們大都不會在外面吃別人做出來的東西。本來離洬與李懷仁他們正默默地用餐,旁邊不算吵鬧但也絕對算不得安靜,可是突然,旁邊的人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離洬擡頭看見離靖遠帶着曲婉蓉緩步走到她這邊,離洬的眼光首先落在曲婉蓉的面容上,随後想起了什麽,便不着痕跡的移開目光,拿着手絹幫姬瑤擦了擦嘴角上的米粒之後,才站起身低啞的叫了聲:“父親、母親……”離靖遠笑着對離洬說道:“洬兒,你一直在外行軍,我們父子間也一直沒有什麽交談的機會,難得你回京一次,可也有自己的府邸,為父也不願拘着你搬回來住,只是望你以後能多走動走動,你母親也來了……她……”說完提到曲婉蓉,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只吱唔了兩句便轉開話題道:“這次出來狩獵,洬兒也玩的盡興些,若是有什麽短缺只管跟為父說。”離洬淡扯了下嘴角道:“嗯!我理會得。”月娘在旁邊看那曲婉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聽了離靖遠的話,當着離洬的面不好意思嘲笑他,只是心中憤憤的腹诽:不常走動的時候都性命堪憂,要是經常走動還焉能有命在?離靖遠又囑咐了些家常瑣事,離洬雖然在靜靜的聽着他的話,眼神卻不由自主的又游移到曲婉蓉的面容上,她對到現在還能看見這張臉而心懷感恩,所以不願錯過一眼能夠看見她的機會,這麽一看,她發現曲婉蓉的情緒并不對勁,她在這寒春時節額頭有汗,手指有些緊張的痙攣着微微顫抖,這說明她心裏極度心虛卻要努力維持平穩,她的眼神游移不定、悄然閃爍,根本不敢與她的眼神對上,離洬一開始以為她是依舊厭恨于她才這般,可是好像又不完全是這樣,就算她依舊厭恨她,她如今的神色也太過不對勁,離洬一時想不出她為什麽對着她會這般緊張,便也有些走神,離靖遠發現兩人的奇怪,只當是因為之前的事兩人再見才會這樣的尴尬,便住了口帶着曲婉蓉匆匆告辭離去了。

有些事情離洬一直想不通,她是個女子,這點身為父親的離靖遠顯然并不知情,好似整個離府知道這件事的竟然只有曲婉蓉一人。她原本想過或許離家重男輕女,曲婉蓉生下她害怕地位受到威脅,才不得不隐瞞她的身份,又怕事情東窗事發就又想到将她送去軍中一勞永逸,可如果是這樣,離家重男輕女,又怎麽可能讓她把,做為離家第一個金孫的她送到軍營裏去?離靖遠當初又是抱着何種心思,才不去阻止她的這一舉動?她甚至想過她會不會根本就不是離家的孩子?畢竟曲婉蓉的臉依舊是她母親的那張臉,她的父親卻不是現在離靖遠那樣的長相,可轉念一想,這個也是不可能的,據她所知離家還有一個,固執己見、重視家風甚于一切的老太太,也就是她現在的奶奶,如果她不是離家的孩子,那個老太太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曲婉蓉,又怎麽會允許她在離府持家這麽多年?離洬想不通這些事情,所以一直不去想,然而今天曲婉蓉的異樣,卻讓她莫名其妙的開始想這些她早該了解,卻又一直沒有了解的事,正在離洬想的有些頭痛的時候,一張小小的臉湊到她的面前,怯生生的開口問道:“義父,你不開心嗎?”離洬伸手拉過姬瑤,将她抱進懷裏暖了暖她的小手,輕聲回道:“我沒有不開心,只是在想些事情,小瑤想不想去你娘親那裏?”不知道姬邵遷是不是想通過讨好姬瑤來巴結她,這次春獵帶的家眷竟然是姬瑤的生母蘇蓮,姬瑤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想和義父一起。”離洬每每聽見’義父‘這個詞從姬瑤的嘴裏冒出來,都有些啼笑皆非,明明長着一張她妹妹的臉,卻非要把她叫做義父,她可以想到這必是蘇蓮叮囑她這麽稱呼的,無論她跟姬瑤說過多少遍,可以像之前一樣叫哥哥,她下次開口的時候依然是叫義父,可見蘇蓮對她的洗腦有多成功了,真是個謹慎的女人不是嗎?就這一點來說,離洬還是有些欣賞蘇蓮的。

