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離洬被端木铮抱坐在馬上,嘴角輕抿神色冷凝,不着痕跡的稍稍掙開端木铮扶在她腰間的手,擡眸朝密林裏看去,內力還沒有完全恢複的她,也只能看見一個小小的黑影,卻也不妨礙她認出那人的身份:“旭日幹……”前方不遠處的白衣刺客看見離洬出來,還要再沖過來,被端木铮一鞭子掄飛了出去。端木铮聽見她的細語,也朝着那邊看去,接着轉頭問道:“那便是旭日幹?”本來兩人同騎在一匹馬上已是挨得極近,他這一轉頭看她,便好像是要貼着離洬耳語一般,他甚至能清楚的看見,離洬耳邊的細細絨發,因為他說話時發出的氣息而微微晃動,一時間讓他覺得自己的心裏也有些癢癢的。離洬沒有注意他的失常,只淡淡回道:“我與他敵對數十幾年,斷不會認錯了他。”端木铮回神又一次順着她的眼神朝那邊看去,說道:“他的膽子倒是大,竟敢明目張膽的出現在千玥京都的官道上。”“我自認還是有些了解他的,此人雖然自大但絕不是有勇無謀之人,今日竟然這般魯莽行事,大概是聽說我重傷在身才按耐不住,王爺……千玥的細作你會自己揪出來吧!”離洬繃着一張沒有表情的臉,用一種略顯緩慢的語速說着有些大不敬的話,這意思竟是讓端木铮一人處理且不要扯上她。端木铮倒是好脾氣的笑了笑不置一詞,那邊旭日幹也在望着這邊的兩人,其中一人是離洬沒錯,只看那一頭長發他便不會錯認,離得有些遠他隐隐看出離洬沒有戴面具,卻看不清她的長相,只是那一身風華無雙的氣質,也讓人料定她品貌不俗,旭日幹想起兩人交戰數十年,自己卻從未見過離洬的真容究竟是何等模樣,突然間便來了興致,眯起鷹一般眼眸将視線牢牢鎖定在離洬身上,興味十足且不懷好意。

端木铮的臉突地的便冷了下來,那般放肆和戲谑的打量,即使離的遠他也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即便心裏已經燃起熊熊陰火,面上卻是半點不顯,只是移開視線淡淡打量現在的局勢。

一個疑似白衣人首領的人,見馬車裏的離洬終于被逼出了馬車,提劍便朝她飛身而來,有所察覺的離洬驀地的将眼神移向了他,白衣首領褐色的眼珠對上離洬銀紫色眼眸,霎時瞳孔就是一縮,身形不穩的落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不敢置信的緊盯着她看,那眼神仿佛大白天裏活見了鬼,怪異無比。離洬心裏詫異,只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那男子竟然好似不敢直視離洬一般,飛快的移開了視線,面上見鬼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帶着些疑似激動的樣子。端木铮見此挑高了眉頭,見男人也不再沖上來,只直愣愣的杵在原地,便也不動聲色的暗暗觀察,那男子突然放棄攻擊,他的手下見此自然也退到了一邊,齊雲蘿等人也不會再去糾纏,紛紛向着離洬靠攏而來,在她的身後圍成一種保護的姿态。幾人本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心态,與白衣刺客無聲對峙,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顯出幾分怪異。離洬不明所以的看着那男子漸漸有些激動的眼神,想着這男子如若不是全身都攏在白色鬥篷裏,只露出一雙眼睛,以他此時激動的模樣,大概也能從他的面上察覺出些什麽,可惜了!

