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衆矢之的

蘇念頂着一頭濕漉漉粘糊糊的頭發吃起了她心心念念的晚飯，秋銘勸她回去換身衣裳，她以萬一又冒出個仇人沒法繼續吃飯為由拒絕了。

開始蘇念還顧着身份，左手一勺一勺的挖着吃，後面是在忍不了，左手本來用的就不習慣，于是她開始指揮秋銘給她夾了各種帶把的雞鴨腿和豬蹄，終于成功的丢掉了最後一點吃相。

褪去肅殺之氣的秋銘倒也樂呵給她夾菜，順便也知道她喜歡吃什麽樣類型的菜，辣的不要，芹菜不行，蔥姜蒜剁的再細也要全部挑出來，蘇念喝了一碗老鴨湯，覺得太膩，又喝了一碗銀耳羹，然後就是吃一口葷菜，喝一口羹湯。

“你慢點吃。”秋銘本來也是淡定的在一旁吃着，可後來實在忍不了她狼吞虎咽的模樣，終于開口勸道。

蘇念就着一口湯費力的咽下嘴裏的各種混雜肉菜，随手抹了嘴角的油污，她湊到秋銘耳邊問了一句：“蕭悅聰明的令人可怕，所以，今晚可能就會有人動手！”

秋銘有些吃驚的望着她，“今晚，會不會太招搖？”

蘇念假意看了看四周，确定沒人關注他們，于是她壓低了嗓音道：“那碗紅棗湯跟開水也差不了多少，就這樣扣在我頭上，沒人願意出來說話，玉镯一開始生氣情有可原，可後面就有點得理不饒人的意味在裏頭，一般人回去換了衣服不會再過來，可她卻在這裏侯着我，如果今天不是你在，他們會在混亂中看着我死，我懷疑有人在監視我，而且不遺餘力的想要弄死我。”

秋銘危險的目光在濃密的睫毛掩映下發出，今晚注定是一個不太平的夜。

“秋銘，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蘇念喝下最後一口羹湯，盯着拐角處一片黑暗，然後很久之後才繼續說道：“這個逍遙派，得不到就毀了它，一個意思。”

秋銘對她陰森森的話表示贊同。

“你有法子了？”

“如果能見到逍遙派裏的高層，我可以試着說服他們。”

“說服？”秋銘歪着腦袋笑望着她，他覺得有些新奇，這辦法不是不管用，而是……

“只能活一個的規矩是逍遙派祖上傳下來的，恐怕難。”

“規矩也是人定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逍遙派不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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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聽了這話，望了望手中的鑲金的象牙筷，往前輕輕一抛，筷子“咕嚕咕嚕”的滾了幾圈，以一個交叉的姿勢停住了，絲毫沒有之前的尊貴身份可言。

“沒人會嫌自己錢多。”蘇念看了看金碧輝煌的四周，嘬笑了一聲，“逍遙派算個屁，不收的話，我用錢砸死他。”

秋銘來了興趣，夕決樓是有錢，可砸下一個逍遙派可謂大大的不值，這麽想着，語氣也有那麽些懷疑的味道在裏頭：“你，這麽有信心？”

蘇念對于秋銘表示懷疑的話很不滿，她“哼”了一聲偏過頭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回頭看他沒動，輕跺了一下腳，使喚下人似的使喚他：“本小姐要洗澡，動作麻利點跟上。”

秋銘一聽她要洗澡，忙把才夾到嘴邊的四喜丸子放下，屁颠屁颠的就跟着去了。

秋銘把門關上之後，居然害羞起來，熱氣騰騰的洗澡水一溜煙的往上冒着霧氣，蘇念見他不動，扔了個白眼給他，自己走到床邊開始解腰帶，紅漆的床柱在昏暗的蠟燭下顯得有些詭異。

“你一個大男人，怎麽比女人還羞羞答答的！”蘇念此刻披着一層薄紗就進了浴桶，轉頭望着秋銘抿嘴不動的樣子又扔了一個白眼給他，“怎麽，對本小姐的身材不滿意？”

“如果不是我在，你這個月就真的打算讓楚江……”秋銘想到一路上對自己沒有好臉色的楚江，心裏有些不爽快，這女人就這樣被人家占便宜，她不在乎，自己可不樂意。

蘇念本來就渾身粘的不舒服，現在又看秋銘像個剛進門的媳婦似的害羞成這樣，她有些不耐煩了：“你以為老娘願意啊！你試試自己的手天天疼得跟刀劃過似的，看你還能坐的住！”