隊伍很快又重新出發,他們這次去春獵一個來回,少說也要半個月才能回京,自是不能在路上耽擱太久的,現在天黑的早,離洬早早的便将姬瑤送進馬車裏,姬瑤倒也聽話,不再央求她再帶着她,直到晚上隊伍才再次停下,各府都支起了帳篷,納蘭素這個時候走了過來,看着離洬抱着姬瑤正在給她洗漱,一個忍不住就翻了白眼道:“不是有月娘嘛?這種事你也要給她做?阿離,你可真是越來越婆媽了。”離洬聞言只是笑,也不反駁直到把姬瑤收拾好,才将她交給月娘,回身正準備對着她說話,這時候端木铮和端木賢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納蘭素本來心情就不是很好,現在看見他們心情更加惡劣,她覺得她跟端木家的人絕對犯沖,或者也可以說是離洬太招姓端木的了,只是可別到最後端木家的這些人都栽在離洬手裏,納蘭素不無諷刺的想。

離洬把姬瑤交給月娘後,便讓月娘帶着她進帳篷裏休息了,她現在名義上是姬瑤的義父,雖然姬瑤現在也還小,但她到底是個女孩子,離洬又不是姬瑤的親生父親,所以就算姬瑤很想和她一起,她也不能帶着她睡,只得交給月娘,以離洬為姬瑤百般着想的性子,納蘭素對這點并不意外,端木铮和端木賢在走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離洬連那等洗漱小事都要親力親為的模樣,她對姬瑤的寵愛已經到了何種地步,根本不言而喻。端木铮雖然詫異他身為将軍,居然可以為這個和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女孩做到這個地步,随即便想他可能真的很喜歡孩子吧!而端木賢暗暗翹了翹嘴角,他想的和端木铮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他覺得離洬如果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定然會是一個好母親。這時候端木铮開口問道:“我和皇兄要去附近打些野味回來,仲卿可願一起?”納蘭素在一邊撇嘴:你們這些位高權重的王爺,想吃野味那裏需要自己去打?多少人會争着搶着送給你們?想打野味是假,想和離洬套近乎是真吧?!離洬還沒回答,納蘭素便一把挽住離洬的手,皮笑肉不笑的搶先回道:“去!為什麽不去?反正早晚都是要獵的,現在就當練練手了。”離洬頗為驚訝的看着她,她的表情實在不像想去的樣子,怎麽說出來的話卻相反呢?納蘭素的性子她還是了解的,她不想做的事,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根本不可能是看在他們是王爺的份上來将就他們,如今這是……納蘭素心中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你們要和離洬去打野味,可以啊!反正是別想甩掉她的,要是不應下他們,萬一等下還有什麽別的幺蛾子呢?還不如應下他們,這樣一切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搞出什麽名堂?她一口替離洬答應下來,端木铮兄弟倆也有些不解,她對他們的不喜表現的那麽明顯,他們想當做不知道都不可能,端木賢倒是還好,他雖然不知道納蘭素是為什麽讨厭他,但是他對納蘭素也沒有什麽別的感覺,端木铮就不同了,他知道納蘭素讨厭他,只是剛好他看納蘭素也不是很順眼,用風炙的話來說,王爺您那可不是不順眼那麽簡單啊!現在她一口就答應下來,端木賢不知道是為什麽,端木铮卻可以猜測出她抱着的是何等心思,只是能讓他在乎的只有離洬而已,對于她心中的那點心思他可以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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