這邊怪異的情形,很快引起了旭日幹的注意,加上他實在也是對許多年的對手的容貌感到好奇,本想着來湊湊熱鬧,誰知他那邊光心動還沒行動,這邊男子又眼神奇異的看了離洬好幾眼,竟然一揮手招呼着衆人迅速撤退至旭日幹跟前,匆匆與他交談了幾句便帶着衆人消失在茫茫風雪中。而後旭日幹站着那裏又朝着他們這邊看了一會兒,才縱身離去。離洬幾人頓時明了這些人竟然與旭日幹并不是一夥的!端木铮皺了皺眉,這可不太妙啊!如果只是旭日幹帶人潛入千玥,倒也算不得有多棘手,可是照目前的情形來看,竟還有一幫神秘人潛伏在內,其實最讓端木铮在意的,還是那幫神秘人對離洬那般怪異的眼神,如果不是顧慮他們只有六人在行,離洬又內力未複,他少不得要順藤摸瓜的跟上去一探究竟了。離洬似有感應般的回首朝他看去,将他有些憂慮的神情看在眼底,不得不說她雖然對此人并無什麽好感,但是看見他此刻憂慮的神情,那種對千玥現如今的狀況的擔憂,莫名的讓離洬有些側目,也必須得承認他算是個盡職王爺。于是離洬低頭微微斟酌了片刻便側身對端木铮說道:“王爺若是想跟上去看看便只管跟去,不必替我擔心,我現在雖然不能幫上什麽忙,卻也不會拖王爺的後腿。”端木铮看了看離洬沒什麽血色的膚色和唇瓣,終是回道:“不必,現在貿貿然跟上去,若是打草驚蛇反而不美,不若等我空出手來慢慢綢缪也是一樣的。”他是有些在意這些神秘人沒錯,但這還不足以讓他就這麽半路丢下傷勢未愈離洬,更何況誰知道這些人究竟是不是在使調虎離山之計?萬一到時候他一走,剩下他們五人還有個不會武藝月娘……端木铮從來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之前他第一次對人動心,且還以是個男子,難免有些手忙腳亂的冒進,惹得離洬對他不喜,倒是有些後悔将離洬逼得太緊,現在過了這麽些個日子,他也算逐漸摸清了門道,斷沒有将還沒有自保能力的離洬仍在半路的道理,況且是在離洬‘安分的坐在他懷裏’的情況下,他自信等他空出手來之後那些人也跑不掉,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是選擇守在離洬身邊的。

離洬對他的決定是有些不解的,然而他說的也并非沒有道理,況且她一介外臣就算真有些不理解,也無權過問些什麽,離洬淡淡看了他兩眼終是沒有再說話。倒是目前的狀況讓她有些煩躁,馬車被毀剩下的路程除了騎馬也別無他法。只是除了端木铮和風炙騎了兩匹馬外,他們之前的馬車也是由四匹馬并駕齊驅,本也是剛剛好可以每人一匹,可适才馬車被毀有兩匹受驚,這時候早已跑的連影兒都不見了。月娘不會騎馬,自是與齊雲蘿共乘一騎穩妥,離洬現今就坐在端木铮的身前,覺得就算月娘可以和齊雲景同乘,以她如今‘男子’的身份,也是不适合與齊雲蘿共乘一騎的,她要是想單獨騎馬,以月娘那小心她的性子,在她傷勢未明的情況下是斷然不會允許的。最好的辦法也就是和齊雲景一起,可眼看端木铮沒有半分想要放她下馬的意思,甚至還在她開口前便打斷了她将要說出口的話,“我們這就上路吧,仲卿就先與我一起,省的換來換去的麻煩,等經過別的小鎮再置辦馬車如何?”說着疑問的話卻用着陳述的語氣,離洬都開始有些佩服他,對着從心裏讨厭的人,卻始終能做出一種親密的姿态,此等隐忍功力,一般人望塵莫及。端木铮感覺話一說完,就有兩道稍顯詭異的眼神朝他看過來,詫異的看了齊雲景兄妹一眼,一回頭就對上離洬意味不明的視線。他略微一想便明白過來,經過趙虎那番豪言壯語之後,他現在這般做為确實值得懷疑。但是這又怪的了誰?怪只怪自己有個無時無刻不在給自己挖坑的護衛,不過凡是有弊也有利,至少現在離洬頂多覺得他心機深沉,大概也不會再往別的地方想。