“快點！”蘇念怒吼一聲，秋銘果然就來了。

擰了毛巾，深吸一口氣，開始幫她擦洗起來，他也沒敢太用力，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也不敢閉上眼睛，怕碰到不該碰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緊張，女人的身體他見過不少，可這一個對自己來說，意義太不一樣，手不自覺的也有些抖。

“你一開妓院的沒見過女人？”蘇念偏過頭望着秋銘滿臉通紅，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還跟我玩腼腆，上次你不是在包廂把一個女人玩的哇哇亂叫的。”

“我……”秋銘聽着蘇念開玩笑似的說出這些話，知道那晚上蘇念肯定在隔壁包間把他們屋裏的動靜聽了個一字不差，一時有些愣住了，內心有些五味雜陳，他做事從來都是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折手段的，那晚上看似故意的做戲，現在在蘇念的面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很是污穢，實在心虛的很！

蘇念“啧”了一聲，皺着眉頭揮開他的手：“你看就看，手別亂摸！”

秋銘這才回過神來，他盯着蘇念半浸在水裏的肉球，腦子裏還想着剛剛軟綿綿的觸感，他搖樂搖頭，不成，不能亂想，她是蘇念，再怎麽樣也是幹淨的，跟那山上開的雪蓮似的，這些突然讓自己覺得的龌龊心思絕不能加到她身上，于是他強壓下身體裏燃起來的欲望，随便扯了個話題，“你怎麽知道我是開妓院的？”

“因為妓院裏的姑娘好像很怕你，可是又仰仗着你，在煙雨樓，我帶的一個姑娘見了你也沒像我身邊那個一樣殷情的伺候，好像知道你的脾氣，又有點不好惹你，那時候我只道你去的太多，裏頭的姑娘都知道你的脾氣了，後來在明月樓的時候，那倆姑娘都有生命危險了，還不忘看你的臉色，你點頭了才敢走，只能說明，這妓院是你的。”

“你這麽說倒也在理，怎麽，你不害怕？”

“我怕個屁！”蘇念不想在這方面繼續說下去，她原來調侃的臉也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洗好之後，秋銘一邊幫她穿衣服，一邊想着她剛剛的問題。

“秋銘，你既然不是來拉攏逍遙派的，那麽，你的目的是什麽？”

他在想，她是什麽時候發現這個秘密的呢。

“咱們玩的是不錯，可是利字當頭，一拍兩散也正常。”蘇念拉着秋銘坐下，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半是感慨半是認真的說道：“我雖然是被迫進了這個亂世，就不得不為自己打算，你願意坦誠相待也好，有所隐瞞也罷，咱們的首要目的是活下來，我雖然不知道你要得是什麽，可你要的必定不是我要的，拿下逍遙派之後，你想帶走什麽我絕不阻攔，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就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秋銘望着蘇念，猶豫了片刻，蘇念的到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與其到時候左右為難，現在這樣為利而聚，也好。

“你有辦法了？”

蘇念見他點頭，心裏便知道這個盟約是達成了，先前他們只是朋友，朋友或許會鬧掰，可現在是兩個組織利益不沖突的暫時結盟，心下已然放心：“還是那句話，人為財死。”

“你這個辦法并不高明。”

蘇念的眼睛放光似的看着秋銘，“高明幹什麽，有用就行，恁再多人想到，可烈火島只有一個，而且又是在夕決樓手上，誰有這個能力同我比！”

“如果到頭來夕決樓不認呢？”秋銘的擔憂不無道理，這樣毫不顧忌的放言，實在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蘇伽藍認不認那是他的事，我把盟約拉過來，具體怎麽談我犯不着去管，只要我活着出去了，目的自然也就達到了。”蘇念像個局外人似的笑着。

是啊，目的達到了，誰管你用的什麽手段，秋銘覺得在理，點了點頭道：“來，我看看你的手。”

藥粉仔細的撒在有些猙獰的傷口，他看着她的手心多出來的好幾道血痕，又想到她說揍了個賤人，忍不住偷笑：“還好你今天沒有忍不住去揍那個女人，否則你這手，唉！”

“手太疼了，沒有太多心思去跟她争辯，說不定我真的調戲過她丈夫呢。”

“她在大庭廣衆之下那樣羞辱你，你也不生氣？”秋銘望着蘇念強忍着疼痛的樣子，手上動作更加小心起來。

“氣，特別生氣！可是我不能動她，這裏不是夕決樓的地盤，出了事不好收場，況且在場的人巴不得我動手，到時候無緣無故的成了衆矢之的，死的就太冤枉了。”

秋銘一層一層的替她纏好紗布，又伸手幫她擦去額角的冷汗，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在理。”

“嗯，你回去吧，我困了。”

蘇念下了逐客令，秋銘也不好再留，于是囑咐她好好休息就關了門。