幾人不敢再多耽擱,匆匆趕往最近的城鎮,離洬的情況不适合在風雪中奔波,更不适合在雪夜裏露宿,當幾人緊趕慢趕的來到最近的小鎮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呼呼的冷風夾雜着雪花吹的路上行人直打顫,離洬等人當即便找了個客棧暫時安頓下。第二天一早,風炙和齊雲景便出去置辦馬車,離洬等人留在客棧裏用完早膳,便靜坐在大廳的一角等候。小鎮已然靠近京都,可以說是十分繁華,平日倒也沒少見過那些達官顯貴,只是離洬和端木铮這一行人,容貌、氣質實在無比出衆,在小鎮裏分外紮眼。客棧裏的客人不算多但也不少,這些人的目光頻頻朝角落裏張望,看着那邊的四個人,月娘年紀略有些大,齊雲蘿也只是清秀之姿,算不得一等一的大美人,讓人忍不住在暗中偷觑的是邊上兩個一身清冷氣質的男子。

一男子白玉素冠,五官挺立,此時薄唇緊民,滿身的貴氣逼人,竟讓人不敢直視那張風光霁月的臉。另外一男子坐在靠裏的位置,一頭長發披散着蜿蜒至腳裸,黑亮的光澤十分瑰麗。他周身裹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只堪堪露出半張側面,只是臉色有些微的蒼白,但這抹蒼白也絲毫不能減去他半分風采,反倒是那有些孱弱的模樣恰巧綜合了他有些冰冷的氣質,清俊無雙讓人不敢造次。當風炙和齊雲景将馬車等物置辦妥當,幾人再不耽擱便起身上了路,此後的路途倒是一片平穩,再沒有遇見伏擊和刺殺時間,饒是如此當他們一行終于再次進入京都的時候,也已經是兩天後了。月娘等人本想讓離洬回府歇息一晚再去大理寺卿府,奈何離洬這次怎麽都不肯聽勸,一定要先去大理寺卿府,衆人無奈只得同意,馬車在大理寺卿府停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快要暗下來。離洬這兩天雖說舟馬勞頓,但有月娘在一邊督促照顧着,外傷已經漸漸好轉,內力也有回升的跡象,所以當她踏入大理寺卿府時,雖面有倦容但好在精神還不錯,這也是月娘會讓步的根本原因。

離洬站在大理寺卿府的大廳,看見那口棺木有一瞬間的恍惚,千玥小孩子夭折其實用不上棺材,一般都是裹在毯子裏就埋了,最多也就是在旁邊的樹上挂上白布,意指為其亡靈引路的意思。現在姬邵遷為姬瑤準備了一口棺木,不過是看在離洬是的她義父,她生前又深得離洬喜愛,這般作态不過是做給離洬看的。果然,旁邊的人看見離洬等人進得大廳來,均是一副悲痛難當的虛假模樣,只除了跪坐在棺木前神情木然的蘇蓮,離洬一步步走到她的身邊才停下腳步,蘇蓮仿似有所覺般停下燒紙錢的手,擡頭看了過來,木然的神情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嘴唇微微蠕動了一下,終是開口說了句:“你來了。”離洬低頭去看她,本就瘦弱的婦人,現如今更加孱弱,兩腮消瘦不堪,眼圈也深深的凹了下去,突出高高的臉骨和鼻梁,好似瘦的只剩下一層皮包骨,一眼看過去十分駭人,離洬眼神沉寂的與她對視了一眼,随後便一語不發的跪了下去,然後自然的接過她手中未燒完的紙錢,也不再看她只低低說道:“夫人先下去休息吧。”話一說出口,離洬才察覺自己的嗓音低啞的仿佛是另一個人的,見她似乎張口想拒絕,才又接着說道:“瑤兒也是不會願意看見你這樣吧……”蘇蓮愣了愣,回頭看了看離洬蒼白中帶着倦容的側臉,最終沒有反駁些什麽,只是剛起身還未來的及邁開腳步,便看見聞訊趕來的姬邵遷,蘇蓮心中冷笑了下,就站在一邊看着他虛假的做戲。

姬邵遷進得大廳,便看見攝政王端木铮面色淡淡的站在大廳一角,微斂着眸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麽,而那個少年将軍便跪在棺木前,将紙錢一張一張丢進身前的銅盆中,火光在‘他’的臉上投出明明滅滅的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姬邵遷顯然對離洬的舉動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姬瑤再怎麽受寵那也是生前的事了,多數顯貴人家寵愛的孩子夭折之後,大抵會覺得與這孩子無緣,那份恩寵便也就那麽去了。似離洬這般做為的之前委實也是沒有的,雖說他為這個幺女辦了這個靈堂,也就是看出離洬對她的在意,不想事後惹得離洬心生不滿,才這般重視,然而此時看離洬這般模樣,也讓他覺得這番決定是正确的。暗自思忖到這裏,他便急步上前對着端木铮一躬到底顫聲道:“王爺親臨,還請恕微臣未能遠迎。”端木铮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風炙這時候已經手持三根燃好的香,緩緩朝着端木铮走來,端木铮伸手接過邁步就要向前,姬邵遷見此微一愣神,便低頭做拱:“王爺!這可如何使得?您乃千金之軀,怎可為小女上香?實在是折煞微臣了。”端木铮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姬邵遷被他這一眼看的心頭一跳,冷汗便一點點的滲了出來,端木铮微微沉吟了一下,才低沉着嗓音緩緩嘆道:“不論如何,她終究是救了仲卿性命,得此殊榮也不為過。”他這話一說完,便見離洬霍然擡頭,死死的盯着他,眼中漸漸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寒冰,透過那雙紫瞳生生的要将人凍僵一般,端木铮被她驟然冷冽的眼神看的喉頭一緊,他完全不知道他是那句話說錯了,惹得離洬如此大怒。是的,他看出她此刻必然已是怒急,因為她用那般冰冷的眼神看了他半晌,最終也只是冷冷一笑,就垂下了眼眸遮住眼裏的所有情緒再不發作。顯然離洬嘴角冷笑的弧度,讓端木铮前所未有的有些不安,他再度回想自己剛剛說的話,實在想不起到底是那句話得罪了她,只得暫時作罷,然後徐徐向前為姬瑤上了三炷香。姬邵遷見端木铮上完香便退到一邊若有所思,便躬身走到離洬身前道:“将軍快請起身吧,為趕赴小女的祭堂,将軍想必也是一路奔波勞累,如今再不去休息要是累倒了可如何是好?小女地下有知也要心生不安吶。”離洬恍若未聞理也不理,蘇蓮在一邊看着他一臉悲痛模樣的虛僞面孔,便是一陣冷笑。大廳裏因為離洬的沉默和蘇蓮的冷笑,氣氛頓時顯出些尴尬來,姬邵遷被蘇蓮的冷笑弄的一陣惱怒,卻礙于離洬和端木铮都還在場不好發作,只得隐下心中的那股氣,擡眼偷觑着前方的離洬,見‘他’從始至終都沒什麽反應,便又調整了臉上的表情,即顯得悲傷不舍,又有着要寬慰別人的沉痛,接着便又往離洬身邊湊了湊,一副與‘他’一般傷痛的模樣道:“将軍不必如此介懷,瑤兒能得将軍青眼有加和悉心照顧,就算如今為救将軍付出生命,也是她畢生的榮耀與造化啊,想來能救将軍那也是瑤兒的意願。”誠然他這馬屁放在別人身上無疑是拍的響亮,然而這番話對着離洬那就是拍到了馬腿上。

離洬自他進門後,第一次正眼看了他,只不過眼裏的嘲諷和森冷,像是要狠狠的刮掉他一層皮一般,沒有半分遮掩,離洬輕輕放下手中的紙錢,紙錢因為離洬動作輕柔地放下,只發出細微的輕響,然而那聲輕響應和着離洬森冷的眼神,和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弧線,只生生叫人覺得齒冷。姬邵遷突然覺得,如果離洬将紙錢狠狠的仍在地上,再對他冷聲咆哮也比現在這種模樣叫他來的好過。不等他再胡思亂想些別的,離洬便緩緩的站起了身,用那種叫人駭然的眼神看了姬邵遷半晌,直到他禁不住開始臉色發白,唇角顫抖時,才緩緩的開口了:“大人可知道‘情義’二字怎麽寫?”她問,聲音竟是出奇的有些輕緩,仿佛她真的只是再認真的問一個問題,而沒有別的意思。姬邵遷嘴唇蠕動半晌,看着那雙直視自己的紫眸,仿佛被那裏面的陰翳捏住嗓子般,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顯然離洬也并不指望他能回答,見他啞口無言,便仍舊擺着面無表情的臉,卻用着十分輕緩的語氣說道:“也許全天下所有人都有資格說出那番話,但唯獨你不行。做為蘇夫人的丈夫,你便不該說出那番話,那是她十月懷胎與你生下的骨肉,你當念着她對你付出的情義,可你毫無愧色的那般言語,又可曾顧慮你們曾近有過的海誓山盟?做為姬瑤的親生父親你更加不該說出那番話,她是與你血脈相連的至親,生前你不能對她一視同仁、護她周全,在她死後你又有何臉面說那是她的榮耀?”

離洬看着姬邵遷面紅耳赤的模樣,緩緩的笑了,笑的諷刺而又冰冷:“似你這等無情無義之人,又怎知那便是她的意願?難道就因為她與你血濃于水?那麽大人…如果我他日叫你為我犧牲,你是不是也可以一邊大呼榮幸,一邊就為我……去死?”離洬的聲音從頭至尾都十分平緩沒有半分拔高,甚至說到最後兩個字時,反而愈加的輕柔。但就是這番并不聲嘶力竭的話,卻讓人察覺出她是真的怒了,端木铮終于知道他是哪句話得罪了離洬,他說‘不論如何,她終究是救了仲卿性命,得此殊榮也不為過。’想來就是話裏的‘殊榮’二字讓離洬聽着刺耳,端木铮在心中暗嘆一聲,他是真心的感激那小丫頭救了離洬,說那是她的殊榮,也只是單純的與姬邵遷客套而已啊。誰成想離洬如今竟是如此敏感,話裏一字半句不和她心意便甩臉子,要是為此讓離洬對他更加厭惡倒是得不償失了。然而,現在倒也不是解釋的時機,而離洬好似也沒等他解釋,因為她說完那番話之後,便擡腳走到棺木旁,眼神晦暗的看着裏面躺着的小人,頭也沒回的問道:“瑤兒放在這裏有好幾天了吧?”蘇蓮聞言擡頭看了那個站在棺木旁的身影一眼,只覺得那個身影此刻看起來竟失了往日的凜冽挺拔,看着叫人鼻頭發酸,好似一把一直繃得緊緊的弓,終于因着外力的侵擾而崩斷。蘇蓮說不清楚為什麽竟不忍心多看,就匆匆又低下頭,只哽聲回道:“四天了。”離洬恍惚聽見了她的回答,愣愣的盯着棺木裏的姬瑤看了良久,才啞聲說道:“明日便下葬了吧,她終究還小,為她設了祭堂已是出格,再一直留着她,對她也終是不好。”蘇蓮身子微微顫了顫,卻也知道離洬說的在理便應聲道:“哎。”離洬終于移開了一直盯着姬瑤的視線,回頭看着垂頭安靜的站在一邊的婦人,想了想說:“我這便先行離開了,明日……下葬不宜濃重,她也受不起,我便不來了,夫人……”離洬斟酌着言語道:“事後你若是願意,可來将軍府找我。”姬邵遷和蘇蓮俱是一驚,姬邵遷驚得是離洬果然對姬瑤不同,即使姬瑤已不在人世,‘他’今日的對蘇蓮的這般扶照也是十分難能可貴,可惜姬瑤終究福薄。蘇蓮神色有些微的複雜,不得不說離洬今日這席話,是說道了蘇蓮的心坎裏了,但到底也是這個‘男子’連累了她的女兒喪了命,即使對‘他’恨不起來,卻也做不到完全心無隔閡的投奔與‘他’,蘇蓮想了想,卻也不忍心立刻拒絕‘他’只得說道:“我考慮考慮。”離洬本也就明白她不可能一口答應,得到她這般回話,也不再勉強,又回頭看了看棺木裏的姬瑤,終是轉身離開,齊雲景母子三人緊跟而去。端木铮看着沒有回頭看他一眼便離開的離洬,說不失落是假的,他陪着離洬這一路行來,他感覺的到,離洬雖然仍舊對他談不上什麽好感,但也沒有之前那般排斥了,可現在他不過是用了不恰當的詞彙,便将一切都打回到原點,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他在離洬心中到底還是沒有半分分量的,眼看她頭也不回的離去,端木铮揉了揉眉心,心中也開始發狠:不急,離洬,我們來日方長,終有一天我會是你心上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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